茨維克島的宮廷里。

    銀色飛船并沒有立即回歸云上世界，而是在黑之主的指引下載著眾人飛到了這里。

    和海盜島一樣，這座宮廷所在的土地也是云下世界不多的魔網(wǎng)殘留地。黑之主帕拉梅德斯先生“因地適宜”，把自己在云下世界的根據(jù)地建了這里。事實上，他只是在可憐的茨維克國王面前露了幾手，國王就唯他馬首是瞻了。

    和云上世界那些用魔法手段建造的宮殿相比，茨維克王庭多少顯得有些寒磣。著陸的時候，黑之主稍微用了點手段隱藏飛船的船體，終于沒有引發(fā)sao亂。只有國王帶著幾位王公貴族迎接了眾人。

    對于迪米和少女來說，這意味著他們終于可以在辛苦的日子里休息一會兒了。

    不過，這里還有一位和帝國的眾人格格不入的家伙……

    ……

    皇宮一處僻靜的小院里。

    “魏先生，”歌特友好的提醒道，“您已經(jīng)對著這杯紅酒發(fā)呆半小時了。索性喝下去如何？”

    “永恒之血”——也就是魏白了他一眼。

    “我可不像你，”他說，“我現(xiàn)在有的是東西需要思考。酒精會讓腦子變得遲鈍，可這里又沒有別的飲料。更何況……”

    他嘆了口氣，缺少日照的臉上——昔日的銀色面具早就被他丟到海里去了——露出憂郁的表情：“其實我偷偷喝過一點。這可真夠難喝的?！?/br>
    歌特大笑：“那你直接說不好喝不就完了嗎？”

    魏搖頭:“我問過仆人，這里沒有別的飲料。我也不想對著一杯白水發(fā)愣。”

    歌特悠悠的說：“國王陛下沒有……但是并不代表我們也沒有啊。”

    接著，他就在魏驚異的目光中，變出一杯酸梅汁。

    “這是你早就準(zhǔn)備好的，”魏對著盛滿酸梅汁的水晶杯的打量了一會，說道，“這里的魔網(wǎng)不支持你用這樣法術(shù)?！?/br>
    他輕輕抿了一口：這酸梅汁可真夠酸的……出于對歌特的禮貌，他沒有指出這一點。

    “當(dāng)然，”歌特嘆口氣，“浮空城的大部分糧食都是這兒供應(yīng)的，我們也會給這兒的人提供些貨物。不過，一些本地沒有的水果是稀罕物事。畢竟我們自己也不是很寬裕，能運到云下的就更少了?！?/br>
    “我看出來了，”魏說，環(huán)顧四周，“你們甚至沒有把這個‘破四合院’修得漂亮些?！?/br>
    這不是他第一次吐槽這里的寒酸了。王宮的占地面積倒是挺大，可地球人看來也就是個圍墻高些的地主大院。

    “老師不想太過引人注目，”歌特說，“我們之前還不想武力壓制整個云下世界，那就要避免引發(fā)大規(guī)模恐慌。”

    片刻的沉默。魏盯著還剩了大半杯的酸梅汁，沒有說話。

    這個小院是專門劃給“幾位尊貴的云上來客”居住的。迪米和少女不在。麗琴妲皇后在院子的角落里冥想——但歌特非常確信，她只是在盯著自己和“永恒之血”而已。

    也怪不得她……

    “重新?lián)碛杏洃浀母杏X如何？”歌特問道。

    “很不錯，”魏答道，“但也很混亂。正如我剛剛說的，我現(xiàn)在有的是東西需要梳理?！?/br>
    “你現(xiàn)在的記憶是怎么構(gòu)成的？”

    “唔，我在家鄉(xiāng)的生活經(jīng)歷最為清晰，然后是我在奧卡德的種種經(jīng)歷。我對這些記憶都有認(rèn)同感……”魏說，“‘這些就是我做的’。我對此毫無疑問?！?/br>
    如果我最開始就記得一切……大概會直接跑去法權(quán)國吧，魏遠(yuǎn)河郁悶的想。

    不過，也正是因為自己留在了奧卡德，接受尼古拉斯的幫助，自己才能結(jié)識莉潔。

    遺憾的是，“光明之世”把她剩余的部分男性概念也一并轉(zhuǎn)移給了自己，據(jù)黑之主說，它的效果似乎需要一段時間才能逐漸體現(xiàn)出來。

    增加一些男子氣概……嗯，大概不是壞事。

    “原來如此，”歌特點頭，壓低了聲音，“你和‘光明之世’原是一人。那‘光明之世’在這個世界生活的記憶，你是不是也……”

    身為一個惑控師，歌特對人格一分為二后的精神狀況抱有強(qiáng)烈的好奇心。把“永夜法皇”和“盡頭之日”叫來做記憶比對不現(xiàn)實，將來很有可能會站在同一戰(zhàn)線的“光明之世”和“永恒之血”，他們倒是合適的采訪對象。

    魏白了他一眼：“沒有！”

    “真的沒有？”

    “真的，”魏誠實的說，“那位女性的記憶，我的確看到一些剪影……但那就像是‘幻燈片’，我只能了解對面到底有什么經(jīng)歷。具體的細(xì)節(jié)是一點也沒有。我也絲毫不認(rèn)為那是‘我’的記憶。”

    歌特不知道“幻燈片”是什么，但他依舊搞清了魏的意思。

    “你們果然是不同的人了?！?/br>
    “我們當(dāng)然是完全不同的人?！蔽簭?qiáng)硬的說。

    “那你打算以后如何稱呼她？”

    魏沉默了一會。

    “我們還沒決定好，”他說，“也許，我可以叫她……”

    “……叫她什么？”

    “meimei……我是說，我認(rèn)為我和‘光明之世’用兄妹相稱是值得考慮的?！?/br>
    “呀，”歌特眨巴下眼，“那你得做好被陽傘揍一頓的準(zhǔn)備了。”

    “但我也沒有更好的……”

    “不，我是說，她會堅持做你jiejie的?！备杼孛鏌o表情的說。

    “是這個原因嗎！”

    ……

    一穿白袍，一穿黑袍，兩人在小院里悠閑的散著步。

    麗琴妲皇后好像真的進(jìn)入了徹底的冥想狀態(tài)。天空陰沉沉的，但云下世界的天空根本就沒有“陰沉”之外的狀態(tài)。

    “將來的戰(zhàn)斗，”歌特結(jié)束了他的東拉西扯，“你會站在我們這一邊嗎？”

    魏笑了。

    這家伙終于是肯說道正題了。

    自己必須謹(jǐn)慎應(yīng)對才行呢……

    “‘我們’，”他反問道，“歌特先生，你嘴里的‘我們’，那是指浮空城嗎？還是埃里奧斯，抑或帝國？”

    “是一切尼古拉斯的敵人，我的朋友，”歌特說道，“無論最終走向何方，我等此刻的敵人只有尼古拉斯?！?/br>
    “我不會把我的槍口對準(zhǔn)‘光明之世’，我的‘姐妹’，”魏說，“至于我會不會和尼古拉斯先生為敵……”

    在歌特等人面前，他已經(jīng)悄然的轉(zhuǎn)變了對尼古拉斯的稱呼。

    “他有恩于你，”歌特嘆道，“如果你不愿……”

    “即使我還是過去的‘永恒之血’，”魏說，“我也在嚴(yán)肅的考慮，是否要對他的命令陽奉陰違?！?/br>
    “真的嗎？‘永恒之血’可是奧卡德的大忠臣。尼古拉斯對你可是無條件的信任?！?/br>
    “如果他真的無條件信任我，就不會不告訴我他對白城的攻擊計劃，卻放我去白城城內(nèi)了。要知道我可是‘無魂者’，埃里奧斯從我這里取得情報的難度很大?！?/br>
    “那么說你早就對他不滿了？”歌特大感驚訝。

    “還不至于不滿。我很感激他把我作為他的繼承人，但這并不意味著我認(rèn)同他的一切。至少，我不想看到白城的慘劇再次發(fā)生?！?/br>
    “出于良心嗎？”歌特凝視著魏的眼睛。

    “不只是良心，我的理性也在告訴我同樣的結(jié)論，”魏平和的說，“無論是我的家鄉(xiāng)，還是這個瑟厄蘭世界，沒有人能憑自己征服世界。一個壽命終有大限的無敵統(tǒng)治者……這樣的統(tǒng)治終究不會長久?！?/br>
    “說不定這就是他選擇你的原因，‘永恒之血’?！备杼匕选坝篮恪币粋€詞咬的特別重。

    “如果是這樣，我的意愿就應(yīng)該被尊重，”魏說，“自始而終，我對尼古拉斯先生真正的目的一無所知。我能覺察到……除了表面上的東西，尼古拉斯先生還隱藏別的什么秘密，連我，包括金先生他們也不知道。”

    “你打算問個究竟？”

    “如果我有合適的時機(jī)，”魏答道，“我會去找他的。只要我還是他的繼承人，我就有權(quán)知曉他的底牌?！?/br>
    雖然少女說了“現(xiàn)在‘永恒之血’對奧卡德的歸屬感會大幅度下降”，但歌特對“永恒之血”是否倒戈仍舊不放心。

    而對魏來說……

    的確。

    尼古拉斯是個殘暴乃至于邪惡的統(tǒng)治者，而且現(xiàn)在正占據(jù)優(yōu)勢。顯而易見，自己的背叛很有可能是擊敗尼古拉斯的關(guān)鍵……

    尼古拉斯·奧卡德。

    魏并非是只會“報恩”的愚忠者。長期為尼古拉斯效力的魏本能性的感覺到了，尼古拉斯還隱藏著什么重要的秘密。也許，自己能去探究那背后的真相。

    即使真的要和尼古拉斯分道揚鑣，自己也必須帶走莉潔……

    “也就是說，你會先回到奧卡德去？”歌特問道。

    “就算我說‘好啊，我愿意馬上背叛奧卡德’，”魏說，“你們也不會舍棄我這么個尼古拉斯先生身邊‘釘子’吧。不過，你信得過我傳遞的情報嗎？”

    歌特不置可否：“我們會甄別這些情報的真?zhèn)蔚摹！?/br>
    魏搖了搖頭。

    “隨便你這么想吧。說起來，”他問道，“迪米和……”

    他險些把“我meimei”說出來。少女肯定不會同意的，歌特萬一對少女打自己的小報告，自己就死定了……

    “迪米和‘光明之世’。他們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