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〇八〇節(jié) 槍桿子里出政權
姬慶文聽了這話,仿佛是從睡夢之中被驚醒了一般,“哦”地答應一聲,腦海之中一片空白和茫然。 就在這茫然和空白之中,他忽然想到后世有位大大有名的人物說過一句名言:叫做“槍桿子里出政權”的名言;又有位不知名的人說過一句叫做“有槍就是草頭王”的名言——這可都是至理名言。 這讓姬慶文意識到:只有自己手里掌握了軍隊,掌握了完全服從于自己的軍隊,才真正能夠在明末即將到來的亂世里,緊緊把握住自己的命運,太太平平做一個有錢人。 于是姬慶文問道:“記得我向皇上請旨,想以織造衙門的名義編練寫護衛(wèi)兵士,怎么皇上的圣旨里一句也沒提到?” 李元胤忙回答道:“皇上圣旨里沒有批準,那自然就是駁了大人的條陳了。不過” 姬慶文聽了這話,滿肚子的心灰意冷,問道:“不過什么?” “不過我離京師之前,孫承宗老督師特意帶了封信給大人。孫老督師是善于掌兵之人,又是帝師,想必信函之中必然會說明圣上駁回請求的緣由的。” 李元胤一邊說,一邊掏出一封用牛皮紙嚴嚴實實包裹起來的信札,遞到姬慶文手中。 姬慶文見這份信札頗為厚實,不知里面藏了些什么東西,頗有幾分好奇,正要打開封皮,卻聽李巖在他耳邊低語道:“姬兄心,李元胤畢竟是錦衣衛(wèi),不知底細,孫老督師給你的私信,還是不要在他面前打開的為好。” 這話還真的提醒了姬慶文,讓他趕緊將信封藏到身后,臉上揚起笑容,對李元胤說道:“我們忙著說了大半天的公務了,竟忘了招待李指揮了。來,既然到了蘇州,那得月樓是不能不去的,那里我有長包的座位,正好可以請李指揮嘗嘗江南風味?!?/br> 于是姬慶文讓李巖領著李元胤先走一步,自己將孫承宗給自己的信札放在自己房內(nèi)保險的地方,這才追了出去。 酒足飯飽之后,姬慶文又在蘇州城內(nèi)有名的園外樓客棧包了一間上房,請李元胤住下——只因他錦衣衛(wèi)指揮僉事的身份太過扎眼,要是安排他住在織造衙門,那無疑會讓姬慶文覺得自己身邊多了一根拔不走的釘子。 安排妥當之后,姬慶文便同李巖一起趕回織造衙門。 待其回到衙門之時,已是酉時,兩人雖都飲了些酒,卻沒有絲毫睡意,回到衙門第一件事情,便是一同拆看孫承宗的信札。 因天色昏暗,姬慶文便吩咐杏兒點起一圈五六只燭臺,將房間照得仿佛白晝,這才取出裁紙用的刀,將信札的封皮心翼翼地割開之后,便從其中取出一份信封、一疊紙張和一本黃綾封面的奏章。 姬慶文先取過信封,將其撕開一看,果然就是孫承宗寫給自己的書信。 書信開頭,孫承宗問候了幾句,又夸獎了一番姬慶文的作為,之后便用專門文字,解釋為何皇帝會駁回姬慶文招募護衛(wèi)的請求—— 原來一來織造衙門一向只負責制造采購貢品,間有替皇帝收集輿情的職責,卻從來沒有過招募兵丁的先例;二來是朝廷打擊閹黨,必然就要重用東林黨人,而蘇州商會同東林黨交往密切,偏偏織造衙門又同蘇州商會發(fā)生了劇烈沖突,相當于同東林黨結下了梁子。 因此無論從慣例規(guī)矩考慮,還是從現(xiàn)實形勢出發(fā),短時間內(nèi)都不能允許織造衙門招募兵士。 寫到這里,孫承宗的話鋒一轉—— 然而兵士并不是一定要織造衙門的名義來招募的,皇帝現(xiàn)在雖然駁回了姬慶文奏章上的要求,卻同意他可用個人名義招募鄉(xiāng)勇團練,用以承擔押運綢緞、銀兩,以防宵之徒覬覦的職責。 對此,深通兵略的孫承宗還在書信中專門指點他:江南民風雖然略顯柔弱,卻是當年戚家軍的大本營,可惜戚家軍在遠征遼東之后,便已煙消云散,正好可以乘此機會,尋訪戚家軍后人,重建這支屢立戰(zhàn)功的精銳之師。 當然了,組織鄉(xiāng)勇團練的一切經(jīng)費,朝廷是不能撥款的,只能在織造衙門自己的經(jīng)費中開支。同時,朝廷也不能全然放任姬慶文自組軍隊,錦衣衛(wèi)指揮僉事李元胤從今日起就要常駐蘇州,除了幫姬慶文做一些手機情報之類的事情外,對他也是個牽制。 看來李元胤還真是崇禎皇帝留在自己身邊的一顆棋子。 姬慶文意識到這點之后,雖然有些失望,可畢竟孫承宗已將丑話說在前頭,反倒讓他感到幾分釋然,便繼續(xù)往下看去—— 孫承宗接著往下寫道,姬慶文彈劾錢謙益的意見,皇帝不能公開批準,卻也在某種程度上予以采納——內(nèi)閣首輔錢謙益自然是當不成了的,就連原定的禮部左侍郎,也被削為右侍郎,列在徐光啟之后。至于內(nèi)閣首輔的人選,則為平抑紜紜眾口,只能用金**掣簽的方式,選了無黨無派的周延儒暫時擔任。 下面,孫承宗又提到了鄭芝龍的問題。說他同日本走得過近,不知其有何居心,不能不加以防備。然而現(xiàn)在朝廷財政緊張,又不能不依靠他溝通海內(nèi)外貿(mào)易,需要先羈縻住,等日后再另作處置。 因此孫承宗專門向皇帝請多請了十道勘合,讓新任的禮部左侍郎徐光啟簽發(fā)下來,交到姬慶文手中,專門用來收買人心——那一疊紙張,便是在海商們眼中價值千金的勘合文書。 對于鄭芝龍,姬慶文心中早已有了定策。 他知道鄭芝龍這個人在歷史上也并非對明朝忠心耿耿,也做出過投降清廷的失節(jié)之事。由此來看,鄭芝龍這人本性也不過是個商人而已,心中信奉的不過是“有利可圖”四個字而已。 從這方面想,這鄭芝龍同姬慶文還頗有幾分相似之處。 所以對鄭芝龍,最重要的就是要防止他過于做大,避免出現(xiàn)明朝沿海鄭家一言九鼎的情況的發(fā)生。 不過這都是后話了,現(xiàn)在首先要做的則是必須先羈縻住鄭芝龍,利用他賺取大量白銀,從而擴充自己經(jīng)濟實力,消滅敵對勢力、扶植反對力量,最終建立起一支姬慶文自己能夠掌握的海商力量。 說完了鄭芝龍,孫承宗則在書信之中教導姬慶文必須為官謹慎心,皇上交辦的差事固然是要做好的,卻也不能過于得罪人——要知道南直隸乃是物華天寶、人杰地靈之地,又是東林黨的大本營,朝廷里南直隸出身的官員不知有多少,稍微開罪他們,便會招來無窮無盡的彈劾。 例如姬慶文在押運進貢綢緞赴松江府交接時,同蘇州商會發(fā)生沖突之后,便引來無數(shù)彈劾文章——信札里那封黃綾封面的文件,便是彈劾姬慶文的彈章的題目和節(jié)略。 姬慶文打開文件一看,只見這些文章題目一看就觸目驚心: 比如劾姬慶文擅售貢物大逆不道疏、劾姬慶文勾結匪類心不可問疏,寫的都是姬慶文在松江府同蘇州商會的織工發(fā)生沖突的事情;又如劾姬慶文狂悖不法里通外國大事疏、劾姬慶文勾連倭寇圖謀不軌疏,說的是姬慶文結交湯若望、鄭芝龍的事情;又如劾姬慶文越禮僭越二十事疏,則是將姬慶文到任蘇州之后吹過的牛皮、裝過的逼,收集匯總成一篇文章,用來攻擊姬慶文。 然而這些彈章的題目雖然取得驚心動魄,可內(nèi)里卻是一點干貨和實錘都沒有,動不動就是些“以情度之”、“理應如此”之類的語句,就怕用上陷害岳飛的“莫須有”、陷害于謙的“意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