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森跑地比較慢，但是沒落后多少，他在保持體力，那些男同學健步如飛，但是也在跑了幾圈之后開始不行了，跑地慢了下來。

    顧森的速度比較勻稱，他也有經(jīng)常鍛煉的習慣，所以這樣跑并沒有多難受，就是長時間下去左腿會受不了。

    也不知道是誰在人群中喊了一聲：“那個是顧森么？真的是他啊，他不是殘疾么？”

    顧森心里一跳，他向著聲源望去，只見高豆和王亞旭他們驚恐地看著他，顧森抿了唇，收回視線，繼續(xù)跑。

    跑了三圈之后，他的腿就疼地不行了，但是三中的同學都在為他加油，他不敢說放棄?。?/br>
    他們激情高昂地吶喊著：“顧森加油！三中加油！”

    原本想著中途棄賽的，可是在這樣的鼓勵下，顧森想著即使拿不到第一名，他也堅持跑完，就是三中的勝利。

    然而這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他跑第四圈的時候，一起跑的一個男同學是城西中學升上來的，好像現(xiàn)在在七中，他和他并肩跑著，故意激怒他：“顧森，你一個殘廢來湊什么熱鬧？你那腿竟然還能跑步？科技這么發(fā)達？”

    顧森臉上的汗水滴落，他沒理他，但是他像是羞辱自己一樣，笑地很嘲諷：“放棄吧，你跑不到終點的，看到前面那幾個了沒有，都是體育班的，你拿什么跟人家爭啊？毫無意義?！?/br>
    顧森做事只在乎過程，他并不在乎結果，對于他而言，他有了開始，他就堅持跑到終點，就是自己最大的勝利。

    他知道自身的條件，所以他沒資格和別人比。

    腿疼地不行了，他的速度慢慢地慢了下來，結果那男生故意在拐彎的時候超越他，在他的左腿上拌了一下，顧森直接栽倒在地上。

    后面體力不支的同學都追了上來，顧森摔地結實，倒在那里沒人扶，中間站的裁判跑過來觀察他的情況，然而他還沒跑到顧森旁邊，一個少女已經(jīng)從人群中沖向顧森，蹲在了他的面前。

    顧森疼地臉色蒼白，汗如雨下，頭發(fā)都被汗水濕透了，那少女上去第一件事就是把他的左腿褲子扯好，將他褲子底下冰冷的金屬器材掩蓋住。

    她不允許在這樣的場合被人發(fā)現(xiàn)他的短處，他們可以在背后議論他詆毀他，但是她不允許在這樣的場合將他的短處揭給別人看。

    她吃力地將他扶起來，勸著他：“顧森，咱們放棄吧，可以了……”

    又跑了一圈過來的幾個男生得意洋洋地看著顧森，都小聲地嘲諷著：“放棄吧廢物，你不行，承認自己是廢物有那么難？”

    裁判員問顧森：“還繼續(xù)么？”

    寧希替他決定：“不繼續(xù)了！我們棄賽！”

    顧森喊住她：“寧希，不要棄賽?！?/br>
    寧希眼里有了淚花：“可你受傷了，棄賽不丟人的……”

    顧森搖頭，他忍著劇痛站起來，將寧希推開道：“選擇了開始，就走到結束，哪怕爬過去，我也要夠到終點?！?/br>
    顧森無疑已經(jīng)是最后一名了，其實跑不跑都是無所謂了，但是他就是不想棄賽，他想證明自己不是廢物，即使是最后一名，他也要拿到名次，而不是棄賽這么沒水準的成績。

    他推開寧希站好，活動了一下，然后繼續(xù)開跑，他跑地很慢，寧希就在邊上陪他跑，以防他再摔倒。

    賽場上美麗女孩陪少年跑步的畫面極其震撼吸引人，寧希太引人注意了，但是她不在乎，她只想確保顧森沒事。

    他跑了會兒速度便快了，寧希跟在他后面跑，跑地氣喘吁吁，她跑了八百多米就不行了，但是顧森還在繼續(xù)，寧希只能歇會兒繼續(xù)跟上。

    這一幕其實挺震撼的，也不知道是誰說了一聲：“那個運動員，他殘疾??！”

    一石激起千層浪，連裁判都不敢置信，派人去核實情況，將顧森在中途攔了下來，非要看顧森的腿，顧森抗拒地搖頭，他繼續(xù)往前跑，紅白相間的運動褲已經(jīng)被血液染透了，他依舊沒停下來，裁判想叫停，寧希追上去擋住了裁判，她紅著眼眶問裁判：“運動員選擇完成賽程，這不違規(guī)吧？讓他跑?！?/br>
    裁判緊張道：“可他受傷了，讓醫(yī)務人員看一眼怎么了？命都不要了？”

    寧希搖頭：“不要看，你們都不要看，讓他跑?！?/br>
    他選擇的路，必須得走完才行，走不完他不會安心的。

    寧希知道他今天是為了爭口氣。

    別人都跑完了，顧森還在賽場上繼續(xù)跑著，原本已經(jīng)氣餒的三中學生，在看到顧森沒選擇放棄，選擇跑完全程時，都在邊上吶喊：“顧森加油！你是最棒的！”

    顧森喘著粗氣望向邊上，見體育老師帶頭在給他吶喊，那一刻他覺得他所有的堅持和努力都值得了。

    寧希還在他后面跟著他跑著，他的人生突然有了意義不是么？

    后面還有一個同學正在追趕他，顧森抿了唇，加快了速度，終于在那個同學趕超他時，到達了終點。

    他成了倒數(shù)第二名，他有名次，他不是最后一名。

    到達終點的時候，他感覺胸膛里的空氣被抽干了似的，撕心裂肺地疼，幾個同學上來攙住了他，沒讓他休息，給他喝了一杯鹽水，扶著他在原地走動。

    秦菲也是震驚到了，顧森的腿上全是血，卻選擇了跑完全程，他一定很疼吧。

    體育老師讓秦菲照顧顧森，秦菲想扶他去包扎傷口，可是顧森推開她，著急地在四周找寧希。

    寧希穿過人群，追著顧森的背影而去，幾個男同學扶著顧森正在往cao場外走，寧希在后面喊著顧森的名字：“顧森，顧森！”

    顧森回頭，推開了那些男同學，身子有點搖搖欲墜，他的臉色蒼白地有點嚇人，手都在抖，寧希上去就抱住了他，顧森愣了一瞬，寧希將擁抱他的姿勢換成攙扶他的姿勢，對同學們說：“我扶他去就好了，謝謝你們。”

    秦菲心里很不樂意，但是顧森排斥她，這是不爭的事實。

    那些嘲諷顧森的人也都看著他的背影，覺得顧森完全不像個人。

    “他怎么那么能忍啊，流了好多血……”

    “明明是個殘疾人，充什么英雄好漢啊，命都不要了?！?/br>
    “他女朋友好漂亮……”

    *

    寧希把顧森扶著去一中的醫(yī)務室，他們?nèi)フ裔t(yī)務室，但又對布局不熟悉，不知道跑到哪里了，但是校園里人也不多，大家都在cao場那邊。

    寧希一直沒說話，就攙著顧森，顧森一瘸一拐地，也怕寧希生氣，沒說話。

    突然，寧希放開他，一把抱住了他。

    顧森嚇得一哆嗦。

    寧希都快哭了，她的鼻音很重：“你又騙我，你怎么這么壞啊？你還想不想讓我好過了？”

    顧森的手停在空中，想放在她身上，但又不敢……

    “寧希……”

    寧希的臉埋在他汗?jié)竦膽牙?，雙手圈緊他的腰：“別叫我，我在生氣，除非你抱抱我?！?/br>
    第27章 “黑歷史”   我只給顧森親呀?！?/br>
    寧希對他做什么好像都是理所當然的, 就像昨天的那個吻，寧希或許沒放在心上，但是在顧森心里, 那個吻都要把他的魂兒勾走了。

    更像現(xiàn)在，少女溫軟的身體在他的懷里，她的雙手圈緊他的腰身, 讓他有點無所適從。

    他的手無處安放，他在想, 難道這也是朋友之間能有的行為么？

    寧希抱著他委屈了會兒，又放開他, 他還覺得不夠，手正在試探地往她的背上放時, 她卻已經(jīng)放開了他，然后又攙著他, 去找醫(yī)務室，他所有的悸動和忐忑都壓在了心里, 絲毫沒有一點流露。

    藏起來就好了，把她藏在心里，什么都不去想, 藏起來。

    他心窩里有個任何人都窺探不到的角落，那個角落里藏著一個他從小就想守護的女孩。

    他一邊走一邊想, 他這輩子可能除了寧希，誰都不會再喜歡了吧，因為這世上不會再有第二個寧希, 陪他哭陪他痛陪他長大了。

    如果他這輩子都因為寧希失去了愛別人的能力，他要怎么辦?。?/br>
    他能一個人孤單地過一輩子么？

    他不知道，或許再長大一點, 他就會學會釋然了。

    那就等高中畢業(yè)以后再看吧，到時候他們分開了，時間久了不見面，自然就會忘記彼此了。

    那就把一切都交給時間吧，高中這兩年可過得太快了，他多希望時間能停止下來，停在他還擁有寧希的時候。

    從未擁有過她，卻感覺已經(jīng)失去了無數(shù)次，這種感覺讓他總是覺得不踏實，心里總是沒來由地慌亂。

    *

    一中的校醫(yī)是個女醫(yī)生，寧希終于帶著顧森找到了醫(yī)務室，可是顧森還是抗拒別人 ，不肯讓別人看他的腿，尤其是寧希在場的時候，他看著寧希，手緊緊地壓著自己的左腿褲腿。

    那女醫(yī)生看出來少年比較在意少女了，所以她對寧希說：“女同學你先出去等好么，畢竟是男同學，會害羞?！?/br>
    寧希看了顧森一眼，顧森對著她點頭，寧希知道顧森的倔強只是為了掩飾他的自尊，所以她沒停留在里面，她轉身出去在門口等，還把門給關上了。

    顧森見寧希走了，才讓校醫(yī)看他的腿，女校醫(yī)碰了一下他的左腿，他下意識地一縮，還是有點抗拒。

    校醫(yī)也沒說什么，她挽起他的褲腿，才知道底下的冷冰冰的鋼鐵器材，是最便宜最劣質的一種假肢，她心里一跳，問顧森：“是鑲嵌的地方傷了么？”

    看位置是在大腿位置，顧森點頭：“估計是磨傷了?！?/br>
    校醫(yī)讓他把褲子脫掉，不然沒辦法幫他看，顧森在校醫(yī)的注視下脫了褲子，只穿著底褲。

    只見和假肢鑲嵌的地方，殘肢上已經(jīng)血rou模糊，校醫(yī)倒吸一口涼氣，深呼吸道：“你這情況怎么還去參賽??？不要命??？”

    顧森個子高，單腿的假肢負重比較大，所以傷地有點嚴重，他沒答話。

    校醫(yī)小心翼翼地幫他清理了傷口，然后給他包扎了，將他的假肢卸了，告訴他：“短時間內(nèi)你是不能再穿戴這種東西了，等痊愈了才行。”

    顧森有點慌：“可我還要上課……”

    校醫(yī)說：“坐輪椅啊，不然會導致組織壞死的?！?/br>
    顧森再什么話都沒說，那他今天怎么回去啊？

    校醫(yī)給他的殘肢包扎了之后，又給他拿了一些消炎藥，外涂的和口服的都有，警告他道：“按時吃藥，不能再穿戴假肢，切記?！?/br>
    顧森沒答話，想了想，問：“那我今天還能穿戴著走回去么？”

    校醫(yī)震驚了：“你不疼啊？”

    顧森聞言，沉寂下去。

    疼啊，可是不想在這樣隆重的場合把自己沒有左腿的事情擺在眾人的視線下。

    他最后還是倔強地穿戴上了他的假肢，然后走出了校醫(yī)處。

    寧希在外面等他，寧希要在運動會上忙三天，他今天這一遭已經(jīng)不允許接下來的兩天來看寧希了，他得回去養(yǎng)傷。

    寧希扶著他去換衣室換上自己的衣服，他就要回去了，運動會上的熟人太多了，他那些年的不堪好像在這一天格外地被放大在了眾人的面前，他害怕看到那一個熟悉的面孔帶著或鄙夷或嘲諷的眼神。

    他只是來看寧希的，其他人與他無關。

    顧森要走，寧希也沒阻攔，出去校門口給他攔了出租車，寧希把今天mama給的生活費給顧森打了車，她自己還剩十多塊。

    顧森塞給她一百塊，她不要，顧森上了車之后將錢從車窗里扔出去給寧希，寧希不得已就去撿回來。

    她對著顧森揮手，如果能走的話，她也想跟著顧森回去了。

    顧森雖然走了，但是關于他的話題還沒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