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節(jié)
系統(tǒng)培養(yǎng)出來的家生世仆,就和書房里典藏的古籍、酒窖里自釀的好酒、宴席上出彩的私房菜、氣味獨特的香方子一樣,都是積年累月攢出來的,都是底蘊。 雖大周的世家,只是詩禮傳家的書香世家,不是古時能撼動社稷帝位的門閥,但也不是暴發(fā)戶能比得了的。 許是禪寺幽靜,佛氣熏人的緣故,這一晚陸侍郎夫人覺得睡得格外香,竟比在家里睡的還好。 待夏青家的領著璠璠來請安,她問璠璠睡得可好。璠璠道:“夢到我娘親了。” 陸侍郎夫人驚訝道:“是么?你娘親還給你托夢了?” 璠璠道:“她說很想我,一直抱著我,還親我的臉。只我想跟她說話,卻張不開嘴,不知道怎么回事?!?/br> 陸侍郎夫人心酸又欣慰:“那今天再夢一回?!?/br> 璠璠說:“好?!?/br> 又道:“娘身上的香,和爹熏得一樣?!?/br> 這是因為跟著父親生活,已經忘了母親的氣味,只記得父親的氣味了。 陸侍郎夫人更心酸,摸了摸璠璠的頭。 只陸侍郎夫人不知道的是,入了夜,陸家包下的院子里,有黑衣人從隔壁翻墻而入,用細細的銅管將一股煙吹進了各個房間。房中的人睡得更香甜了。 一個身形纖細的黑衣人推開了廂房的門,丫鬟婆子都睡得熟了,醒不過來。 她便徑直進了內室,看了眼熟睡中的璠璠,拉下了面衣。 正是霍夫人溫蕙。 番子們用的是監(jiān)察院獨門配方的高級貨,令人陷入深度睡眠,第二日早上起來,精神充沛。決不像普通的江湖迷香,讓人醒來后頭痛欲裂,胸悶欲嘔的。 監(jiān)察院用這個法子也不知道偷偷竊得了多少情報密信,還能不叫人察覺。 昏暗中能看到璠璠的輪廓。 她的臉龐比小時候長了一些,沒有那么圓了,輪廓出落得更好看了,像她的父親。 溫蕙只帶著笑癡看,輕輕地吻她的臉頰…… 一滴眼淚落在了那孩子的發(fā)間。 此時,開封府衙的大牢里,溫松豎著耳朵聽著。 夜里有該兩個衙役值夜,可其中一個欺負另一個:“你在這看著,我出去辦點事?!?/br> 另一個心知他是出去找粉頭,今晚又讓他一個人當值。只那人是衙門里的老人了,自己資歷卻淺,只能認了。 待那個走了,這個也掏出來預先藏好的半只燒雞,一瓶小酒,美滋滋地吃起來。 溫松覺得是個時機。 溫松如今,是大盜謝白鴻。這是個已經在刑部核審過,判了秋后問斬的盜賊。 這賊人名字聽著雅,卻生了一把大胡子。溫松被關到如今,也是一把大胡子,正好瞞天過海,桃代李僵。 下個月,他就要被問斬了。 溫松聽著那衙役吃燒雞吃得香甜,站起來走到柵欄邊,拉開褲襠對著牢房過道撒了一泡尿。 衙役正在啃雞爪,忽然聽到水聲不太對,咬著雞爪過來看了一眼,大怒:“干你娘!老子晚上才掃過的!” 因溫松尿的正是大家行走的地方。上面的人隔三差五地會下來牢房中巡視,說不定明日就要來。 且牢獄的防疫,一向是緊要之事,小衙役被資歷老的衙役欺負,這些灑掃的事都歸他,豈能不氣。 誰料溫松挑釁道:“就尿了,怎地?再掃就是,反正都歸你?!?/br> 衙役大怒,吐了啃了一半的雞爪,回去抄起掃帚,揮舞著往牢房柵欄上拍:“干你娘!干你娘!都當老子好欺負是不是!” 他氣不過,把掃帚從柵欄中間伸進去想抽打溫松,卻被溫松抓住了往里帶。衙役不肯放手,便被帶過去,身子撞在柵欄上,更怒,手伸進去胡亂想拍打這可惡的犯人。 孰料手腕忽然被捉住。 鉄鉗一樣。 衙役忽地警醒,卻已經遲了。 溫松鉗住他手腕向后扯,將衙役扯得身體緊緊卡在柵欄上。他的另一只手卻從柵欄間伸了出去,從后面摟住了衙役的頭。 咔吧一聲。 衙役脖頸折斷,軟軟滑倒。溫松拽過他尸身,從腰間摸到牢門的鑰匙。 脫出牢門,在值間的墻上找到了鐵鐐的鑰匙。 脫去手腳鎖鏈鐐銬,溫松揉揉手腕,先把盤子里剩下的雞rou都填進嘴巴里。 看了眼衙役的尸體。 他觀察很久了,凡這兩人當值,資歷老的那個一溜就是一夜,要到明日換班前才回。 他用力咀嚼了幾口,趁著夜色脫出了牢房。 …… 京城,禁中。 霍決和陸睿在宮城中不常碰面。 他若有公事稟報,多是不許人在旁記錄的事。若只是伴駕,則又和陸睿時間錯開。 只即便是這樣,終究同在禁中,同圍繞著皇帝,偶爾還是會相遇。 這一日皇帝召了當值的翰林問對,翰林還沒到,霍決先來了。 待他稟完事,跨出殿門。內殿門外的廊中,當值的翰林已經侯在那里了。 這天當值的是陸睿。 霍決看了他一眼。 陸睿叉手行了一禮:“都督?!?/br> 霍決頷首:“翰林。” 陸睿從他身邊擦身過去,邁過了門檻。 在禁中,這是第一次,霍決和陸睿離得如此之近,衣袖擦著衣袖而過。 霍決的鼻端聞到了一股熟悉的淡香。 他怔住。 這香從溫蕙主持中饋之后,他聞到了有一陣子了。 不久前他剛剛問過溫蕙香料的名稱,是大象藏。 陸睿在御前答對頗久,沒想到出來在殿外還能看到監(jiān)察院都督霍決。 霍決還喊住了他,道:“往南陽去宣旨的,明日后日也該到了?!?/br> 陸睿看了他一眼,道:“原來是都督給陛下出的主意?!?/br> 霍決也看了他一眼,微微頷首,忽然走近兩步。 他靠得太近了。 被一個涂著唇脂的男人靠近,于一個正常且不好龍陽的男人來講,實不是什么舒服的事。 但陸睿定住了身形,沒躲。 監(jiān)察院霍都督忽然嗅了嗅,問:“陸翰林這香十分好聞。不知道什么什么香料?” 陸睿道:“香料是大象藏,只方子是余杭陸氏家傳的?!?/br> 世家但凡說“家傳”的,便是不外傳的私藏之物。 氣味獨特的熏香,也常常是一個人私密且獨特的標志。 霍決負手而立,稱贊:“很好聞?!遍W身讓開了路。 陸睿行個禮,從他身邊走過去了。 霍決再次聞到那股熟悉的淡香。 在她貼身的衣物上,在她的皮膚上,在她的發(fā)絲間。 原來,都是陸嘉言的氣味。 第193章 這一天正是道場做到第七天。 霍決明明知道,回到家里還是問了一句:“夫人回來了嗎?” 下人詫異,道:“夫人明日才回來?!?/br> 霍決點點頭。 霍決回到臥室讓婢女們都退下,走進了都是箱柜的小間。 打開溫蕙的柜子,衫子整整齊齊,裙子整整齊齊,曳撒整整齊齊,都是一柜子一柜子的。 霍決摸了件衫子出來,放在鼻端嗅了嗅。 熨燙好收起來的時候,就已經熏好香了,淡淡的,陸嘉言的氣味。 裙子也是,曳撒也是,貼身的衣物也是。 熏香存留得時間久,一個人用慣了一種香,通常所有的衣物上都會熏同樣的香,不會同時用不同的香。 霍決走到外面,喚了婢女:“夫人的衣服都舊了,新衣服還有嗎?” 夫人的衣服明明也都是新的。 婢女道:“有?!?/br> 霍決道:“沒上過身,沒熏過香的?!?/br> 婢女道:“有?!?/br> 霍決道:“把熏過的都換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