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jié)
當然,前提是她還得做個不給自己招惹麻煩的聰明人,這兩者也并不矛盾。在這兩個條件的基礎上,她再去爭取更高的封號,再去爭取生兒子,不過這一切不能脫離一個聰明的好人的基礎。要知道,兒子可能會夭折,封號在殉葬前屁都不是,但名聲和感情,這些虛無縹緲的人心,卻是最持久的,也最有可能在殉葬跟前,為她掙到一份生機。 賢妃也好,寧妃也罷,反正都是妃,待遇不會有任何區(qū)別?;实鄱奸_口要封她為妃了,就算頂不住壓力換了封號,徐循也沒半點損失,說不定真換了封號以后,皇帝心里愧疚,還對她更好了。徐娘娘現(xiàn)在是穩(wěn)坐釣魚臺,八風都吹不動的。 卻是再不會和個剛入宮的小妃嬪似的經不住事,連一盤奶酥都受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了。 回首前塵,心里焉能沒有一點感慨? # 徐娘娘不著急,但內宮里有人為她著急,還未行冊封禮的何惠妃,這一陣子走坤寧宮的次數(shù)明顯比以前多了——冊封皇后那是大典,怎么都得準備一會兒,現(xiàn)在皇后還沒被冊封呢,但倒是已經安排在坤寧宮里住了。 “這鬧成這樣子,等小循進了京,豈不是連站的地方都沒有了?!焙位蒎嫔仙钌畹膶懥藨n色,“真是好事多磨,外頭那些男人們都想些什么呢!只顧著和咱們弱女子為難?!?/br> 皇后是不可能接何惠妃的這個話茬的,不過,提到圍繞著徐循的封號發(fā)生的論戰(zhàn),她眉宇間也有了一絲憂色,“本以為是小事,現(xiàn)在看來,鬧得已經有點不像了……” 她和何惠妃分享消息,“你怕是還不知道吧,今日皇上一惱火,差點都要重提廷杖的事了。” 廷杖,就是把大臣扒光了拉到太和殿外頭打屁股,從元朝傳下來的陋習,太祖朝也給沿用了,在皇爺手上倒被廢止——皇爺雖然年輕時十分好殺,但登基大寶以后倒沒怎么拿大臣們開過刀,末年居然把廷杖也廢止了?,F(xiàn)在皇帝要重開廷杖,那可不是小事。畢竟,這種事實在是太辱沒斯文了,一旦重開,事態(tài)必定又要再升級,到時候,該怎么收科那可就誰都不知道了。 何惠妃未必清楚廷杖背后的意義,這一點皇后也是知道的,她隨口給何惠妃解釋了幾句,把何惠妃嚇了一跳,“這——可不是開玩笑的,jiejie,要是真為了小循開了廷杖,以后她這個名聲可真就壞了,可不得把她給冤死了?” “我也是這么說呢。”皇后憂心忡忡地嘆了口氣,她站起身子,“正好今兒你來了……咱們去給太后請個安吧?!?/br> 雖說皇后是名義上的六宮之主,但她卻把態(tài)度給擺得很清楚了:這宮里啊,說話算話的,還是居住在清寧宮的老太后。 何惠妃也沒什么可說的:宮中事務,由太后出面說話,也是正理。她也的確是想在太后跟前,為徐循爭取幾句。一后一妃便都上了轎子,往清寧宮過去了。 可沒想到進了清寧宮——太后跟前,卻早有了客人。 孫貴妃也在和太后說這事兒呢,“大郎是有些動情緒了……” 見到皇后和何惠妃進來了,她忙笑著上前見禮,“jiejie——惠meimei?!?/br> 皇后看了太后一眼,見太后一徑出神,似乎沒有留意到眼前,便也笑著望了孫貴妃一眼,“貴妃倒是來得早呀。” 孫貴妃就和什么都沒聽出來似的,站在座位前淺笑道,“昨兒大郎不是歇在我那嗎,今早就順便一道過來請安了,陪母后說幾句話,正巧jiejie們也就來了嘛……” 兩人眼神碰了一碰,又都各自閃開了,何惠妃忙居中打圓場,“我們也是為了這事來的呢——孫jiejie快和我們說說,大哥的意思究竟是怎么樣的……”。 孫貴妃才要答話,太后也喊皇后了,“我的兒,站著做什么?還不坐我身邊來?!?/br> 她定下了位次,孫貴妃就順理成章地繼續(xù)占據(jù)了剛才左手第一的位置,何惠妃看在眼里,不免在心底嘆了口氣。 雖說有寵,但到底也太霸道了點啊……要不是太后娘娘那句話,皇后連坐的地方都沒有了…… 她忍不住就瞧了太后一眼,想要看看老人家的情緒。 可太后面色深沉如海,竟是沒留出一點給人揣測的線索…… 作者有話要說:朝廷里有沖突,后宮里也有沖突小循終于找到自己的道路啦,可能不能走得通呢? 第97章 風向 一屋子人坐了半日,說的都是不咸不淡的話兒,何惠妃雖然為徐循的事發(fā)愁焦急,但在太后跟前也不可能霸氣測漏地主導局勢,讓大家把話題往她想要的方向去扭轉——太后跟前,哪有她說話的地兒? 有說話余地的皇后,確實明顯有點心不在焉的,雖沒走神,但卻都只是順著太后的話在說,絲毫都沒有插話縫的意思。太后本人更是不知道在想什么,連孫貴妃都是滿面微笑地走神,一屋子就何惠妃一個人在著急,她心里納悶呢:不是說太后和孫貴妃也正在說賢妃稱號的事嗎,現(xiàn)在人都齊了,卻是一個兩個都和忘了初衷似的,在這里賽著出神? 但太后不提這話,皇后不提這話,何惠妃就是著急也沒辦法呀。只好干坐著和大家一起演戲,哪管心里多不平靜呢,面上也要掛著淡淡的微笑,和太后一起天南海北地聊著宮里的瑣事:三大殿還在修呢,這些年又是打仗又是死人的,國家的支出也很多,后宮的屋舍呢也都是新建的,就不要整修了……橫豎現(xiàn)在人少,大家一起挑個宮殿就住進去吧。后來的妃嬪們,還要依附你們居住呢。 的確,宮里也是有規(guī)矩的,沒有封妃就不能獨領一宮,必須得在妃的編制下混飯吃,住在她們宮中的偏殿里。好在這宮,一般也不是說就兩重光禿禿的園子了,有的特別好的,里頭自己還有小花園什么的呢。這一次新選出的秀女們外加底下提拔下來的,一共就是七八個,這樣分的話,三個妃嬪一人還能分出兩個來照顧,倒是一下就熱鬧起來了。 但是這么樣也有不好,皇帝到宮里來,到底是來看妃子的呢,還是來看底下的美人、昭容的?新人當然樂意了,可以在皇帝跟前快速刷個臉熟,可老人們多少也會覺得自己的權益受到了侵害不是?皇后對此倒是無所謂了,這個規(guī)矩能否順利實施,還得看貴妃和惠妃的意思了。 孫貴妃對這事根本就沒有意見,何惠妃自然也不會跳出來表現(xiàn)自己,橫豎她也是完全都不在乎?!缃穹忮?,什么都有了定數(shù),她和皇帝之間也不是完全沒有情分,再說,又還有個公主,潛邸一起出來的情分,夠她過一輩子了。這件事倒是很和諧地就定了下來,至于賢妃的封號之爭,太后一掀眉毛說了一句,“這事兒,等正主到京城了再說吧,我也會和皇帝說道說道的……” 至于到底是什么態(tài)度,什么章程,太后可是完全沒有透露,何惠妃看皇后還是那么魂不守舍的,心底暗嘆一聲,便主動起來告辭,“既然如此,兒臣便告退了。” 太后也不甚留,還打發(fā)皇后,“你也快回去歇著吧,怕是午后宮里又有事兒過來找你了。我恍惚聽她們說,要把壽昌宮重新粉刷一遍,再翻修一下?!?/br> 壽昌宮現(xiàn)在基本都沒有人敢過去了——那里正是兩代妃嬪殉葬的處所,重新翻修再加點裝飾,也是很常見的厭勝手段。所以這件事雖然小,但宮里也要來請示一下皇后的意思。 皇后現(xiàn)在是再沒有借口可以留了,她掃了微笑不語的孫貴妃一眼,站起身款款給太后請了安,“那媳婦便先回去了,明日再來給您請安?!?/br> 何惠妃跟在她身后出了宮,甚至都不敢貼得皇后太近?;屎蟮故潜憩F(xiàn)得很平常,就是抬腳跨過清寧宮門檻的時候,沒留神差點給絆倒了,雖說身邊宮女扶得急,卻到底還是微微趔趄了一下。 何惠妃心里暗嘆了一口氣,面上卻是只做不見,束手站到了自己的轎子旁,等著皇后先上轎。 宮里的事,什么能摻和什么不能摻和,人人心里都是有本帳的,何惠妃能做到惠妃,對此又豈能無數(shù)? # 清寧宮里,等眾人都退出去了,太后便又帶著孫貴妃回到了兩人方才密斟的里間,孫貴妃繼續(xù)給太后繪聲繪色地說自己的故事,“我當時一看就覺得有鬼,一般的補藥哪有那么個色的,立刻就留心了。后來也是多方查問,又問王瑾,又問馬十他們——先都還不說呢,只說他們都是奴才,只懂得奉命行事。后來我問得狠了,這才嘟嘟囔囔地把話兒說圓了:原來以前也吃藥的!后來不知怎么地就沒吃了,去年……先皇還在的時候,道士們又燒出了仙丹,試藥的那位吃了以后,說是神清氣爽果有奇效,原來的病都好了!吃后不思五谷照樣精神百倍,先皇賞賜了他一瓶,自己倒是還沒吃,就已經去世了,嗣后那一瓶也給了他。竟是價值千金,就燒出了這一爐神丹,他在我那兒就是在想試服這藥,上回拿出來,想想沒舍得吃又給放回去了……” 太后素來都是很反對服藥求長生的,聽說此事,眉頭早就擰了起來。孫貴妃繼續(xù)說道,“后來他又想吃,便被我死活勸住了。就為這事,我們倆還拌嘴呢,我就裝著生氣,把那兩瓶子藥都給扔水里了。他倒心疼得不行不行的,和我慪了兩天方才回心轉意。” 太后聽得雙眉上軒,半晌都沒說話。孫貴妃看了看她的臉色,小心地道,“我就是想呀,您要是能發(fā)一句話,讓那些牛鼻子們回鄉(xiāng)去專心修道,別煉丹,那就好了——這件事,朝廷里是不會有人和您唱反調的不是……” “嗯……”太后輕輕地嗯了一聲,“我也是多次和大郎說過不要吃什么神丹妙藥的——這一次,又說是有什么神效???” 孫玉女略帶好笑地嘆了口氣,“是——除了強身健體、延年益壽以外,據(jù)說吃了以后,還包生兒子……” 以皇帝對貴妃的偏愛,會把此藥留在貴妃處服,也是合情合理。太后不禁微微失笑,卻也有些怦然心動——這萬一要是真的…… 女人總是比男人實際一點的,這想法也不過是存在了片刻,就被太后從腦海中驅逐了出去。她搖頭嘆了口氣,“就是在這件事上最像他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