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三十三神官爭福地 2
也許是他情緒激蕩之下的目光太刺人了,被他盯著的那幾名小神官連忙擺手,道“我們沒有告訴外人呀!” 謝憐紅著眼睛道“那他們是怎么知道的?!” 在場的三十幾個神官聽到了那句話后,根本沒幾個臉露驚訝之色。既然這么多神官都知道了,那上天庭又有多少神官知道了? 被他質(zhì)問,那幾名神官卡了一下,又辯解道“他們又不是外人嘛,這里的都是相熟的朋友,大家之間都沒有什么秘密,告訴他們不算告訴別人,除此以外的神官我們不會說出去的……”不等他說完,謝憐便厲聲道“謊話!謊話連篇!我不信!?。 ?/br> 被他如此厲聲打斷,那幾名小神官也有些臉上掛不住,縮回人群里。這時,忽然一名神官大聲道“你信不信又有什么所謂?太子殿下你自己在被貶期間做的好事,人家沒有當(dāng)場告發(fā)你就不錯了,你還要求別人為你保密?我們有什么義務(wù)要為你保密?真是好笑!” 謝憐仿佛突然被迎面潑了一盆水夾冰,又被一把刀扎透了心,急道“不是!我……” 又聽有人道“平日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你不潔身自好,又如何能怪旁人不信守諾言?如果有人替你瞞著這種不義之事,那才是失職無德!” 謝憐道“不是!?。∥摇?/br> 他想說我是有原因的,我也不想的,可他心里也清楚,無論什么原因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確打劫了! 這樣一塊污點,仿佛一塊恥辱烙印烙在他臉上,使他在這些神官面前變得無限渺小,連為自己辯解都不敢大聲。見他氣勢下去了,一名武神站了出來,道“太子殿下,你現(xiàn)在該明白,為什么我們不希望你也在這里修煉了吧?” 謝憐低下頭,握緊了拳。 那名武神接著道“我們不是一路,道不同不相為謀,你還是自行離開吧。” 看他振振有詞說著“道不同不相為謀”的模樣,謝憐卻忽然明白了。 說來說去,歸根結(jié)底,不還是想要他讓出這片靈地嗎! 他雙手拳頭骨節(jié)咔咔作響,喉頭壓抑一陣,沉聲道“……我不走。我要在這里修煉?!?/br> 此刻,對這三十幾個神官的憤怒,已經(jīng)壓倒了他的羞恥之心。 反正已經(jīng)到了這一步,干脆破罐子破摔,豁出去了。比起灰溜溜地逃走,他寧愿厚著臉皮杠在這里,教他們沒法得逞。謝憐猛地抬頭,又重復(fù)了一次“我要在這里修煉。這座山不是你們的地盤,你們沒有資格讓我離開!” 見他態(tài)度強(qiáng)硬,那三十幾位神官都黑了臉。謝憐聽到有人低聲道“這又是何必?” “我真是從沒見過這么厚臉皮的……” 然而,任他們怎么說,謝憐都杵在原地??v使心里已被唇槍舌劍扎得流血,但還是倔強(qiáng)地死撐著一動不動。 那名武神道“看來太子殿下是一意孤行,非要鬧得大家都不愉快了?” 謝憐冷冷地道“有本事就來趕我,反正就算你們想,你們也沒那個本事!” 此句一出,對面十幾位神官登時色變,齊齊抽出了兵刃! 這是自然。對于武神而言,方才那句可是個大大的挑釁。在場為數(shù)不少都是武神官,哪里能當(dāng)做沒聽到? 被團(tuán)團(tuán)包圍,謝憐卻分毫不懼。他手里沒有刀劍,只緊緊握著一根登山時充作拐杖的樹枝。一名武神官肅然道“太子殿下,如果你立刻道歉,我們可以當(dāng)做你方才沒有冒犯我們?!?/br> 謝憐卻道“如果我有哪里讓你們不愉快了,我絕不會道歉?!睙o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他執(zhí)著那根樹枝,指向前方,道“因為你們根本不配為神!” 對面一陣s動。 有人嗤道“我們不配?你這種打劫凡人的強(qiáng)盜就配了嗎!” 謝憐再也忍不了了,他也本來就不想忍了,抄著樹枝便攻了上去,喝道“欺人太甚!” 那十幾名武神官也以兵刃迎戰(zhàn)。后排有神官道“又不是我們讓你去打劫的,你怨我們是什么道理!” 他們卻是高興的太早了。本以為謝憐既無法力也無兵刃,肯定好對付得很,誰知,完全不是那回事。謝憐手里拿的雖然只是一根樹枝,卻被他使得仿佛一柄毒鋒,咄咄人,強(qiáng)勁至極。雙方對上沒多久,好幾個武神官的劍險些給他挑飛了,他們甚至連給這樹枝的勁風(fēng)刮到也不敢,驚得連忙閃到了后排。 以神官之尊,居然打不過一個被貶的凡人,這可太丟臉了! 這時,一名觀戰(zhàn)的神官突然遠(yuǎn)遠(yuǎn)慘叫一聲,號道“什么東西?!” 這一喊,其他神官也驚了“怎么回事?!” 那神官似乎痛得厲害,捂臉彎腰道“剛、剛才,有一團(tuán)鬼火打中了我眼睛……是不是他搞的鬼?” 謝憐記起,這正是方才指著他鼻子喊他強(qiáng)盜的那名神官,氣極反笑“什么鬼火?你們要搶靈地直說就是了,用不著再污蔑我!” 他怒氣勃發(fā),出手更狠,一圈武神的刀槍劍戟給他手里一桿說粗不粗、說細(xì)不細(xì)的普通樹枝噼里啪啦打掉了一地。突然,一人喊道“抓住了!抓住了!你們看!” 謝憐身形微定,只見對面神官亂成一團(tuán),有人手里抓著什么東西,高高舉起,道“真的有鬼火,他在搞鬼!抓到證據(jù)了!” 謝憐定睛一看,那是果然一團(tuán)幽幽燃燒的小小鬼火。他怒道“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你們憑什么逮著一團(tuán)鬼火就說我搞鬼?鬼火又不是什么稀罕的東西!它身上寫了我的名字嗎?!” 慘叫的那名神官捂著眼睛道“普通的鬼火怎么會往我眼睛上撲?不是你指使的怎么會這樣?” 謝憐斥道“那我還說它也有可能只是這山上的游魂,無意間被你們嚇得暈了頭才撞上來的呢!這算什么證據(jù)?” 最先動手的那名武神一把奪過了那鬼火,道“管它是誰指使的,這種害人的東西,打散了就是!”說著手上一用力,竟是要把那鬼火捏得魂飛魄散。見狀,謝憐脫口道“放開它!” 終歸是不忍那游魂就這么被他們這場鬧劇波及,他搶上前去與那武神纏斗起來。因意在奪魂,出手便收斂了些,二人正僵持著,后方幾個神官卻忽然喊道“你來了?快來!來看看,這都是什么事兒!” 聽起來像是有誰趕到了。眾神官回過頭去,都道“你可算來了!”“等你好久了,快來幫忙!” 聞言,謝憐先是一驚,心道“莫非是來了什么厲害的神官?”再轉(zhuǎn)念一想“管他來的是誰,如果也要來和我為難,再打上一場又如何!我誰都不怕?。?!” 他現(xiàn)在滿腹怨氣,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要大戰(zhàn)一場。誰知,待到人群分開之后,那姍姍來遲之人走上前來,謝憐卻完完全全地愣住了。 萬萬沒想到,來人,竟是慕情! 慕情也顯然沒料到,會在這種情形下遇到謝憐,兩人一打照面,皆是滿面愕然。謝憐睜大了眼,把正在與他打斗的武神們都忘到了一邊,囁嚅著道“……你怎么會在這里?你不是……” 說了幾個字,他注意到了一件事,登時明白,閉上了嘴。 慕情現(xiàn)在穿的,不是他們一路逃亡時的陳舊黑衣了,而是下天庭的武神官服。 原先,風(fēng)信和慕情作為謝憐的副手活動時,二人的能力就頗得贊賞,惹人注目。后來謝憐被貶,不少神官都惋惜風(fēng)信和慕情也和他一起被貶下去了,還有暗暗來牽過線問他們要不要轉(zhuǎn)到別的神官殿里去侍奉的。如果有神官出于欣賞,把慕情再提回下天庭去為己所用,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一定就是這樣了。而且,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混得不錯,不然也不會和這群神官一起,成群結(jié)隊地出來找d天福地修煉。 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謝憐還是凡人之身,慕情卻已經(jīng)回到下天庭了,此情此景,莫名諷刺。 那邊,慕情好容易才定了神,疑道“這是怎么回事?” 眾神官紛紛搶著給他講前因后果。謝憐遠(yuǎn)遠(yuǎn)站著,身體僵硬無比。 他注意到,他們并沒有特地對慕情講他打劫之事。這說明什么? 說明慕情也早就聽說過這件事了。慕情也知道他去打劫了?。?! 一滴又一滴的冷汗從謝憐頭上滾滾落下,他不由自主后退了兩步。方才與他對峙的那名武神氣喘吁吁地喊道“他想一人搶占靈地、趕我們走,慕情快來幫忙!” 幫什么忙? 讓慕情幫忙來一起打他嗎? 謝憐氣得頭皮發(fā)麻,震驚不已。他好容易才反應(yīng)過來,結(jié)結(jié)巴巴地怒道“……你們,你們真是顛倒黑白,無恥至極!根本不是這樣的!我明明沒有!” 慕情就在旁邊看著,他心里著急生氣,又是一樹枝又打了出去,那武神有些招架不住,節(jié)節(jié)敗退,又喊道“慕情!你還愣著干什么!” 別的神官也跟著喊,慕情卻始終神色遲疑,似乎不知該不該出手。謝憐聽他們連連催促慕情跟他們一起圍攻自己,心中狂怒“慕情才不會跟你們一樣,他是我朋友,他才不會幫你們?。?!” 怒著怒著,他手下一用力,又打飛了一排兵刃。其余神官見他越戰(zhàn)越勇,勢頭不對,忙道“慕情!你就這么看著他亂來?!” 慕情臉上神情變幻莫測,上前一步,手指微抽,站在他身旁的神官催道“別不動啊,幫忙??!” 偏生在這時,又有人y陽怪氣地道“慕情不想動,也可以理解,畢竟人家以前是太子殿下的貼身侍從,就算太子殿下又打劫又搶靈地,也要顧念一下主仆舊情嘛。人家不去幫太子殿下的忙已經(jīng)很給面子了,怎么還能指望他幫咱們的忙呢?” 這話聽似在為他開脫,實則y險至極,慕情額頭頸間瞬間爬上了幾絲青筋。 氣氛微妙起來,謝憐覺察不對,道“慕情……” 他只叫了個名字,下一刻,手上便陡然一輕,傳來了什么東西被削斷的聲音。 謝憐一愣,低頭看看,被削斷的,是他唯一的“兵刃”,那根樹枝;再抬頭,對面的慕情手里,已經(jīng)化出了一把長|刀。 此時此刻,那刀鋒正指向謝憐。而手持刀鋒之人冷冷地道“……請你離開?!?/br> “……”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謝憐手里握著半截樹枝,看著慕情,良久,道“我……不是真的想打劫。我也沒有搶占靈地。是我先來的?!?/br> “……” 慕情面無表情地重復(fù)道“請你離開?!?/br> 謝憐看著他,遲疑片刻,道“……你知道我沒有說謊吧?” 問這一句的時候,他有些期盼,又有些害怕。有個聲音告訴他,不要問了,轉(zhuǎn)身走吧!但他還是忍不住問出來了。 慕情還沒回答,謝憐的身體突然向前一傾,整個人重重?fù)涞乖诹说厣稀?/br> 地是山路的泥地,坑坑洼洼,滿是落石和碎葉。謝憐撲在地面上,頓時瞪大了眼,還有些不可置信。 不知道是哪個神官,趁他失神在背后推了他一把,讓他在這么多雙眼睛前面,摔的這樣難看。 實在是太難看了。四面八方都是高低不一、鋪天蓋地的人聲,謝憐都聽在耳里,一雙眼睛睜得極大,看著眼前黑乎乎的地面,又很慢很慢地抬頭,看著站在他前面不遠(yuǎn)處的慕情。 慕情就站在那些神官中間,沒看他,側(cè)首望向一邊,和所有其他人一樣,也沒有要伸手拉他起來的意思。 于是,謝憐明白了,沒有人會拉他一把。 趴了好半晌,他慢慢自己從地上爬起來了。 眾神官以為他還要發(fā)難,警惕萬分,謝憐卻沒再對任何人動手,而是低頭在地上找了一陣,找到王后給他收拾的小包裹,默默撿起,重新背在背上,轉(zhuǎn)了個身,一步一步朝山下走去。 走著走著,他的步子越來越快。沒過一會兒,謝憐便狂奔起來。 他憋著一口氣,一路狂奔下山,一刻不歇。不知奔了多遠(yuǎn),突然沒留神腳下,又摔了一跤,那口氣才帶著一股血腥味吐了出來。 心慌意亂之中,他沒想到要爬起來,只是坐在地上喘氣。待到氣息漸漸平緩,謝憐也沒想到要站起來,反而就這么坐著發(fā)起了呆。 忽然,一只手伸了過來。 謝憐略顯遲緩地眨了一下眼,順著這只手,緩緩抬頭望去,居然又是慕情。 他站在謝憐身前,臉色微青,伸著一手,半晌,口氣生硬地道“你沒事吧?!?/br> 謝憐呆呆看著他,沒說話。 也許是被他這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目光看的不自在了,慕情避開了他的眼神。 但他的手還是伸著,道“起來吧?!?/br> 可是,這手已經(jīng)伸的遲了。 謝憐沒有接他的手,也沒有起來,還是直勾勾盯著他。 二人僵持許久,慕情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正要收回手,謝憐卻突然從地上抓了一把爛泥,“啪”的一聲扔到了慕情身上。 慕情沒想到他會干這種事,簡直不知該說是粗魯還是幼稚,胸口一下子炸開了一團(tuán)臟兮兮的爛泥,臉也濺上了幾點,錯愕不已。少頃,怒氣上涌,但被他強(qiáng)壓了下去,低聲道“……我也是沒有辦法!” 他的確是沒有辦法?,F(xiàn)在他和那些神官應(yīng)該交情不錯,如果就這么看著同僚被謝憐暴打,而他卻不出手阻止,或者被人以為是站在謝憐這邊的,他恐怕就不好過了。 謝憐仿佛不會說話了一般,只會抓著地上爛泥不斷砸他。慕情擋了幾下?lián)醪蛔?,怒道“你瘋了?!我說了我是沒有辦法,你去打劫不也是沒有辦法嗎?!” 滾!滾!滾! 謝憐腦子里只有這一個字,然而他連這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能瘋狂地抓起手邊能抓住的一切東西砸過去。他也不在乎砸的是誰。終于,慕情被他砸得受不了了,鐵青著臉拂袖而去。謝憐喘了幾口粗氣,癱坐回去,又發(fā)起呆來。 他就這么一直坐到了天黑。 天黑之后,四周不知從哪里飄來許多磷火,幽幽飛舞。謝憐仿佛沒看見一般,半點也提不起勁。 然而,那些磷火仿佛不甘心沒被他注意到一般,越來越多地聚集在他身邊。謝憐依舊不理。 直到磷火之中,出現(xiàn)了一個人影。 那人的來臨,總是伴隨著巨大的不祥預(yù)感。謝憐覺察到了什么,緩緩抬頭。 十步之外,一個白衣人影站在無數(shù)飄浮的磷火之中,臉上半張面具正在森然微笑。 他和和氣氣地道“你好啊,太子殿下?!?/br> 作者有話要說第四卷的fafa當(dāng)然不會一直都是鬼火,快要化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