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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戰(zhàn)國縱橫:鬼谷子的局(1-14冊)在線閱讀 - 第004章| 龐縫人被逼縫衣 魏惠侯鳳鳴龍吟

第004章| 龐縫人被逼縫衣 魏惠侯鳳鳴龍吟

    卻說龐涓脫身出來,出了北門,徑投郊外林中,尋到一個開闊處。龐涓左右環(huán)顧,確認(rèn)無人,盡情施展拳腳。練有一時,龐涓擦去汗水,稍作歇息,拔劍出鞘,舞劍如飛。龐涓收勢,插劍入鞘,緩緩走出林子。

    回到街區(qū)后,龐涓神清氣爽,邁開大步正要走向吳子坊,竟被一人攔住去路。龐涓斜眼一看,見他虎背熊腰,身體壯實,只是右眼稍稍吊起,讓人甚覺不爽。龐涓打個揖,正要問話,此人已將寶劍取下,放在路邊,朝龐涓抱下拳,當(dāng)街扎下架勢??茨悄樱@然是想與他過招。

    時下武風(fēng)甚盛,安邑各條街道均有武館,當(dāng)街切磋武術(shù)更是尋常之事。龐涓微微一笑,也不搭話,解下寶劍,略一抱拳,如他一樣扎好架勢。不少路人見有人比武,圍上來看熱鬧。

    二人互相繞著圈子,尋找機(jī)會。兜有一會兒,龐涓看出對方破綻,突然起腳,徑直踢向?qū)Ψ叫「?。對方早有防備,伸胳膊擋住。然而龐涓這一腳卻是虛的,快要踢到時陡然變招,掃地飛去。對方重心偏移,毫無防備,被龐涓掃個結(jié)實,撲地倒下。圍觀者紛紛喝彩。

    那人一個鷂子翻身,重站起來,撲向龐涓,被龐涓閃過。二人一來一往,又斗數(shù)合,龐涓再尋機(jī)會將對方放倒。如是再三,對方倒地越來越快,時間越來越短,終于心服口服,抱拳:“仁兄好手段,丁三佩服!”

    龐涓亦抱拳:“丁兄承讓!龐涓多有冒犯,望丁兄海涵!”

    丁三笑道:“呵呵呵,龐兄哪里話!說到冒犯,該是丁三才是?!笨匆谎廴疹^,“日已過午,想必龐兄尚未吃飯吧。在下欲請龐兄小酌一杯,算是賠罪,還望龐兄賞臉!”

    龐涓本是豪爽之人,見丁三雖然吊眼,言語卻直,心中頓時有了好感,當(dāng)下抱拳道:“好,在下請客。丁兄,請!”

    丁三現(xiàn)出生氣的樣子,三角眼朝上一吊:“是在下冒犯在先,該由在下請!”

    見他如此較真,龐涓撲哧笑了:“好好好,此番就由丁兄請!”

    丁三轉(zhuǎn)嗔為喜,二人各自撿起寶劍,丁三引路,投前而去。

    丁三將龐涓帶至元亨樓門口,手指門樓:“龐兄,聽說這個館子酒菜不錯,進(jìn)去嘗嘗?”

    龐涓看都沒看招牌一眼,連連點頭:“好好好,是丁兄做東,哪兒都成!”

    二人走進(jìn)餐廳,剛剛尋好位置坐下,就有小二過來。

    丁三看向小二:“來四個小菜,二熱二涼,二rou一魚一素,外加一壇老酒,要好的!”

    小二打個響指:“好咧!”轉(zhuǎn)身匆匆走向柜臺。

    龐涓打眼看去,樓中裝飾奢華,進(jìn)出樓中的客人非富即貴,衣著華麗,不無詫異道:“丁兄,這是什么所在?”

    “元亨樓?!?/br>
    元亨樓名為酒樓,實為賭館。開業(yè)不出半月,安邑城中就有幾人一夜暴富,與之相隨的是另外幾戶傾家蕩產(chǎn)。正反兩種名聲迅速傳揚(yáng)出去,此樓頓時成為眾人茶余飯后的談資,無人不曉。龐涓血氣方剛,自是瞧不起這種地方,心中難免“咯噔”一下。然而此番是對方做東,且又是初次見面,便不好再說什么,只得故作驚訝道:“元亨樓?聽人說起過,原來是這樣??!”

    丁三壓低聲:“龐兄,聽人說,這兒不僅是安邑最熱鬧的地兒,也是天下最熱鬧的地兒了。”

    龐涓擔(dān)心道:“東西一定貴了!”

    丁三“啪”地拿出兩塊金餅,擱在案上:“這個應(yīng)該夠了!”

    龐涓顯然有些過意不去了,拱手道:“讓丁兄破費(fèi)了!”

    “哈哈哈哈,”丁三豪邁地大笑幾聲,“能與龐兄這般豪士吃酒,是丁某福分!”等待多時,始終不見上菜,丁三有些氣惱:“小二!小二??”

    沒人應(yīng)聲。

    龐涓笑著擺手:“丁兄,不急!”

    “店大欺客哩!”丁三不屑地哼出一聲,賠笑道,“龐兄,看這樣兒,一時三刻也上不來,我們不如到樓上耍耍,既然來了,干脆開開眼!”

    龐涓早就聽說樓上設(shè)有賭局,甚是奢華,見丁三詢問,心中不免多出幾分好奇,不假思索地應(yīng)道:“也好!”

    丁三似是熟門熟路,引領(lǐng)龐涓走到樓上。龐涓只管跟在后面左拐右轉(zhuǎn),一路走去。來到一個大廳門口,龐涓眼前一亮。廳中金碧輝煌,極盡奢華。廳中是個巨大的深黃色賭臺,幾個衣著光鮮的富家公子正圍臺而坐,一個美女莊家美目生盼,將手中骰子搖得嘩嘩直響。十多個賭徒或站或坐,眼睛大睜,眼珠子死死地盯住美女手中的骰子。

    龐涓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兒,悄悄問道:“臺邊坐的都是何人?”

    “小聲點兒,可都是大人物哩!”丁三輕噓一聲,指點,“看到了嗎,中間那個穿白衣的是相爺府中的白公子,左邊穿藍(lán)衣的是司農(nóng)府中的吳公子,右邊穿紫衣的是司馬府中的梁公子!龐兄,要不要進(jìn)去看看?”

    “看看就看看!”

    二人走進(jìn)廳門,移近臺邊。剛剛站定,美女莊家“啪”一聲將骰子定在臺上,揭開盒子。在眾人的驚呼聲中,白公子興奮地叫道:“哈哈哈哈,本公子又贏了!”

    另外三名男子顯得無比沮喪,各將面前的金子推到白衣男子面前。龐涓打眼一看,白公子跟前已經(jīng)碼起一大堆黃澄澄的金餅。

    一旁皂衣男子搖頭,苦嘆一口氣:“唉,白公子,在下不玩了。今兒手氣背,再輸下去,在下要脫光身子哩!”

    眾人哈哈大笑。

    美女莊家臉色羞紅,身子一軟,趁勢偎在白公子懷里,輕嗲一聲:“吳公子,瞧你害臊不!”

    吳公子看她一眼,咂舌道:“嘖嘖嘖,你個小桃紅呀,究底是啥人害臊哩?一見到白公子,連身上的骨頭都是酥的,站不穩(wěn)哩!”

    小桃紅輕啐他一口,在白公子的懷中又拱幾拱,嗲聲嗲氣道:“吳公子,奴家知道您的口中吐不出好話,再說就不理你了!”

    另一邊的梁公子攤開兩手,朝白公子拱拱:“白公子,今兒你交桃花運(yùn),連我這個賭神也甘拜下風(fēng),連賭連輸呀!”

    白公子輕輕推開桃紅,朝梁公子連連拱手:“是梁公子承讓,白虎愧不敢當(dāng)!”

    梁公子正要回禮,一眼瞥見丁三和龐涓,像是突然發(fā)現(xiàn)異物似的,目光緊緊盯在二人身上,半晌方道:“這兩位是什么人?”

    所有目光齊射過來。

    吳公子手指丁三,不屑道:“這不是南街的痞子丁三嗎?”

    丁三笑臉相向,跪地叩首:“小人丁三叩見吳公子,叩見在場各位爺!”

    龐涓未曾料到丁三竟如此沒有骨氣,鄙夷地斜他一眼,鼻子里哼一聲,轉(zhuǎn)身就走。吳公子叫道:“那位客人且慢!”

    龐涓傲然站住,目光射向他。吳公子與他對視一會兒,扭頭問丁三:“街痞子,他是你朋友?”

    丁三再叩:“回吳爺?shù)脑?,此人正是小人朋友,姓龐名涓!?/br>
    龐涓一字一頓:“龐某沒有他這樣的朋友!”

    龐涓此言一出,眾人皆是一震。

    丁三一躍而起,驚訝地望著龐涓:“龐兄,你??”

    龐涓鼻孔里哼了一聲,朗聲道:“龐涓永遠(yuǎn)不會去交似你這般沒有骨頭的朋友!”一個轉(zhuǎn)身,大步邁去。

    吳公子擺手喝道:“這位公子,且慢!”

    龐涓頓住步子,緩緩轉(zhuǎn)過身。

    吳公子抱拳:“龐公子,在下吳德才,世襲貴胄,家父為當(dāng)朝司農(nóng)?!敝钢鴮γ?,“這位是當(dāng)朝司馬府上的梁公子,這一位,”手指白公子,語氣倨傲,“就是當(dāng)朝相爺府中的白公子!請問龐公子是何出身?”

    見他這般亮出家世,龐涓知道此地不可逞強(qiáng),鼻孔里輕哼一聲,轉(zhuǎn)身準(zhǔn)備離去。

    丁三回話:“回公子的話,我這位龐兄家住西街龐記縫人鋪,是龐店主的公子!”

    龐涓并不認(rèn)識丁三,丁三卻如數(shù)家珍,將龐家端底抖摟出來,這是龐涓不曾料到的,頓時有種被人下套的感覺,臉色漲紅,折回來,怒目逼視丁三。

    吳公子聽罷,譏笑道:“哈哈哈哈,姓龐的,我道是何方神圣,不想?yún)s是店家賤坯!”斂起笑容,鄙夷的目光直逼過去,“你可知道,這兒是何處所?”

    龐涓未及反應(yīng),梁公子陰陽怪氣地附和道:“怪道本公子手背,原來是有賤人帶來穢氣!姓龐的,你這沖了公子的手氣,該當(dāng)如何?”

    龐涓看向他,手按劍柄,冷笑一聲:“姓梁的,你說該當(dāng)如何?”

    “嘿,”梁公子跳起來,“你??你小子,骨頭雖賤,舌頭卻硬,敢跟本公子頂嘴!”

    龐涓兩眼射出火,按劍之手微微一動,從牙縫里擠出一句:“你說誰的骨頭賤?”

    梁公子眼睛一橫:“當(dāng)然是你這個賤坯!”

    龐涓眼睛發(fā)紅,走上前去,運(yùn)足力氣,忽一聲將賭臺掀翻。剎那間,臺上的金餅散落一地,桃紅花容失色,尖叫一聲拱進(jìn)白公子的懷里。

    說時遲,那時快,伏在門外的十幾個壯漢沖進(jìn)來,龐涓未及反應(yīng),已被他們按倒在地,綁個結(jié)實。

    與此同時,林樓主聞聲進(jìn)廳,大聲喝道:“何人在此鬧事?”

    梁公子手指龐涓,轉(zhuǎn)向林樓主,大聲呵斥道:“姓林的,你這樓主怎么當(dāng)?shù)?,竟讓這個賤坯在此撒野?”

    林樓主賠笑,連連拱手:“都怪小人看管不嚴(yán),掃了各位公子雅興!小人在此賠罪了!”又拱幾下手,目光移向龐涓,指向翻倒在地的賭臺,“小子,是你掀翻這張臺子的?”

    龐涓將頭別向一邊。

    林樓主陰陰一笑,怪聲怪氣地問道:“是哪只手掀的?”

    龐涓仍不作答。

    林掌柜厲聲喝道:“我問你,哪只手掀的?”

    龐涓扭過頭,兩只眼死死盯住他,一句話不說。林樓主冷笑一聲,目光移向丁三:“丁三,這小子是你朋友?”

    丁三連連點頭:“是是是!”

    林樓主獰笑一聲,對眾打手道:“拉下去,將他的兩只手剁下喂狗!”

    “???!”聽到剁手,小桃紅發(fā)出一聲尖叫,朝白公子懷中更緊地偎依過去,“白公子—”

    白公子輕拍她,對林樓主道:“林樓主,就看在本公子面上,饒他這次吧!”

    林樓主朝白公子笑笑,拱手,轉(zhuǎn)對龐涓說:“你小子命好,本樓主看在白公子面上,暫且饒你這次。不過,手可免剁,壞我生意不能不罰!”轉(zhuǎn)對眾打手,“拉下去,重打二十大板,關(guān)他十天,讓他反省反省做人的規(guī)矩!”

    眾打手扭住龐涓走出賭廳。

    龐涓猛地扭轉(zhuǎn)身子,目光緩緩射向丁三:“吊眼狼,你敢陰我!”

    丁三心虛,面色惶恐,背過臉去。

    龐涓目光依次掃向吳公子、梁公子,一字一頓:“兩位聽好,今日之事,龐涓記下了!”一個轉(zhuǎn)身,隨打手們大步下樓。

    正在樓下餐廳吃飯的羅文聽到樓上傳來一陣嘈雜聲,放下碗筷,打眼望去,見是打手擁著被反綁的龐涓走到樓梯口。眾食客一陣紛亂。羅文扔下筷子,急跑出去。

    眾人將龐涓擁到樓下,推進(jìn)一間屋子,“啪”地關(guān)上房門。有頃,里面?zhèn)鱽泶虬遄拥穆曇簦珱]聽到龐涓哼出一聲。不一會兒,幾人打完,走出來,在外面鎖上房門。

    羅文臉色煞白,急吼吼地奔出去。

    小二飛步上來,一把扯住他:“羅爺??”

    羅文這才想起未付膳費(fèi),掏出一個布幣,扔在地上,飛跑而去。

    一路小跑至上大夫府,羅文跑向關(guān)押龐衡的院子。

    另一條小路上,戚光、丁三也正腳步匆匆地走向小院。羅文瞥見,打個驚怔,身子一閃,隱在樹蔭里。

    戚光、丁三走到院落門口,幾個壯漢迎入。

    戚光掃一眼,朗聲問道:“龐師傅呢?”

    一個壯漢指著屋子:“回稟戚爺,龐師傅在屋子里坐著,不吃不喝,嚷著要回家!”

    戚光大步走進(jìn)屋子,果見龐衡席坐于地,雙目微閉。一碗稀飯和一盤小菜放在旁邊,早已涼了。

    戚光在他對面坐下,輕輕咳嗽一聲,拖長聲音:“龐師傅!”

    龐衡微微睜眼,冷冷道:“說吧,姓戚的,你想把我怎樣?”

    戚光陰陰一笑:“龐師傅說的是哪兒話!戚某并無他意,只是想請師傅做幾套衣服,誰想師傅如此使性,竟連這點兒薄面也不肯給呀!”

    龐衡略頓一下,解釋道:“姓戚的,不是龐衡不肯做,而是縫人自有縫人的規(guī)矩。對縫人來說,私做王服就是謀逆。龐衡頭可斷,血可流,謀逆之事,斷不能為!”

    戚光微微一笑:“戚某也不是強(qiáng)人所難的人,買賣不成仁義在嘛!”

    龐衡看過來,似是不信:“哦?”

    “這樣吧,龐師傅,這三套王服,你想做就做,若是不想做,戚某也不為難你,這就放你回去!”

    龐衡站起來,拱手道:“龐衡謝家宰成全!”拍打幾下屁股上的塵土,轉(zhuǎn)身走出房門,朝院門走去。

    戚光叫道:“龐師傅請留步!”

    龐衡在院中停步,扭頭望回來。

    戚光緩緩起身,從屋里出來,站在院中。

    “敢問家宰還有何事?”龐衡問道。

    “并無他事。這兒有件物事,聽說是你家的,你可認(rèn)認(rèn)。如果是,就順帶拿回去吧!”戚光朝丁三努嘴。

    丁三將一柄劍“啪”地扔到地上。

    龐衡是縫人,穿針引線,眼睛早已練得雪亮,遠(yuǎn)遠(yuǎn)一看,就知是愛子之物,心頭一凜:“這是我家涓兒的劍,為何在你這里?”

    “呵呵呵,”戚光輕笑幾聲,“既然是你家的,你可以拿回去了!”

    龐衡拿起寶劍細(xì)察一番,沖戚光吼道:“姓戚的,你??你把我的涓兒怎樣了?”

    戚光轉(zhuǎn)向丁三:“丁三,回龐師傅的話!”

    龐衡的目光射向丁三。

    丁三拱手:“龐師傅,晚生與令公子以武會友,相談甚篤,方才晚生請令公子到元亨樓吃酒,誰想令公子他??”

    “他??他怎么了?”

    “他多喝幾口,仗著酒興闖到樓上,沖撞幾位官家公子不說,又大鬧元亨樓,將賭臺掀翻,被樓主的下人拿下,說要按江湖規(guī)矩,剁去令郎的雙手雙足。晚生苦苦哀求不成,到你家店里報信,又見門上落鎖。晚生左右打聽,聽說龐師傅在上大夫府上,這才急趕過來!”

    龐衡目瞪口呆,跌坐于地。

    “呵呵呵,”戚光陰陰一笑,“龐師傅,您怎么坐下了?不想回家了嗎?”

    龐衡忽地站起,死死盯住戚光,一字一頓道:“姓戚的,放了我的涓兒!”

    戚光冷冷道:“龐師傅好無道理!你兒子在元亨樓酗酒犯事,與我戚某并無半點瓜葛,為什么要我放了他?”

    龐衡眉眼一橫,咬牙道:“你的三套王服,龐衡應(yīng)下了!”

    “哦?”戚光打個響指,“來人!”

    門外閃進(jìn)一人,哈腰站在一邊。

    戚光掃他一眼:“聽說龐大公子在元亨樓犯事了,你去打探一下,摸個底細(xì)!”

    來人應(yīng)一聲,疾步走出。

    戚光轉(zhuǎn)對龐衡,打一揖道:“龐師傅,您肯幫戚某的忙,就是戚某的朋友。令郎之事,自然也是戚某之事。龐師傅放心,戚某馬上稟報主公,沖主公薄面,想那樓主不敢輕易造次!”

    龐衡冷冷道:“有勞家宰了!”

    “龐師傅,戚某為您備下仆從二十名,個個能裁能縫,龐師傅要做什么,只管吩咐他們就是!”戚光轉(zhuǎn)對院中三個漢子,“你三人聽著,從今日始,你們都是龐師傅的下人,龐師傅要什么,你們就備什么。若是誤了龐師傅大事,家法侍候!”

    三人齊聲:“喏!”

    羅文在院子外面的樹蔭中聽得真切,得知龐家父子并無大礙,緩緩噓出一口氣,決定暫時先不見龐師傅,轉(zhuǎn)身離開。

    龐衡緊趕慢趕,不出十日,三套王服已經(jīng)完工,使人去喊戚光。

    戚光向陳軫報喜:“主公,三套王服今日成了!”

    “太好了!”陳軫贊道。

    “龐師傅怎么處置?”

    “此事不宜張揚(yáng),你可留他再住幾日。”

    “好哩!”

    戚光與羅文趕到小院,眾人跪迎,唯龐衡昂然站立,三套王服懸在衣架上。

    戚光審視幾套王服,抬頭望向龐衡,咂舌道:“嘖嘖嘖,好手藝呀!”掏出一沓金幣,轉(zhuǎn)向跪在地上的眾家奴,“你們辛苦了,來來來,凡在這個院子的,戚爺各賞一金!”

    羅文接過,每人發(fā)一金。眾人捧過,叩首謝恩。只有龐衡將自己的那枚金幣扔在地上,眼睛直直盯住戚光:“戚家宰,我的涓兒呢?”

    戚光賠笑:“龐師傅,戚某差點忘了,令郎之事,主公早已打過招呼,林樓主也真就買了面子,令郎毫發(fā)無損,這辰光想必就在貴府上呢!”

    龐衡轉(zhuǎn)望羅文,見他點頭,轉(zhuǎn)對戚光,抱拳道:“謝家宰了!家宰所要的三套王服均已完工,龐衡告辭!”大踏步就要出門。

    戚光擺手叫?。骸褒嫀煾盗舨?!”

    龐衡頓住步子,回望戚光。

    “龐師傅,戚某差點又忘一件大事。是這樣,得知師傅手藝絕佳,主公有意留師傅再住幾日,做完所有王服!”

    龐衡大驚:“姓戚的,你??怎能言而無信呢?”

    戚光滿臉堆笑:“龐師傅呀,說到這個,就要怪師傅你自己嘍!”

    龐衡驚愕:“怪我?”

    戚光兩手一攤,做無奈狀:“主公本想只請你做三套王服,不想師傅一氣講出那么多,主公心就癢了,傳令讓師傅繼續(xù)做下去!”拿出一袋金幣,“主公說了,決不虧待師傅,工錢原定每套六金,這又追加三金,共是九金。你已做下三套,三九二十七,都在這個袋里,請你清點。至于后面的工錢,待完工后另行結(jié)算!”

    龐衡急了,連連搖頭:“我不要你的工錢,我只要回家!”

    戚光臉色一沉:“龐師傅,這等好生意,你到哪兒尋去?再說,戚某面子薄,主公的面子,你總該賞吧!”

    龐衡長嘆一聲,不再作聲。

    戚光將錢袋交給羅文,吩咐道:“羅文,你去龐師傅府上一趟,一來望望龐公子,二來將工錢交給公子,就說龐師傅做完王服就回去!”

    羅文接過金子,望向龐衡。

    龐衡心里清楚,自己在此私做王服,可能再也回不去了,遂長嘆一聲,對羅文話中有話:“羅文,見到涓兒,就說過幾日我就回去。要是有啥事兒,就讓他去尋他季父!”

    羅文點點頭,轉(zhuǎn)身走出。

    龐涓被關(guān)在黑洞洞的地下室里長達(dá)十余日。

    這天早上,兩個漢子打開房門,二話不說,架起他的兩只胳膊,連拉帶拖地將他弄到元亨樓外,朝大街上一摜。龐涓被折磨得力氣全無,又被兩個漢子如此一推,頓時滾于數(shù)步之外,仰面朝天躺在地上。

    兩個漢子白他一眼,拍拍手徑回院里。龐涓躺一會兒,咬牙爬起,朝元亨樓的牌匾死盯幾眼,聚起力氣挪到街邊,手扶墻壁緩緩走去。

    龐涓挪到自家門口,見門上依然掛鎖,吃一大驚,拐進(jìn)鄰家豆芽店里。

    見是龐涓,老店主迎上,扶住他,關(guān)切地問道:“涓兒,你??這是咋哩?”

    龐涓看向他:“劉叔,我阿大他??哪兒去了?”

    劉叔搖頭:“不知道呀。前些日他跟羅文走了,這還沒回來呢!這些天,來做衣服、拿衣服的人天天都有,也都在向我打聽他呢!”

    龐涓心頭一顫:“劉叔,我餓了,弄點兒吃的!”

    劉叔進(jìn)屋,與一個女人一同出來,自己端盆熱湯,女人手里拿著幾塊大餅。

    劉叔道:“涓兒,這是你嬸燒的羊雜湯,還沒出鍋哩。這幾塊餅是昨兒烙的,沒顧上熱,你泡湯吃。”

    龐涓給老兩口個笑,泡餅入盆,一頓饕餮大餐。吃得差不多了,龐涓抹抹嘴巴,打揖謝過,走出店門,徑至自家鋪前,打開鋪門。

    龐涓將鋪中一切巡查一遍,見一切完好,噓出一口氣,在鋪中席地坐下,閉目養(yǎng)神。

    傍黑時分,龐涓察覺有人推門進(jìn)來,抬頭一看,是羅文。

    龐涓“噌”一下躥起,一把扭住羅文,咬牙道:“姓羅的,我正要尋你呢,你倒尋上門了!”

    羅文也不掙扎,任他扭住。

    龐涓扭他到裁剪臺前,朝臺上一頂:“快說,我的阿大在哪兒?”

    “龐兄松手,在下此來,為的就是此事!”

    龐涓松開他,二目逼視。

    羅文緩出一口氣,解釋道:“龐兄,是這樣,府上請龐叔做幾套貴重服飾,這辰光仍在忙活!”從袖中掏出二十七金,碼在幾案上,“這是龐叔旬日來的工錢,戚爺讓我先捎給你!”

    十日竟能掙到二十七金,匪夷所思!

    龐涓掃了金子一眼,冷冷一笑:“縱使為天子做王服,也不會有這么多金子!姓羅的,你甭騙我!”

    “龐兄勿疑,這些真的是龐叔工錢。因是緊活兒,龐叔又做得好,府上在工錢之外,又給些賞錢,聽戚爺說,是原工錢的三倍!”

    “什么衣服這么值錢?”

    “這??”羅文略略一頓,搖頭道,“在下不知!”

    “姓羅的,”龐涓聲音從牙縫里擠出,“無論你知也不知,家父是跟著你去的,我只向你要人!家父待你不薄,今日我就不多說了。你這回去,叫陳軫立馬放回我的阿大,不然的話??”頓住話頭,將拳頭捏得“咯咯”直響。

    “龐兄不必說了,在下這就稟報戚爺,你安心在家等著?!绷_文說完,轉(zhuǎn)身就走,走有幾步,回頭,“還有一事,差點兒忘了!臨別時,龐叔吩咐,萬一有個啥急事兒,可去尋你季父!”

    龐涓冷冷道:“我誰也不尋,就等家父回來!”

    魏惠侯興師伐秦,公子卬催逼糧草。衛(wèi)、魯、宋、中山四個小國不敢怠慢,各自備下一萬石軍糧。糧食準(zhǔn)備妥當(dāng)之后,具體發(fā)往何地的詔令卻遲遲不來。四國一時納悶,各派使臣前往安邑探問。眾使到達(dá)安邑之后,尋不到上大夫陳軫,只好去找司徒朱威。

    事關(guān)列國軍情,朱威進(jìn)宮面見魏惠侯。一宮人引領(lǐng)司徒朱威走近后宮殿門,宮人進(jìn)御書房稟報。毗人走出,引朱威趨進(jìn)。

    魏惠侯正在逗著一只八哥鳥兒。

    朱威趨近,叩拜:“臣叩見君上!”

    惠侯揚(yáng)手笑道:“朱愛卿呀,你來得正好,寡人讓你看件寶貝!”

    朱威再拜起身。

    惠侯招他來到鳥籠前,指著鳥籠道:“愛卿請看,這只小鳥是義渠君貢的,乖巧得緊呢!”朝它輕噓兩聲。

    小鳥瞅他幾下,張口叫道:“臣叩見天子!”接著是三聲磕頭聲,“嘭!嘭!嘭!”

    朱威一怔。義渠君一直依附秦國,只要秦、魏開戰(zhàn),義渠必是出人出馬,因而被魏國列為公敵,向無使臣往來。義渠君無緣無故,突然上朝,且送來如此貢物,耐人尋味。

    惠侯又逗一會兒,見朱威沒有應(yīng)聲,扭頭問道:“愛卿,你匆忙趕來,可有事體?”

    “稟報君上,”朱威拱手道,“趙、韓、中山、衛(wèi)、魯、宋等國近日頻頻來使,說是伐秦的兵馬糧草皆已備齊,催問君上何時征用?”

    “呵呵呵,”魏惠侯笑出幾聲,反問,“依愛卿之見,何時征用為宜?”

    “臣以為,如果伐秦,眼下就可征調(diào)!”

    魏惠侯望著鳥兒:“愛卿也都看到了,這些年來,秦人今非昔比,不僅是塊硬骨頭,而且是塊大骨頭,真要硬啃,弄不好就要嗑壞牙齒。幾日來寡人反復(fù)思慮,秦公既已知錯,愿意順從,寡人何不因勢利導(dǎo),使秦人之力為我所用呢?”

    盡管朱威心里早有準(zhǔn)備,魏惠侯的一百八十度大轉(zhuǎn)彎仍然使他吃驚。愣怔有頃,朱威緩緩說道:“君上圣明。不過,臣仍有一慮,不知當(dāng)講否?”

    “愛卿請講!”

    朱威掃一眼八哥:“秦人單是歸服,倒也說得過去??伤珜O鞅定要再走一步,力勸君上南面稱尊,卻是做得過了。臣以為,依公孫鞅為人,秦人此舉,抑或另藏用心!”

    魏惠侯面現(xiàn)不悅,別過頭去:“愛卿提醒得是!去吧,你可以回復(fù)列國使臣,就說寡人謝過他們了!”

    朱威拱手:“臣遵旨!”

    上大夫府后花園涼亭里,公孫鞅、陳軫相對而坐。

    公子疾頭前走來,后面跟著兩個仆從,抬著一個巨大物體,上面罩層灰布。公子疾指使仆從將物體放在二人的幾案中間。二仆從退去。

    陳軫看看那物,又看向公孫鞅,笑瞇瞇道:“公孫兄,不會又是你們秦國的什么寶貝吧?”

    “是不是寶貝,過了陳兄的法眼才成!”公孫鞅對公子疾努嘴。

    公子疾揭開灰布,里面是一只雄孔雀,漂亮的長尾巴在初夏明媚的光線里熠熠閃光。

    陳軫吃一驚:“公孫兄,這??這是何鳥?”

    “簫韶九成??”公孫鞅說著看向陳軫,故意頓住。

    陳軫脫口而出:“鳳凰來儀!”

    公孫鞅豎起拇指。

    “公孫兄,這鳥??”陳軫倒吸一口氣,傾身細(xì)審,看向公孫鞅,“難道就是傳說中的鳳凰?”

    公孫鞅含笑點頭。

    陳軫萬千感慨化為一口長吸,又緩緩?fù)鲁觯骸拜F開眼矣!”

    公孫鞅話中有話:“只有陳兄開眼,并不為妙!”

    陳軫看向公孫鞅:“公孫兄是說??”眼睛連眨幾下,一拍腦袋,“是了!”

    公孫鞅爆出一聲長笑:“哈哈哈哈—”

    陳軫跟著大笑。

    送走公孫鞅,陳軫安排下人在大廳里擺上一副衣架,上面掛滿各式王服及冠冕之類。又將公子卬邀來,引他一件一件地察看,不無得意道:“嘖嘖嘖,上將軍,您看看,怎么樣?”

    “看手工不錯!”公子卬撩起其中一件,湊近察過,“呵呵呵,這玩意兒本公子外行,過了你的眼就成!”

    “當(dāng)然不錯了。您可曉得下官是請什么人做的?”

    公子卬搖頭。

    “大周縫人!”

    “縫人?”

    “就是專為周天子制作王服的人,是周室大夫呢!”

    “呵呵呵,那就沒錯了?!?/br>
    陳軫吩咐戚光:“收起來,交給上將軍!”

    公子卬道:“何時送給君父為宜?”

    “晚膳之后,上將軍最好親手呈送君上!”

    魏惠侯正在書房里秉燭批奏,毗人稟道:“君上,上將軍求見!”

    魏惠侯放下奏折:“這么晚了,他來做什么?”

    毗人搖頭:“臣也不曉得。不過,他帶來了兩只大箱子!”

    “大箱子?”魏惠侯怔住,“宣他進(jìn)來?!?/br>
    一陣腳步聲響,四名宮人抬著兩只華貴木箱走進(jìn)來?;莺钫栽尞?,公子卬趨進(jìn),叩道:“兒臣叩見君父!”

    魏惠侯盯住木箱:“卬兒,這是你帶來的?”

    “是兒臣孝敬君父的!”

    “呵呵呵,”魏惠侯樂了,“你何時學(xué)會這個了?說說看,什么寶貝?”

    “不過是幾件衣飾,請君父試穿!”

    “衣飾?”魏惠侯瞇起眼,好奇地走過去,指著木箱,“卬兒你打開看看!”

    公子卬起身,打開兩只箱子,指著王服、王冠、王履等:“兒臣比照周室王服,為君父試做三套,不知合身不,請君父試試!”

    魏惠侯一時怔了,看看箱中的衣物,再看看公子卬。

    公子卬摸出一件皮弁服,作勢為他試穿。

    魏惠侯臉色陡變,低喝一聲:“放下!”

    公子卬吃一驚,將衣飾放下,兩膝一軟,撲通跪地。

    魏惠侯手指大門,冷冷道:“出去!”

    公子卬愣了,跪在那兒不知所措。

    魏惠侯提高聲音,轉(zhuǎn)對毗人:“轟他出去!”

    公子卬這才回過神來:“兒??兒臣告退!”倉皇退出。

    吃力卻不討好。公子卬頗為郁悶,驅(qū)車徑至上大夫府,向陳軫抱怨道:“你你你??坑煞我也!”

    陳軫眼睛微瞇:“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公子卬哼出一聲,“本公子依你所說,將這王服獻(xiàn)給君父,本想討個喜彩,不想?yún)s討來一頓呵斥!”

    “呵斥?”陳軫吸一口氣,“君上是怎么呵斥的?”

    “君父先是呆了,我拿起王服,正要為君父試穿,不料君父發(fā)作,要我放下。我放下了,他又吼我出去!”

    “他就讓你出去,其他沒說什么?”

    “是哩!我完全傻了,正在發(fā)呆,君父又讓毗人轟我走,我??只好逃了?!?/br>
    陳軫瞇眼琢磨片刻,噓出一口氣,拱手賀道:“恭賀公子,大事成矣!”

    公子卬不解地問:“恭賀?”

    “呵呵呵,”陳軫扯他袖子,興奮道,“走走走,我們這就到元亨樓去,下官為公子賀喜!”

    魏惠侯回到寢宮,早有太監(jiān)為他卸去衣冠,換上睡衣。毗人打個手勢,一個執(zhí)事太監(jiān)手持銅盤跪在面前,銅盤上排滿了眾嬪妃的牌子。

    魏惠侯看也不看,手一擺。太監(jiān)明白,端盤退去。

    魏惠侯在廳中連踱兩個來回,看向毗人:“那兩只箱子呢?”

    毗人擺手,幾個太監(jiān)抬著兩只木箱走進(jìn)。毗人開箱,魏惠侯疾步上前,彎腰,親自取出一套王服、王冠、王履,翻來覆去地審看,連連夸獎:“嗯,選料、做工都算上乘!”

    “嘖嘖嘖,”毗人也是滿口稱贊,“好手藝哩,只是??不知這尺寸如何,要不,臣伺候君上試試?”

    魏惠侯的下巴努一下,率先走到鏡子前面。毗人拿起一套皮弁服,由上到下為惠侯穿戴齊備。魏惠侯對鏡左右扭動,毗人審看一遍:“君上,不緊不松,正合身哪!”

    魏惠侯在鏡前又扭幾次,喜形于色:“呵呵呵,寡人總把卬兒看作粗人,不想他動起心思來,倒也是絲絲入扣哩!”

    惠侯脫下王服,心滿意足地歇了。一名陳軫買通的太監(jiān)悄悄出宮,趕至元亨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