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小童道：“那為什么還懷疑她？”

    韓峰道：“那是因為，我們一直把這起案件涉及的金額，設(shè)定在幾百億這個范圍內(nèi)，在這個范圍，潘可欣的嫌疑是最小的，可是，如果超出這個范圍，她的嫌疑，就由最小上升為最大了。因為，她曾經(jīng)親口向我提起過一條線索，那條線索，正是讓我識破她真實面目的關(guān)鍵所在。”

    梁小童看了看躺在地上的潘可欣，輕蔑道：“原來是她自己暴露了自己，可到底是哪一點呢？”

    韓峰道：“潘可欣為了打消我的猜疑，曾特意帶我去他們家族正在修建的海角市最高的建筑，想向我炫耀他們家的財力。殊不知，一旦猜疑到她，那棟建筑，就是她最值得猜疑的地方。”

    韓峰低頭看著潘可欣道：“大象體型龐大，可是若一條腿壞了的話，它便無法移動，只能待在地上等死！那棟建筑，對投資的需求，恰似讓潘氏家族的金融大象邁入一條腿進去。我派人去調(diào)查了那棟建筑的投資情況，潘氏家族在投資修建那棟建筑之前，原本是資金豐裕的，可恰好建筑開工后的半年，爆發(fā)了誰都沒意料到的印度洋海嘯！潘氏企業(yè)在東南亞投資修建的酒店、旅館，開發(fā)的旅游線路，幾乎全面受到打擊，同時股市上風云波動，有人故意打壓，導致潘氏控股的企業(yè)股價全跌到凈資產(chǎn)之下，股指面臨崩盤。那個時候，潘氏家族八方請求援助，可銀行拒絕貸款，下級經(jīng)銷商拒絕付款，下級供貨商拒絕供貨，全都是落井下石的人。唯一能夠支撐潘氏家族，并讓潘氏家族在短時間內(nèi)復蘇的，便是修建在海角市繁華路段的那天威大廈，可那建筑需要追加投資，第二階段，投資額四十億，那時潘氏企業(yè)到哪里去找四十億的資金？這個時候，恒福銀行伸出了援手，四十億，我想，你也是那個時候控制了潘可欣的吧？為了家族的榮譽，不得不放棄一切——人格、靈魂、尊嚴?！?/br>
    梁小童拍手笑道：“哈哈哈，果然不愧為韓峰學長。只是他們不知道，在股市上打壓他們家族控股企業(yè)的，就是我！我需要一個人，來打入海角市警方內(nèi)部，也需要一個人來接近學長你，否則，我怎么能掌握案情發(fā)展的主動權(quán)?？尚朗莻€不錯的女孩子，為了他們家族，真是什么都愿意做?！?/br>
    韓峰皺起眉頭，只聽梁小童道：“你認為你是怎么加入這個案件的？為什么潘可欣邀請你參加的舞會上，會有人使用和盧芳同樣品牌的香水？為什么梁興盛的尸體火化了，可他的衣物卻留在了警察局？以至于后來的林政死亡現(xiàn)場剩下那一小撮聚熱材料拼寫的貪婪兩個字，梁興盛工廠那個看門老頭手里的半截零件，那都是我想讓學長加入這場游戲而特意安排的，為了學長，我特意將計劃做了少量修改?！?/br>
    韓峰道：“從一開始，我就察覺，你是在挑釁，但我一直認為，你是在向當?shù)鼐教翎?，沒想到，你是在向我挑釁呢。我認為你在冷鏡寒家里實施的爆炸，是針對冷鏡寒來的，可事實上是，每次刺殺行動，都是我與冷鏡寒在一起時發(fā)生的。而且，當我懷疑你和我是來自同一地方的人之后，你的行動針對跡象，越來越明顯，當夏末在我家放蛇之后，幾乎就可以肯定，那是針對我來的了。”

    梁小童道：“我只是想試探學長，是否已將體能訓練荒廢了，沒想到學長身手還是那么敏捷，反應(yīng)還是那么迅速。我只是不知道，學長從什么地方懷疑到我的身上的?！?/br>
    韓峰道：“從開始懷疑你的身份，是與我來自同一個地方的人，既然是來自那個地方的人，任何可能都會發(fā)生。不過那時候，我依然沒有確定的目標，恒福銀行的幾個董事，都有重大嫌疑對象，特別是于成龍。直到排除了龍佳的嫌疑之后，我不得不懷疑潘可欣，所以，我讓龍佳替我做了最后一項調(diào)查，也是最重要的調(diào)查?！?/br>
    梁小童道：“就是懷疑潘可欣的調(diào)查么？”

    韓峰道：“不錯，龍佳留給我的最后一份調(diào)查報告，非常清楚地證實了，潘可欣的家族與恒福銀行，有著不可分割的關(guān)系，潘可欣的嫌疑，幾乎是可以肯定的。龍佳查到潘可欣的資料后，非常驚恐，因為潘可欣與冷鏡寒之間的關(guān)系也不一般，她害怕冷鏡寒也參與其中，所以將材料放在我家床頭枕下。她知道，那骯臟的床，除了我，是不會有第二個人去睡的。為了引起我的注意，她還特意在材料上壓了一塊磚。回家發(fā)現(xiàn)那份調(diào)查報告后，一切就得從頭開始。因為我懶，常不愿意親自去詢問調(diào)查，只是依賴潘可欣或龍佳得出的調(diào)查報告，所以，既然潘可欣不可信，那么她做的一切調(diào)查報告都必須重新經(jīng)歷一遍。很幸運，我調(diào)查的第一個地方，就發(fā)現(xiàn)了問題?！?/br>
    梁小童笑道：“哼，是天賜福利院么？我以為你不會去查?！?/br>
    韓峰道：“是啊，誰會查一個在案件中看似毫不起眼的小孩呢?？晌也槟?，也不是沒有原因的?！?/br>
    “哦?！绷盒⊥冻鰬岩傻纳裆?。

    韓峰道：“我看過你的照片，上面有兩點可疑之處：其一，你的外形相貌，與梁興盛夫婦不合；其二，你的眼神，與你的年齡不合。這是暗藏的疑點，不容易引起人的注意?？墒?，在天涯市調(diào)查時，我從兩個不同的人那里，得到了一組相同的信息。莊曉軍和啟金運都告訴我，秦怡和單燕飛，這兩名女子對他們，既像親人，又像老師。而龍佳也曾告訴過我，她小時候在福利院時，感覺那些阿姨就像自己的mama，又像自己的老師！這些毫不起眼的信息卻告訴我，福利院，可能有什么不尋常的地方，而且，將你從福利院里領(lǐng)出來的人，不就是我們重點查找對象盧芳么。”

    梁小童笑。韓峰道：“當我去福利院時，得到了驚人的結(jié)果，福利院院長交給我的梁小童原始檔案，其照片與潘可欣交給我的你的照片，完全是兩個人。而且，福利院院長還告訴我，曾經(jīng)有兩名助養(yǎng)師，在梁小童離開后不久，也先后離開了福利院。看了照片后，果然，秦怡和單燕飛曾經(jīng)是福利院的助養(yǎng)師，她們改了名字，做了美容，才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的。這樣一來，你就成為重點懷疑對象了。你和我一樣，都是沒有身份的人，不管在哪個國家落腳，都必須先找一個身份。你是用梁小童這個身份來借尸還魂吧，真正的梁小童，一直被你們監(jiān)禁起來，也就是洪阿根他們看守的那個小孩。后來，被你們放在汽車后備箱里成為你的替死鬼。”

    梁小童扁嘴道：“僅憑福利院里的信息，是不足以懷疑我的吧？”

    韓峰道：“不錯，可是，如果將你放入已經(jīng)發(fā)生過的所有案件中，那些一直都不能解開的謎團正好迎刃而解。我們?nèi)ラ_源建筑公司時，是你第二次出現(xiàn)在我面前，你在那里放了炸彈，藍牙制作的炸彈。我知道，那樣的炸彈不能拆卸，也不能移動，但是我不明白，它為什么會過了那么久才爆炸？現(xiàn)在我知道了，那是因為你也在那里，你害怕過早爆炸，自己也無法逃脫。還有，李響追逐的一個黑色身影，他曾堅信不疑地認為，那人就是阿八，可是后來從監(jiān)視中發(fā)現(xiàn)，阿八手背并沒有留下李響所說的傷痕。擊傷李響，并且被李響擊傷的那人，是你吧？而通過那次你與阿八的會晤，你覺得，賦予丁一笑的權(quán)力太大了，那時就下了除去丁一笑的決心了吧？”

    梁小童道：“丁一笑那個人，不是你所看到的那樣簡單，他很善于偽裝，他沒有通過專業(yè)學習，但他的計謀幾乎可以和我們相媲。在海角市，他幫過我不少忙，他與別的人不同，我們是屬于分攤合作的形式，而別的人，都只是我們的奴隸。他的能力很強，有時強大得我也有些吃不透，所以不得不派阿八監(jiān)視著他。就如那句常言，刀，磨快了好使，但是容易折斷，也容易傷到自己。說實話，我至今都還覺得，殺他太容易了，他不該是那么容易被殺死的人?！?/br>
    韓峰道：“那阿八呢？他只知道你要殺丁一笑，卻沒想到你連他也要殺吧！”韓峰臉色一寒，問道，“我問你，阿八是不是也來自那里？是你的同學嗎？”

    梁小童眼神一變，問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韓峰道：“阿八曾和李響交過手，單從武技而論，他應(yīng)該是在你之上的?！?/br>
    梁小童道：“那個特警，果然是受過非同尋常的訓練，我沒想到，在外面也有這么難對付的人。”

    韓峰道：“你知道，除了你沒有別的人能殺得了阿八，因為從同一個地方來，你才能把最放心的人安排在丁一笑身邊，而阿八做夢都沒想到，你會突然對他下手。如果不是阿八，最后要確定疑兇，還真是很難。那天晚上，我們看到的身影，應(yīng)該就是你吧？而那時，開車的才是阿八，由于阿八要集中精力開車，又全然沒想到你會對他動手，所以才被你一刀刺穿了心臟吧。你或許不知道，阿八在死前，留下了三橫的記號，我曾懷疑過那是江永濤的江字，也想到了那或許是秦怡的秦字，后來才發(fā)現(xiàn)，梁小童的梁字，也是三點水開頭的?！?/br>
    梁小童仰頭道：“原來是這樣啊，沒想到死人還能留下信息。因為他是放在明面的暴露者，不除去他，你會窮根追底地從阿八那里得到我的信息，我也是沒辦法呢?！?/br>
    韓峰道：“你沒想到的事情還多著呢。自從懷疑到你之后，我對整個案件又有了新的懷疑，因為你本身沒有直接出面成為恒福銀行的董事，所以轉(zhuǎn)換股權(quán)看來只是你的一種需要，要將他們?nèi)孔儸F(xiàn)并且安全銷售，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你也不知道那一天何時會到來。但是你的殺人計劃卻一刻都沒有停止過，那么你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呢？整個案件用了三年時間，你利用七宗罪殺了七個人，那七個人應(yīng)該全都是恒福銀行的十大股東，并且都是恒福銀行的董事，擔任著銀行的重要工作。莊慶隆，暴食；查孝禮，懶惰；啟開華，暴怒；林政，貪婪；孫向賢，傲慢；陳天壽，yin欲；江永濤，嫉妒，這才是完整的七宗罪，對吧？”

    梁小童道：“不錯，看來學長已經(jīng)察覺到什么了?！?/br>
    韓峰道：“那要感謝秦怡，因為她曾嘲笑過我，說我不懂股票，于是我不得不花了近一天的時候，專門來鉆研中國的股票市場和恒福銀行的董事機制。三年前開始，每隔三個月，股票交易市場上就有一次很隱蔽的收購行為，收購恒福銀行的股票，而后，公司的董事開始遇害，他們手中的股票被平分到大股東手里，加上變相威脅和非法轉(zhuǎn)讓，你們就是利用這些讓江永濤坐上了董事長的位置吧？而這只是你們開始的第一步，接著，別的董事也被你的人替換掉了，江永濤開始在馬來西亞考察項目，修建新興工業(yè)城？不，那只是你們的幌子，你替換掉別的董事，其目的就是在董事會議上，以超過三分之二的投票通過那項修建決議吧？所以，你必須換掉至少七名董事，因為那是一項動用金額占恒福銀行儲蓄總額百分之十的大項目，什么?？顚ｍ?，那都是借口，你的真正目的，就是將那一筆錢，轉(zhuǎn)入你的私人賬戶。我說得沒錯吧？其準確的數(shù)額是，二千七百六十三億九千八百三十四萬零六百七十五塊三毛二，也只有這樣的數(shù)額，才能滿足你的胃口吧？有什么比利用百分之五十一的控股，來掌控一家銀行更劃算的事情呢。”

    梁小童情不自禁地拍手道：“學長就是學長，我辛苦經(jīng)營三年的計劃，學長不到三周時間，就完全破解了。不錯，為了那個項目，我規(guī)劃了三年?！?/br>
    韓峰冷冷道：“拿那么大一筆錢，準備干什么呢？”

    梁小童微笑道：“我招募了兩千多人，在海角市制造事端，被抓獲的有三百四十八人，他們都屬半淘汰品，本來就準備放棄的。我有近千噸的輕武器，全是槍械，絕對不包括裝甲等重型武器。那些人和武器，都在亞洲某個小國家里。實話實說，我打算成立自己的帝國，我不僅需要人、武器和錢，我還需要一筆啟動資金。如今的國際市場上，中國的人民幣匯率穩(wěn)定，在國際金融市場上地位正逐步提升，而它的股票市場和各種新興的私營企業(yè)又十分不成熟，有很多漏洞。所以，我看中了中國貨幣，并在適當?shù)臅r候以適當?shù)姆绞竭M入了中國市場。由于僅僅是制造金融風波，太平淡，太無趣了。所以，當我在制造第一起命案時，也就是殺莊慶隆的時候，就留下了明顯的罪證，希望有人能陪我玩一玩?？墒?，江浩那個笨警察，竟然沒能領(lǐng)會我的意思，還以為有人走漏風聲，把我寫著暴食的字條給藏了起來。后來我又不停地設(shè)計殺人，并不停地留下信息，可是竟然沒有一起案件能引起警方的高度懷疑，就算懷疑了，也只停留在表面?！?/br>
    梁小童說著，神色黯然道：“我很失望，這么有意思的游戲，竟然沒有一個人能加入進來。我準備在海角市殺林政時，每一個公安系統(tǒng)的人員我們都要摸一摸底的，聽說海角市有個刑偵處，獨立于公安系統(tǒng)之外，又比公安局還要厲害些，所以我們重點查了一下他們的底細。在調(diào)查一個叫冷鏡寒的人時，我無意中發(fā)現(xiàn)了，韓峰學長竟然也藏身于海角市。當時我實在是太興奮了，沒想到那個傳說中的人會出現(xiàn)在我面前。我一直以為，韓峰學長離開學校后，早就該把這個世界攪得天翻地覆了，可一直都沒聽到有什么大事發(fā)生。前些年，‘9·11’事件爆發(fā)，我就以為是韓峰學長的杰作，沒想到不是；后來，車臣的武裝沖突，我又認為是韓峰學長在幕后策劃，結(jié)果又不是；我甚至懷疑去年的印尼大海嘯是韓峰學長制造的，但是都不是。我一直很困惑，我們學校最出色的破壞者，來到這個世界，怎么會一點音訊都沒有呢？我有時想，是不是學長的手段太隱秘了，以至于沒有人能識破。可當我在海角市看到學長那副模樣時，我簡直不敢相信，那竟然會是學長，那就是傳說中來自地獄的人嗎？遠遠地看是不夠的，我想近距離看看學長，所以，我毫不猶豫地邀請學長加入了這次的游戲?！?/br>
    梁小童長出一口氣，贊道：“隨著學長對這個游戲的態(tài)度越來越認真，我也漸漸感到了壓力，學長的反應(yīng)速度太快了，我設(shè)計的計謀跟不上學長的思維。終于被學長發(fā)現(xiàn)了所有的秘密，還被學長發(fā)現(xiàn)了我的身份。學長果然是學校里的高材生啊，加入我們吧，學長，我會讓你成為風云天下的人物。如果有學長做我的軍師的話，我們建立的帝國，將改變現(xiàn)在世界的版圖，不，有學長在的話，我們征服世界也沒有問題吧。”

    “哼哼——”韓峰輕蔑地笑道，“看來你還沒弄明白，我來找你的目的吧？”他的眼神冷峻起來，道，“金錢、權(quán)力，那些東西對我來說，根本就沒有任何意義。你對我的了解，僅停留在傳聞階段，你根本不知道，我要的是什么。我是作為一名復仇者而存在這個世上的，我找尋自己想要找尋的東西，只是當我從那里離開以后，沒有想到復仇竟然那么容易。復仇之后，我開始感到那種無盡的空虛，我一直所探索的人和生命的意義，到底是什么呢？我們?yōu)槭裁匆钪?？我們?yōu)槭裁匆钤谶@個世上？我們是因什么而存在的？”

    梁小童答道：“我們不就是為了破壞這個世界而被培訓出來的嗎？我們是毀滅者，我們是終結(jié)者，我們在殘忍的條件下被訓練殺人技巧，密謀陷害，我們生存的意義何在，我們的存在，不就是為了見證這個世界的毀滅嗎？”

    韓峰道：“是這樣嗎？或許我不這樣想。不過，就現(xiàn)在而言，那些事情，我已經(jīng)沒有興趣去想了?？墒?，你既然邀請我來參加這個游戲，我當然就要把游戲進行到底，看看誰才是最后的勝利者！”

    梁小童大驚，道：“難道，難道學長竟然是來抓我的么？”

    韓峰笑道：“你說呢？本來，以你的身體條件，是不足以控制這樣多人為你做事的吧？所以，你在海角市安排了丁一笑代替你出現(xiàn)，而在天涯市，是秦怡吧？為了控制眾多的手下，你選擇了——毒品。我想，江浩也是在緝毒的時候，被你用毒品控制了吧？”

    梁小童黯然垂頭，暗自冷笑，道：“不錯，你不知道，當一名曾經(jīng)的緝毒干警，在毒品面前交出自己的全部靈魂時，那種快感，真是無以復加?！绷盒⊥鲆涣Ｄz囊，黑白的外殼顏色，他微笑道：“這種新藥，可以帶來更大的快感，更持久的時間，而且，前期戒斷癥狀和前期疑似毒物癥狀都相對很輕，幾乎無法察覺。一旦察覺到這種藥物的效用時，你已經(jīng)一輩子離不開它了，它將跟著你進入墳?zāi)?。只要你沾染上它，要么自殺，要么選擇它，這就是你的命運。這種藥物，它的名字真是極具哲理性，我稱它為命運。所以，不管江浩也好，秦怡也好，盧芳、單燕飛也好，這是他們自己做出的選擇，是依靠毒品活下去，還是離開這種藥物而痛苦死亡。他們最終選擇了命運?！?/br>
    韓峰喃喃道：“原來，被命運選擇是這個原因。可是，一旦離開這種藥物的控制，沒幾天好活吧？”

    梁小童得意道：“不，你說的是那些被俘虜?shù)奈溲b分子吧，他們所服用的，只是第一代藥品，那種藥物還不是很成熟，一旦停服，只可以堅持五天。死亡的時候異常痛苦，如果不是手腳被束縛，他們會咬噬自己的軀體來減輕這種痛苦。在訓練新兵的時候，我總要選一兩個被淘汰的學員，讓他們在新學員的面前表演斷藥癥狀。嘖嘖，看著他們自己撕開自己的胸腹，掏出自己內(nèi)臟來吞噬，真是慘不忍睹啊！不過，這樣一來，新學員總是會聽話很多。聽說洪阿根在監(jiān)獄自己撞墻死了吧？他肯定是害怕毒發(fā)時自己無法忍受，所以才選擇逃避?！?/br>
    韓峰道：“那江浩他們呢？”

    梁小童道：“他們服用的是第二代新產(chǎn)品，副作用小，吸收快，進入興奮時間短，持續(xù)時間長，而且，它還有額外的功效哦。女人吃了它，都會越發(fā)嬌美，而男人吃了它，便會越來越強健。你看到江浩了，還有我那些士兵，個個肌rou都很發(fā)達，那就是藥物的功效了。還有秦怡、單燕飛、盧芳，這些女人，能不算美嗎？”

    韓峰道：“想不到你還會調(diào)配藥物——”

    “呃，不！”梁小童狡黠地笑道：“不是我制造的，我沒有那個時間，也沒有那個本事。這些藥，都是我買的?！?/br>
    韓峰一皺眉，梁小童搖頭嘖嘖道：“學長真是越來越孤陋寡聞了，那生產(chǎn)藥物的公司，可是與黑網(wǎng)齊名，并稱為世界三大犯罪集團中的一員哦。真不知道學長這么些年都在做什么。我需要這些藥物，而他們也需要一批試驗品，試驗品嘛，我有的是。說到這里，我不得不問學長一句，最近有沒有感到性欲高漲?。俊?/br>
    韓峰道：“什么意思？”

    梁小童道：“學校里教過，不要在不經(jīng)意間透露自己的生活細節(jié)，學長似乎忘記了呢。學長不是說每天要喝一杯奶嗎？那奶水里，可也是含有命運成分哦?！?/br>
    韓峰冷哼一聲，道：“我以為是什么事呢。我才不喝奶呢。對不認識的身份可疑的人，我從來沒有真話可說?！?/br>
    梁小童變了臉色，道：“那你每晚還叫牛奶？”旋即笑道，“哦，學長是怕受制于我，所以不肯承認吧。沒有關(guān)系，那命運，只需要沾一丁點，絕對會產(chǎn)生終生效應(yīng)，而且不可恢復。”

    韓峰若有所思道：“我是聽人家說，仙人掌喝了牛奶長得特別壯，所以每天叫一杯奶用來養(yǎng)仙人球了?？上В鼈兂詰T了素的，吃不慣葷的，全都死了，真是失??！”

    梁小童眼里放著光芒，道：“不管學長的推理多么高明，終究還是來晚了一步。畢竟我已經(jīng)將兩千多億轉(zhuǎn)到我的戶頭上了，而且，我也不在中國，我可以去我想去的任何國家。在那里開疆拓土，兼容并蓄，屯墾發(fā)展，日益壯大，吞噬鄰國，然后，然后，然后將這一切，完全掌控在我手中！”

    韓峰無奈道：“你在做夢吧？你有那個能力去享受那一切嗎？”

    梁小童垂頭道：“那就沒有辦法了，原本以為，學長知道了一切，會很欣喜地站在我這一邊。”他突然抬頭舉槍，開槍的速度可謂快如閃電，“砰砰砰”三槍，幾乎只發(fā)出同一槍的聲音。隨后“嘩啦”一聲，他身后的落地玻璃墻坍塌了一片，八十六樓外猛烈的風刮進房間。

    冷風如刀，梁小童手里舉著槍，他的右手握槍處，虎口已經(jīng)開始滲血，他沒有想到，竟然會有可以在這么近距離躲開子彈的人。第一槍，韓峰頭向左一偏，避開子彈；第二槍時，他順勢滾到門后鐵椅旁；第三槍，韓峰已將鐵皮椅扔出，擦傷了梁小童的手，又將那玻璃墻砸落了一大片。

    梁小童驚恐地看著韓峰，韓峰那一雙閃亮的眼睛，像來自地獄的幽靈，可以洞穿一切內(nèi)心。梁小童這才明白，眼前這個人，根本就不是自己所能戰(zhàn)勝的，兩人雖然同在一個地方學習，但兩人間有著天淵之別，他心中一顫，回想起來，內(nèi)心震動道：“是真的，傳說是真的，那竟然是真的！”他仿佛又回憶起那些曾經(jīng)縈繞在耳邊，像咒語一般對韓峰的評價：“他，是來自地獄的一股寒風，是被地獄的魔王所懼怕所詛咒的人，是連地獄的魔王也因害怕而要驅(qū)趕的人。他帶來殺戮與血腥，他是邪惡與恐怖的化身，他所走過的地方，都將變成冰涼的地獄。”

    梁小童喃喃道：“為什么？為什么學長要……”

    韓峰道：“原本，你要設(shè)計從恒福銀行調(diào)走兩千億的金額，那與我何干，你要殺死恒福銀行的董事們，要破壞海角市的治安，也都跟我沒關(guān)系。可是！”韓峰突然提高了音量，道，“你請來的蹩腳殺手，那一槍為什么不能打準一點，興許一槍打死她，還會好一些，可是，為什么要讓她這么痛苦地活著？”

    梁小童這才醒悟道：“是……是龍佳么？那個女警？”

    韓峰眼里，雙瞳如妖冶的星辰，他黯然閉眼道：“她可是我的女人！你當時一定認為，我依舊在懷疑佳兒，只是想趁她精神受到打擊時，乘虛而入吧？所以，如果我質(zhì)問佳兒那個殺她的殺手是誰，她一定無法回答，那樣，我就只會更懷疑佳兒，對吧？佳兒一死，內(nèi)jian也除掉了，我的線索也全斷了，就是這樣簡單的想法，促使你一定要請殺手，趁早殺死她嗎？你沒想到，我從來就沒懷疑過她吧？”

    梁小童顫聲道：“我、我沒想到！我原以為，學長、學長是不會動情的。學、學長怎么會，怎么會對一名普通的人……他們都是低等的生物，只是一些化學方程式和有機物的融合體而已。我們，我們才是生物鏈里進化的頂端，是最優(yōu)秀的生命體，我們接受過最殘酷的生存訓練，學校外面那些人，根本就只是被淘汰的對象。他們在我們眼里，就是老鼠，就是螞蟻啊?！?/br>
    韓峰淡漠道：“是嗎？那你又算什么東西，還不是一只長不大的怪物，你別忘了，在我眼中，你和老鼠也沒有什么分別?！?/br>
    梁小童點頭哈腰道：“是、是。在強大的學長面前，我原本和螞蟻就沒有什么區(qū)別。但是，作為學校的驕傲，擁有最優(yōu)秀破壞能力的學長，怎么能對一名普通人動情呢？學長擁有最強大的破壞力，最完美的殺人技巧，難道，學長不打算用它們來殺人，反倒想用它們來救人么？學長，我所崇敬的學長啊，你原本是最兇惡的豺狼，難道只因為掉進羊圈里，吃了幾天青草，你就認為自己是羊了么？你別忘了，你還是一只狼，你需要羊的血rou，來滿足你饑餓的野性。”

    韓峰看著自己的手，淡淡道：“是嗎？原來我是狼嗎？那么，狼是怎么樣的呢？在我面前說教，我讓你知道，什么叫作野性！”他向前邁進一步。

    “不！”梁小童心膽俱寒，尖叫道，“別過來！”他突然跪道，“我知道錯了，請你放過我！那個殺手，那個殺手是黑網(wǎng)里的，我可以替你把他找出來。我知道錯了，請學長放過我！”

    韓峰又向前邁進一步，道：“不需要，黑網(wǎng)，我遲早也要去找他們。不僅是那一個殺手，他們?nèi)?，都要為此付出代價！”

    梁小童心中又是一陣顫抖。憑一人之力，去挑戰(zhàn)國際化殺手網(wǎng)絡(luò)，那個連世界各國刑警都拿他們沒有辦法，比基地組織更可怕的恐怖組織，也只有韓峰，才能說出這樣的豪言壯語吧。梁小童站起身來，趕緊退了一步，惶恐道：“你不能殺我，我、我也是學校里的，我是你學弟！按照學校的規(guī)則，你是不可以殺害同學的！”

    韓峰笑道：“哈哈，規(guī)矩？別忘了，我可是從學校里叛逃出來的，在我的世界里，沒有規(guī)矩！”

    梁小童站上高凳，狂亂地吼道：“不！我不甘心！我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男人！我可以支配一切！為什么？為什么要有學校，為什么要訓練那么多同學？如果只有我一個，如果只有我一個，我就可以控制一切！控制一切！”他鼓圓了眼睛，看著韓峰道，“為什么？為什么你們那樣優(yōu)秀，為什么你們可以塑為銅像讓所有的學員來膜拜，為什么我卻注定了是被淘汰的命運？”

    韓峰淡淡道：“所以說你不清楚自己的狀況。讓我來告訴你，為什么你那么喜歡當皇帝吧。你先天殘疾，身體永遠也長不大，在成長的過程中，肯定受到許多另類的目光，辱罵和嘲諷，你不甘心，所以在訓練的時候，也是懷著一定要成為可以命令他人的人這樣的思維來訓練的?？上В眢w條件的限制，你注定了只能當一名差生，也注定了必須在學校忍受屈辱和冷眼。你知道，你在學校永無出頭之日，所以，當你出來的時候，便想要更多的錢、更多的權(quán)力，想控制更多的人，讓他們成為你的奴隸，讓他們聽從你的命令。哼，真是愚蠢的想法。你以為，你成為皇帝，就可以為所欲為了么？就在你營營算計的時候，你卻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時間！就算你僥幸成為某國的國王，你也享受不了多久了。你知道么，像你這樣的病癥，根本就不可能存活太久。你的生命已經(jīng)顯出終末的跡象，而且，沒有任何辦法制止你的死亡。更何況，你也根本當不了皇帝，游戲，結(jié)束了！”

    梁小童忙道：“學長，韓峰學長。我可以，我可以讓你當上王，至高無上的王！我已經(jīng)打好了基礎(chǔ)，只要學長愿意，我們就可以干一番大事業(yè)，讓我做你的助手也好，我會成為一顆，非常好使的棋子?！?/br>
    韓峰道：“笨蛋！我已經(jīng)告訴過你，金錢和權(quán)力，那是我最不感興趣的東西。還有，你以為你真的成功了么？”

    梁小童不明白道：“什么？”

    韓峰的手指從辦公桌上的電腦屏幕滑過，道：“你以為，你真的有兩千多億了么？我來告訴你好了，在我第一次去天涯市的時候，由于秦怡暗示過我，說我不懂股票，所以那時我就查詢了很多書籍，并考察了恒福銀行在股票市場的股指波動，雖然當時還沒有清晰的線索，但是我懷疑你們必將進行大規(guī)模的資金調(diào)動。非常湊巧的是，我碰到了星辰……”

    梁小童喃喃道：“星辰？十八塑像中的星辰？那個號稱電腦幽靈的人？”

    韓峰回憶起那夜的情景，天涯市內(nèi)，狹長而無光的小巷，韓峰和星辰緊緊地擁抱在一起。星辰?jīng)]有變，依舊一頭卷曲的棕色短發(fā)，方面闊耳、短鼻厚唇的端正五官，微黑的古銅色肌膚，深深凹陷的眼窩內(nèi)，藏著一雙棕色的瞳仁，他身上有著印第安血統(tǒng)，人亦如祖先一樣熱情奔放。他比韓峰矮一些，約一米七八左右，但身體壯實，孔武有力，沒人能想到，那雙布滿青筋的虬龍大手，可以創(chuàng)造每秒掀動按鍵八十四次的紀錄。星辰激動道：“我真的沒想到，能在這里找到你，聽說，他們一直追逐你到中國境內(nèi)，才失去你的下落。這些年，你還好嗎？”他說的是德語。

    韓峰笑道：“你看呢？”他亦用德語回答。

    星辰的眼睛放出光芒，細細打量后道：“你瘦了，高了。但精神不錯，不像吃過苦、受過傷的樣子。我還擔心過，你會不敵學校派來追殺你的人，看來我的擔心多余了。你現(xiàn)在在做什么？”

    “我？”韓峰突然放聲大笑起來，答道，“我給你一萬次機會，你也猜不出來。我現(xiàn)在是一名偵探。”

    “??！”星辰微黑的皮膚沁出細汗，在夜色中黑得發(fā)亮，他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盯著韓峰，眼珠快凸顯出來，就好像韓峰臉上正長出一朵花來。良久，才喃喃道：“這不是真的吧？”

    韓峰含笑點點頭，星辰才張圓了嘴，捂著胸口，吃驚道：“噢，天哪！太不可思議了！噢！我不是在做夢吧！”隨即看著韓峰，同他一起大笑起來，笑得喘息道，“如果學校里那群老頭子知道，他們千辛萬苦訓練出來的犯罪天才，竟然成為了犯罪克星，他們會氣瘋的！哈哈哈哈！你怎么會……你，在你身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怎么會變成這樣的？我只聽說，你在尋找一樣東西，你找到了嗎？”

    韓峰神色黯然一變，回避道：“不討論那個問題，既然你找到了我，不如幫我做件事吧。”

    星辰道：“什么？”

    韓峰道：“明天，審計局的人會到恒福銀行查賬，他們一定會要求銀行確認電腦終端信息，我想你幫我編一個木馬，它的功用要是這樣的……”

    韓峰看著梁小童茫然的眼神，道：“木馬攔截程序，直接注入恒福銀行的核心電腦，所有的大額轉(zhuǎn)賬業(yè)務(wù)，都被記錄在案并制造假象，要解開木馬后才能重新被確認。你看到的成交記錄，都是假的，你分作十三次轉(zhuǎn)移到你私人賬戶的兩千多億元，其實并不在你的賬戶內(nèi)。很遺憾，在我來這里之前，已經(jīng)將那些交易刪除了，你還是一個身無分文的窮光蛋！”

    梁小童聲嘶力竭道：“不，你不能這樣！我花了三年時間！我花了整整三年時間??！”

    “呵！”韓峰眨巴眨巴眼睛，道，“你事先沒告訴我。不過，那些東西和生命比起來，好像你應(yīng)該更擔心你目前的處境吧？我想過了，現(xiàn)在我不打算殺你了?！?/br>
    梁小童道：“好吧，我認栽了，看來丁一笑說得不錯，我本不該惹學長的?！?/br>
    韓峰道：“等等，我還沒說完呢，我打算把你交給警方！”

    梁小童道：“如果是交給警方的話……”

    韓峰道：“沒有證據(jù)是吧？你又錯了，你忘了，因為你根本就沒有想到自己會暴露，所以非常明顯地在海角市行動，在拉斐爾無人巡邏艇cao作器，已經(jīng)被炸毀的阿八乘坐的汽車里，都留下了你的指紋，是你的吧？在中國，這兩條罪，隨便一條都夠判死刑吧？而且，你這樣的病人，對醫(yī)學來說——”

    梁小童這才呆住了，他驚惶地道：“不，我不想被他們當作老鼠，關(guān)在實驗室里，不！”

    “別動！”韓峰突然身形一動，人如疾風一般蕩了過來，梁小童雙眼透著驚恐，又向后退了一步，恰好退到了窗邊，腳下一踏空，整個人向下墜落。韓峰躍出墻外，腳背勾住地板，他的手指，勾住了梁小童的手指，烈風襲人，兩人就貼在八十六層的高空墻壁上蕩秋千。

    “為什么？”梁小童吊在下面，風吹得他睜不開眼睛，他也感到，手指與手指之間，正慢慢地滑落。

    韓峰道：“雖然你殺了你的同學，但我還沒這個習慣。到時候你的教官找我要人，我最怕那種麻煩的事情了?！?/br>
    梁小童微微一笑，那手指終于無法堅持了，整個人快速向下墜去，他反而沒有了害怕，張開雙臂，用熟練的手語打出手勢道：“你本是我們的人，為什么要幫助他們？”

    韓峰倒吊在雙子塔外，氣憤地揮動著拳頭，到底還是沒能抓住梁小童。他雙手貼在玻璃墻上，向下一撐，腳一曲，整個人忽然倒立著站回了八十六層。他斜靠在玻璃墻邊，看著梁小童的身體漸漸變小，漸漸變小，最后消失在云里，心中暗道：“手語？該死，竟然是殘部的人，這次捅到馬蜂窩了。得了這種病也能算殘疾么？”

    他轉(zhuǎn)過身來，潘可欣依然一絲不掛地躺在地上，這辦公室里的字畫文件被風吹得四處亂飛，整座雙子塔大廈，此刻竟然死一般寂靜，到處都是躺著的人。韓峰看著自己的手，心道：“佳兒，對不起。這是一雙殺人的手，要殺人，是那么容易，殺多少都可以；要救一個人，卻那么難！不管是自己想救還是不想救的人，竟然一個都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