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節(jié)
馮隊長嘲諷冷哼,“你真當(dāng)警方是吃干飯的?你軍訓(xùn)完了就放假了,你的同學(xué)都稱看見你軍訓(xùn)完了就跟著徐將軍的車走了。你跟男人有約會,放假了就抽不開身了,當(dāng)然要趁著軍訓(xùn)之前!” 哦,原來這些人還是做過功課的。 夏芍點點頭,看起來很贊同馮隊長的話。但她接著便目光更為嘲諷,“既然馮隊長調(diào)查得那么清楚,想必也知道我去了公園之后,遇到了什么事吧?那天有個擺攤 的小攤販,跟于老做局騙財被我識破,當(dāng)時很多散步的老人都在。其中一位險些受害的老人姓馬,跟于老認識,很可能是鄰居。不知道馮隊長調(diào)查過這件事嗎?” 沒想到,馮隊長一聽這話,笑了。像是巴不得夏芍提起這件事一般,“攤販?古董局?夏董,你可真會編故事,周隊長不做調(diào)查就信你,你以為全世界的警察都這么傻,聽你忽悠嗎?!于德榮確實有個鄰居姓馬,你要見見嗎?”也不等夏芍答應(yīng),馮隊長便道,“把老人帶進來認認人?!?/br> 那名姓梁的警員又出去了,這回回來帶了位老人來。 正是那天公園里,因夏芍識破騙局才沒被騙財?shù)鸟R老。 “認識這女孩子嗎?”馮隊長一指夏芍。 馬老被帶著站在審訊室外頭,隔著鐵欄桿,看了夏芍一眼。那一眼,老人的目光明顯有些躲閃,“不認識?!?/br> “九月二十九號那天早晨,你做了什么,還能記得嗎?” “我在家里看孫子?!?/br> “為什么記這么清楚?” “以往我都是去公園散步的,但是那天早晨孫子拉肚子,我很早就起來照顧,所以記得特別清楚。” 馬老說這些話時低著頭,聲音不大,不敢看夏芍。 “帶老人家下去錄份口供。”馮隊長吩咐一聲,馬老就被帶走了。人一離開,馮隊長就笑了,這回看向夏芍的目光有些看好戲,“說說吧,為什么撒謊?” 夏芍卻輕輕挑眉,不說話了。 她雖不說話,卻依舊含著笑,盡管這笑意有些冷,但卻頗為意味深長。明明現(xiàn)在一切的不利都指向她,她卻好像并無所覺,竟微微閉氣眼來,看著不知在思量什么。 她身上還穿著出席舞會的單薄禮服,肩上披著件西裝外套,外套袖口有些長,她的手在袖子里,起先像是握著拳,此刻卻松了開,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輕輕敲打。 咚,咚。 原來是這樣。 這幕后的人手段不錯。 案子悄悄庭審,悄悄翻供。翻供還不算,還要指控周隊長等人刑訊逼供。 不管事情是不是真的,周隊長等人都要立刻被撤離這件案子。秦系的人停職接受調(diào)查,接手案子的堂而皇之地就換成了姜系。 之后的事,就好辦了。 讓于德榮、謝長海和劉舟等人改口供,把所有的臟水都往她身上潑,那是很容易的事。只是沒想到,這些人竟然連馬老都找到收買了,真可謂滴水不漏。 能做到這份兒上,那天廣場上那名小攤販,不用問,必然是查無此人了。即便能找到這人,也定然是“沒發(fā)生過這件事”。 也不必問,那天帶走那名攤主的兩名警察,想必也找不到了。 至于那天公園里和馬老一樣晨練的、目睹了古董局的老人們,夏芍更不會要求馮隊長等人去查。京城大學(xué)附近的小區(qū)特別多,住戶多得找?guī)酌先四堑扔谑谴蠛漆槨G也徽f這些人愛不愛這么費時費力的查,即便他們?nèi)ゲ榱?,查出來了,結(jié)果也會是和馬老一樣。 那樣,只會多幾份供詞證明那天的事不存在,證明她在撒謊。 而她在撒謊,形勢就對她很不利。至少說明她心虛,想遮掩。 呵呵,能做到這份兒上,幕后那人可真是權(quán)柄遮天,下決心非要扳倒她了。 不過,有這么容易么? 夏芍笑了。 她這一笑,原本勝券在握的馮隊長,不知為何又是眼皮子一跳,莫名心里覺得煩躁。在他眼里,夏芍這是在裝淡定,在玩心理戰(zhàn)術(shù)。其實,說不定她心里早就慌了。于是他一瞇眼,大聲怒喝:“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政策,不用我跟你說。京城大學(xué)的高材生,這些都是懂的吧?” “懂?!毕纳志従彵犙郏⑿?,“我不但懂坦白從寬,我還懂國家的政策犯人也有人權(quán)。更何況,我現(xiàn)在還只是嫌疑人,并沒有定罪。所以,我有權(quán)要求人道主義對待?,F(xiàn)在時間已經(jīng)晚了,而且我穿著單薄,身體有些不適。我要求休息?!?/br> “休息?你以為這是你家?你想休息就休息?我們都沒休息!”馮隊長氣得笑了。 “哦?聽馮隊長的意思,也想給我來個刑訊逼供?”夏芍說到刑訊二字時不是嘲諷的,而是別有深意的。 馮隊長一愣,接著皺起眉頭。他聽說過,青省變天時的那起案子。別人或許不知道,但他是公安系統(tǒng)里的人,又是姜系。那時,姜系損失一名省部級大員,他們公 安系統(tǒng)的人也丟盡了臉面。當(dāng)時,青市公安在報紙上公開道歉,道歉的就是刑訊逼供的事。這件事被公安部引以為恥,當(dāng)時還特意下發(fā)過文件,嚴肅批評此事,并督 促他們自覺整改。 這件事雖然過了幾年,但是正因為有當(dāng)初的事,這次秦系的人被指控刑訊逼供,才停職調(diào)查得這么快。 “馮隊長,你要知道,我在法庭上也是可能會指控警方刑訊逼供的哦?!毕纳治⑿?。 馮隊長霎時震了震!他相信,她絕不是在說謊。其實這件事,上頭既然要他負責(zé),他就是知道內(nèi)情的。不然沒法往上面的人想要的結(jié)果上審。正是因為他知道內(nèi)情,所以他知道這是冤案。任何人無辜被冤都不可能不聲不響地就認了,更何況這女孩子,性情、經(jīng)歷都不凡,她會受這冤枉? 必然是不能的! 雖然上頭把證據(jù)做全了,她即便不認,也有辦法入罪。但保不準她有死也要拉個墊背的心思,刑訊的事一旦她捅出去,上面的人不會有事,有事的不過都是他們這些小蝦米、替罪羊罷了。 馮隊長也覺得自己倒霉,攤上這么件棘手的案子。這徐王兩家的爭端,他這種小嘍啰,一不小心就會被拍得渣都不剩!但上頭說得很明白,夏芍如今還不是徐家的 孫媳婦,她如果有劣跡在身,徐家便不會要她。沒有了徐家,她不過就是名企業(yè)家。有錢又怎樣?當(dāng)權(quán)的要整她,她只有自認倒霉的份兒。這件案子審好了,他的前 程將會有大光明。 既然是為了前程,馮隊長自然也犯不著冒著在庭審上被指控刑訊的風(fēng)險。反正現(xiàn)在證據(jù)對夏芍不利,她想休息一晚,就叫她休息!他有的是時間跟她耗! 正權(quán)衡著利弊,夏芍往椅子里一融,微笑閉眼,慢悠悠道:“明天早晨之前,我什么都不會說?!?/br> 馮隊長回過神來,冷笑一聲,“那就請夏董好好休息吧,希望你能好好想想,明早我們再見?!?/br> 馮隊長站起身來,兩名警員上前,帶著夏芍去拘留所的房間。 而就在夏芍走出審訊室,到了警局大廳的時候,一道急切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小芍!” 夏芍轉(zhuǎn)頭,見元澤帶著棉衣從門口奔了進來。 馮隊長從后頭出來,一眼看見元澤,怒道:“誰叫他進來的?!” ☆、第四卷 嘯咤京城 第六十四章 第一卷 跟著元澤一起進來的還有名警員,聽見馮隊長的怒斥便趕緊過來,在他耳旁小聲嘀咕了句。馮隊長的怒容一霎僵住,僵著脖子轉(zhuǎn)頭,表情一時看起來有些滑稽。 青省省委書記元明廷的公子? 雖然兩方各有派系,但就官職來講,馮隊長在元明廷面前都算不上官。于是他果斷閉嘴,但卻緊張地盯著夏芍和元澤。 今晚的事,上頭是看好了時間的。如今正值年底,軍區(qū)軍演,徐天胤去了地方上,不在京城,現(xiàn)在動手夏芍找不到任何后臺。等徐天胤回來,案子應(yīng)該就能定下來!但馮隊長倒沒想到,元澤今晚會來。不過想一想,他便放下了心來。 這里是京城,可不是地方上。派系爭斗這么白熱化,元澤如果敢以他父親的名義鬧警局,那無疑會給元明廷惹麻煩。姜系這邊巴不得拉下秦系一名省部級大員來。 聽說,夏芍的人脈也挺厲害,但她這次被當(dāng)權(quán)的盯上,那些人脈只怕都不敢動。 這么一想,馮隊長在后頭暗暗一笑,甚至巴不得元澤因為擔(dān)心夏芍鬧起來。 夏芍卻先一步道:“我沒事,你先回去。放心我,最遲明天中午我就能離開?!?/br> 這話不僅讓元澤愣了,也讓馮隊長等人愣了。 離開?她憑什么這么說? 夏芍自然不解釋,她深深看元澤一眼。少年還穿著出席舞會的西裝,外套脫給了她,他只穿了件襯衫和背心。肩頭落著的雪片還沒融,發(fā)尖兒眉尾都見得到雪白,他喘著氣,顯然一路走得急。 “他們沒把你怎么樣吧?”不管夏芍剛才說的話是真是假,元澤只是打量著她問。 夏芍笑著把元澤的西裝外套脫了,胳膊上并沒有看見刑訊的傷痕,元澤卻眉頭一皺,上前便把夏芍的羽絨服給她披了上。夏芍也把元澤的外套遞給他,“穿上吧,別著涼了?!?/br> “穿的少的是你才對。”元澤看著夏芍,見她披著羽絨外套淺笑而立,看起來心情和精神都還好,“他們都來了,在外頭等著了。你徒弟和衣妮也來了。” “勸著他們,別讓他們鬧出事來。等明天。”夏芍深看元澤一眼,便道,“行了,早點回去休息,別擔(dān)心?!?/br> 她這么說,就是在暗示元澤別妄動。元澤自然聽得懂,但他眉頭還是皺緊了,“你被拘留了?拘留所里晚上冷么?你著涼了怎么辦?” 夏芍卻笑著看向馮隊長,“放心吧,馮隊長不會讓我著涼的。我若是著涼了,明兒就要就醫(yī)。這件案子就得往后拖。是不是,馮隊長?” 馮隊長聽著夏芍和元澤的話早就不耐煩了,聽見這句臉色一黑,“夏董放心吧,警方不會連這點都不尊重嫌疑人的?!?/br> 夏芍挑眉點頭,臨走前再囑咐元澤,“記著,勸住他們,一定等明天?!闭f完,夏芍便轉(zhuǎn)身走了。 元澤在原地看著離開的背影,眼底有些陰沉,也有焦急擔(dān)憂的神色。馮隊長卻怔了一會兒,夏芍的話里幾次三番提到明天——明天到底會有什么事? 他很想認為是夏芍在故作高深,但不知道為什么,他這心里一直噗通噗通跳個不停。 …… 夏芍離開后,元澤走出警局。 這年的圣誕夜京城的雪下得特別大,元澤才進去一會兒的工夫,地上的雪已經(jīng)又厚了一層。少年踏著雪出來,警局外頭的燈光里風(fēng)雪漫漫,染了少年深沉的眉宇。警局外頭,站著五人,五人頭臉上都落了雪,遠遠瞧著,雕像一般。直到見元澤一個人出來,五人才動了。 “怎么樣?” “怎么就你一個人出來了?” “他們不放我?guī)煾???/br> 柳仙仙、苗妍、周銘旭、溫?zé)詈鸵履菀积R圍上去問。 元澤搖頭,“她今晚被拘留,但她說明天就能出來?!?/br> 幾人一聽說夏芍被拘留,哪管元澤后面說的什么,當(dāng)即便怒了! 這回竟然是苗妍先說話,少女的眉眼里只看得見焦急,問:“那怎么辦?我們得想想辦法。我去打電話給我爸!他認識京城官場上的人,說不定能幫忙把小芍放出來?!?/br> 周銘旭眼神一亮,“對了!小芍不是認識安親會和三合會的當(dāng)家么?誰能聯(lián)系上?他們一定有辦法!” “不行!”柳仙仙出聲道。幾人里向來最瘋的她,今晚臉色嚴肅,難道認真,“你想想,小芍和徐將軍的事,京城官場上的人誰不知道?這樣他們還敢動她,對方肯定背景很厲害。這是有意找她麻煩,你讓黑道上的人出面,是嫌她麻煩不夠多,還想給對方找茬的理由?” “那怎么辦?”周銘旭撓撓頭,急得團團轉(zhuǎn),“徐將軍這時候又不在京城!現(xiàn)在軍事演習(xí),他的手機肯定打不通。” 就是能打通,夏芍也不會愿意驚動徐天胤。以徐天胤的性子,要知道她現(xiàn)在在警局,還不得連夜回來?他在軍演,萬萬不能回來。 這點眾人都清楚,因此找徐天胤的事,壓根就不考慮。 幾個人七嘴八舌討論,沒人聽見風(fēng)雪里,一名嬌巧玲瓏的少女從眾人身后走過,恨恨道:“下蠱!下蠱!” 只有溫?zé)疃茫D(zhuǎn)頭看了衣妮一眼,男孩握著拳頭,臉色發(fā)寒——他剛拜了師父,就有人欺負他師父! 元澤一直沒說話,平日里溫和的少年今晚臉色一直沉著,直到幾人感覺到氣氛不對,這才轉(zhuǎn)頭看他。元澤看了朋友們一眼,道:“她說明天中午就會沒事,我想她一定有什么應(yīng)對辦法。我們現(xiàn)在先不要找人,不要給她添亂,就等到明天中午?!?/br> 說著話,元澤轉(zhuǎn)身,望向警局斜對面的一家酒店,“今晚我不回校,去酒店住下,就近看情況。” 元澤這么一說,柳仙仙等人自然也決定不回學(xué)校。幾人都是大一新生,夜不歸宿按照校規(guī)是要警告處分的,但這時候,誰也不理這事。連從來都沒違反過校規(guī)的周銘旭和苗妍都沒說什么,跟著元澤去了酒店。 五人自然是睡不著的,于是開了間面對警局的套間,一起住了進去。一進去,衣妮便拍拍元澤,“喂!” 元澤一愣,轉(zhuǎn)頭看衣妮。她跟他們最近才認識,也就是吃飯的時候跟著夏芍一起來,說話不多。在元澤眼里,這女孩子看著嬌小玲瓏,其實并不好相處,沒想到今晚會主動跟他說話。 元澤怔愣的時候,衣妮一把拉了他往窗邊走。 把元澤拉到窗邊,衣妮指了指落地窗外。因為就在斜對面,警局門口看得很清楚,衣妮道:“看著那里,誰抓了夏芍,出來的時候告訴我?!?/br> “你想干什么?”元澤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