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淺將面條放在電視機前的茶幾上，又找了一只很小的凳子放在他腿邊，這才想起來提醒：“這個點，似乎還不是上學(xué)的時候?！闭f著，她指指墻上的鐘表。

    這個時間很詭異，詭異到現(xiàn)在她還在懷疑，自己是不是還在做夢沒醒來。

    周矜冷笑，“聰明，還會看時間。”

    陳淺：“......”

    將干凈的筷子放在他面前，軟著語氣催促他吃面條，“放久了就不好吃了。”

    看著周矜接過筷子拿紙擦了擦，少女抱膝緩緩蹲下身，對著氤氳成白霧的面條熱氣，漸漸出神。

    好像夢里的白霧就是這樣的呢，熱騰騰的，熏的人臉有些發(fā)燙，雙眼也會漸漸模糊。

    正想著，只聽啪嗒一聲從耳邊傳來，陳淺抬眼看過去。

    周矜不知什么時候放下了筷子，將還沒動幾口的面條推到一邊，意味深長地看她，“西紅柿雞蛋面？”

    陳淺不太理解，點點頭，“嗯是的，這是西紅柿雞蛋面，味道不對嗎......”

    “為什么是這個？”少年輕嗤，“你最好不要告訴我，你家只有西紅柿?！?/br>
    陳淺愣了愣，坦誠地說：“因為前幾天在姨父家看你吃飯好像吃西紅柿比較多，而且我剛好會做。是因為我做的不好吃嗎？”少女盯著面前的面條蹙眉不解地盯著面條看。

    周矜盯著陳淺那張?zhí)故幋蠓降哪?，覺得厭煩，“少長眼睛在人身上。吃飯就好好吃飯，東張西望干什么呢？”

    陳淺默默將筷子擺正，低著頭，沒再說話。她還以為剛剛周矜的好臉色是愿意緩和他單方面劍拔弩張的關(guān)系了，看來是她想錯了。

    “哦，我知道了。”少女聲音低低的，有些悶。

    周矜看她夾緊尾巴，一臉委屈，模樣就像一只通身雪白的小狗很好讓人欺負，眉頭舒緩，“你干什么？”

    “我去倒掉......廚房還有些垃圾?！标悳\對著他那張喜怒無常的臉，緊張的蜷了蜷腳趾。

    周矜挑眉，“意思是不給我繼續(xù)做了？”

    “嗯？”陳淺抬起眼睛，就聽少年挑剔的聲音響起，“陽春面，少油少鹽，不要蔥花?！?/br>
    陳淺努力回想陽春面的做法，眼皮打架，都快闔在一起了——

    好困吶。

    少女試著商量，“明早行不行？”

    “你說呢?！被貞?yīng)她的是冰冷無情的聲音。

    陳淺輕輕嘆了口氣，又無奈地打起了十二分精神進了廚房，邊翻菜譜，邊首次嘗試做陽春面。

    周矜聽見了少女微不可聞的嘆息。微勾唇角掀起冷笑。過了會兒，少年看了眼時間，眉頭蹙起，逐漸不悅，“陳淺，你睡鍋里了，還是打算餓死我？”

    “等等，我來了?！?/br>
    緊接著，就聽見了一聲關(guān)煤氣按鈕的啪嗒聲，少女腳步聲緊隨其后。

    陳淺端著陽春面過來，剛在茶幾上，因為來得著急，掌心燙的紅紅的，她放下碗后連忙摁在耳垂上散熱。

    周矜掃她瑩白的耳垂與手指，又看了眼陽春面，挑挑眉，“過來。”

    陳淺挪過去，看著面前這碗自己的處女座，小心翼翼地問：“怎么啦？”

    “吃吧?！敝荞鎸⒖曜舆f到少女手里。

    “嗯？”陳淺愣了下，“你不吃嗎？”

    “剛剛不是教我看時間呢？凌晨兩點多，”周矜說的坦蕩又無辜，“這個點吃什么飯。跟鬼搶飯吃呢？”

    陳淺小聲辯解，“當(dāng)時我以為是早上，所以我問你吃什么，你說什么都行，我就以為你想吃......”

    “那是一個小時前了吧？有你這時間磨蹭，我要么餓死了，要么氣飽了，”周矜看著她，語氣輕佻，“不吃了。倒了浪費，你吃，我看著?！?/br>
    陳淺回來后吃了點蛋糕又喝了牛奶，壓根吃不下——

    她拿著筷子坐在慢慢一碗面條面前，上邊還臥著一枚溫泉蛋，簡直欲哭無淚。

    陳淺吃面條幾根幾根夾著吃，吸一會兒，雪白的牙齒咬斷，然后挑起另外幾根苗條周而復(fù)始。嘴唇上沾著晶瑩的湯汁，吃的嘴巴鼓鼓的，還不時拿眼睛偷瞄他。

    吃相還可以，但很明顯，吃的不情愿。

    周矜慢慢地笑了，親自動手倒了杯溫水放陳淺面前，“慢慢吃，吃不完我陪你慢慢等。等到天亮的時候，剛好省掉早飯怎么樣？”

    陳淺剛端起水杯潤了潤嗓子，聽見周矜的話抬眼看他，“不一定要吃完的吧......”她將碗往前推了推，“我吃好了?！?/br>
    “吃好了？”周矜瞇眼。

    陳淺對上周矜壓迫感很足的眼神，愣了一下，立馬改口，“吃飽了。我吃不下了，真的?！?/br>
    周矜語氣不容拒絕，“吃，吃完說事情?！?/br>
    陳淺眼底酸澀，“什么事情你現(xiàn)在說吧。我困了，我想睡覺。我真的吃不下了?！标悳\小心地拉了拉周矜的袖子，“求求你了，哥哥?！?/br>
    “吃完睡?！敝荞胬溲劭粗悳\，“或者兩選一。不吃面和睡覺你選哪個？”

    “周矜我真的想睡覺。”陳淺兩個都想選，因而兩個都沒選。

    周矜笑了笑，“哥哥都不叫了？是不是不喜歡我這個哥哥？連家都不回，你不知道，我晚上等了你多久。”

    可這不是周矜不允許她叫他哥哥的嗎？他真的好奇怪。

    陳淺撇了撇嘴，沒再說話——總不能說討厭他，不喜歡周家，那小姨會為難。而且至少姨父是個很好的人。

    其實江阿姨說的很對，現(xiàn)在她沒什么能力，小姨供她上學(xué)，她必須得和小姨的身邊的一切將關(guān)系相處好。

    她也不是以陳淺的身份和周矜相處，她是以林初的侄女身份和她的繼子相處，所以，這些關(guān)系都只是附加的，因為別人因為立場對立所產(chǎn)生的情緒也應(yīng)該與她這個人本身分離。

    周矜討厭她，并不是因為她不好，換個人是這個身份他也一樣討厭。

    所以他要討厭就討厭她吧，她能做的只有慢慢調(diào)和好這段關(guān)系。她愿意為了小姨犧牲掉自己一小部分利益，這些與小姨往日對她的付出壓根不值得一提。

    以后大學(xué)的時候，離這里遠點，那時候就好了。

    陳淺哄好自己，低頭吃面，面坨了，也涼了，氤氳的熱氣都消散了。

    陳淺又想起了夢里的場景，要是一家人在一起吃餃子，肯定不會有人逼她。

    面放著久了，里面吸滿了湯汁，涼了也坨了，一點都不好吃。

    陳淺沒想到她做的東西會這么難吃，她以后再也不要吃陽春面了。

    好難吃，可是她也會委屈跟難過。

    她真的好討厭周矜。

    陳淺一口一口地吃，眼淚猝不及防地啪嗒啪嗒往下掉，每當(dāng)眼淚砸進面湯的時候，她都低頭喝湯，可是面湯究竟是鮮的，是咸的，還是苦澀的，她一點都嘗不出來。

    周矜靠在沙發(fā)上，看著小狗低頭乖巧地喝湯，心情愉悅了不少。

    一只乖巧聽話懂事的小狗似乎也不錯，要是沒有別的不軌心思那就更可愛了。

    周矜眉目舒展開，看著陳淺喝完最后一口湯時，手頓住了，眉頭也蹙起。

    只見那張巴掌大的臉上布滿了眼淚，微腫的眼睛與泛紅的鼻尖昭示了這張清秀的臉上發(fā)生的一切。

    第13章 山之高

    “吃都吃完了，哭有什么用，陳淺？”

    陳淺把碗放下，“我吃好了哥哥。明天還要上學(xué)，就先回房睡覺了。你要是沒事的話，就，就先回去吧?！壁s人不太熟練，但為了避免再被刁難，少女說完立即起身。

    “回房，回什么房，”周矜瞇了瞇眼睛，“你不喜歡周家嗎？”

    少女腳步頓住，回過頭，“......喜歡的?！?/br>
    “那你夜里一個人跑來這里干什么?！敝荞姝h(huán)顧了這間房子四周，語氣毫不掩飾嫌棄。

    聽完這話，陳淺不困了，她也跟著周矜的角度看過去，起初還有些窘迫，但環(huán)視過一圈以后，屋子雖小了些，每一處都干凈整潔，就有些生氣。

    一個人性格再好，但難免有脾氣。陳淺也是個有原則的人——

    她冷冷地說：“不要，我不想去?！闭f完后，就徑直進了房間，并關(guān)上了房門。

    開門時力氣大了些，關(guān)門時費了點勁收手，但依舊沒能hold住，門咣當(dāng)一聲摔在了門框上。

    少女這才回過神，抬手摸了摸紅的有些發(fā)燙的臉頰，然后她聽見了客廳的大門關(guān)上的聲音，緊接著是樓下騎車發(fā)動機的聲音，知道是周矜走了。

    陳淺糾結(jié)了會兒，最后腦袋宕機了，她坐回床邊，拿紙將臉擦干凈。想了想——

    去書桌邊拿了一只蒸汽眼罩戴上，這才躺回柔軟的床上，墜入夢鄉(xiāng)。

    ·

    陳淺第二天六點鐘就被鬧鐘叫醒了，她洗漱好，時間還早著，江阿姨的人還沒來，她拿出英語單詞背了會兒，背好后，拿出了日記本開始補寫昨天的內(nèi)容。

    【今日天氣晴，夜里下了小雨?！?/br>
    洋洋灑灑記錄了一些在學(xué)校里發(fā)生的瑣碎小事與生活中的趣事，寫到最后的時候，想到了昨天晚上一整晚不怎樣愉悅經(jīng)歷——

    日記本有時也可以當(dāng)做是記錄感情，宣泄情緒的工具。

    【江阿姨開導(dǎo)我，所以即便知道周矜可能并不是一個完全的好學(xué)生，為了大家，我決定試著喜歡他，好好和他相處?？墒撬靶ξ覍W(xué)東西慢，趕我下車，又逼我吃面，我不是很喜歡這樣?！?/br>
    少女想著撇撇嘴，寫了很多吐槽的話。

    最后得出一個結(jié)論——【周矜不是個好人?！?/br>
    情緒宣泄完畢，陳淺將日記本翻過一頁，嘆了口氣，寫下了當(dāng)天的日期。

    【今日多云，周矜不是一個好人，所以我選擇視而不見——算了，寬宏大量?！?/br>
    寫完這些，陳淺滿意地闔上了筆記本，覺得四肢有些酸痛。陳淺沒留意，將面前的熱牛奶喝完，就聽見了樓下傳來了汽車鳴笛聲。

    她立即拿著書包，下樓，只見一輛超跑停在樓下，陳淺立即上前，剛想打招呼，就見著超跑后門的窗戶落了下來，里面露出了一張狷狂張揚的臉，帶著一副定制墨鏡，很有型，氣質(zhì)在那，也并不浮夸。

    “居然是你，”江若誠推著墨鏡往下移到他高挺的鼻梁上，笑著說，“這么快又見面了?！?/br>
    陳淺這才反應(yīng)過來，江阿姨，江太，居然是江若誠的母親。原來江若誠就是小姨說的江阿姨那個剛從國外轉(zhuǎn)學(xué)回來的兒子，世界好小啊。

    “上來？”江若誠笑。

    陳淺點點頭，立即拿著書包上了車，她不由地又想起撞見周矜打架的那晚，其實有很多事情沒搞明白，有些奇怪。

    比如，那天晚上似乎是江若誠帶著的人先動的手。又比如，周矜帶的保鏢將人打得好像還挺嚴重，至少已經(jīng)超出正當(dāng)防御的范疇，可為什么這么一起聚眾斗毆的事故就這么輕輕揭過了呢。

    “你還好嗎？”陳淺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