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苯瓗Z回應(yīng)他，“如果有下輩子，投胎離京城遠(yuǎn)點(diǎn)?！?/br>
    江淇似是想對這句話做出一些回應(yīng)，卻一絲表情也做不出來，直到氣息也逐漸微弱，像是徹底沒了生機(jī)。

    江嶼伸出手去，輕輕將對方的眼皮合上。起身之時，忽然察覺到一陣無來由的眩暈K。

    他緩步走向室外，天氣有些壓抑，灰色的云沉重地壓下來，像極了夢境中那暗無天日的雨幕。

    宮路上仍然沒有多少人，是他和蕭向翎提前將人支走的緣故。而事實(shí)上清晨的臺子四周，圍觀的百姓中不少都是由朝臣偽裝而成的，他當(dāng)時密信通知每一位大臣說，“便衣前往，可窺知真相?！?/br>
    江嶼順著空無一人的小路緩慢向外走著，不知走了多遠(yuǎn)，他聽見遠(yuǎn)處傳來略顯嘈雜的聲音，與眾人雜亂的腳步聲。

    他站在了原處。

    未等片刻，他看見前方不遠(yuǎn)的拐角處走出一人一馬，那人實(shí)在過于熟悉，以至于他隨意瞥一眼都不會再忘記。

    他黑色的衣角被勁風(fēng)吹起，略有凌亂的黑色長發(fā)幾乎與環(huán)境融為一體，讓人有幾分惘然。

    而蕭向翎的身后尾隨著今早出行的一眾大臣，再往后則是蕭向翎帶來的幾百北疆軍。他們身著黑色裘衣，手執(zhí)長矛弓箭，與散漫的中原軍有著天壤之別。

    據(jù)說十年前的北疆軍也頹敗得很，但自從蕭向翎開始帶兵后，整個大軍都換了一張臉般，從柔軟的貓蛻變成了一群驍勇的狼。

    江嶼的目光一直釘在蕭向翎身上，看見對方在自己身前幾米的地方下馬，朝自己走過來。

    蕭向翎在江嶼面前半跪下來，沉聲道，“殿下，殺害夏丞相、為害朝綱、蒙騙君王的罪人已經(jīng)被臣拿進(jìn)牢中?！?/br>
    這句話說完，他忽然做了一個江嶼沒想到的舉動。

    他把臉上的銀質(zhì)面具取下來，露出俊朗而深邃的骨相眉眼。

    這是他第一次在眾人面前、在麾下的北疆軍面前摘下面具，可他的目光一直聚焦在江嶼身上，仿佛周圍一切的風(fēng)聲、人物都與他無關(guān)。

    “殿下，末將在初入京城之時，就被殿下的勇氣與才華折服，故愿在滿朝文武間提出請為皇子伴讀一任，以示誠心?？芍笫露嗲?，如今想來，末將并未真正為殿下做過什么事。連剛剛……也未能護(hù)在殿下身邊?！?/br>
    “但今后，末將愿率北疆軍歸附，任憑殿下差遣，絕無二心?！?/br>
    他抬頭看著江嶼，那俊美而純粹的眸子干凈而通透，江嶼在其中看不到任何能玷污那雙眼睛的東西，只有自己垂眸俯視的映像，沉浸而堅定。

    “任憑我差遣？當(dāng)著滿朝臣子的面，這么敢開口？”江嶼打趣似的低聲問著，音量只有兩個人之間能聽見。

    “北疆軍別無二心，我任你差遣。”對方同樣低聲答道，“無論在誰面前，我都敢說?！?/br>
    “你是我永遠(yuǎn)要追求的人?！?/br>
    江嶼挑眉，聽見蕭向翎身后的大臣有人開口。

    “七殿下，自先皇駕崩，可謂是朝綱混亂，內(nèi)憂外患。太子出征北疆而被二皇子暗算，二皇子又被殿下處決，而三皇子即位后可謂是不辨忠良，整天被那妖士蠱惑，甚至加害于殿下與夏丞相。國不可一日無君，而七殿下您曾出征北疆，與北寇談和，又與蕭將軍一同整頓風(fēng)氣，處置jian臣，您若愿意登天子之位，可謂是民心所向，大勢所趨?！?/br>
    下面立刻附和聲一片。

    江嶼目光掃過眾人，最后回到面前蕭向翎的身上，將喉中想說的話咽了回去。

    “容我再權(quán)衡考慮些許時日?！苯瓗Z說道，“近期朝事，便請一位老臣暫且負(fù)責(zé)吧?！?/br>
    蕭向翎跟著江嶼回到了對方的寢宮內(nèi)。

    距上次京城分別，已經(jīng)不知有多少時日，如今回到此處竟有恍若隔世之K。堂院內(nèi)的松樹依舊挺拔毅力，而物是人非。

    數(shù)月前分別時，蕭向翎從未奢望能得到江嶼的心意，告別之時也客套正式得很，卻不想如今已經(jīng)可以在兩個人的私密處牽著對方的手，另一只手護(hù)著對方的后頸，將他按在院中的樹干上。

    “江嶼……”

    接吻的間隙，蕭向翎沉聲開口，他的聲音粗重而低啞，帶著濃厚而化不開的欲念。

    “我喜歡你。”

    由于站立的姿勢，兩個人身體緊貼，在各處位置都點(diǎn)起一片火來。

    “這么急做什么？”江嶼半開玩笑地譏諷，“我又沒死。”

    他看著蕭向翎的眼睛，忽然想問一個心底疑惑很久的問題。

    “你最怕什么？”

    蕭向翎的動作在瞬間停住，只是輕吻著對方的額頭與眼角，良久回應(yīng)道，“為什么總問這個問題。”

    “不知你還記不記得，很久以前，在你將我救回來的當(dāng)天，就問過一樣的問題?！?/br>
    “記得?！苯瓗Z輕笑，“因?yàn)槟闩率裁?，都瞞不過我?！?/br>
    “當(dāng)時我從你眼中什么也看不見，所以問你，你告訴我什么也不怕?！苯瓗Z輕聲說，“現(xiàn)在我看見你，依舊什么也沒有，是你真的什么都不怕，還是我看不見你？”

    蕭向翎垂著頭沉思片刻，隨后忽然說道，“可能不一樣。”

    “殿下之前看到的，和現(xiàn)在看到的，或許不是同樣的東西?！?/br>
    “如何說？”

    “之前或許我沒什么好怕的，所以你什么也看不見，但是現(xiàn)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