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jié)
“怎可如此!” ………… 看著下頭的越加憤怒的學(xué)子,張君銘吐吐舌,縮縮頭,這書生要是鬧起來可比士兵們還要難搞,啊,哪一句話是怎么說來者?秀才一張嘴,說死大棒槌?? 張君銘又心頭暗自慶幸,幸好舅舅李云鶴幾年前就被踢出了李家,已經(jīng)不算是世家人了,不過,按照舅舅對家族的重視,只怕將來鬧大的時候,舅舅也沒有辦法坐視不管了。 林秀看著下頭已經(jīng)嚷嚷著要去帝宮請愿又嚷嚷著要罷考的學(xué)子們,皺了皺眉頭,側(cè)頭看向張君銘,低聲問道,“君銘,你知道玄雨和方舒他們?nèi)ツ牧藛???/br> 張君銘端起茶喝了一口,才小聲說道,“不知道,不過,放心,沒事,他們都沒有扯進(jìn)這事里?!?/br> 林秀瞪了張君銘一眼,他問得又不是這個!他是想問玄雨和方舒做什么去了,在這次學(xué)子鬧事的事情里,他們又負(fù)責(zé)做什么,哎,他進(jìn)禮部好幾年了,目前也只是做個小書吏,博雅讓他來酒家看戲,卻又不告訴他做什么……真是! 張君銘攤攤手,很是無奈,他也什么都不知道好不好! 而就在這時,學(xué)子們終于出發(fā)了! 林秀趕緊的站起身,探頭看去,學(xué)子們分為兩派,一派朝左走,看方向應(yīng)該是帝宮天街!一派朝右走,看方向,哎,難道是要離開帝都? 怎么回事?怎么還分開了? 林秀還在思索,張君銘已經(jīng)騰騰的動身追去了。 張君銘追著朝右走的學(xué)子們,見這些學(xué)子們一出酒家的門,就轟啦一下,四下散開了,張君銘見狀,就追著其中一個學(xué)子而去。 跟著這個學(xué)子到了下榻的客棧,躲進(jìn)屋頂,仔細(xì)的聽著: “哎,公子,怎么收拾東西?難道我們不考了?” “考什么呀!走,哎,等等,容我寫一寫信?!?/br> “寫信?公子您要做什么?” “聽著,如果我們離開京都遇上了麻煩,或者,我有個萬一,你要將信藏好,找到桃源社的人,交給他們,他們會幫著我們昭示冤屈!” “公,公子……您,您別嚇唬小的?。 ?/br> “哎……聽著,世家豪族,權(quán)傾天下,寒門士子除了抗議罷考還能做些什么,我們這些人,分成兩組行動,一組前往帝宮請愿,一組就離開京都,蟄伏民間,以待將來,但,世家豪族豈是會容許我等蟄伏民間?星星之火尚可燎原?何況我等寒門士子除了出身,誰人不是才華出眾?世家豪族定會將我等今日酒家聚會之人一一鏟除!因此離開京都,也不過是死路罷了!但,能逃得一人就算保留了一份力量?!懵犞f要藏好信,待離開京都,你就馬上離開,去尋找桃源社的人吧。他們定會保護(hù)你……” “可是……,可是公子,那些桃源社的人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小的怎么找?。」?,不是小的說你,您既然知道是死路,您又為何今日還要去聚會?” “……你不懂,大夏朝若再不變革,世家豪族若再不鏟除,不出五年定然會被蠻夷所滅!寒門士子再無出頭之日!從來變革,總是要以鮮血開路,今日聚會之人誰不清楚這個理?” …… 張君銘凝神聽著,心頭不由有些恍然,這難道就是源少主讓他們前來看學(xué)子鬧事的目的? ☆、第87章 定情(5) 張君銘這邊思考著,那書生卻已經(jīng)收拾妥當(dāng),并快速離開了廂房,打算離開了,張君銘見此,干脆也跟著離開,在跟到京都城門口,確認(rèn)那書生朝南方離去后,張君銘就先奔去離此最近的桃源社的一個小駐站,派了兩人暗中跟著那書生,就轉(zhuǎn)身朝周家奔去。 他得趕緊去回稟源少主, 而此時的林秀在張君銘離開后,也跟著離開,但他沒有朝周家而去,他不同于常年不在京都的張君銘,也沒有張君銘那樣高超的武藝,張君銘可以無聲無息的悄然到達(dá)周府,他只怕還沒有走近周家,就被有心人探知。因此,林秀反而朝茶館走去。 在應(yīng)考學(xué)子集會,并朝京都帝宮前進(jìn)時,早就有人將此事告知了主抓京都治安的宋閣老以及主抓大考事宜的于閣老和鄭閣老,還有溫國師。 因此,在學(xué)子們朝帝宮進(jìn)發(fā)的時候,就有一大批京都軍備營的人前來攔截了,這里學(xué)子們?nèi)绾螒嵟?,如何義憤填膺,如何和軍備營的人進(jìn)行沖突暫且不提,就說此時溫家的畫舫里,又有兩人緊急前來尋溫國師議事了。 這兩人正是于家的代表和鄭家的代表。而議事的主題也不是來找溫國師討主意,議事的主題主要是兩個方面: 第一,應(yīng)考學(xué)子的鬧事來得極為突然,而且還是選在了花燈節(jié)這天,各個世家豪門各方勢力都在今天直接目睹了學(xué)子鬧事沖撞帝宮的場面,此事已經(jīng)無法壓下,用不了多久就會天下皆知!而在此之前,他們這些主掌京都事宜的人竟然都沒有收到任何消息! 還有,此次應(yīng)考學(xué)子鬧事最主要的引子,就是那份本來在大考公布日才會出現(xiàn)的中舉名單!是誰泄露出去的?京都里是誰有這樣通天的本事!? 第二,此次事情該如何結(jié)束? 在溫家畫舫里,溫國師和世家代表正在凝重商談的時候,溫秋雨坐在畫舫小花廳的屏風(fēng)后凝神的聽著屏風(fēng)另一邊,她的父親和兩位世家伯伯的磋商的話語,溫秋雨心里有種莫名的直覺,這次的事情,或許和周家的周博雅公子有一定的關(guān)系? 當(dāng)然,這種莫名的直覺,只是一瞬間而已,畢竟京都里稍微有些勢力的都知道,周家公子周博雅奉師命,行走天下,不入朝閣,既然不入朝閣不爭奪權(quán)勢,又怎么會策劃這種事情? 溫秋雨自嘲的這般想著,心里同時隱約騰升出一種謀算,也許她可以借此時機(jī),謀劃她和周家公子的好事!此時,各世家的注意力都會集中在應(yīng)考學(xué)子的鬧事上,那么,他們一定沒有時間來關(guān)注周家公子,而她就可以趁機(jī)和周家公子訂下婚約,只要訂下婚約,那過些時日的世家豪門的聯(lián)姻季,也就是玉石盟月,就可以避免了。 花燈節(jié)不單單是民間的相親日,也是世家豪門的相親日,在花燈節(jié)里,適婚的貴女和貴公子們會相互掌眼,一旦看中了,那么在接下來的二月就會由男方上門提親,然后順利的話,就會結(jié)盟……因此,二月,也是聯(lián)姻季,后來有人嫌棄聯(lián)姻季這個名字不雅,于是就改為了玉石盟。二月也就是玉石盟月。 溫秋雨對京都的貴公子都早已了解,那些個貴公子里也不乏才貌品德杰出的,但就是不能讓她心動,唯有周博雅,周公子,是她溫秋雨有生以來,唯一的,想要得到的! 哪怕謀劃親事有些丟了女兒家的矜持,但溫秋雨覺得值得,那周博雅是她認(rèn)定的良人! 坐在屏風(fēng)后的溫秋雨默默的攥緊了手,她從未想過要是謀劃失敗怎么辦?那周博雅公子已經(jīng)拒絕她了,也許是她不敢想,亦或者,身為溫家的姑娘,身為京都才貌品德第一的貴女,她的驕傲,不容許她失?。?/br> ****** 而同一時間的京都各個地方都開始喧嘩起來,那應(yīng)考學(xué)子可是都和那膀粗臂圓的軍備營的士兵們都打起來,瞧瞧,人家書生弱不禁風(fēng)的兩三個沖上去才推倒一個粗漢子!可就算是這樣,這群弱書生,都還是奮不顧身的不怕死的都往前沖!看著一個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們這樣拼命,在客棧屋頂上圍觀的沈高義和容和都不由動容起來。 而不只是沈高義和容和動容,那些粗漢子們也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容和低聲喃喃著,“他們?nèi)绱似疵?,為的……可是這大夏朝啊!” 沈高義目光幽沉,看著下面被粗漢子一個一個推倒,上枷鎖,拳打腳踢,鼻青臉腫了,卻還是嘶喊著“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那眼神里的斗志和堅定的信念未曾動搖半點! 沈高義藏在袖袍里的手慢慢的攥緊,他之前已經(jīng)從周博雅那里聽說了此次行動的完全計劃,他知道,眼前的這一幕是必須的,那時候周博雅是怎么說的? ——“所謂改革變法無不從流血而成,當(dāng)年大夏朝建立之初,爭斗流血持續(xù)了整整二十年!如今,為求寒門士子科舉路,為求大夏朝一片清明天空,也只能如此!” ****** 而此時,掀起這一片波瀾的周家清蘭苑里。 周博雅在如水月色下,牽著周樂雅緩步走在竹林里,在竹林深處有一座竹亭,今晚月色正好,花燈節(jié)的夜晚,外界那么熱鬧,他們也沒有必要這么早就寢。 周樂雅看看天空的皎月,側(cè)耳聽著竹林里瑣碎的小動物們的聲響,手被身邊自家兄長緊緊牽著,他的心情很好。 周博雅見周樂雅臉上的淺笑,也不由露出了溫柔的笑意,捏捏周樂雅的手,就走進(jìn)了竹亭。 竹亭里已經(jīng)備好的熱酒和幾盤小菜。而桌上擺著四個酒杯。 周樂雅困惑的看向周博雅:哥?待會還有客人嗎? 周博雅微微點頭,笑道,“嗯,是張君銘和林秀?!边@時候應(yīng)該差不多來了吧。 果然,周樂雅剛剛坐下,就聽竹林那邊劍石低喝一聲,“來者何人?!” 周樂雅循聲看去,就見張君銘匆匆走了過來,周樂雅不由揚(yáng)起嘴角的笑,好久不見張君銘了。 張君銘一見周樂雅愣了一下,隨即對著周樂雅咧嘴笑道,“樂雅!好久不見了!” 張君銘心里猶豫,該不該當(dāng)著周樂雅的面說現(xiàn)在外面的事情?一直以來,他只知道樂雅在外行醫(yī),好像沒有怎么參與到桃源社的事情里?說不定源少主不愿樂雅摻和進(jìn)來。 這邊張君銘在猶豫,周博雅卻主動對周樂雅提及道,“君銘今晚來是要跟我說外面的事情?!闭f完,周博雅看向張君銘,微微點頭。 張君銘這下才定下心來,嗯,看來源少主是不介意這種事情讓樂雅知道。 周樂雅笑瞇瞇的點頭,對著張君銘笑得眉眼彎彎的,這眉眼彎彎的笑看在周博雅眼里,就刺眼了! 周博雅不動聲色的開口,“君銘,外面的局勢如何?” 張君銘立即正色的回答著,“源少主,我來的時候看見不少書生被軍備營抓走了。還有一些書生現(xiàn)在應(yīng)該已經(jīng)逃離了京都,我已經(jīng)命人跟著一個書生去了?!鳖D了頓,張君銘臉色凝重的問道,“源少主,我們需不需要派人保護(hù)那些逃出京都的書生?” 周博雅搖頭,“不用,現(xiàn)在的局勢發(fā)展,上閣議不會動那些逃出京都的書生,如果那些逃出京都的書生有個萬一,只怕天下寒門士子都要起來造反了,我想他們應(yīng)該不會蠢到這種地步才是。”周博雅說到最后一句的時候,語氣里帶上了nongnong的嘲諷。 張君銘一聽,心頭暗自松了口氣,但不放心,還是將他跟蹤那個書生時所聽所見仔細(xì)的講來。 周博雅聽著,贊賞道,“這倒是個不錯的。” 一旁的周樂雅也輕輕點頭,不錯的人,有遠(yuǎn)見卓識,還有犀利的目光看透局勢,且不怕死。 不過,周樂雅更加困惑的是,聽剛剛張君銘和兄長所說,現(xiàn)在外面有應(yīng)考的學(xué)子和官府對抗?且這事和自家兄長脫不了關(guān)系? 周樂雅看向周博雅:哥,這是怎么回事? 周博雅緩緩開口,“大夏朝積弱已久,其中一個弊端,就是這科舉應(yīng)試,只取世家豪門學(xué)子,寒門士子縱使才華出眾,若不依附世家豪門,也難有出頭之日。而科舉應(yīng)試的這種弊端,也讓世家豪門之間積怨更深,此次學(xué)子憤而對抗官府,不過是遲早的事情罷了?!敝懿┭泡p描淡寫的說著,其中省略了在幾個月前他就已經(jīng)開始籌謀此事以及籌謀的各種事宜。 周樂雅恍然點頭,隨即疑惑問著:哥,這次的科舉考試會做如何結(jié)局? ——當(dāng)然是不可能就此解決科舉應(yīng)試弊端,但,既然兄長參與了,想必是想讓事情朝著某個方向前進(jìn)的吧? 周博雅笑了笑,目光里透出意味深長,“大概是沒有結(jié)局吧?!?/br> 一旁的張君銘困惑的看著周博雅,沒有結(jié)局?這句話是在說……這次的事情? ******* 同一時間的京都某座莊園里,李云鶴背負(fù)雙手,抬頭看著被烏云擋住了半邊臉的月亮,他的身后,李玄雨和李青玉沉默對坐。 李云鶴盯著月亮半晌,才長嘆開口,“大概,這次的事情最好的結(jié)局就是沒有結(jié)局吧?!?/br> 李玄雨立即抬頭看向李云鶴,恭敬起身,拱手道,“先生所言,和少主所講絲毫不差。” 李青玉冷笑一聲,譏嘲道,“先生德高才廣,又豈是你家少主所能相比!” 李玄雨沉默的看著李青玉,垂下眼,沒有任何回應(yīng)。 李青玉眼里的氣惱更深,而同時,墨色的瞳孔里還有更深的苦澀,為什么,他們之間已經(jīng)陌生至此! 李云鶴無奈的嘆了口氣,對李青玉的激憤和偏激已經(jīng)是無語了,他對李玄雨嘆道,“別介意啊,不過,玄雨,你且回去吧,我對源少主的提議很感激,但,我如今只希望做一個閑云野鶴的人,不愿再入朝閣?!?/br> 作者有話要說:呼,終于趕上更新了??! ☆、第88章 定情(6) 李玄雨見此,就拱手,恭敬說道,“既然如此,玄雨就此別過?!?/br> 李云鶴擺擺手,李青玉就用陰郁的目光盯著李玄雨,陰沉的目光緊緊的隨著李玄雨,直至李玄雨走出這個小院落的大門。李青玉還在盯著那緊閉上的大門許久,直到李云鶴輕嘆一聲,李青玉才垂下眼簾。 “青玉……何苦呢,”李云鶴緩緩嘆道,抬手拍拍李青玉的肩膀,“玄雨這么做也是為你好?!?/br> 李青玉只是緊緊的抿著唇,沒有言語。 為他好,他不需要任何人來為他好!特別是……玄雨! 李云鶴見李青玉這緊緊的抿著唇倔強(qiáng)的模樣,也就不再說話了,青玉的性子有多倔強(qiáng),他是清楚的,而玄雨……也同樣的固執(zhí),且,牽涉到感情,李云鶴也不敢多言。 于是李云鶴轉(zhuǎn)開話題,低聲說道,“青玉,這幾日,京都的局勢會很混亂,你最好待在這里不要出去,李家的事情已經(jīng)和你無關(guān),你只要顧好你自己就行?!?/br> 李青玉一聽這話,側(cè)頭看向李云鶴,“云鶴叔,你要回李家?”局勢緊張,就該和他一樣留在這個小院落里,但聽云鶴叔的意思,他要出去?難道是李家? 李云鶴微微一笑,“你別擔(dān)心,就算回了李家,也不是要做什么?!彼抢罴胰耍还茉谀睦锒紵o法舍棄對世家宗族的責(zé)任。源少主讓玄雨來找他,不是要招攬他,而是借此告訴他,局勢混亂,正是他回李家的好時機(j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