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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紅塵四合在線閱讀 - 第43節(jié)

第43節(jié)

    他倒在草堆里,爛麥秸的霉味兒直沖天靈,他也沒心思抱怨,渾渾噩噩看著屋頂,腦子里空無一物。

    也不知過了多久,朦朧間聽見門上鐵鏈觸動的聲響,他一骨碌爬了起來。來人有兩個,都是衙役打扮,帽子壓得低低的,看不清臉。

    這大半夜的,提審也不該在這時候。他往后退了一步,“你們是哪部的?”

    那兩個人進(jìn)來了,手腳麻利地押住他,怕他喊,把嘴給捂了起來。

    “哪個部的?”其中一人嘻嘻發(fā)笑,“閻王部的,我們主子請您喝茶吶?!?/br>
    他嗚嗚掙扎,另一個不急不慢抽出他的褲腰帶,在牢門上系了個扣,“昨兒礙著有人來,讓你小子逃過一劫,便宜你了。咱們受了命,該干的活兒還得干完,受人錢財替人/消災(zāi)嘛,公爺您得體諒小的們?!?/br>
    吉蘭泰不能認(rèn)命啊,使出吃奶的勁兒,好不容易掙開了,提著褲子想叫救命,人家刀尖抵在他脖子上了,“您把這兒當(dāng)戲園子了,還打算來一嗓子?爺給你個白刀子進(jìn)紅刀子出,不信你試試?!?/br>
    吉蘭泰都哭了,罵罵咧咧說:“老子跟了他三十年,沒有功勞還有苦勞呢,現(xiàn)如今他翻臉不認(rèn)人,宇文弘贊,我cao他八輩兒祖宗!”

    那兩人相視一笑,“您別瞎冤枉人啦,可不是莊親王讓我們來的?!?/br>
    “娘那個屙的,不是他是誰!有能耐殺人,別怕老子閻王路上惦記……”

    他嘴里不干不凈,那兩人把繩環(huán)套上了他的脖子,“您下去見了溫御史,勞駕替咱們哥倆傳個話,咱們請他老人家安吶?!闭f完了一掃他腿,他站立不穩(wěn),重心落到了脖子上,登時兩眼反插上去,給勒得上不來氣兒了。

    隔著一塊木板的囚室里站了幾位王公大臣,從頭到尾聽下來,聽得濃眉緊鎖。派出去的侍衛(wèi)回來復(fù)命,弘策的目的達(dá)到了,擺手叫人把吉蘭泰放下來,也不言聲,前頭引路,把人都引進(jìn)了茶房里。

    “我 耳朵有恙,不知道吉蘭泰都說了什么,各位大人可都聽明白了?”他拱了拱手,“今兒請諸位先回,明天堂上自有決斷?!北娙藨?yīng)個是,紛紛退了出去。老十三走得 慢,他伸手拉了他一把,背靠門框說,“我近來累得厲害,明天吉蘭泰招供之后,弘贊就交給你了。溫祿的案子,算是做哥哥的走個人情吧,你好歹替我周全。我昨 兒接了線報,喀爾喀局勢不穩(wěn),估摸著用不了多久我還得上那兒平叛……這一走,歸期渺渺……”他搖了搖頭,無限凄涼。

    弘巽在他腕上按了按,“十二哥太辛苦,如果朝廷派兵,你還是稱病請辭的好。”

    他嘆口氣,依舊搖頭,沒再多言,落寞走進(jìn)了月色里。

    沒有回醇親王府,直去了酒醋局胡同。進(jìn)門的時候看見正屋檐下蒙著白布,滿院紙車紙馬,伴著和尚的誦經(jīng)打磬聲簌簌作響。

    沙桐上來請安,他朝屋里看了眼,“都收拾停當(dāng)了?”

    沙桐道是:“請人批了殃榜,陰陽生推算了入殮的時辰,在明兒酉時。”

    他嗯了聲,“福晉呢?”

    沙 桐愁眉苦臉道:“福晉不讓咱們管她叫福晉了……自打舅爺停了床,她就一直守在簀床邊上寸步不離。您下半晌沒在,索家姑娘來了,哭得那樣兒……”他撫膝嘆 氣,“奴才沒見過這么慘的,要不是索家來人把她硬拉走,沒準(zhǔn)這會兒一塊兒去了。認(rèn)真想想,舅爺撒了手,留下福晉和舅奶奶,最可憐的數(shù)她們倆?!?/br>
    是啊,一個是meimei,一個是苦等了十多年的未婚妻,本來以為熬過了這個坎兒,好日子就在眼前了,結(jié)果只是空歡喜一場。

    他鼻子發(fā)酸,別過臉去。記掛定宜,卻又有些不敢見她,猶豫了很久才邁上臺階。

    她一身孝服跪在那里,單薄的側(cè)影顯得凄涼。他拈香祭奠過后上前叫她,輕聲說:“我命人替你守夜,這么下去怕熬不住,還是回屋睡一會兒?!?/br>
    她 連頭都沒有回一下。他知道她怨他,他也自責(zé)無奈,可是說什么都晚了。他心里撕扯,嘴角忍不住抽搐,略緩了緩才道:“今天/朝廷下了旨意,收繳莊親王實權(quán), 留府待審。吉蘭泰也招認(rèn)了,明天案子大約就能結(jié)。后頭的事不由我經(jīng)手,交睿親王和大理寺承辦,我托付了弘巽,請他一定替溫家平反……”

    “還 有什么用?”她眼里含著淚,透過一層水的殼,眼神堅硬直破人心,“平反能換回我爹娘哥哥的命嗎?遠(yuǎn)的不說,就說眼前人,繞了個大圈子,最后還是死在你們宇 文氏的手上。你說你會保他周全,你做到了嗎?你讓我放心,結(jié)果我三哥死了,你沒能兌現(xiàn)承諾。我跪在這里一整天,想了很多,如果當(dāng)初沒有回京來,他一定可以 健健朗朗活著。是我貪心,我只顧自己,把他拽進(jìn)了火坑里,我這一輩子都不能原諒自己。而你呢,我為什么要遇見你?”她緩緩搖頭,“我后悔了,后悔得不知怎 么才好。我不該想著和你在一起,我應(yīng)該跟汝儉離開中原,照他的話做,好好找個人嫁了,從頭開始生活??墒俏摇彼f到恨處,無法再繼續(xù),狠狠抽了自己一 耳光。

    他看得心驚,上去掣住了她的手,“不要這樣……”

    她推開他,垮著雙肩看他,“我那時天天想著你, 希望你能找到我,甚至奢望做你的福晉。如今回過頭來看,我到底干了些什么?因為我的自私害死了三哥,這是我這一生永遠(yuǎn)沒法彌補的錯。我愧對三哥,也愧對海 蘭,她今天來,你瞧見她的樣子了嗎?你知道所有希望都變成泡影的痛苦嗎?”她嘲訕一笑,“你是王爺,你怎么會懂呢,老百姓對你們來說不過是螻蟻,死了算得 上什么?!?/br>
    她這么說,真的叫他傷心至極,長久以來他一直在努力,如果沒有遇見她,他不會留意溫祿案,不會想盡辦法替溫家申冤??上Р盍艘徊?,汝儉死了,失之交臂,他也難過心疼,可是她為什么要這樣怨恨他?

    他 沒法和她置氣,也許她只有恨一個人,才能抵消心里的痛吧。他看著汝儉的臉點頭,“是我的錯,我無能,我對不起三哥。大牢里早就加強了戒備,入夜更是有人巡 獄,什么人能進(jìn)來行兇,我也百思不得其解。所幸弘贊已經(jīng)叫咱們逮住了,事情的真相到底怎么樣,最后自然有個決斷。”

    她橫他一眼,咬著槽牙說:“我不在乎什么真相,我要替全家人報仇,我要手刃仇人!”

    他訝然看著她,“你是什么意思?”

    她昂首凜凜站著,身板挺得筆直,“我在師父手下捧了六年的刀,滿打滿算也到了該開山的時候了。莊親王那么多條命案在身,是不是該推出午門斬首?”

    她 還想重cao舊業(yè)不成?這怎么可能!他一時不知道怎么規(guī)勸她,她現(xiàn)在怒火攻心,說什么都聽不進(jìn)去吧!他只得耐下性子同她解釋,“大英處置宗室都是留全尸賜自 裁,事關(guān)皇家臉面,絕不會推到大庭廣眾下斬首示眾。我知道你心里恨,你要出氣,罵我打我都可以,不要和自己過不去?!?/br>
    定宜是鉆進(jìn)牛角尖里了,她也知道自己無理取鬧,可是她滿腔的怨氣從哪里發(fā)泄呢?他總是這么冷靜,他為什么可以這么冷靜?她一雙眼睛怔怔盯著他,“你猜我現(xiàn)在在想什么?我在想如果我死了,你會不會即刻宰了莊親王?”

    他 心下一顫,簡直被她氣得頭發(fā)暈,“你非要意氣用事么?你要報仇,我想法子成全你就是了,何苦說這樣的話!汝儉的死不是只有你一個人難過,我一直希望你們兄 妹好好的,等案子平了,把溫家大院贖回來,汝儉重振家業(yè),你也有個娘家好走動……可是都完了,汝儉不在了,就像建好的房子塌了大半,我心頭也是千瘡百孔。 我知道他停在家里,我在外頭強打起精神和大臣們周旋、和皇帝周旋,說句掏心窩子的話,我已經(jīng)不想再過問了,我想撒手不管了,可是我能嗎?”

    他們嗓門見高,在靈堂里爭執(zhí)總歸不大好,關(guān)兆京和沙桐忙上前勸慰,“事情已經(jīng)這樣了,您二位節(jié)哀吧!舅爺跟前千萬別鬧,沒的叫他走得不安心。福晉您想想索大姑娘,您心里疼,她心里也疼,您還得開解她。您自己也一頭扎進(jìn)去,叫索大姑娘怎么辦呢。”

    她聽了倒平靜下來,寒著聲說:“伺候你們主子回去吧,別叫他再來這兒了。我三哥留下的錢,足夠我置業(yè)過一輩子了……”說著眼淚封住了口,無盡的酸楚翻涌上來,她擰過身子,伏在簀床邊上,忍不住痛哭失聲。

    她這是打算和他劃清界限么?她對他失望透了,不愿意再原諒他了。

    “定宜,你再給我一次機會……”他腳下步履蹣跚,半跪在地上搖撼她,“你有什么愿望我都替你達(dá)成,求你不要恨我。”

    她橫了心,可是終究活著,終究還是感覺到痛。他一聲聲凄厲喚她,她緊握住小殮的夷衾,想喝退他,剛一張嘴,心頭一陣痙攣,人像被掏空了似的,一頭栽在了床腳旁。

    ☆、第84章

    漸漸晨曦微露,照在窗頭的高麗紙上,屋里朦朧染上了一層輕淺的微光。

    隱約聽見鐃鈸的聲響,起先是遠(yuǎn)的,逐漸明晰,恍在耳畔。她有一瞬分不清自己身在何處,睜眼看,熟悉的擺設(shè)和布局,原來沒有走遠(yuǎn),還在酒醋局胡同里。

    該面對的依舊要面對,先前暈乎著,有了一段時間的放松,清醒過來,心立刻又攥緊了。

    她吸口氣,勉強支起身,丫頭正巧送茶水進(jìn)屋,看見了忙給屋外傳話,自己上前攙她坐了起來。沙桐垂著兩手進(jìn)門,躬身往上覷了覷,“福晉……大姑娘醒了?您這會兒覺得怎么樣?”

    她撫了撫發(fā)燙的前額,搖頭說沒事兒。

    沙桐見她要下炕,跪在腳踏邊上給她穿鞋,邊提鞋后跟兒邊道:“您是太累了,體虛,太醫(yī)說讓多休息。外頭的事兒交給奴才們吧,您在屋里多躺會兒,有什么拿不了主意的,奴才再來回您?!?/br>
    她嘆了口氣,“這么一大攤子,我撂不下手。你讓人弄碗?yún)珌?,我喝了好提提精神?!?/br>
    沙桐沒承辦,站在跟前支吾了下,“人參性熱,暫且不能喝。奴才給您準(zhǔn)備了枸杞銀耳湯,您潤潤肺,去去燥……那什么,您還得多休息,不能勞碌,否則對小主子不好?!?/br>
    她腦子里嗡地一聲,“什么?”

    沙桐干干笑了笑,“您這會兒不是一個人了,您不顧念自己也得顧念孩子啊。十二爺先頭聽了診斷,高興得什么似的。這會兒上刑部衙門去了,說您一定惦記師父,路上拐個彎兒把烏師傅請來,您有什么心事,好討他老人家主意?!?/br>
    定宜重又跌回了褥子里,這個節(jié)骨眼上,怎么就有孩子了呢!她側(cè)過身,心頭茫然,雖有些高興,但是一想起門板上躺著的汝儉,腔子里又結(jié)起了冰。她說:“桐子,我不能留著這孩子,我心里有道溝,太深了,越不過去。”

    沙 桐耷拉著眉毛道:“您苦,奴才知道。可您不能打小主子的主意。這是您和十二爺?shù)暮⒆?,您二位情投意合在一塊兒才有了他,和別人沒什么關(guān)系。外頭亂,讓他去 亂,您心里得有尊菩薩擱在正中間兒。您仁慈,您把自個兒的位置擺正嘍,十二爺和小主子,他倆都沒招您惹您,您娘家的事兒,再苦再痛,別帶回自己家來。您和 十二爺雖沒大婚,可你們已經(jīng)勝似夫妻了。您想想,要不是為您,十二爺能在外頭受委屈?”沙桐晃了晃腦袋,“您不知道,莊親王圈禁后,宗室里人對十二爺意見 大了去了,您這兒再擠兌他,他都快冤死了。就昨兒,昨兒有人給醇親王府送了塊牌位,上頭寫著十二爺?shù)拿帜?。您說這幫缺德鬼,十二爺斷了他們的財路,他們 恨不得弄死他,他在朝廷舉步維艱,您不心疼他?”

    定宜被他聒噪得受不了,自己琢磨了下,汝儉暫時還沒發(fā)送,她得留著身子骨辦事?;蛟S等一等吧,等過了這個關(guān)口再處置不遲。

    她伸手把孝帽子摘過來戴上,打簾出去看,東方紅云堆疊,轉(zhuǎn)頭吩咐底下太監(jiān),“喪棚邊上騰出地方來,把那些紙車紙馬都搬進(jìn)去,防著回頭要變天?!边M(jìn)了靈堂,看供桌上酒菜還是昨天的式樣,皺眉叫人撤了,全換新的來。

    沙桐在邊上愁眉苦臉,這位油鹽不進(jìn)不聽人勸,事兒又多,真怕她傷了身子。正著急,門上有人進(jìn)來,定睛一瞧是烏長庚,忙迎上去拱了拱手,“烏師傅您可來了……”

    他要多嘴,被定宜一眼瞪得咽了回去。她瞧見師父,還沒張嘴說話,眼淚就撲撲掉了下來。

    “成 了,別哭了。我昨兒得了信兒,可如今你是有人家的人,我沒得傳召,不好貿(mào)然來瞧你?!睘蹰L庚在她肩頭拍了拍,“好孩子,苦了你。人世間不平的事多了,看開 些吧!幾天沒見你,憔悴成這樣,師父心里不好受。眼下我來了,多少替你分擔(dān)些,你用不著樣樣自己cao心。你師哥去順天府告假,回來一塊兒來幫著料理,你得空 也歇歇?!?/br>
    她哆嗦著下頜,過于傷情腿腳站不太穩(wěn),得讓兩個丫頭攙著。往廂房比了比手,“早上也沒什么好忙的,師父到里間坐會兒。橫豎親戚朋友少,用不著招呼。等晚間大殮了,我心也就定下來了?!?/br>
    烏長庚回身看了看,“還是讓人準(zhǔn)備縛儀冊子吧,門邊上搭個桌子,你們沒有親朋,多的是朝廷官員瞧著十二爺面子來。不早早準(zhǔn)備,臨了慌了手腳?!边呎f邊上案前拈香,恭恭敬敬祭奠了一番。

    師 父是個閑不住的人,到了必定不愿意舒舒坦坦坐著。他心疼徒弟,能幫襯一點兒,孩子肩頭擔(dān)子就輕一點兒。吹鼓手都是看人下菜碟的,沒接到調(diào)度全閑著等信兒。 烏長庚走過去,拱手說:“哥兒幾個別侯著了,喪家主事的年輕顧及不到,大伙兒多體諒。眼看快辰時了,那就飲飲場,該動的動起來吧!”

    定宜站在檐下,聽一支嗩吶率先開了腔,尖銳高亢的音調(diào)顫悠悠抖到天上去,后面一個接一個參與進(jìn)去,組成了驚天動地的凄惶。她定了會兒神踅身進(jìn)去,汝儉躺在那里,除了蒼白些,和活著時候沒什么兩樣。

    她 在蒲團(tuán)上跪坐下來,民間有老例兒,小殮放三天,是防著人死而復(fù)生的。不知怎么的,她總覺得汝儉沒有死,他只是累了,睡過了頭,不定什么時候就會醒過來。她 呆呆盯著他瞧,小聲說:“三哥,我懷孩子了。我現(xiàn)在心里亂得厲害,這孩子來得不討巧。你出了事兒,我還怎么和他過日子呀。要不你醒醒,醒了咱們就齊全了, 你要是真死了,我往后都好不了了?!?/br>
    等不來他的回答,她常去摸摸他的手,希望能摸著一點兒溫度,可惜每次都是失望。又不是戲臺上蒙人,哪兒來那么多的起死回生呢,她頹然跽坐著,眼淚已經(jīng)流光了,只是撕心裂肺的難過,卻也哭不出來。

    帷幔一晃,有人打簾進(jìn)來,她抬頭看,是海蘭。她心里一急,怕她又像昨天似的,忙站起來拉她到后面廂房里。安頓她坐下,仔細(xì)打量她,她倒是不哭了,不過臉色不大好。她挨著她坐下,小聲道:“嫂子,家里人還讓你來?”

    她垂眼說:“我下了保證才讓我來,你別擔(dān)心我,我沒事兒。昨兒亂,盡顧著哭了,也沒說上話,咱們說說話吧!”

    定 宜看著她,她的神情叫人心酸了,兩個人對坐著,其實有好些話,只是不知道怎么開口,猶豫了下才道:“我們兄妹對不起你的地方太多了,我萬萬沒想到事情會變 成這樣。這兩天我總在想,要是當(dāng)初不那么自作聰明來找你,也不會讓你再經(jīng)歷一回痛苦。我盼著你和我三哥能團(tuán)員,可是……”

    海蘭搖 搖頭,“你別這么說,不管怎么樣我都感激你。至少等了十多年,讓我有機會再見到他,否則我連他的長相都快記不清了?!彼f,慢慢的有笑容攀上唇角, “其實我等在客棧時,心里很怕,怕看見個五大三粗的糙漢子,怕他已經(jīng)不是原來的模樣了。好在老天憐憫,他進(jìn)門的時候一下兒就讓我想起從前的場景,他紅著 臉,還和十五歲時一樣。你不知道我那時候有多高興,他臉皮薄,是我先抱的他。他扭扭捏捏,是我先親的他?,F(xiàn)在想想,自己真是不害臊,可我真是喜歡他,從他 來家里提親起就喜歡他,一直喜歡了十三年。有時候也問自己,不過見過幾回面,還隔得那么遠(yuǎn),怎么就心心念念呢。后來大了才知道,緣分雖淺,那也是我的際 遇,命里注定我要等他一輩子?,F(xiàn)在……我不覺得他是死了,他不過又離開了,去了很遠(yuǎn)的地方,沒有帶上我,所以我還得等他。也許再等上十年二十年,就又能相 見了?!?/br>
    定宜被她說得啼哭不止,“你不能再等了,這么下去什么時候是個頭?女人有多少個十年可以消耗,你不能全花在他身上。趁著還年輕,去找個好人家,生兒育女,把他忘了吧!過去的虧欠只能等下輩子了,你不能讓他下輩子還還不清?!?/br>
    海蘭含淚說:“我就是想讓他還不清,這樣他就會花雙倍的時間陪在我身邊。我沒法兒嫁別人,嫁了得和別人合葬,他知道了會撒手的。我得干干凈凈等著他,他來了,不好意思走了,就留下了?!?/br>
    定宜用力握住她的手,遲疑問她,“那你和他,你們有沒有……”

    “沒有?!彼膊伙@得窘迫,無限惋惜的模樣,“早知道這樣,我不該讓自己留下遺憾?,F(xiàn)在回想起來,是不是他心里一直沒底,也許時刻準(zhǔn)備著犧牲,才沒打算越雷池呢。男人和女人不同,女人可以退而求其次,男人太執(zhí)著,執(zhí)著得可怕,不在乎生死,也不在乎愛他的人。”

    定宜垂首說:“還是我的錯,我把他引回京城來,因為我要和十二爺在一起,汝儉是想成全我,替我正名?!?/br>
    海 蘭反過來勸她,溫聲道:“你不要自責(zé),他同我說過,報仇的決心從來沒有動搖過。他也是在等一個契機,借助十二爺?shù)牧α刻鏈丶曳?。否則無親無故的,哪位親 王會把十幾年前的案子放在心上?”說完了長長嘆息,“也是命啊,命里注定有一劫。我就是覺得他太苦了,沒有過上一天好日子。”

    有的人活著,可以活得無憂無慮天真爛漫,另一部分人呢,也許一輩子都泡在鹵水里。沒有被痛苦淬煉過的人,世界在他眼里花團(tuán)錦簇。然而安逸可以安逸得一成不變,苦難卻可以苦難出千滋百味。世上沒有公平一說,苦盡甘來是美好的愿望,只是愿望,不是必然。

    定宜止了哭,眼巴巴問她,“嫂子以后有什么打算?”

    海蘭平靜地捋捋膝頭的裙門,低聲說:“我想去懷柔,那兒有個紅螺寺,我們家女眷往年常在那里還愿。遠(yuǎn)的地方我也不認(rèn)識,就到那里吧,出家,潛心修行,一輩子替他打醮超度?!?/br>
    定宜說不成,“你要讓我三哥身后不得安寧么?你得好好的,別叫他牽掛著你?!?/br>
    “他要真的牽掛我,就應(yīng)該回來。”她忍了半天,終于哭了,“牽掛我為什么不給我托夢?他走得那么利落,他何嘗對得起我?”

    實在是愛極了,也怨極了,可還是舍不得恨他。定宜一味勸她,“他是被人加害,他自己也不愿意這樣。說不定想托夢給你來著,只是自己能力夠不上?!?/br>
    無非新鬼故鬼那一套,除了這個還有什么可以自解的呢。兩個人淚眼相對,哭了一陣方止住,定宜說:“嫂子當(dāng)真不嫁了嗎?”

    海蘭點頭說是,“一輩子只有幾十年,上哪兒再去遇見這樣一個人?還是不嫁了,說出來沒臉,我算什么呢,門兒還沒過,就想著要替他守寡?!?/br>
    “別這么說?!倍ㄒ死怂氖值?,“你心誠,不一定非要出家。等三哥的事兒完了,我差人在外頭重新置個宅子,你過去散散心?!?/br>
    海蘭有些驚訝,“為什么要重置宅子?你和醇王爺……”

    “別提他。”她澀澀道,“我就是恨他,他承諾過要護(hù)三哥周全的,結(jié)果讓我三哥慘死在牢里。我心再大也不能和他在一起了,看見他我就想起三哥,心里刀絞似的?!?/br>
    海蘭惆悵望著她,“別糟蹋自己的福氣,這事兒不和他相干,你不能把窩囊氣撒在他身上。我的汝儉是沒了,你要珍惜眼前人,到底活著不是為別人,是為你自己。”她站起來,朝外頭看一了眼,“我這兩天不走了,守在這兒直到他入土。往后的路我自己想好了,你就別勸我了?!?/br>
    她勉勉強強一笑,笑得定宜愈發(fā)難受,再要開導(dǎo)她,她抬了抬手手,示意她別再說了。

    她問下人要孝服,以未亡人的身份穿戴上。旗人姑奶奶的主意大,索家人見了一徑搖頭,也沒有辦法。

    定宜陪著往前院去,過垂花門的時候看見弘策站在回廊上,想近近不得,想遠(yuǎn)又拋不下,就那么一臉沮喪地望著她。她的視線沒有在他身上多停留一刻,轉(zhuǎn)身往靈堂里去了。

    ☆、第85章

    小殮停三日,大殮停七日,終究是一場空。汝儉沒能回來,神魂俱遠(yuǎn)了。

    發(fā)送那天天色晦暗,零星飄了些雪沫子。論節(jié)氣已經(jīng)開春,也許是今年的最后一場雪了吧!

    風(fēng)很大,吹得孝幡獵獵作響。送葬的隊伍算是壯闊的,綿延了兩里地。祁人講究落葉歸根,得送汝儉回到爹媽身邊去。

    溫家原來是罪臣,當(dāng)初不過草草收殮,沒有體面的墳圈子。定宜這些天被弄得疲累不堪,也沒能顧及太多,畢竟莊親王還沒定罪,溫家依舊不清白,墓葬規(guī)制上也不好逾越??墒堑侥抢铮瑓s發(fā)現(xiàn)墳塋已經(jīng)翻修過了,有像模像樣的寶城和寶頂,并且以她的名義重新篆刻了墓碑。

    她 沒言聲,弘策立在離她不遠(yuǎn)的地方,一直小心翼翼觀察她。她突然很想哭,心頭劇痛難當(dāng)。知道他無辜,他是被遷怒,從頭到尾,他一點錯都沒有??墒窃趺崔k,她 自己無能,什么都干不了。她只有找個人恨,恨莊親王還不夠,要再搭上一個離她最近的,愛她疼她的,大約也是有恃無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