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節(jié)
隨即,他又問道:“還好嗎?” 不必言明,程潛就知道他說的是扶搖山,便輕描淡寫地點了個頭,說道:“跟以前一樣——等你將來回來自己看吧。” 韓淵頓了頓,古怪地一笑,說道:“快別逗我了,小師兄,師父臨終前和你說過什么?‘有罪無可恕者,需由同門親自清理門戶’,你都就著糖吃了嗎?” 程潛轉(zhuǎn)過頭來定定地看著他:“你罪無可恕嗎?” 韓淵神色微微變化,只一瞬,程潛就看出來了,韓淵那個懦夫又跑了,跟他說話的人變成了心魔。 心魔韓淵懶洋洋地瞥了他一眼:“天衍處都成過街老鼠了,我看那皇帝家也壞得差不多了,氣數(shù)一盡,自然有人造反,我的氣也出了,心里也爽快了,罪不罪的,你們說了算?!?/br> 程潛搖搖頭,避而不答,他看了一眼如霜的月色:“我走了,明天再來。” “明天我要那個奶糕,”韓淵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補充道,“太甜了,吃完不舒服,再給我?guī)О胫浑u吧?!?/br> 程潛擺擺手,霜刃如流星似的一閃,已經(jīng)不見了。 等他回到扶搖山的時候,宴會已經(jīng)散了,程潛徑直走回了自己的清安居,藤黃在等著他。 藤黃見他好像有些緊張,上前兩步接過他手中劍,低聲道:“少……掌門來了?!?/br> “哦,我是來研究師祖留下的心想事成石的。”嚴掌門欲蓋彌彰地說道。 程潛瞥了一眼那傳說中供在不悔臺上的心想事成石,只見上面大喇喇地放了一把酒壺,也沒有拆穿他,隨口道:“研究出什么了?” 嚴爭鳴瞥了一眼剛剛調(diào)到清安居里的藤黃。 藤黃年紀(jì)不大,卻很有幾分機靈勁,立刻知道自己礙了眼,忙找了個借口跑了。 嚴爭鳴:“干什么去了?” 程潛沒有回答,只是笑了笑。 嚴爭鳴頓時心照不宣,明白了,沒再追問,只是拍開他伸向酒壺的手:“別動,酒沒你什么事,一杯倒。” 程潛的目光落在了那塊心想事成石上,他從小墊著這塊石頭抄了不知多少份經(jīng)書,閉上眼,連上面有幾個坑都能默數(shù)出來,他將手放在了心想事成石上,石頭上倒映出幽蘭的光,顯得那只手瑩白如玉。 嚴爭鳴說看石頭本來就只是個借口,此時專心致志地盯起了程潛的手,有一口沒一口地小酌,拿他師弟下酒。 程潛忽然一皺眉:“嗯?” 嚴爭鳴心不在焉道:“怎么?” 程潛:“我總覺得這石頭里面有東西在流動?!?/br> 以前這塊石頭雖然像一潭水,卻是凝滯不動的死水,此時,程潛卻覺得它內(nèi)里光影變幻,好像活動了起來。 嚴爭鳴聞言,從懷中摸出了一個小瓶,從里面擠出了幾滴草汁似的水,平鋪在石面上,很快凝成一層方寸大的水膜。 透過水膜一看,石頭的紋理好像被放大了無數(shù)倍,能清晰地看見細膩的石質(zhì)。 程潛湊上來問道:“這是什么?二師兄做的?” 嚴爭鳴:“嗯,他也就這點用處了——這叫做障目葉汁,一般有障眼法也好、有什么細微的波動也好,滴上幾滴,都能放大到表面上來?!?/br> 兩人等了片刻,只見那草汁鋪的水膜十分消停,半晌沒有變化。 反而是程潛靠近的時候,呼吸帶起的氣流細細地拂過嚴爭鳴的臉,讓他不由自主有些心意浮動。 嚴爭鳴盯著程潛的側(cè)臉,想起自己的來歷,他上半身往后一仰,干咳一聲,說道:“這么多年了,興許是你的錯覺吧?” 隨后,他目光在清安居里幽幽地一轉(zhuǎn):“還是你這里安靜,我總覺得后面那片竹林里有仙氣,很適合閉關(guān)。” 此言一出,嚴爭鳴又略微有些后悔,他本意雖然是打算賴在這里不走,卻不想聽起來這么猴急。 這感覺不像大師兄,像個登徒子。 做人家?guī)熜值模傆X得不好太不要臉。 誰料程潛完全沒有聽出他的言外之意,心不在焉地接道:“你要閉關(guān)嗎?” 嚴爭鳴:“……” 這不解風(fēng)情的蠢貨。 程潛居然還自覺很有道理,說道:“也是,你入劍神域之后就一直四處奔波,都沒機會閉關(guān)鞏固境界,況且我煉那把木劍的時候?qū)σ忸I(lǐng)悟不深,你確實應(yīng)該再煉化……呃,怎么了?” 嚴爭鳴一臉陰沉地看著他。 程潛莫名其妙,問道:“還是那木劍的事嗎……那個咱倆不是已經(jīng)算揭過去了嗎?” 他不但不能善解人意,還很善于哪壺不開提哪壺。 嚴爭鳴拎著酒壺站起來,沒好氣地說道:“想得美,誰跟你揭過去了,看你就來氣,走了。” 程潛飛快地將方才的對話在腦子里過了一遍,靈光一閃地叫住他:“哎,大師兄!” 嚴爭鳴略有期盼。 值此霜寒露重、夜深人靜時,程潛心里忽然想道:“他這時候過來,也沒什么正事,說兩句話就走,是什么意思?” 這念頭一升起,他喉嚨有些發(fā)干,可是隨即,又想道:“深更半夜的,我開口留下他,唐突不唐突?大師兄時常抽風(fēng),萬一沒有那個意思呢?” 他暗自掂量了一下,感覺還是有些唐突,因此話到嘴邊拐了個彎。 程潛誠懇地說道:“你要是嫌別的地方吵,就在我這里閉關(guān)吧,我替你護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