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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古代小清新在線閱讀 - 第49節(jié)

第49節(jié)

    宋竹現(xiàn)在,一點也不從容、不優(yōu)雅,不美麗,她的眼圈和鼻頭都紅了,眼淚被反手抹開,反而沾了一臉,望著陳珚的眼神滿是惱恨和厭惡,握起小拳頭又捶打了過來,“我不要和你走,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自從你這謊話精來了,我們家就沒有好事……你害得我們家還不夠慘嗎?”

    陳珚有一萬句話可以回她,但看她一人孤零零地縮在墻角,一邊攻擊他,一邊還一抽一抽地掉眼淚,心下又哪有一點惱恨?只有數(shù)不盡的心疼:“她一定是冤屈得狠了……唉,她也說得沒錯,終究是我?guī)Ю哿讼壬??!?/br>
    將心比心地想了想宋竹現(xiàn)在的心情,他的心都更痛了幾分,陳珚忽然有種沖動——若不是胡三叔在此,他幾乎難以抑制自己上前擁抱宋竹的欲.望,正是因為知道宋竹現(xiàn)在有多凄涼恐懼,他才想要讓她稍減愁緒,讓她……讓她知道,他是肯定會護得她、護得她們一家周全的。

    “好了,我知道你怨我?!钡溃搴湍亲V鞑?,一個在內一個在外,都是能夠聽到、看到屋內動靜的,一點越禮的表現(xiàn),都會給兩人的名聲留下陰影,他知道自己和宋竹之間,只可能是師兄妹和義兄妹的關系,若是有了什么不堪的傳聞,受害最深的還是兩人自己。

    陳珚閉了閉眼,又往后退了幾步,不讓宋竹打到自己,只是加重了語氣說道,“我也知道,你不想見到我,不過此時是多事之秋,你怎能去往別人家里?我知道,李文叔李師兄也對你們家關心備至,現(xiàn)在可能在趕來的路上,但李師兄畢竟是孤身在此。也不便照拂于你,今晚情形,你也看到了,你孤身住在王家,讓我母親如何安心?你可是圣人親自安排,由她收的義女……”

    這么富含玄機的幾句話,讓宋竹的情緒慢慢地平復了下來,她不再咒罵他了,只是怔怔地望著陳珚,過得一會,方才默然點了點頭,低聲道,“那我要回去我的院子收拾行李?!?/br>
    又環(huán)顧四周,忽然嘆了口氣,輕輕搖了搖頭,揚聲說道,“爹爹入京以來,所有筆墨都在這里,既然是以言論入罪,那便都是證據(jù)了,我就什么也不帶走,留給官爺們吧?!?/br>
    陳珚見她恢復常態(tài),也是松了口氣,在心中忖度道,“兩年不見,她……也懂事了許多,不但知道審時度勢,現(xiàn)在說起話來,也是大有玄機了?!?/br>
    他讓胡三叔護送宋竹去收拾行李,自己也從房內踱出,說道,“仔細搜吧,先生勾結李世,想要不利于官家,讓太.祖世系繼位的證據(jù),可都藏在里頭呢。”

    如今猜不到他身份的人,已經(jīng)是寥寥無幾了,聽他這樣說,都是面面相覷,一聲也不敢做。祝主簿面色蒼白如紙,從幾個差役揮了揮手,自己欲要上來請罪,陳珚望去一眼,搖了搖頭,他便不敢再說什么。

    過得一時,王家留守的管家也過來了,他應該已經(jīng)是弄明白了此地紛爭的來龍去脈,一進門就跪倒在地,和陳珚請罪,又解釋道,“奴仆們都以為娘子在后院,因此加派人手過去保護,反而疏忽了此地……”

    陳珚自己心事如海,哪還有時間和這些螻蟻計較,橫豎王家知道此事,他也少不得責罰。他并不搭理這些人,只是負手在院中閑步,思考著今后該如何行事。

    過了一會,有人前來報信,王家人已經(jīng)為宋竹預備了車馬——畢竟王家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主子在,而剛才陳珚又說了,他是奉母親福王妃之令,過來接人的。王家管事,也沒有攔著的由頭。

    陳珚行出去時,宋竹手里抱了個小包袱,也由胡三叔護送著走了過來,一行人默不作聲走到二門口,宋竹忽然站住了腳,陳珚還當她又不肯去了,一時不由屏息凝神,只等著她一句不字出口,就要過來勸說。

    “方才情急之下,對師兄說了些沒道理的埋怨。”宋竹的面孔,蒼白如紙,眼周還能看得到一圈的紅,但神色卻已經(jīng)是完全鎮(zhèn)定了下來。她歉然而禮貌地對陳珚行了一個福身禮,客客氣氣地道,“實則一切也埋怨不了師兄,是我失態(tài)了,還請師兄勿怪?!?/br>
    今晚乍逢大變,她有所失常也是在所難免,能這么快就平復下來,并且為剛才的失禮道歉,這份教養(yǎng),在哪里都是非常說得過去的了。

    但陳珚卻并未因此調高對宋竹的評價,又或是增加了對她的尊敬——他望著宋竹平靜的俏臉,不知為何,心里驟起了一陣透骨酸澀,反而比剛才被宋竹喝罵時,還要更加難過得多。

    第79章 善后

    既然他人都是親自出動了,陳珚估計福王妃也做不出來把宋竹拒之門外的事情——若是真?zhèn)€如此,福王府的名聲也就是喪盡了,連著蕭家都要受到士林的臧否。今夜他雖然是魯莽了些,但以儒林中的師徒恩義來說,所做之事卻又是理所當然,就是南學中人,也不能攻擊他有哪里不是,反而會為他懲戒冒犯師妹的胥吏叫好?!獙ξ娜藖碚f,胥吏和軍戶一般,天生都是矮人一等,若竟膽敢輕薄大儒之女,就是判個凌遲都不為過,勒令其人自裁,而非全家編管軍州,已經(jīng)是陳珚手下留情了。

    王家的車馬將宋竹送到王府前頭,便自行掉頭回去,府內自然有管家接著出來,將宋竹送到了王府內十分幽靜清雅的一處客院。那一處院子僻處花園一角,風景如畫不說,和居住女眷的后院,以及居住門客、男丁的前院都有一段距離,原來是福王作畫的書房,還有單獨的門戶通往外界,現(xiàn)在由宋竹居住,是十分合適的。一來,宋家若有什么親朋好友要來見她,可以直接從邊門出入,不必每回都從大門進來,太過惹眼,二來,王府后院,難免有些姬妾,宋竹一個未出門的女孩兒,又是大儒之女,也不便日日和這些妖嬈人物相見。

    陳珚聽管家仔細交代了,又在心底想了一想,方才不再多挑剔什么,不過到底是懸心不下,即使知道母親為人精細,斷斷不會無謂在小事上得罪了旁人,卻還是多吩咐了幾句,道,“若是飲食衣飾上有什么委屈了的地方,被我知道了……”

    此時已經(jīng)是后半夜了,打聽得父母都已經(jīng)睡下,陳珚亦不再令人進去打擾,回了自己屋中,他也是心潮起伏——其實,母親所說的置身事外,雖然涼薄了些,但卻的確算是良策,若是按兵不動,日后就是回旋余地都更大些。但自己今晚的舉動,卻是把這良策給直接踩到了地下,從此以后是提也不用去提了。

    既然如此,那也沒什么好后悔的,陳珚更是絲毫都不后悔——只要一想到在院子里聽見的那幾句話,以及宋竹藏在墻角時難掩的那一縷驚慌,他就很是后怕,慶幸著自己及時趕到,否則,若是她出了哪怕一點點事,讓他這輩子如何還能好好地過下去?雖然去書院讀書,是賢明太子的安排,但……在陳珚心里,對宋粵娘是沒來由有種愧疚和虧欠心理的。

    所謂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盡管自己已經(jīng)對南學表示了善意,但現(xiàn)在一旦有了事情,他就立刻對宋學表明了回護的態(tài)度,更是明知此事不脫官家授意,還是悍然介入。這件事的影響當然是極為惡劣的,就算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太子,也沒有插手政事的道理,更何況他還遠遠沒有名正言順。從今日起,他不可再對此事發(fā)表什么意見了,否則倒徒然是害了宋家,不過,這件事也不是沒有挽回的余地,關鍵還是要看自己怎么說了……

    一個晚上都在思量著這些事,陳珚沒有怎么睡好,第二日起來,他也不打算再見宋竹——固然也是有些心虛,但最大的一點顧慮,還是他們之間曾有過婚姻之議,夜中前去接人,已是大為不妥,若是頻繁相見,就算外人不知道,只怕母親也先要說他了。

    在姨丈、阿姨和父親、母親之間,陳珚最畏懼的就是自己的母親,在她跟前,他總覺得自己的許多把戲都施展不開,連最隱秘的心思都能被福王妃一眼看透,雖然昨夜前去接人有無數(shù)冠冕堂皇的借口……但是一想到母親,他就不愿親自去見宋粵娘。

    “千萬不能讓宋家人聯(lián)絡出聲勢來,我自然會確保先生平安無事,不論誰人上京來找三娘,都讓三娘轉告,一切聽我號令,先生才能盡早出來?!彼@般交代著母親,“尤其是王家,在這件事上絕不能過分熱心,讓官家生出小王龍圖擁兵自重之感。這一點娘千萬要和三娘再三說明?!?/br>
    事已至此,福王妃倒也沒有多埋怨陳珚什么,她神色如常地點了點頭,又反過來催促陳珚,“你也該入宮了吧?別耽擱了,早些進去,早些請罪,事態(tài)也能早些平息。”

    果然,母親是已經(jīng)看透了自己的動向,陳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起身要走,又覺得有什么事還沒交代,總是拔不開腳,走出幾步又回來王妃跟前,猶猶豫豫的,待要說話,又說不出什么來。

    “放心吧?!钡故歉M蹂鷽]好氣地把這層窗戶紙戳穿了,她白了陳珚一眼,“娘還能虧待了你師妹?這府上要是一個人讓她不快活了,不用她說什么,我也會把那人給攆出去,不會讓她受委屈的?!?/br>
    這是早請安,福王和陳珚兩個年紀最大、最受信任的哥哥也都在這,福王妃這話說得實在有些過露了,當著父親和兄長的面,陳珚頗有些不好意思,面上一紅,低聲說了句,“娘,你誤會了?!?/br>
    卻也不多再解釋什么,便翻身出了屋子——他心里倒的確寬慰多了,“平時府里有許多事都是大嫂在管,今日娘當著大哥的面把話說得這么清楚,想來大嫂即使有糊涂的時候,大哥也能提醒著些。父親和二叔出事,粵娘心情本來就不會好,若是還在府里受了委屈,那可……”

    想到宋竹如今的心情,他便是一陣感同身受般的心痛,陳珚在進宮路上,一路都牽掛著此事,眼看宮闕在望,方才強行收攝心情,踢了踢馬,往前小跑了過去。

    他平日出宮探親,總是要小住兩個晚上的,今日提早回來,皇后自然詫異,便遣人來燕樓問他原委,陳珚如實把宋家人卷入謀逆案子的事告訴了皇后,見她先是疑惑,思忖片刻,面上便有恍然之色,緊接著又是欲言又止,便主動說道,“姨姨,此事你也不好說話,就當是不知道吧。”

    國朝的后宮,從來都是不問政的,皇后被陳珚這一堵,也不好多評論什么了,只是含義很豐富地道,“昨晚,你實在是莽撞了些……你且先回燕樓去,一會你姨丈來了,我為你分說幾句,再讓人來叫你吧?”

    陳珚心中早有定計,搖頭道,“我身為宗室,本不該插手公務,雖說是為了師徒之誼,但昨晚也實在是孟浪了,今日便在這里跪著,等姨丈回來請罪吧?!?/br>
    他說到做到,現(xiàn)逼著皇后為他尋了個蒲團,立刻就跪了下來。

    皇后雖然知道陳珚有苦rou計的意思,但她把陳珚當親子看待,到底女子心軟,見陳珚在那里跪著,便是渾身不自在,過來說了幾次,陳珚都不起來,倒是把她也給跪得不舒服了,索性關到內室去,氣哼哼地說自己胃疼。身邊宮人察言觀色,一面去傳太醫(yī),一面就悄悄讓人往福寧宮去遞了消息。

    官家和圣人是少年夫妻,雖然宮中也難免姬妾,但兩人感情甚篤,要不然,陳珚也不可能以隔了一層的身份,有望太子之位,聽聞圣人不舒服,不待每日固定來探望圣人的傍晚,便是匆匆而至——自然,一進屋便看到了陳珚跪在屋內,倒是一怔,“怎么先回來了?這般跪著,又是為什么,難道你還惹了你阿姨不高興不成?”

    雖說聽來他對此事是一無所知,但陳珚對官家了解何其深入?昨晚他把動靜鬧得這么大,皇城司耳目不稟報官家才怪了。他挪動酸軟身軀,端端正正給官家磕了幾個頭,朗聲道,“甥兒是來請罪的,昨夜血涌上頭,行事莽撞,做了錯事,還請姨丈責罰?!?/br>
    官家果然并不如應該的那般詫異,他嗯了一聲,“怎么,在宮外又怎么淘氣了?”

    “昨夜,聽說大理寺差人去拿宜陽先生問話,甥兒心系老師,便出宮前去探望,倒也不是要扣人不放,就是想問問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陳珚徐徐地粉飾著昨晚的行動,“誰知道報信的人晚了一步,甥兒到王府時,先生一行人已經(jīng)去得遠了,甥兒想著,王家沒有主人在,如今府中就只剩師妹一人了。便想要把師妹帶回家中暫且安頓下來,等待家人前來迎接。誰知道,走到先生書房門口時,便聽到屋內有些不堪入耳的言語,原來……”

    他就把自己過去接宋竹,聽到她受辱,盛怒之下勒令胥吏頭目自裁的事告訴了官家,又叩首道,“未經(jīng)國法,便裁斷一人性命,是甥兒錯了,請姨丈責罰。”

    一個胥吏的性命,官家如何會放在心上?就是死了一百個,在他心里也連陳珚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官家嗯了一聲,“還有呢?”

    “別的便沒什么了,還有就是聽說那些人連小王龍圖的書房都要去搜,覺得有些過分,便說了那領頭的官人幾句?!标惈娬媲閷嵰獾卣f,“甥兒絕不敢干涉國事,更不敢胡亂插手這般重大的案子,姨丈可定要明察啊。”

    最后一句話,他說得有些撒嬌,官家聽了,倒是一笑,“你現(xiàn)在倒知道這案子是大案了?昨夜攪合的時候,可沒見你顧忌什么……你就真的沒說什么別的?”

    “甥兒確實別的話一句沒說?!标惈娛箘艙u了搖頭,微微抬頭道,“姨丈,怎么,難道——”

    “今早安朗就給我報上來了,昨夜帶隊的那個主簿,祝什么,回家以后就自縊了?!惫偌覜]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還有那胥吏,也是刎頸自盡。安朗現(xiàn)在給朕撂挑子呢,大有沒個結果就不斷案的意思……你說吧,此事該怎么了結?”

    祝明是官僚身份,并非胥吏那樣的底層,陳珚不會真的怎么呵斥他,只是昨夜當著祝明的面喝令那季差頭自刎,又問了祝明的族人、子女,其實也自有一番深意,聽說祝明自縊,他心里絲毫不為所動,只是想道,“嗯,還算你有些眼色?!?/br>
    面上卻是做出了一副極為逼真的震驚之色,驚道,“可……可我真沒說他什么呀!他是朝廷命官,遇事自有法度,哪里是我能干涉他什么的?再者,他也是奉命行事,我為難他做什么?”

    一個主簿而已,官家也不太在乎,他見陳珚跪得姿態(tài)松懈,明顯是腰酸腿軟了,心里也有些軟,便不再和陳珚繞圈圈,而是直接說道,“好了,少來這套……你只說說,如今該怎么辦罷。”

    陳珚垂首道,“姨丈自有處斷,我不敢多說什么?!?/br>
    “你就不為你先生、還有那宋寧叔求情?”官家又問了一句。

    陳珚搖了搖頭,“此為國事,是與不是,姨丈自然有主意,哪里到甥兒多話什么。”

    “既然知道不該多話,那你昨晚還去什么王家?”官家都氣笑了,“你這是把安朗往琋哥那里逼啊……你這個小鬼,意氣用事,壞了姨丈為你鋪的一條好路,現(xiàn)在倒來和我賣乖了。”

    他伸手要捶陳珚,見他不躲不閃,只是肩膀微聳,仿佛在等著官家打下來的那一陣疼痛,心中不覺又軟了下來,沒好氣地驅趕道,“先滾回燕樓去!等我和你阿姨商量商量,該怎么罰你才好?!?/br>
    把陳珚趕出了寢殿,方才是移步到了內室,去探望躺在床上犯胃病的皇后。

    “你說這孩子,多讓人不省心?”官家也是的確有些真火,“怎么說他都是隔了一層,否則,這事早就辦了,又何須一拖再拖,拖到現(xiàn)在都沒個名分?本來,借著此事,讓他和宋家撇清一下,南黨也就不吭聲,事兒辦下來以后,該怎么安撫宋家那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官家先開了口,圣人就有說話的余地了,她也先不說什么,只是等官家抱怨了一通,方才是輕聲說道,“其實,按七哥的性子,他會忍不住跑去王家,也不奇怪。他這人重情,那宋詡是他的授業(yè)恩師,七哥自然待他有情分,你若不想他插手,就該把他關在燕樓才對。他既然都在外頭,誰還能管得住他?自然是聽到消息,立刻就要跑去了?!?/br>
    雖然官家不希望陳珚維護宋家,但這件事陳珚也并沒有做錯什么,他雖然惱火,卻也不能不承認,“這倒不假,他對宋家是夠有情分的了——簡直都有些過頭!宋詡不也就教了他兩年而已嗎?”

    “是啊,教了兩年,就這么有情分了……”皇后望著官家,輕輕地說,“對咱們這和親爹親娘一樣的養(yǎng)父母,他的情分,還能淺了去嗎……”

    這句話,終于是把官家的臉色,給說得軟和了幾分……79

    ☆、第80章 夜探

    陳珚畢竟不可能在寢殿外頭無止境地跪下去,有了圣人為自己的好外甥婉言辯解,他很快就回了燕樓,繼續(xù)學業(yè)。——雖然就生活在內東門小殿不遠處的內宮里,但在這后宮之中,除非是給他上課的翰林先生,甘冒奇險地傳遞什么信息給他,否則對于外界的風風雨雨,陳珚能知道的其實不多。

    正所謂宮深似海,陳珚在深宮里到底是被狠狠訓斥,還是壓根就沒受到什么懲罰,除了宮中人以外,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若說福寧殿里的消息,還能外傳一些,這深宮后院里的事情,外臣卻的確是無由得知了。即使是福王府的耳目,所能打聽到的,也只是另一方當事人的行動:主簿祝明、差頭季二十二因沖撞宋先生家人,被陳珚呵斥,而后畏罪自盡的消息,一夜間就傳遍了東京城里外。懂得些事情的人,自然也該知道斟酌如今朝廷的局勢:本來,大理寺卿安朗德行威望均不足以服眾,此番興大獄,就是為了樹立自己的權威,沒想到現(xiàn)在反而惹上了不該惹的硬點子,一個弄不好,也許就要黯淡收場了。

    就是安朗自己也沒有逃避的意思,國朝的朱紫高官,在官家跟前可從來沒有軟過骨頭,第二日他便上了請罪、自辯的奏章,又連上數(shù)道奏章,以多病乞骸骨——其實大臣之間的爭斗,無非也就這些招數(shù),如果是大臣對大臣的話,現(xiàn)在安朗就該指使他手下的官員出面彈劾陳珚了。奈何陳珚身為受寵宗親,是不可能被彈倒的,他也只能通過暫時停辦案子、上表乞歸、請求出外等手段,來逼迫官家對于之前的事件明確表態(tài)。

    “不論如何,這件事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鬧得大了?!备M蹂凶屑毤毜睾退沃窠忉?,“你也不必擔心,對于這樣來年有極大可能翻案的案子,不論是關押在哪里,衙役都絕對不敢為難宜陽先生、寧叔先生的,即使給安朗熊心豹子膽,他也不敢刑訊逼供。——這要是一上了刑,不是屈打成招,也是屈打成招了。就是在牢房里寬寬敞敞、舒舒服服地住著,好吃好喝地伺候著,眼看天氣一天熱似一天,沒準詔獄里還更涼快呢……此事不論官家傾向于誰,都必然是即將轟傳天下,令尊、令叔的冤情,天下人都會知曉,名聲反而能更上一個臺階。三娘就放心吧,只管安心在這里住著,等到家里人上京了,再做計較。”

    宋竹其實只需要知道朝中現(xiàn)在的變化,其余的利害關系,她自己其實也能分析出來。福王妃雖然是好心,但她和宋家毫無交情,也沒見過宋先生,因此這話說出來難免有些不痛不癢,宋竹便不是很樂意和她訴說自己的心情,聞言,只是起身鄭重謝過了福王妃的照拂,口中道,“因師兄好心,給府上添麻煩了?!?/br>
    福王妃連忙扶住了她,含笑將她看了幾眼——雖然心煩意亂,但宋竹也能感覺到她對自己的欣賞和喜愛,“今番之事,現(xiàn)在定然是傳到西京了,想來十數(shù)日后,家中應該有人要來京城了吧?若是無處落腳,且先來我們府上就是了,家里的住房總還算是寬敞的,你還有什么心事,也只管和我說,絕不要客氣。咱們就和一家人一般的,七哥拿你當親妹子,我雖然有兩個女兒——但和你比起來,也真是想要多認一個義女。雖說因官家的關系,沒能行禮,但在我心里,只把你當義女看待?!?/br>
    其實說來,兩人并不算多熟悉,但福王妃這一番話說得十分誠摯,宋竹聽了也不能不動容,她又起身鄭重給福王妃行了大禮,“三娘無用,竟不知該如何報答大王、王妃的恩情?!?/br>
    現(xiàn)在既然已經(jīng)是寄人籬下的局面,王妃又是如此表態(tài),宋竹便不曾客氣,思忖了一番,便是把自己的思慮說了出來?!凹依镄珠L,都有差事在身,不能擅離職守,想來只會差人回京探聽消息,只有三哥還沒就任,可能會上京來,他本來就在京中有差事,自然無法阻擋,可還請王妃為我送幾封信,讓大姐、二姐以及四叔他們不必進京,還有書院的師兄們,也讓他們在宜陽靜待時機,不必上京裹亂。”

    王妃哦了一聲,眼里不知閃過了什么,但宋竹留神去看時,卻又沒發(fā)現(xiàn)什么不對?!霸趺从腥绱说哪铑^?”

    “現(xiàn)在王師兄在關西作戰(zhàn),手握重兵,本就容易惹來猜疑。再者南黨顯然想把謀反的罪名往他頭上羅織,”宋竹對此事也是斟酌了許久,這是她第一個獨立做出的決定,其實并沒有那么有信心,只是幾番推演,這都是最好的處置方式,即使再忐忑,現(xiàn)在說出口了,也只能盡量維持自信,免得反而讓福王妃對她也失去信心?!叭缤蹂f,我爹在牢中,應該是出不了什么岔子,在朝中的爭斗有個結果,官家能下定決心以前,也不會被放出來。既然如此,眾位師兄到京城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只能是給王師兄添亂、找麻煩。若是在試圖營救爹爹的過程中惹出什么事來,豈不是陷七殿下和王師兄于兩難的地步?若是救,自己身上的嫌疑就更重了,可若是不救,心里又過意不去。因此最好的辦法,還是讓大家都在宜陽等候結果,若是……若是實在爹爹有了什么不測,判了什么刑罰,那時再出頭也不遲?!?/br>
    見王妃只是聽著,神色看不出喜怒,宋竹又解釋道,“至于大姐、二姐和四叔、母親他們,不令上京,卻是因為要照顧到師兄們的情緒,自來書生都是滿腔熱血、勇于任事。若是我娘和四叔上京意欲營救爹爹,只怕師兄們也不欲落于人后,上京的心思會更加強烈。這又是何必呢?橫豎他們來京以后,除了打點獄卒,照料爹爹起居以外,也做不得什么?!@可是謀反的大罪,找誰幫忙,不是給人惹麻煩?知道你來了,倒是讓人管不管呢?倒不如不來,親朋好友間還能留些情面。”

    按宋學家教,這些心思,她自己明白即可,其實也不該說出口的,只是宋竹現(xiàn)在身邊連個能走遠路的仆人都沒有,把養(yǎng)娘都留在王府,以便和家中人聯(lián)系,王妃又以她義母自居,若是她不以為然,這幾封信大有可能就送不出去,因此宋竹還是解釋得十分仔細。王妃聽著,點頭不語,過了一會,忽然嘆了口氣,方才和聲道,“很好,你能自己想通,那便再好也不過了。天下人都說你蕙質蘭心,我看這話不假——我也是見過你大姐的人,依我看,你固然比她要好看許多,就是論這玲瓏心思,也未必就差她多少了?!?/br>
    宋竹此時滿心想的都是父親的安危,即使得了王妃的夸獎,也毫無高興之情,只是微微扯了扯唇角,王妃撫了撫她的臉頰,忽而把她擁入懷里,抱了一抱,拍著她的肩膀道,“放心吧,吉人自有天相,此事定能平安解決的?!?/br>
    她的動作、話語,都似乎是發(fā)自至誠,宋竹心底涌上暖意,輕輕地嗯了一聲,只覺得對將來又充滿了希望,心情已是不再如前幾日一般低沉了。

    在王妃的幫助下,她很快就斟酌著寫好了給家里人的信件,由福王府這里遣人去送信,王妃又和她提了許多家里遣人去打點獄卒,為宋先生準備飯食的事,還讓宋竹寫了一些宋先生愛吃的菜,每日變著法子給他做。被她這么安排得,宋先生倒不像是個身負謀反嫌疑的要犯,就和離家去游山玩水一般。

    雖然這些安排,多少都緩解了宋竹的緊張,但隨著二叔到京被解入牢獄的消息傳來,宋竹的心情,依然十分低沉。她每日里只在小院里起居,除了偶爾和乳娘見上一面以外,幾乎足不出戶,即使是中元佳節(jié),也沒有從院子中走出一步,更是不曾有過節(jié)的打算。每日里清粥小菜,飲食極為簡單,不敢說是為父親、叔父祈?!@不是儒門的做派,只說是因為長輩正在受苦,自己出于孝道,也不敢吃飽喝足。

    這樣外因、內因一起作用,不過是十多日,她已經(jīng)顯著地清瘦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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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回,陳珚也沒在宮中待滿一個月,才過了十多天,就已經(jīng)動了出宮的心思。正好姜相公這幾日一直告病不來上朝,自然也沒來上課,陳珚就琢磨著,想要到他府上去探病。

    他把這事和圣人一說,圣人倒也十分贊同,自然也就為他和官家說了。官家聽了,只是笑著哼了一聲,“你這小子,倒是尊師重道?!?/br>
    ——也就不多說什么了。陳珚把這話聽在耳中,心里倒是一寬,知道姨丈準許他進一步有所行動,這一天上課時,便和幾位翰林先生都說了,明日自己要去姜相公府上探病,不能來上學。

    也不管這些翰林先生,回去以后會怎么和自己的親近友人議論,陳珚下了課以后便逕自出宮,趕在天色黑下來以前回了王府,先去給父親行了禮,又進內室伺候著母親說了好一會話,和她一起吃了晚飯,又逗留了好一會兒,實在是留不下去了,因總未見宋竹過來,便問道,“三娘這幾日,在府里住得還成吧?”

    福王妃看了兒子一會,搖了搖頭,嘆道,“這是個聰穎的姑娘,又不是憨傻癡兒,你說她現(xiàn)在如何能夠安心?只是事已至此,就是你去安慰她,只怕她也聽不進去——我也不許你去看她,知道了么?”

    最后一句話,說得毫無商量余地,陳珚幾乎是本能地點頭應了下來。福王妃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揮手道,“去吧!回去自己屋里,好生呆著?!?/br>
    隨著她這一句話,陳珚身邊就來了兩名侍女,擺明是要監(jiān)視陳珚回自己院子里去。陳珚雖然一貫畏懼母親,但此時心里不禁也是有氣,暗想道,“你這是在防賊么?本來只是問問,被您這一說,我今晚還非得見到三娘不可呢。”

    他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因為母親這句話,才興起了去見粵娘的心思??傊嫔现蛔鰧こ#嘶刈约涸谕庠旱木犹幒?,隨口就把那兩名侍女給遣回福王妃那里。眼看夜色漸深,便要了水來洗漱,又早早把燈給吹了,聽到院子里的動靜小了去時,方才披衣而起,靜悄悄從自己屋里繞了出去,往宋竹所住的小別院潛了過去。

    ☆、第81章 夜會

    若是宋竹住在后院,那陳珚想要私下見她一面,還真沒什么辦法?!M醺m然不是什么名教之家,但也絕非淺宅,前院、后院之間以中門相連,晚上都是要上鎖的,為的就是隔絕內外,保護大王的姬妾和子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