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著宋竹的眼神，已經(jīng)是充滿了憐惜和溫情，圣人招了招手，讓宋竹坐到了自己身邊，“你也是不容易，其實，很該昨日就和我明說的。如今這宮里，處境最險的，不是七哥，而是京哥和你，太子妃，你可要明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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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章 福分

    圣人這一開口,宋竹就有點明白了——她也奇怪呢，若是太后不愿陳珚過繼,陳琋不行了，也還有別的親孫子不是？未必個個都是扶不起的阿斗么。怎么陳珚這一次過繼倒是順風(fēng)順?biāo)?，這才一入宮,就有人等著給臉色了。原來，不是看不中陳珚，甚至也不是太后不滿意,而是有些人不滿意她這個太子妃啊……

    在國朝,廢后的事情并不是沒有發(fā)生過,甚至隱隱約約，還有大臣的手往皇后廢立的事情里插的征兆，昔年仁宗親政以后，立刻就廢了感情不睦的皇后，雖然后來有復(fù)立之意，但剛一露出端倪，皇后旋即暴斃，這里的事似乎和政事堂、樞密院脫不開關(guān)系。雖然后宮干政的事國朝并不常見，但后宮和前朝，卻一直都是緊密地聯(lián)系在一起。圣人這么一點明，主事者的范圍那就從太后一人，變成上百人了，反倒是太后的嫌疑極大的淡化了去。她就是再不滿意宋竹，也沒必要用如此低劣的計策，老人家身子骨強(qiáng)硬得很，就是要給宋竹點氣受，又或者是離間圣人和宋竹的關(guān)系，也不太會用這樣的辦法。再者，她和官家不太親近，在宮中說話就是軟一些，就是宋竹被廢，也立不了周家和周家的親戚，太后又何必多此一舉？

    倒是——雖然宋竹不太愿意承認(rèn)，倒是宋黨，又或者是南黨的敵人，更有可能是背后的主使者，現(xiàn)在宋黨因為宋竹入宮的關(guān)系，在朝廷中一下變得極為尷尬，雖然不說是樹倒猢猻散，但也有點沒主心骨的感覺了。本來，王樞密是如今的赤幟，眾人都看好宋桑做王樞密的繼任，如今宋桑倒是等著被加官進(jìn)爵，但絕不可能再進(jìn)入兩府，這對宋學(xué)的未來，是極大的打擊。

    若是宋竹和圣人婆媳失和，難免見怪于太子，長久以后，便有了被廢的可能。到那時候，宋學(xué)自然能再凝聚在一起，和南黨做對……但為了扳倒她，只怕京哥也是必定要被‘犧牲’的了。這安置賢明太子舊物的事情，可以說是一舉多得，處處都是用意深遠(yuǎn)……

    想明白了這一層，宋竹實在是覺得周身上下寒毛直豎——她倒是不怕被人離間了和陳珚的關(guān)系，但有句俗話，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京哥要是被人惦記上了，這可怎么得了？這深宮內(nèi)院，人生地不熟的，就是要防，又該怎么防呢？成天提心吊膽，始終也不是事啊。

    “姑姑，我……”人越是著急，精神就越是興奮，宋竹一咬下唇，眼圈就紅了，“我也是自小沒經(jīng)過這樣的事……”

    她的真情流露以及實話實說，也是讓圣人更加釋懷了：宋竹也沒說錯，宋家家風(fēng)，極為簡單，福王府更鬧不出什么斗爭的事，宋竹對于一些骯臟的事情，確實也處理不過來，若不是因為自己有意過繼陳珚，她也犯不著進(jìn)宮。

    “也不是什么大事?！彼魺o其事地說，“東宮雖然有東宮屬官、侍女，但這些年來人口零落，你們住得也不舒服，倒不如住到燕樓去，那里都是自己人，用著也放心?！?/br>
    這就是準(zhǔn)許了陳珚搬家的要求，而且點明了燕樓內(nèi)部，都是皇后的心腹，宋竹知道陳珚以前在宮中就住在燕樓，聞言也是心下稍安?！?dāng)時陳珚在宮里，處境未必比今天輕松，能住在燕樓而不出事，就說明燕樓里外，都可以放心得下。

    “那新婦今日就打發(fā)人把家什搬進(jìn)來?！彼D時喜上眉梢。

    圣人擺了擺手，“東西就別帶了，小心為上。你們住進(jìn)來以前，這些東西就搬進(jìn)來起碼半個多月了，若是有心人要動手腳，旁人原也不好發(fā)覺?！?/br>
    她倒是真的把陳珚的小謊話給放在了心里，不過這也正中宋竹下懷，自從見到了賢明太子的舊物，她本來就不想要那些東西了。

    這個小騙子……真是把宋學(xué)的箴言放到了一邊，不過，他這個謊說得倒真是十分有用……

    瞥了陳珚一眼，宋竹心里也是有些說不出的古怪，她一直希望在自己家人跟前能不要說謊，不過在宮中，這個規(guī)矩看來肯定是要被打破的了。

    三人幾句話，便是前嫌盡棄，圣人反而覺得和宋竹更親近了一層，三言兩句之間，便定下了從宋竹帶入宮的嫁妝中重新取布裁衣的事，笑道，“若是這般，花不著宮里的內(nèi)幣，我也省點兒?！?/br>
    宋竹見陳珚給她使眼色，知道這是撒嬌的好時機(jī)，便笑著說，“其實還不是姑姑賞的么？不過這樣一繞彎子，外頭人也說不出什么，倒是清靜多了。”

    “就是這個理?！笔ト艘娝敾?，也不由微微一笑，摸了摸京哥的臉蛋，笑道，“七哥自去忙吧，內(nèi)院的事，我和你新婦張羅就行了。”

    陳珚如今自然也有很多事要辦的，首先作為太子就得每日上學(xué)，也不能在內(nèi)宮久留，見圣人和宋竹相處融洽，也就放心離去。圣人又和宋竹說了一些帶小孩的事兒，隨口分派眾人打掃布置燕樓，過得一會，就讓宋竹抱了京哥，和她一起去拜見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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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后本來正在自家宮中花園里親自為一枝梅花剪葉子，聽說京哥來了，忙讓人把利器收起，上前把京哥抱在懷中，逗弄了一番，直到京哥不耐起來，方才是依依不舍地交還給了乳娘，口中笑道，“七哥這一入宮，我們家就是四代同堂了，好，好?！?/br>
    她對京哥的喜愛，看來是發(fā)自內(nèi)心——老人家本來也都是愛孩子的，之前小皇子去世，太后也是十分悲傷，現(xiàn)在看到京哥，臉上才多了笑容。

    宋竹在旁看著，覺得應(yīng)該不是太后，心里這才放下一塊大石頭。其實按理，太后會接納陳珚，也不可能再轉(zhuǎn)而希望陳珚的子嗣出問題，在皇嗣上纏綿不清，對國家社稷都十分不利，這一點，大家心里都是清楚的。更何況她一向喜歡的陳琋也生了病，太后多少有些天命難違的感覺，也是心灰意冷，這幾次見面，她在言談中都是多有流露，宋竹也知道，就是在以前，太后都不可能去自己修剪花枝，她老人家這是有點寄情于山水的意思了。

    太后沒了雄心，三代人就沒有任何矛盾可言了，就是在以前，除非是陳珚的婚事這樣的問題，圣人也從來都不會給太后釘子碰，婆媳間一直都是很和睦的，如今宋竹又不是什么不識趣的蠢婦，三人帶了京哥說說笑笑，繞著宮殿散了一會步，這期間，圣人閑話家常一般的，就把事情說給太后聽了。原原本本，絲毫都沒有添油加醋，關(guān)于她的分析，更是提都沒提。

    “那個高押班……”太后倒是很爽快地就把一層關(guān)系給揭開了?！耙郧斑€在我跟前服侍過吧？可是我記錯了？”

    “姑姑明察秋毫?！笔ト溯p聲說。

    太后便是悶哼了一聲，“這個人，好毒辣的心思啊……皇后，我就把高押班交給你了?！?/br>
    她頓了頓，又道，“我看，也該把東宮好好梳理一遍，舊人不去，新人不來嘛。在此期間，就讓七哥他們住在燕樓好了?！?/br>
    圣人眼中火花一閃，“新婦知道了，請姑姑放心?！?/br>
    宋竹在一邊抱著京哥，心也真正地安了下來：把高押班交給圣人，又主動表態(tài)要梳理東宮，方便圣人換上自己的班底?？磥?，太后已經(jīng)是完全洞悉了此人的毒計，不曾被他得逞，這件事算是在陳珚的妙計下圓滿解決，沒有在后宮三個女主人之間，制造出什么矛盾。

    她雖然成了太子妃，但入宮時日淺，圣人也明說了她還天真，因此并不管事，這一件事后，便安心住在燕樓，為京哥安排新衣，沒事都很少出去，對東宮諸事并不過問。只是偶爾才聽說宮中又送走了多少人，甚至于說官家都過問了此事，幾個大貂珰以及一些內(nèi)宮官，不是沒了性命，就是被發(fā)配三千里，最好的也是去守宮觀……

    等到一切平息下來的時候，宮中已是肅靜安寧，氣氛就和在宋家也差不了多少了。宋竹身邊，尤其是京哥身邊，幾乎全都是圣人的心腹，宋竹做每一件事都有人提醒圣人和太后的喜好和講究，自然不會得罪了頂頭上司，而這兩個做姑姑、太姑姑的也不是無事生非之輩，甚至對于宋竹的一些習(xí)慣還很贊賞，比如說不事奢華、喜好文學(xué)等等，都是很合兩人的胃口，其余嬪妃、公主，又很少有見面的機(jī)會，除了不能時常出門，宋竹不太習(xí)慣以外，別的時候，和在福王府里也差不多。

    第二年春天，她又有了喜脈，朝中也多了些風(fēng)云變動，姜相公和官家意見相左，再一次提出告老還鄉(xiāng)的請求。

    這一次，官家沒有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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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2章 擔(dān)當(dāng)

    “自從姜相公回鄉(xiāng)以后,家里倒是輕松多了。”入宮來探望她時,宋苓口中是從來都沒有不好的，“如今南黨自顧不暇，山頭林立，也沒心思來為難擠兌我們家，大哥、二叔他們,都是輕輕松松地就遷轉(zhuǎn)了職務(wù),大哥在江南也干得有聲有色,上回詣闕,還得了官家的夸獎，如今就是少了個陪太子讀書的人。”

    如今宋先生是肯定不能再進(jìn)來教導(dǎo)京哥了，教陳珚也成了沒影子的事，宋學(xué)內(nèi)部之前也是在鬧分裂,原本最有名望的曾先生行差踏錯，和宋家已經(jīng)是勢不兩立，要再推一個有名望的進(jìn)來做太子師呢，誰都有信心，誰都想爭一爭，這就失和了。王樞密本來是很好的人選，但之前一直被姜相公壓制，而且他和陳珚是師兄弟關(guān)系，現(xiàn)在又來做老師，倫常亂了沒法算，這多少也是個把柄，如今姜相公去了，南黨內(nèi)部是狼煙四起，一時間也沒人提起讓王樞密進(jìn)來任職的事，還不知道日后若是官家有意讓他進(jìn)宮，南黨會不會又團(tuán)結(jié)起來拿這個話柄說事。

    宋竹原來還是什么事都和陳珚商議，但進(jìn)宮以后，燕樓四處都是皇后耳目，宮里規(guī)矩，又是不許后宮干政的，對這些事也是問得少了。也就是每回宋大姐進(jìn)來的時候說幾句，亦不好深談，不過見宋大姐容光煥發(fā)，又對陳珚很有信心，她也不擔(dān)心娘家會被人欺負(fù)了去?！皩α?，上回大姐不是說蘇娘、閩娘也在說人家了么，閩娘還小，倒也罷了，蘇娘的婚事說得如何了？”

    由于宋家已經(jīng)受封為爵，合家上下都搬遷到了京城，只留下四房在老家守業(yè)，宋竹的幾個meimei弟弟自然也都跟來了，她對家人最感歉然的，便是姐妹們說親只怕是說不得讀書人家了，勛貴一般都和勛貴結(jié)親，很少有同書香門第嫁娶通婚的，越是有一番雄心壯志想要做事的人才，就越不可能做官家的連襟或小舅子。

    “還在看呢，蘇娘說了，說個和她二姐夫一般憨厚老實的就成。”宋苓笑了，“她還說呢，若是現(xiàn)在說不上也不著急，有了太子姐夫，什么時候也不怕沒人娶?！?/br>
    宋竹聽了自然高興，“娶難道還怕少了人家？最要緊是找個好的?！?/br>
    “能找個如妹夫一般待你的就不錯了?！彼诬呙嗣eimei的臉蛋，“看你，進(jìn)宮以后臉反而倒是圓了?！?/br>
    也不知這宮里是不是真的風(fēng)水不利于子嗣，宋竹這一次也沒有保住，才剛剛有喜脈，就開始見紅了，努力了一個多月，到底還是小產(chǎn)。不過這在當(dāng)時來說也是常事，眾人都沒有太在意，也就是陳珚心疼得不行，又是張羅這，又是張羅那的，還一定要讓宋竹坐兩個月的小月子保養(yǎng)，成天都是補(bǔ)品伺候著，宋竹又怎能不圓？她也摸了摸臉，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待過了這一陣，是要時常走動走動了，否則，豈非被人笑話？”

    國朝并不以豐腴為美，更多人喜歡的是瘦削的女子，宋竹如今，在眾人眼里是減了幾分姿色了。宋苓環(huán)顧室內(nèi)，目光閃動，“妹夫這一陣子，都睡哪里？”

    “本來睡那面的竹床上，后來圣人問起，說不像話，他就搬到隔屋去了?！彼沃裨诩胰烁斑€是沒法撒謊，這事兒又不好回避?！趺凑f都是在圣人的眼皮底下住著，婆媳之間有時候肯定也有些矛盾在的。

    “嗯……”宋苓點頭不語，又吃了一口茶。

    宋竹道，“最近官家身子不好，他平日也要常去照顧，不然也能讓七哥和jiejie聊幾句?！?/br>
    官家身子不好，是可以往外說的，因為官家已經(jīng)停朝多日，傳太醫(yī)入宮問診了。不過宋竹的意思便是在暗示jiejie，官家病有些重，陳珚在此期間要好生伺疾，不說是否禁絕房事吧，但起碼，別人是不好給他塞女人的。

    宋苓這才點了點頭，改容笑道，“宮里安靜就好?！?/br>
    宋竹聽她話中有話，便是揚眉吩咐使女，“你們?nèi)?，把院子里開的桃花摘一捧來，給大姐帶回去?！?/br>
    眾人一發(fā)都退了出去，宋苓看著，唇邊弧度也加深了，“入宮這段時日，你倒是長進(jìn)了不少?！?/br>
    “唉，畢竟是在宮里?！彼沃褚灿行o奈，雖然有陳珚兜著，但剛?cè)雽m那天的那個下馬威，讓她印象實在太深刻，縱是不喜，也得學(xué)些‘恩威并施’、‘揣度人心’的手段。若是不然，燕樓全是皇后的人，一點風(fēng)吹草動都要被有心人傳過去，時時刻刻都要陳珚去滅火，那日子也沒法往下過。

    宋苓拍了拍她的手背，也沒說什么安慰的話——這畢竟是在宮中，陳珚又畢竟是個養(yǎng)子，有些話壓根都不能說出口，你說等以后就好了，那傳到別人耳朵里，轉(zhuǎn)眼就是大罪?！拔乙簿褪菃枂?，其實沒多大的事，剛才進(jìn)來留神看著，你屋里也沒有什么新面孔，我其實就放心了?！?/br>
    這是在擔(dān)心圣人、太后給燕樓派些妖媚的宮女了，宋竹搖了搖頭，對這點倒是很有信心，淡笑道，“七哥不是這樣的人。”

    “外頭也是一直都有些聲音，不論是南學(xué)、宋學(xué)又或是一些有心思的勛貴，都是希望七哥能夠多子多福，”宋苓又吐露了一些內(nèi)情，“之前官家整頓了一次，沒什么人敢說話了，這一次你小產(chǎn)的事，不知怎么又傳到了宰輔耳中，現(xiàn)在兩府都希望自名門中能給太子選秀，充實后宮，王師兄也不便就此多說什么?！?/br>
    “如今官家病重，他們還有心思論這個？”宋竹吃驚地問了一句。

    “官家病重了？”宋苓比她還吃驚。

    宋竹這才醒悟過來——原來外頭并不真的知道官家的病勢，甚至連兩府宰執(zhí)都被瞞在鼓里，她也是暗暗心驚：前幾年，福寧宮里的事情眨眼間就能傳到外頭，現(xiàn)在居然連官家病勢沉重的事情，外頭都無一點音信。

    “也不說危急吧，只是確實有些虛了?！彼褶D(zhuǎn)地說，“若非我這不巧，這回應(yīng)該也要過去的?！?/br>
    太子妃都要過去打下手了，可見病勢的確非同小可，宋苓頓時失去了所有談興，她低沉地道，“北邊強(qiáng)敵蠢蠢欲動，朝中風(fēng)云還沒個結(jié)果……哎，只盼著遼國細(xì)作打聽不到這個消息了?！?/br>
    “可能就是因此才瞞著外頭的?！彼沃褚灿行?dān)憂，這時候她不免也是慶幸自己家里人不必上陣，一面又有些擔(dān)心邊境的老百姓，“不過病勢不險，就是老疾重犯，沉重了些，過一段時日應(yīng)該也就好了?！?/br>
    在家國大事下，是否有人想給陳珚塞些美人，實在是很微不足道的事情，宋苓沒有再說之前的話題，倒是和meimei分析了一下遼國現(xiàn)在的局勢，“……看著兇險，應(yīng)該也還打不起來的，你別太擔(dān)心了?！?/br>
    宋竹也猜到了jiejie的心思，知道她是怕自己月子里懸心，反過來又安慰了jiejie幾句，等宋苓辭去以后，卻還是難免有些介懷，靠著床頭出了半日的神，直到陳珚回來，才露出笑臉，并不談前朝的事，而是問道，“舅舅又好些了吧？”

    “好多了?！标惈娚裆苁禽p松，他跺了跺腳上的泥土，走近宋竹看了看她的臉色，笑道，“嗯，你也好多了，都是一日比一日要好！”

    宋竹聽了，心里也是一松，微笑道，“我是早好了，就是一日比一日胖——連jiejie進(jìn)來都說我胖了，你還成日睜著眼睛說瞎話，硬是和我說沒有。”

    陳珚哈哈一笑，來了個抵死不認(rèn)，“jiejie那是年紀(jì)大了，眼花，我反正看著就是沒胖?！?/br>
    又問左右，“你們說是不是？”

    左右侍女都笑道，“正是，娘娘一點兒也沒胖?！?/br>
    “我不和你們說了?！彼沃駴]好氣地哼了幾聲，“京哥呢？抱來見爹吧?！?/br>
    京哥如今已經(jīng)牙牙學(xué)語，見到父親也很是親熱，撲上來就要抱，卻為陳珚止住，“阿爹身上都是汗。”

    他轉(zhuǎn)移目標(biāo)要去抱宋竹時，宋竹忙搖手，“娘好久沒洗澡，身上臟。”

    她雖然好潔，但月子里不能入水，只好每日里熱水擦身，頭發(fā)就沒辦法了，只能不洗，現(xiàn)在自覺蓬頭垢面，連陳珚都不許給抱。

    京哥左看看右看看，忽然哇地一聲哭了起來，投入乳娘懷抱中，“乳娘抱！”

    眾人笑聲里，侍女們擺上飯來，宋竹見陳珚沒換衣入席，便奇道，“你怎么不和我一塊吃？”

    “圣人讓我晚上過去陪她用膳?！标惈娦Φ?，“你們母子倆吃吧?！?/br>
    說著，踟躇了一下，也不上來粘宋竹，“等我晚上回來洗澡了，再陪京哥玩?！?/br>
    宋竹心里微覺有異，但見陳珚笑容自然，也未曾多想，只是嘟起嘴道，“好吧，那你快去，別讓姑姑久等了。”

    “快去就能快回，我知道?！标惈姽恍?，又是言語間戲弄了宋竹一番，宋竹瞪了他一眼，自己忍不住也笑起來，轉(zhuǎn)身對京哥道，“來，乖兒子，我們吃飯——”

    卻說陳珚，才是轉(zhuǎn)身出了宋竹屋子，他面上的笑意就是收斂了去，滿面的肅殺之色讓人看了心驚——只是下樓的腳步倒還是十分輕巧，叫房間里的人半點也查不出不對。直到走出燕樓，他才一下加快了步伐，低聲問候在門口的張顯，“福寧宮那里沒有消息吧？”

    張顯無言地?fù)u了搖頭，陳珚這才松了口氣，“走，去金明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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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3章 傳承

    按說晚飯時分,宮里四處也該安寧了下來，從金明殿通往宮外的角門更是該上鎖了。——陳珚現(xiàn)在住在燕樓不假,可這里是太子居所以后,和后妃所住的地方當(dāng)然要有所區(qū)分,一般說來,天色黑了以后就不能隨意出入了。但今晚卻不一樣，角門居然沒關(guān)，陳珚帶著張顯快步穿過了一重重的宮宇甬道，甚至有些地方還是一溜小跑,直到金明殿就在眼前,才是放緩了腳步，一邊調(diào)勻呼吸,一邊令張顯上前通報。

    圣人當(dāng)然也沒有睡，張顯幾乎是才進(jìn)殿就又折了出來對陳珚打眼色，陳珚匆匆走進(jìn)殿內(nèi)，隨意地行了個禮。

    “娘娘，”他神色凝重，上前低聲道，“消息已然確鑿了……”

    圣人臉色一沉，“他們還真敢！”

    但她并未太過驚訝——陳珚知道，圣人在專事探聽消息的皇城司內(nèi)也是有些自己人的，這個消息可能他知道后不久，也就傳到了金明殿，但圣人不說，他也就當(dāng)沒這回事，并沒有表現(xiàn)出什么，只是低沉地道，“此事是否該和壽寧宮那邊通個氣？”

    他問得很妙，雖然是說該通氣，但不想通氣的意圖已經(jīng)是很明顯了。圣人面沉似水，考慮了一會，還是點了點頭，“這么大的事，肯定是要說的，就是官家那里也該有個數(shù)……你確信，景王他們是真的……”

    “就是定在明晚，”陳珚低聲說道，“已經(jīng)買通了宮中宦者，聽說是想以隔絕中外的罪名將娘和我拿下，然后……估計是要安排我自盡吧?！?/br>
    若是陳珚死了，隱瞞官家病情、隔絕中外圖謀不軌的名聲，大概也就全壓到了陳珚頭上，到那時候，人都死了，還有誰會較真？自然是勇于清君側(cè)的景王一系得利了。雖然圣人、太后肯定是無事，但只怕從此福王府一系就要跟著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