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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錦衣之下在線閱讀 - 第116節(jié)

第116節(jié)

    想不到這小賊輕功居然頗好,而且對新河城的道路非常熟悉,今夏一路追,他一路逃,左竄右拐,直至北面城墻之下才剎住腳步。

    “老實(shí)點(diǎn),跟我去見官,小爺就免你一頓打!”今夏朝他喊道。

    那小賊壓根不理她,朝城墻上喊道:“堂主,人到了!”

    堂主?!

    今夏這才看見董三站在上城墻的階梯上,沒想到竟中了他的計(jì),她謹(jǐn)慎退開兩步,目光飛快地掃視了一遍四周,想伺機(jī)退走。

    一看之下,除了那名小賊和董三之外,東西兩側(cè)各有一人,且自己身后還站著一人,正好擋住去路,看情形他們都是董三的同伙。

    “此人雖是女流之輩,但屢屢壞我的事!今日先殺了她祭刀!”董三一句多余的廢話都沒有,直接下令。

    此番出門并未帶兵刃,好在靴子里總是有一柄匕首,今夏見勢不妙,拔出匕首,轉(zhuǎn)身擲向擋住自己去路的那人,意圖逼開他。

    那人手持一柄東洋刀,見匕首飛來,身形絲毫未動(dòng),刀不出鞘,僅以刀鞘相擋,只聽得“鐺”得一聲,匕首被擊飛出去。那人非但未被逼開,反而往前邁了一步,逼近今夏。

    與此同時(shí),東西側(cè)兩人也朝今夏逼近,眼看她已無退路,加上手無寸鐵,只能硬拼。

    “董三,你把你家娘子接出來了么?”今夏仰頭朝董三喊道,試圖拖延一些時(shí)候。

    董三眼神復(fù)雜,今夏這話還真戳中他的心窩,男牢與女牢不在一處,此番越獄并未救出他的妻兒。他沿著階梯往下走了兩步,步伐蹣跚,落到今夏眼中——董三受傷了,想來是在牢里受的傷,他既然受了傷,以他作為突破口最合適不過。

    今夏信口胡編道:“我前兩日才剛剛見過她們,她們和我說了些話,你想不想聽?我上來告訴你?!?/br>
    見董三并未反對,她就開始試探地沿著城墻的階梯往上走,余光瞥見其余三名倭寇牢牢擋住她的退路。

    “你家娘子對你甚是掛念,孩子也挺好的……”今夏已經(jīng)行到距離董三不到一丈處,抬頭看著他道,“不過你獨(dú)自一人走掉,把他們娘倆留在那里,太不地道了?!?/br>
    聞言,董三神情有些許黯然。

    “不過你家娘子對你真是沒話說,”今夏繼續(xù)瞎編,目光暗暗觀察董三的傷腿,腳步往旁邊微錯(cuò),腿繃緊愈預(yù)備發(fā)力,“聽說你只一人逃出牢獄,她連一句怪你的話都沒說……”

    最后一個(gè)“說”字話音未落,她突然躍起,在空中雙腿連踢,腳腳都踢向董三的傷腿。董三猝不及防,不得已側(cè)開身體,靠壁支撐身體,手持長匕首護(hù)身。此時(shí)其他三名倭寇見狀,疾奔上來。

    眼下退路被封,一時(shí)又拿不下董三,今夏只得往城墻之上逃去。董三怒極,命其他三名倭寇緊緊追上……

    今夏在城墻之上奔跑,三人在后緊追不舍,其中以那名小賊輕功最高。她回頭看了幾次,心中暗暗叫苦不迭,前頭再?zèng)]有出路,只怕就要被追上了。

    地上有一段守城時(shí)原來用來對付倭寇的鐵鏈,倭寇撤軍之后就被暫時(shí)放在這里,今夏不留神被鐵鏈絆倒,一下子就被最前頭的那名小賊制住……

    “堂主,怎么處置她?剮了?”那人轉(zhuǎn)頭問董三。

    董三一瘸一拐地行過來,惱怒地看著今夏:“用繩子勒住她脖子,吊在城墻上,讓城里頭的人都看看與我們作對的下場!”

    今夏此時(shí)還頗冷靜,嚷道:“董三,你最好想想!你妻兒還在牢中,你今兒把我吊城墻上,說不定明日就是他們娘倆吊在城墻上?!?/br>
    董三想想也覺得有理,遂道:“殺了她,直接扔到城墻外頭……”

    “喂!你再想想,再想想!”今夏急忙接著提議道,“有我,你說不定還能把妻兒換出來。”

    對于她的話,董三已不太敢相信,但她所說又極具誘惑,一時(shí)拿不定主意,皺眉沉思。就在這刻,城墻側(cè)邊突然翻上一人,飛腿踢向董三,正中他后心處,董三被踢得跌出去,直撞到另一名倭寇身上。

    此人正是陸繹。

    此前他知曉今夏出門,不甚放心,生怕她察覺,便遠(yuǎn)遠(yuǎn)地跟著她。直到她突然去追賊,他才急忙追上。但新河城中巷陌甚多,交錯(cuò)復(fù)雜,他一進(jìn)巷子就失去了今夏的蹤跡,不得不到處尋找,最后躍上屋脊,看見她正在城墻上狂奔,后面還有人在追,立時(shí)疾奔而至。

    今夏看著陸繹,不知怎得,她雖然還被倭寇制住,但心中已無絲毫慌張。

    “放了她,我可以讓你們?nèi)??!标懤[面容冷峻,朝倭寇道。

    眼看董三被踢得動(dòng)憚不得,伏在地上,只剩下出氣的份兒,三名倭寇雖不認(rèn)得陸繹,但也知曉來了高手,不易對付。除了小賊鉗制住今夏,其他兩名倭寇皆是東洋人,拔出長刀,齊齊攻向陸繹。

    今夏擔(dān)心陸繹肩上的傷還未痊愈,卻見他側(cè)身翩然避過,借刀擋刀,緊接著一拳正擊打在倭寇腋窩。此處被重?fù)簦量苷麠l胳膊都覺得廢了一般,被他奪過東洋刀,白刃過處,鮮血濺出,倭寇已然倒地喪命。

    那小賊見狀,自知不是陸繹的對手,只能制造機(jī)會(huì)逃走。他手里拽著今夏,趁著陸繹還在和另一名倭寇交手,驟然把她往城墻凹處推下去。今夏猝不及防,僅能用手指死死扣住磚縫,整個(gè)身體懸空……

    見今夏被推下去,陸繹大驚,搶上前要救她。另一倭寇長刀揮砍兇猛,他一時(shí)無法過去,看見地上鐵鏈,遂用腳挑起,將鐵鏈一端拋給今夏。

    那鐵鏈粗如成人手臂,要拖動(dòng)已然不易,更別說要拋起來,而陸繹臂上尚有傷,更是艱難。

    而此時(shí),由于磚縫太小,今夏手指已經(jīng)吃不住勁,身體滑下一截,整個(gè)人眼看就要墜下去,正好鐵鏈拋至,又聽見陸繹的聲音“抓住!”,她趕忙抓住鐵鏈,奮力往上爬。

    那小賊見有機(jī)可乘,反倒不逃了,拾起董三的長匕首就朝陸繹刺來。陸繹一手拽住鐵鏈,一手與倭寇相搏,以一對二。

    由于城墻阻擋,陸繹看不見今夏狀況,只知她已經(jīng)抓住鐵鏈,生怕再有變故,逼開倭寇些許,力灌手臂,用力一拽鐵鏈,今夏整個(gè)人隨鐵鏈騰空飛起,正好跌落到城墻之上。見到今夏安然無恙,他驟松口氣,騰出手對付倭寇,接連幾招,便將倭寇斃在掌下。

    “陸大人……”今夏擔(dān)心著他傷勢,卻估摸他不愿理睬自己,“多謝救命之恩!”

    陸繹卻連話都不說,轉(zhuǎn)頭就走。

    那鐵鏈著實(shí)太沉,他方才將鐵鏈甩起,已是拼勁全身內(nèi)力,此時(shí)胸中氣悶難當(dāng),直至走到階梯拐彎處,他再忍不住,嘔出一口鮮血,扶墻定了定神,生怕被今夏發(fā)現(xiàn)異樣,勉強(qiáng)快步離開。

    今夏在原地站了一會(huì)兒,本能地先檢查過幾名倭寇的尸首,才緩步往城墻下走去,行至臺(tái)階時(shí),看見地上的鮮血,頓時(shí)愣住……

    回到別院之后,她問岑壽后得知陸繹已經(jīng)回來,可一直呆在屋內(nèi)不出來。估計(jì)他是受了內(nèi)傷,今夏心中憂慮,躊躇許久之后,忍不住還是去叩了叩陸繹的房門。

    “陸大人,您是不是受傷了?要不要緊?”

    過了片刻,里頭傳來陸繹的聲音:“沒有。走開。”

    今夏無法,但也不放心走開,默默行到窗下,蹲□子,抱膝等待著,想著萬一陸繹在里面有事,自己好及時(shí)幫上他。

    屋內(nèi),陸繹打坐調(diào)息之后,靠坐在床上合目休息,不知不覺間沉沉睡去。

    朦朦朧朧,恍恍惚惚之間,他復(fù)來到城墻之上,又一次看著今夏被拋下城墻,只是這次,他卻來不及去救她……

    她重重地落下,身下迅速綻開鮮血,殷紅觸目。

    他被驚得猛然坐起,胸膛起伏不定地喘著氣。

    今夏!

    這是夢?還是真的?他一時(shí)竟然無法分辨,翻身下床,推開房門,急切地想找個(gè)人問清楚。

    “陸大人?”一個(gè)聲音在他背后響起,很輕,很謹(jǐn)慎。

    他轉(zhuǎn)過頭,看見今夏正站起身來,不甚自在地拍了拍身上的塵土。

    “我、我只是生怕你受了內(nèi)傷,畢竟是為了救我……”

    她話未說完,下一刻,已經(jīng)被陸繹緊緊地?fù)砣霊阎?,她甚至能感覺到他劇烈不安的心跳,微微顫抖的雙臂。

    她還在!沒死!

    顧不得臂上的傷口,陸繹收攏雙臂,感受著懷中溫暖帶給自己的安寧。

    兩人靜靜相擁,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聽見有人重重喝道:

    “夏兒!”

    這個(gè)聲音,很熟悉。

    陸繹稍許松開今夏,兩人轉(zhuǎn)過頭,看見沉沉暮色中站著一人,眉目嚴(yán)厲,正是楊程萬。

    作者有話要說:明晚不更,周一如常。

    ☆、第一百二十九章

    楊程萬的腿傷還未痊愈,按理說是不該行走,更不應(yīng)長途跋涉,但他一接到楊岳的信,就不顧謝百里的勸說,徑直趕往新河城。而在別院內(nèi),見到今夏與陸繹相擁的一幕,對他而言,更是雪上加霜。事態(tài)比他所能想到的,似還要嚴(yán)重得多。

    “頭兒,您怎得來了?”今夏驚訝道,“您的腿好了?”

    楊岳在楊程萬身后朝她緊打手勢,示意她別亂說話。

    楊程萬壓根就不搭理她,按規(guī)矩朝陸繹拱手施禮,語氣卻甚是生硬:“陸大人,劣徒不知分寸,越逾之處,還請見諒?!?/br>
    陸繹注視著楊程萬,沉聲問道:“楊捕頭,您為何會(huì)來新河城?”

    “兩個(gè)孩子畢竟年輕,聽說倭寇鬧得兇,我一把老骨頭閑來無事,就過來看看。”楊程萬轉(zhuǎn)向今夏,“……夏兒,你隨我過來。”

    “哦。”

    今夏不敢違背,只得跟過去,不放心地回首望了陸繹一眼,后者只是深深地望著她。她朝他笑了笑,才與楊岳扶著楊程萬回到楊岳屋內(nèi)。

    “夏兒,你可知錯(cuò)?!”楊程萬剛坐下便朝今夏怒道,又喝斥楊岳,“你跪下!”

    楊岳撲通就跪下,今夏雖覺得自己沒什么錯(cuò),可若跪一跪就能讓頭兒消氣,也劃算得很,便也跟著跪下。

    “臨行前,我要你看好夏兒,你到底都做什么去了!”楊程萬朝楊岳怒道。

    今夏忍不住插嘴:“頭兒,我不是好端端的么?又沒不是缺胳膊少腿。大楊他把我看得挺好的。”雖說方才情景被頭兒撞見,不免有些許尷尬,但她心中坦蕩蕩的,并不覺得自己有錯(cuò)。

    “你還敢說,方才、方才……姑娘家要知羞恥,陸繹是何等身份,你怎得能與他攪和不清!”楊岳氣得手直抖,“你這樣,讓我對你娘怎么交代……”

    正說著,外間有人敲門,兩人都跪在地上不敢動(dòng),直到楊岳看見爹爹點(diǎn)了點(diǎn)頭,才忙起身去開門。

    門外站著的正是沈夫人。

    楊程萬看見沈夫人,不由怔住,一時(shí)竟不敢相認(rèn)。

    兩人已經(jīng)多年未見,更不消說各自經(jīng)歷變故,兩鬢悄染淡淡風(fēng)霜,早已不是當(dāng)年模樣。尤其以楊程萬為甚,他入過詔獄,斷了腿,在六扇門雖算不上委曲求全,但也是不受重用,與當(dāng)年那個(gè)意氣風(fēng)發(fā)的楊立猶如天壤之別。

    “姨!”沒有頭兒的吩咐,今夏不敢起來,跪著喚了聲,“這是我家頭兒,我常跟您說的?!?/br>
    聽見今夏如此清脆的喚了一聲“姨”,楊程萬身子微震,雙唇顫抖了幾下,才說出話來:“她……她喚你姨?!”

    沈夫人邁進(jìn)屋來,抖聲道:“是!她喚我姨?!?/br>
    “你當(dāng)真還活著?!”楊程萬道,“當(dāng)年,我聽說你竟然冒險(xiǎn)行刺嚴(yán)世蕃,他們都說你已經(jīng)死了?!?/br>
    沈夫人含淚搖頭:“沒有,有人把我救了。當(dāng)年我到京城尋你,可聽說你被關(guān)進(jìn)了詔獄,已無活路,后來你是怎么出來的?”

    兩人這一問一答,把今夏和楊岳都給聽呆了。

    “姨,您認(rèn)得頭兒?你們倆是舊識(shí)?”今夏好奇問道。

    沈夫人轉(zhuǎn)頭看向今夏,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臉,朝楊程萬道:“我得替jiejie謝謝你,這些年把這孩子照顧得很好,還教了她功夫?!?/br>
    今夏愈發(fā)聽得一頭霧水:“?。俊?/br>
    楊程萬連連搖頭:“不,她原該更好才對,是我沒本事?!?/br>
    “頭兒、姨,你們到底在說什么?”

    見楊程萬沒有否認(rèn),沈夫人便已經(jīng)可以完全確認(rèn)這件事,轉(zhuǎn)向今夏,淚水禁不住滑落:“孩子,我是你的親姨!你喚我一聲姨,還真的喚對了?!?/br>
    今夏楞了楞,奇道:“我娘家里倒是有兩個(gè)姐妹,可我都見過,莫非您是打小就被送走的?”

    “傻孩子,我說的不是你的養(yǎng)父母,而是你的生身父母。你的親娘是我的親jiejie,打小被送走的人是你?!鄙蚍蛉顺馈?/br>
    “……”今夏花了一會(huì)兒功夫才把這句話聽進(jìn)去,“頭兒,這是真的?您也知曉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