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燈芯已滅,臨了還絢爛了一回。她也知足了,只是還有很未完的事,想想未免不甘。 還有誰會(huì)來救她? 此時(shí),火海中顯出一個(gè)黑影,如同展翅鷹隼罩住嬌小的人兒。碧綠陰冷的眸被火光照得通紅,他就是來自地獄的羅剎,一把揪住她的魂魄。 “想死?偏不讓你如愿!” ☆、第38章 我是無法第38章 昨晚宮里起了大火,到半夜才撲滅。榮灝入宮時(shí),還能聞到一股焦糊味,不算重卻擾得人不安。 潘逸魂不守舍,他已經(jīng)擔(dān)心了一整夜,若不是孟青,興許早就露出馬腳。 也不知榮灝是否看出他的心思,雖說他面色如常,但潘逸隱約覺得他與以往不同,或許是心虛人自虛,明明沒什么,自己想的多。 這樣太累!潘逸想干脆與他挑明,孟青卻死攔住他。 “你這可是自掘墳?zāi)??!?/br> 說著,他窺視榮灝神色。 “你就當(dāng)夢一場,別想、別提。” 孟青有意護(hù)他,而潘逸更是難過,他想去救小魚,連說得上口的原由都沒有,只能眼睜睜地榮灝去逞英雄。 宮侍進(jìn)殿通傳時(shí),榮灝一行就候在偏廳。榮灝看來悠哉,一會(huì)兒摸摸壁上掛毯,一會(huì)兒又端詳起琺瑯花瓶。 這般神定氣閑扎眼得很,潘逸忍住怒意,閉目裝作養(yǎng)神。 聽到宮侍宣榮灝入殿,眾人皆醒。 榮灝將花瓶塞到孟青手中,悄聲道:“藏好,帶回去?!?/br> 孟青看下眼瞪得老大的守衛(wèi),扯出一個(gè)笑,將花瓶放回原處。 榮灝大步入殿,看他氣宇軒昂,潘逸不知道他有多少把握。此次和談一敗涂地,他又有何本能救得了小魚?想來心生恨意,潘逸只怪自己無能,緊要關(guān)頭什么用處都派不上。 入了殿,周王已端坐于王位,刀刻似的臉看來僵硬。今天他穿得厚實(shí),頸處還搭了根圍脖。天不算太冷,這副穿戴未免過了。 “榮公子急于找本王,有何要事?” 他開口,聲如洪鐘,而語氣不比往常隨和。 昨夜一定出過事! 潘逸心頭一緊,急得如油煎火烤。 榮灝莞爾,道:“陛下,昨夜回去在下仔細(xì)想了想,你說的條件未嘗不可,榮周兩國為盟利大于弊。只是除了一紙文書,總覺得少了些什么?!?/br> 周王無心與他繞圈,說:“你想怎樣?” 榮灝聽后直言道:“其實(shí)我國與周國向來交好,我姑母還曾與周國先王結(jié)為伉儷,何嘗不算一件美事?此次在下有幸見過您家公主,真可謂天姿國色,世間無二。在下今日就斗膽一回,向陛下提親,以平洲、安鎮(zhèn)為聘,陛下您看如何?” 話落,眾人皆驚。周王也愣了下。 榮灝挑起眉眼,笑道:“我們榮國雖比不上貴國強(qiáng)盛,但也是雄踞一方泱泱大國。玉帛好過干戈,今后我們世代聯(lián)盟,其它部族必當(dāng)不敢犯我們疆土,兩方寬心?!?/br> 好一個(gè)損招! 潘逸啞然,他看向周王,細(xì)辯其神色,心里沒了底。 救人、嫁人,本是不相關(guān)的兩件事,如今被榮灝?dāng)嚭驮诹艘粔K兒。 周王沉下了臉,嘴角浮出一絲獰笑。他似乎猜到了,氣恨難平。 “如果我說不呢?” “不?” 榮灝面露疑惑。 “陛下不愿意,我也只好作罷。不過陛下放心,回去之后我還是會(huì)照實(shí)稟明父王,讓他老人家過目和談盟約。只是這段時(shí)日父王陰晴不定,萬一有個(gè)不高興,說不定會(huì)做出什么事來。俗話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再怎么著,我們榮國不會(huì)傾覆于一夜之間,也不會(huì)被人小瞧了去。想要平洲,怕不是件易事?!?/br> 周王聞后面色有異。孟青忙上前半步,湊到榮灝耳邊半急半憂地說道:“殿下,你可得三思!割去平洲,等同于倒了面墻,再說你怎知王會(huì)答應(yīng)?!” 榮灝不理,抬手把他推開,胸有成竹上前一步,拱手又道:“陛下,您可考慮好。兩國之交,易解不易結(jié)?!?/br> 話落,周王陰沉了半晌,濃眉蹙起略有所思。 榮灝不旦為難了周榮兩國,也為難了潘逸。潘逸迫不及待地想讓周王放人,又不想他答應(yīng)這門親。 片刻,周王道:“女大不中留。來人,拿筆來!” 話音剛落,宮侍就將紙筆朱砂捧上。 一邊是文房四寶,一邊是兩國盟約。 周王手指它們,道:“口說無憑,以字據(jù)為證,若你簽上此盟書,我就將她交付于你?!?/br> 榮灝聽后款步上前,執(zhí)筆落下幾個(gè)大字,并按上朱砂印。 這割地賠款之約,到他手上等同兒戲。孟青痛心疾首,干脆閉目,眼不見為凈。 榮灝簽完之后,侍官將盟約交于周王。周王反覆看了幾遍,一掃臉上陰云。 “把她帶來?!?/br> 他側(cè)首吩咐。潘逸一聽心被揪緊了,兩眼死盯著那道拱門,望眼欲穿。 不知過了多久,終于聽到動(dòng)靜,地上人影重重,挪得緩慢。 榮灝臉上無異色,可見到阿嫵剎那,他還是驚了一下。 他剪去了阿嫵的頭發(fā),拿鐵鏈栓住了她的手腳,嬋衣上處處是鞭苔所留的血痕,連起來便是個(gè)“奴”字。阿嫵連路也走不穩(wěn)了,踉踉蹌蹌,幾次欲倒。 潘逸氣血上涌,頓時(shí)耳鳴眼花,他一手怒指周王,沖口而出:“你!” 周王眼神一凜,起了殺氣。 “你算什么東西,膽敢對本王不敬?” 潘逸咬牙切齒,莽撞沖向前,孟青急忙拉住他,幾番掙扎才將人制住。 榮灝也變了臉色,瞇起鳳眸,冷聲問道:“陛下,您此為何意?” 周王笑而不答,只說:“人在這里,你要還是不要?” 阿嫵面色霜白,神情恍惚,若不是有人扶著,怕早就癱軟在地。她含了半口氣,半死不活的,要回去也不知能撐多久。 榮灝眼含怒意,哼笑一聲。 “要,憑什么不要?!?/br> “那好?!?/br> 話落,周王起身,篤定地下了玉階,走到阿嫵身邊小心扶住。 他如慈父,依依不舍地?fù)嶂膩y發(fā),柔聲道:“乖女兒,如今你也沒什么用處了,父王便送你這一程吧。” 說著,周王起掌,暗中提氣。潘逸見勢不妙,義無反顧沖去,一把奪過孱弱的魚兒。 眼看巨掌襲中小魚背心,潘逸側(cè)身硬是接下這一掌。哪料小魚動(dòng)了,像知道是他,以背身相護(hù)。 “咯嗒”一陣清脆骨響,周王擊中了小魚肩胛。萬險(xiǎn)之中,潘逸化去他幾分功力,承住后勁。 一箭雙雕,一石二鳥。 一對鴛鴦,雙雙吐血,碎斷了筋脈。 懷中人兒已不醒人事,潘逸連連后退,好不容易站穩(wěn)腳跟。他色若死灰,硬是將喉間涌上的血咽下。 周王見之頗為意外,不由稱贊:“真是英雄出少年,沒想榮國還有鐵骨錚錚的男兒?!?/br> 語畢,他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轉(zhuǎn)身坐回王位。隨后又不顧榮灝臉色僵硬,自言自語道:“榮公子,回去可得把平洲的兵撤了,十日之后我定會(huì)率兵前來?!?/br> 榮灝未留半句話,拱手告退。 潘逸抱著小魚,孟青半扶著潘逸,三人跟在榮灝身后離了王宮。 一到四方館,還未入內(nèi)室,潘逸就支撐不住癱倒在地,蜷身不停嘔血。 他傷得比小魚還重,隨行醫(yī)士束手無策,只道快些回國醫(yī)治。 朦朧之中,潘逸看到倒在身邊的魚兒,心想:若能這樣死在一塊兒,也是件樂事。 同天,榮灝一行就離了周國,急匆匆地趕回平洲。 一到平洲,榮灝就下令關(guān)緊城門,調(diào)撥兵馬,看樣子就是不想守盟約。 孟青擔(dān)心,便拱手問:“殿下,此舉可有違道義?” “和蠻族談什么道?就算簽下盟書,他們也會(huì)不認(rèn),為何不先下手為強(qiáng)。再者,那猩猩不識字,‘灝’少了一點(diǎn)、一橫,他都沒認(rèn)出來,而且我手上涂過米糊,掌印自是不同。誰說我簽過那喪權(quán)辱國的盟約?你有看見嗎?” 孟青汗顏,和榮灝比賴誰都會(huì)輸,周王定是沒有料到??山?jīng)過這么一回,戰(zhàn)事難免,想逃也逃不過了。此刻孟青只擔(dān)心潘逸,而昏迷不醉的潘逸,夢里定是想著小魚。 ** 一番斷骨剝皮的痛,身后還有妖魔追趕。小魚兩腳灌鉛,實(shí)在拖不動(dòng)步。她干脆坐下,等著那只狼咬破她的喉。 忽然,有一只大手緊拉住她,硬是將她拽出無邊黑暗。小魚受不住刺目強(qiáng)光,不由伸手擋額,頭扭向一邊。 “阿姐……醒醒……阿姐……” 有只手在搖她,還有熱呼呼的東西滴在她臉上。小魚難受悶哼,掙扎著睜開了眼。 眼前是玉暄的淚容,楚楚可憐,比女兒還動(dòng)人幾分。小魚愣了半晌,以為是場夢,亦或者他們又回到那個(gè)地方,捆住彼此,任人擺步。 “阿姐!你醒了,你終于醒了!” 玉暄驚詫,破泣為笑,他撲上她的身,又似被壓到她立馬彈開。 小魚依舊沒回神,兩目怔怔,似魂魄出竅。 玉暄心里難過,又忍不住落了幾滴淚。他握緊她冰涼小手,啜泣道:“都是我不好,是我沒用,若我能挺身而出,阿姐就不會(huì)受這么多苦了……” 話落,他埋頭痛哭,淚濕衣袖。 小魚緩過神,她轉(zhuǎn)過僵硬的脖頸,望著埋首抖擻的弟弟,勉強(qiáng)地伸手摸摸他的頭心。 玉暄驚覺,驀然抬頭,就見她笑靨如花,趨走了沉甸甸的悲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