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jié)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嚴希無語地聽著周圍的放聲談?wù)摚@些人一副和即將到來的客人很熟稔的態(tài)度,但談吐里卻帶著顯而易見的攀附和討好。他師父岡薩之后沒有說話了,顯然也不太喜歡周圍這樣功利的氣氛。但這個平常從來藏不住心事的老頭這次卻破天荒沒有直接出言諷刺,只是緩慢地撫摸自己精心修剪過胡須的下巴,將目光落在空曠無人的出口處。 因為有人主動挑起話頭說起客人的私事,后面的討論更多也就圍著這個話題進行了,嚴希聽了許久才大致了解到他們討論的那個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一個來自f國的油畫天才,似乎年紀不大,不確定是否結(jié)婚,師從f國近代最著名的油畫大師巴蒂斯特,家族里世代都有人在藝術(shù)界取得不菲的成就。這是個藝術(shù)世家里熏陶出來的年輕人,不熱衷名利到嚴希甚至沒有聽說過他的名字,手上卻握有幾乎遍布整個藝術(shù)圈的人脈,影響力不容小覷。 這樣一個人物,也難怪自家老師會小心翼翼地生怕招待不周,雖然嚴希還是不清楚這樣一個人到底來c國干什么,但關(guān)鍵時刻,他不會輕易給自家?guī)煾傅翩溩拥摹?/br> 在周圍的人口中,這個叫做路易斯的年輕人熱衷于去世界各地旅游,到達c國的上一站他還在i國群島上度假。他愛好廣泛,潛水跳傘等等等等,尤其熱愛美食,可以輕易用美味來討好,這一點在座幾乎所有的人都知道。 所以除了討論對方私事外,屋里的眾人也在煩惱晚餐的安排。有人建議用中餐來招待他,又有人覺得路易斯是個f國人,應(yīng)該更喜歡精致的西餐才對。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的誰也不服誰,氣氛雖然不至于因此劍拔弩張,可也是遠不如剛才的友好了。 嚴希不由記起了自家現(xiàn)如今正火熱的御門席,心想就邵衍的手藝這些鬼佬們吃到嘴里不知道得驚艷成什么樣子呢,但礙于這里沒有他說話的份,他還是沒有輕易開口。出口出終于現(xiàn)了人影的時候他一下子把滿腦袋的念頭全部拋到了腦后,下意識站起身來做出一副莊重迎接客人的模樣。 出口先是涌出來幾個保鏢,膚色有黑有白,共同特點是都戴著墨鏡和擁有超高的個頭強壯的體格,這些人粗略估算似乎平均值都在兩米左右。他們身上的肌rou鼓鼓囊囊的,大冬天穿的也很薄,比起自家的那些保鏢似乎要更暴戾些,此時卻整齊地站成了兩排。 嚴希心中臥槽了一聲,心想著這人的b可簡直裝出境界了。保鏢們也不打招呼,煞星似的叉開腿站在那里。眾人也不催促,分了幾個小團體朝那邊小聲地指指點點,眾人又等了好久,紋絲不動的兩排黑衣壯漢這才有了細微的動靜。 一群人從他們當(dāng)中走了出來。 他們邊走邊說著話,最前面隱隱有領(lǐng)頭之勢的是個c國人,看起來最多三十歲上下的樣子,國字臉,普通打扮,甚至穿了一雙白色的球鞋,和藝術(shù)界不沾邊的品位。跟他交談的年輕人就顯得時尚的多,高挑纖瘦,雪白的皮膚,眉眼精致,笑起來帶著一股輕佻浪漫的味道。他穿著一件淺灰色的斗篷,下面配著牛仔褲和馬靴,甚至戴了一雙短款的皮手套,頭發(fā)像嚴希一樣燙卷了,給人的感覺卻完全不同,是泛著淺金色的非常優(yōu)雅的弧度。 嚴希盯著他,摸了把自己的頭發(fā),不知道為什么心中生出一種自慚形穢的感覺。但隨即囂張慣了的他又迅速拋開了這難得一見的不自信。雖然從沒有見過這群人,但他幾乎是下意識就認定了,那個擁有淺金色卷發(fā)的外國人一定就是她們等待許久的那位路易斯。 他們身后還跟著幾個c國人,一女三男,相處的姿態(tài)更像是地位相等的朋友。那個和疑似路易斯穿著同款斗篷和馬靴的女孩十分漂亮,渾身的氣質(zhì)一眼就看出絕對有著優(yōu)渥的出生,嚴希莫名覺得她有點眼熟,一時之間卻又怎么都想不起這是誰。 “hi”先注意到接機眾人的還是那個走在最前面的c國人,他態(tài)度平淡,但還是很有禮貌,說話有b市口音,“我叫高遠。讓各位久等了,i國的機場那邊出了點兒問題,所以飛機晚到了一些?!?/br> 他身后的疑似路易斯面對眾人的時候卻顯得高傲了許多,只是笑笑,說的也是他f國的母語:“來了這么多人?” 眾人……除了嚴希外,似乎全都認識他,也很習(xí)慣他冷淡的態(tài)度,立刻上前打招呼問好。這人果然就是路易斯,保鏢們將他護在身后不讓人直接接觸,那么多人等了他半個多小時,結(jié)果連歉意都是前面這個c國人表達的。從小也囂張慣了的嚴希頓時對他印象極壞,雖然是個顏控,但他對這種自命不凡不懂得基本禮貌的家伙可不太感興趣。 眾人簇擁著他出去,嚴希和他老師岡薩被擠到角落,這才有時間對嚴希解釋一些細節(jié)。 這人的來歷剛才眾人八卦的時候基本已經(jīng)透露的差不多了,但路易斯家族的影響力在他們在嘴里還沒有發(fā)揮到真正意義上的十分之一。他的父母兄弟姐妹家族里的各種親人們在藝術(shù)界的各個領(lǐng)域內(nèi)世代發(fā)展,早已經(jīng)駐扎下了牢不可破的根基。當(dāng)然,他的家人不會囂張地把自家的能耐隨時掛在嘴邊,但普通藝術(shù)家混到嚴希老師的這個等級,許多辛秘自然就會慢慢懂得。 簡單來說,也就是這是一家被藝術(shù)界公認的權(quán)威機構(gòu)——雖然規(guī)模只是家族小作坊產(chǎn)業(yè)。 路易斯走在前面和高遠說話,用嚴希能聽懂的y語,討論著中午的一頓飯該去哪里吃。這群人顯然對飲食十分挑剔,高遠雖然看起來不是s市的本地人,但對s市各個有名的餐廳卻如數(shù)家珍,甚至能清楚說出每個餐廳的招牌菜。路易斯卻一副興致缺缺的模樣,挑剔著這個餐廳的松露不夠鮮美,那個餐廳的c州菜吃不習(xí)慣。高遠于是笑著道:“出國那么久,國外好吃的c國菜幾乎沒有碰到,你欣賞的那些f國菜還是算了。要不去吃茅家酒樓,我記得他們家的魚唇你當(dāng)初也是夸獎過的?!?/br> “也就是一個魚唇而已,”路易斯撇撇嘴,“可能還要加上一個烹蝦,其他的菜我都覺得不夠好?!?/br> 他們身后的女孩手上拿著一本雜志,聞言將雜志卷成筒敲了下他的肩膀:“你們看這家怎么樣,據(jù)說是新開的。” 路易斯看不懂漢字,瞇眼瞅了下封面,白了女孩一眼:“你給我時尚雜志干什么?!?/br> “你從哪兒弄來本書?!币慌缘母哌h笑著接過書,嘴里笑道,“這可不是時尚雜志……哦,雖然看起來……《書法薈萃》怎么搞成這種風(fēng)格了?”他皺起眉頭打量封面上眼神囂張的年輕人,后頭的嚴希瞥到大概,頓時瞪大了眼睛——這不是邵衍嗎?這雜志自家也有呢,聽說外面都賣脫銷了啊。 “飛機上拿的?!迸⒆油嶂^道,“你懂什么,這是特邀嘉賓。我還特地問了一下空乘,他們說上面這個人是練書法的,也是s市現(xiàn)在最受歡迎的餐廳的……嗯,主廚?小老板?” “御門席?聽起來好囂張?!备哌h翻開內(nèi)頁看了幾眼,表情有些不以為然,“又是炒作,現(xiàn)在國內(nèi)越來越喜歡炒作這些了。這人看起來也就二十來歲,又是搞書法又是搞美食,三心二意,恐怕每一行都只是馬馬虎虎。” 女孩子也笑了,卻沒有反駁他的話:“他長得還挺帥,是我喜歡的菜?!?/br> 高遠合上書想要還回去,后面幾乎聽完他們所有話的嚴希臉色不好看起來。雖然剛開始見面的時候他對邵衍是帶著些偏見的,但那么長時間下來,再陌生的人都相處出感情了。嚴希對邵衍的性格不予置評,但對于對方在書法和美食上的成就卻是絕無異議的。這群人連真相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在那里大放厥詞,聽在他耳朵里就跟在罵他一樣,要多不爽就有多不爽。 他冷笑一聲,忍不住開口道:“三心二意就只能馬馬虎虎,還不許這世界上有天才么?” 原本完全沒有注意到他的高遠頓時一愣,轉(zhuǎn)頭看向嚴希,雙眼微瞇:“你在跟我說話?” 嚴希毫不退讓地和他對視,嚴希的老師立刻意識到自己的學(xué)生似乎干了蠢事,連忙去堵嚴希的嘴。嚴希皺著眉頭想掙扎,那邊的高遠卻擺手朝岡薩說:“您不用這樣,我們又不會吃人。只是這位您的……學(xué)生嗎?好像對我們剛才說的什么話非常不滿啊。” 他又盯著嚴希:“你剛才說的話,是在針對我?” 嚴希假笑:“要不然呢?這里那么多人里,還有誰像點評家一樣說過一個完全不了解的人馬馬虎虎嗎?” 高遠有片刻的語塞,腳步也停了下來,路易斯自然跟著他停下,因為聽不懂他們的語言,有些疑惑地來回打量正在對話的兩個人。周圍的人自然也隨同他們停下了腳步,岡薩看到自己的學(xué)生和路易斯的朋友起矛盾,急的都快暈過去了,周圍一些認識的不認識的人也都在用同情的眼神看他。 高遠顯然沒那么不講道理,語塞過后也沒有生氣:“這個是概率問題,你如果會計算就應(yīng)該知道,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同時兼顧書法和廚藝還要同時獲得很大的成就當(dāng)然不可能。不過雜志上說他的書法價值不菲,那我姑且換個說法好了,他的廚藝一定馬馬虎虎。” 方才不知道他們在說什么的眾人現(xiàn)在多少明白了他們話題的焦點,看到雜志上邵衍囂張的笑臉一時都有些語塞。這里的人身價多半不菲,沒去光臨過御門席的絕對只是少數(shù),高遠這個話說的他們想反駁又不敢反駁,只有嚴希順從心意哈哈笑出聲來。 斗篷姑娘冷著臉問他:“有什么好笑的,你到底想說什么?” 嚴希攤開手道:“現(xiàn)在沒什么想說的了?!?/br> “我覺得他陰陽怪氣的?!甭芬姿归_口朝高遠道,“你們說了什么,為什么他看起來很不高興的樣子?” 高遠照實對他說了,又把雜志塞進他手中,但對于嚴希的話還是沒朝心里去,甚至帶上了些許嘲笑:“二十多歲同時發(fā)展書法和廚藝還都取得不錯的成就,編這個故事的人和相信這個故事的人大概都覺得我們這樣的還不算天才吧?” 路易斯就著他的話看了封面一會兒,又翻閱了一下內(nèi)頁他能看得懂的邵衍的照片,懶洋洋地說:“我上次到s市的時候好像沒聽說過這個店。既然是新餐廳,那就去嘗嘗好了。反正這個季節(jié),也吃不到我最喜歡的材料?!?/br> 高遠不置可否,斗篷裝女孩卻顯然對嚴希剛才的態(tài)度很不滿,離開的時候刻意撞了一下嚴希的肩膀。嚴希的火氣也上來了,卻又不想牽連老師,只能盡量用不那么火藥味的字眼說話:“已經(jīng)這個點了,到那里也是白跑一趟。御門席的位置想要也不是隨時就有的。” “你在跟我開玩笑嗎?”高遠回過頭一臉詫異地看著他,“現(xiàn)在才上午十點半,你告訴我s市這邊有個我連名字都沒聽說過的新飯店上午十點半就訂不到位置了?真以為自己說的是御膳???” 嚴希撇開眼,接機者中幾個了解內(nèi)情的人也有些憋不住,見高遠果真這樣要去,又怕到時候果真沒位置讓他們火氣更大,只好開口幫著阻攔:“他也沒瞎說,御門席的生意是有點好,這個點確實沒位置了,一般吃飯都提前二十四小時預(yù)定的。那里的口味確實不錯,如果要去嘗嘗,中午可能湊不上,晚上的位置我?guī)椭枂?,實在不行,咱們就明天去?!?/br> 高遠皺起眉頭:“上午怎么可能沒有位置?都學(xué)饑餓營銷?你打電話去問問,我還不相信了。” 那人沒辦法,只好掏出手機打電話。御門席前臺的姑娘聲音嬌甜,脆生生地告訴他中午的位置已經(jīng)滿了,晚餐還有一個十二桌的包廂沒被訂走。免提開的挺大,把話說的太篤定的高遠眼中有幾分難以置信,臉色也不太好看,打電話那人看著他,高遠和路易斯說了幾句,路易斯眼中明顯多了幾分興趣,沒多猶豫,就朝他點了點頭。 最后一個餐位被訂下了,路易斯看向嚴希的方向,朝他招招手。 嚴希本來不太想過去,被老師在背后推了一把,踉蹌地跌了出來。 他差點趴到路易斯身上,嗅到對方身上淡淡的男士香水的氣味,心想著這人可真sao包。 路易斯一反剛才目中無人的樣子,對嚴希的態(tài)度變得和顏悅色。他笑著問了御門席的一些消息,得知這是從a市來的餐廳后眉頭一挑,回憶了一會兒后,臉上的興趣不知道為何消減了幾分。 *** 嚴希找到機會趕緊給邵衍打了個電話,邵衍剛好在店里。他上次用百香果釀的酒已經(jīng)好了,在后廚打開封泥的時候飄出來的香味比起花釀要濃郁許多,滿屋子人都在忙著品評這個酒的價值。 百香果的味道在釀制過后由濃郁的果香轉(zhuǎn)變成了另一種奇特的味道,酒色金黃,比花釀濃稠,裝在白瓷的小杯子里格外好看,晃動的時候,粘稠的酒液掛在杯壁上不甘愿地朝下流淌。 田小田見師父在接電話,大著膽子偷來淺酌一口,立刻做出驚嘆陶醉狀。他瞇著眼搖晃腦袋,好一會兒之后才一字一頓地贊嘆:“好!酒!” 其他師弟們眼饞地伸著脖子看他喝,心中早已對自家?guī)煾阜貌恍胁恍辛恕I垩芸偸悄芎茌p易地弄出一些在他們看來很不可思議的東西,用各種各樣的東西創(chuàng)造出令人沉醉的美味。他對食材有著天生的敏銳,好比教導(dǎo)他們做菜的時候,所有步驟看似無跡可尋,但組合在一起的時候卻總顯得那么恰到好處。這里面仿佛有著無形的規(guī)律,一旦打破其中任何的關(guān)節(jié),最后的成果往往會大失水準。從前拜師的時候不少人其實只是抱著學(xué)點手藝以后出來另起爐灶的念頭,但這段時間以來,稍微聰明些的都不會這樣去想了。 邵衍身上有個挖掘不盡的寶庫,能被這樣的人悉心教導(dǎo)是一件非常幸運的事情。御門席的分店以后會越開越多,他們都覺得日后腳下這一家估計會交給田小田來管理。田小田要是能出頭,代表他們這群師弟也有著各自的機會。只要足夠優(yōu)秀,日后得到邵衍的欣賞,隨便管理哪一家御門席的分店,成就都絕不會比自己出來單干要低。 邵衍根本沒把嚴希說的矜貴客人放在心上,收起手機后嫌棄地看了眼被田小田喝過的杯子,自己又倒了一杯,一飲而盡后砸吧砸吧嘴,臉上浮現(xiàn)出幾分滿意:“還行,比我想象的要好。拿來配大葷的菜,這個口味大概比花釀還要更合適一些?!?/br> 他把剩下的酒推給徒弟們,任由他們?nèi)?,自己問田小田:“這酒還剩多少?” 田小田回憶了一下:“本來就沒釀多少,還都是小壇的,這壇喝完就剩下十來壇了?!?/br> “先都搬來店里吧?!鄙垩芊畔卤涌戳搜凼直?,又道,“你給司機打個電話,送一壇到嚴岱川那里去。這些酒別整瓶整瓶地賣,悠著點。我過幾天就回a市了,店里的事情你也要學(xué)著多管管?!?/br> 他看田小田一臉茫然,忍不住拍了下他的腦袋:“我會讓邵總放權(quán)給你的,別丟我的臉?!?/br> 田小田捂著額頭看他離開,轉(zhuǎn)眼看到一屋子師兄弟羨慕嫉妒恨的眼神,反應(yīng)片刻,才猛然回過味來:“師父是什么意思?。俊?/br> 小師弟們齊齊笑了。他們也挺高興的,邵衍愿意讓田小田試著學(xué)習(xí)管理,就代表了他們這群徒弟們?nèi)蘸笠捕紩蓄愃频臋C會。誰沒有點壯志凌云的小野心?。抗廨x的未來擺在眼前,田小田先摸到,后來者是誰,在場又有誰能打包票呢? *** 十二個人的位置就那么點大,接機的人自然不能每個都來。路易斯和他的那群朋友們就占了六個名額,剩下的六個人再除去嚴稀師徒,剩下的四個位置便只能心照不宣地讓給了幾個位列前茅的人物。嚴稀和他老師其實還夠不到這個級別,純粹是走了狗屎運,讓高遠他們點名帶來的。 嚴稀看出他們真的是很久沒回國了,尤其是那個斗篷姑娘,路過市中心時看到江岸邊前年就蓋好的建筑還在嚷嚷陌生。路易斯這個外國人反倒看上去比她沉著,上電梯看到嚴稀按的樓層時還說記得之前開在這里的那家店,他來吃過,但味道不好,那次他餓著肚子就離開了。 高遠他們就接著話討論起之前倒閉的那家餐館來,大談炒作和實力哪個更重要。嚴稀能聽出他們的未盡之意,因為出來之前被老師耳提面命過,現(xiàn)在也只是在心里翻白眼,嘴上并不反駁。 路易斯出來之后就有些后悔了,a市他曾經(jīng)去過,甚至吃到過邵老爺子親手做的菜,味道確實不錯,但也只是在a省周邊而言,放在s市這樣的大城市多少有些不夠看。得知到御門席現(xiàn)在的主廚是那位老先生的孫子之后他就覺得自己是在浪費時間,與其重溫邵家飯菜,還不如就去茅家酒樓對付一餐,好歹不至于掃興而歸。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這樣的餐廳為什么會生意好到提前兩個多小時還訂不到位置,可各種營銷手段路易斯見過不少,對這個還真不怎么好奇。 高遠他們是市場運作的行家,路上搜索了御門席的走紅歷程,幾乎都已經(jīng)篤定了各自的猜測。要不是嚴稀剛才把話說的那么不客氣,他們還真不打算一起來這一趟,但年輕人嘛,有時候就是喜歡爭口氣。高遠雖說快三十了,心理卻還是成熟不到哪去,碰上了得罪自己的人,雖然不用權(quán)勢欺壓,卻還是喜歡拿事實來打?qū)Ψ降哪樀摹?/br> 電梯門打開,外頭并不如他們所想的那樣喧鬧,高遠探頭看到右手邊那扇在各種餐廳里顯得有些不起眼的木門,注意到門上字跡遒勁的草書,眼睛亮了亮,心中卻還是有些不以為然——生意看起來果真沒多好,恰巧是飯點,門口卻連排隊的人都沒有。 嚴稀很自覺地走在前面帶路,守在門外的兩個服務(wù)員都認識他,一見他來了,立刻上前親熱地招呼:“小嚴先生到了?邵總剛才還特地告訴我們您要來呢。剛好店里新出了酒,田先生讓人給您留出了一壺,衍少爺親手釀的哦!” 嚴稀聽到新酒兩個字,臉上下意識帶出了笑容:“什么新酒?百香果那個?” 服務(wù)員朝他點頭,又招呼他身后的客人們進店,嚴稀站在原地對即將到來的酒遐思了片刻,才恍然想起肩負的任務(wù),匆匆追了上去。 高遠他們已經(jīng)進店了,餐廳里的場景和他預(yù)想的不太一樣,里面看起來比外頭要有氣勢的多。從大門處可以看到大半個大廳的狀況,里頭的桌位基本上都已經(jīng)坐滿了。他原本以為餐位訂滿只是欲擒故縱的笑話,看到這樣的場面時反倒愣了愣,身邊的人報出了訂餐人的名號,立刻有人恭敬地上前帶他們?nèi)グ鼛?/br> 高遠一路走著,偶爾看到遠處幾個放了訂位牌子的空座也很快被趕來的客人坐滿。路易斯則專注于看那些桌面上已經(jīng)上齊的菜,他鼻子很靈,嗅到各種各樣的味道時眼睛就瞇了起來,進包廂之前目光落在不遠處一桌客人的酒杯上,幾乎被里頭飄散著幽香的淡綠色酒液吸走了所有心神。 路易斯不由詫異地去搜尋起自己對邵家美食的印象,他怎么不記得自己幾年前有喝過這個東西? ☆、第四十八章 路易斯確定自己確實沒有遺忘什么重要的細節(jié),于是對這香味奇特的酒的來歷好奇不已。高遠他們顯然很快也嗅到了這股香味,相較作風(fēng)冷高的路易斯,他們要放得開許多,還沒落座就直接向服務(wù)員詢問起外面那些酒的來歷。 服務(wù)員笑瞇瞇地回答:“這是御門席的特色酒,是我們的少東親手釀的,用冬雪和各種鮮花。各位要是喜歡,一會兒也可以嘗一嘗?!?/br> 高遠懷疑地皺起眉頭,盯著服務(wù)員看了好一會兒后才翻譯給路易斯聽,路易斯臉上帶出幾分驚訝:“冬雪和花瓣?真是很有c國特色的做法。我看過你們一本書,里面出現(xiàn)了好幾次這樣奇奇怪怪的配方,原來那些都是真的嗎?” 斗篷姑娘和高遠都不知道該怎么回答,跟來的客人們卻早對御門席的酒有所了解,得知到今天居然幸運地還有存貨后,好些人下意識就脫口讓服務(wù)員替他們留下一瓶。高遠詫異的目光掃過他們,順手拿起桌位上的菜單隨便翻看了幾頁,發(fā)現(xiàn)菜品和酒水的價格后眉頭皺得更緊了。倒不是無法承受這個價格,畢竟平常吃飯比御門席更貴的的地方多了去了,可在他看來,一瓶自家釀的酒就賣到八千五百元實在也太坑人了一些。菜單上最普通的單人套餐都要兩千八起步,里面只包含三道菜一份面條一份甜點和一道例湯。再往后翻,鮑參翅肚這些菜名的后面的標價更是嚇人,還有許多文縐縐的他根本無法從名字里看出內(nèi)容的菜名,也是動輒上千。 高遠雖然有錢,可不代表愛做冤大頭,立刻便指著那些菜名詢問:“這個黃金筍是什么做的?” 服務(wù)員簡單粗暴地回答:“胡蘿卜?!?/br> “……”高遠難以置信地看了她一眼,見對方半點都沒有要為自家的菜價感到羞愧的意思,只好接著指下一個名字,“那這個香留客步呢?是什么?” “臭豆腐?!?/br> “……那這個馭青帆呢?” “就是油菜心啦。” 油菜心你賣三百八十八,你特么在逗我? 高遠差點被這副黑店宰人的架勢氣笑,心想著還是別吃了早點帶路易斯走比較好。結(jié)果桌上的其他客人卻一點不了解他的心意,在他話音未落的時候就一臉驚喜地接口問:“香留客步還有剩?我來了好幾次都沒點到,今天給我上一個?!?/br> 服務(wù)員看出高遠他們難纏,索性也不再去主動搭理,笑瞇瞇地一邊低頭點屏幕一邊回答:“之前沒貨是因為溫度不行,徽派的豆腐發(fā)酵比較慢,不腌徹底豆腐味道就沒那么地道了。您要不再加個臭鱖魚?才腌出來的原料,還沒上菜單呢。配香留客步一起吃,別提多有滋味了。” 深知御門席能耐的老客戶被她幾句話差點說出口水,每翻一頁都覺得彩頁上的所有菜名都相當(dāng)?shù)暮衔缚凇R粫r之間竟然也沒人有心思去招呼路易斯他們了。路易斯傻坐了一會兒,琢磨不清菜單上翻譯成外語后大有深意的單詞,又聽不懂點菜的眾人們到底在說些什么話,忍不住歪到坐在一旁的斗篷女身邊詢問究竟。得知道桌上的人點了什么菜后立刻就有些崩潰:“我不要吃發(fā)霉的豆腐和魚!” “你又不是沒見過?!倍放衽粗瘘c那一頁后面的配圖也覺得肚子有點餓,她點了一個玉豆乳和一個叉燒餅,有些懶得搭理他。路易斯一副自己馬上就要吐出來了的表情,捂著胸口使勁搖頭拒絕這兩道“臭菜”。他追尋美食那么多年,自然嘗過各種地方各種不同的風(fēng)味,c國美食中最讓他無法接受的就是那一味“臭”,好好的清香爽滑的原料非得放爛了才吃。這種菜他到任何飯店都是絕不可能去點的,比豬蹄和雞爪更叫人無法接受。他以前也曾以為自己對這些劍走偏鋒的食物底線能放得很低,直到偶然有一次吃到了一處據(jù)說相當(dāng)正宗的臭豆腐,那股發(fā)霉奶酪和臭雞蛋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讓他現(xiàn)在想起都還是心有余悸。 “你不吃不就好了?!倍放衽约菏切U喜歡吃臭豆腐的,對他這種聞臭色變的態(tài)度就很有些看不慣,直接擺擺手示意對方不要來煩自己。心想著再過一會兒自己就要和兩道臭不可聞的菜呆在同一個飯桌上,路易斯本來就不太高的興致現(xiàn)在已經(jīng)消退地丁點不剩,滿肚子胃口也沒了。他對剛才還抱有希望的即將到來的用餐之行大失所望,和桌上同樣對這地方?jīng)]什么好感的高遠對視了一眼,心中生出一種難兄難弟的感慨。被問到要吃什么菜時也不想再研究了,隨便點了個套餐,想了想,又懨懨地說要喝酒。 服務(wù)員靈巧的手指在屏幕上敲擊片刻,笑瞇瞇地抬起頭來:“抱歉,花釀剛剛賣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