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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禁庭在線閱讀 - 第23節(jié)

第23節(jié)

    他兩手狠狠在臉上薅了一把,這事……不能怪他。起起落落好幾遭,是個人都受不了。要不要直接同她解釋呢?這個似乎沒法解釋,說了她也未必懂。既然不懂,就別表現(xiàn)得那么羞澀了,弄得他也無地自容。

    他打掃了一下喉嚨,“男人和女人不同,女人身上不常發(fā)生的事,男人身上很尋常。”

    她嗯了聲,“我知道?!?/br>
    “所以男人要娶妻,女人要嫁郎,陰陽和合,是人倫大事?!?/br>
    她點了點頭,“然后呢?”

    他背著手,絞盡腦汁,“人要接受不理解的東西,不能排斥,要博采眾家所長……考幽明于人神兮,妙萬物以達觀,皇后明白我的意思吧?”

    她臉上木木的,半晌轉(zhuǎn)過頭來看他,“官家到底要說什么?”

    他愣住了,忽然覺得很沮喪,有種難以彌補的挫敗感,悶聲道:“沒什么……就是說我喜歡皇后?!?/br>
    她臉上紅云蒸騰,囁嚅道:“擺在嘴里說有什么用,我早就知道你喜歡我。”

    他沒有去追問她喜不喜歡他,很多時候覺得只要自己全心全意付出過就夠了,如果能得到回報最好,如果不能也不要緊,反正她是他的,跑不出他的手掌心。

    兩個人默默走著,眼梢可以看見對方的身影。頭頂是細密枝葉,腳下寬闊的甬道直通繁華,一直這么走下去,也有種歲月靜好的感覺縈繞在心頭。

    進 了拱宸門,官家還是官家,皇后還是皇后。她在福寧宮前對他肅下去,恭送他離開。門內(nèi)的春渥立刻迎了出來,一面往回攙,一面道:“醫(yī)診驗了貴妃昨日進的東 西,確實是有毒。你不在,已經(jīng)回稟太后了,料著后面會有一場大動靜。禁中有人作亂,不查出下毒的人,梁貴妃也不肯依的?!?/br>
    她回過身來問:“宮里的東西進獻前都有人驗的,既然有毒,怎么能到貴妃手里?別不是一場苦rou計,想擾亂官家的心思吧!”

    春渥扶她進殿,替她解了大袖換上妝花羅衣,應(yīng)道:“就是這里說不過去,廚司出來的東西都要過一道手的,帶毒的怎么能進宜圣閣?好在貴妃進得少,要不然這會兒已經(jīng)入鬼門關(guān)了?!?/br>
    “進得少……倒也巧。”她沉吟道,“給宜圣閣增派的人手,娘安排了沒有?找兩個靠得住的,給我盯緊烏戎人的一舉一動?!?/br>
    春渥應(yīng)了個是,“早就挑好了,都是機靈孩子,知道怎么辦事,圣人放心?!?/br>
    心 是放不了了,若和慶寧宮沒關(guān)系,她也不怕是非尋上門來??伤磉呌须x心離德的人,萬一是她們干的,試圖挑起大鉞和烏戎的戰(zhàn)爭,查到最后脫不了干系,到時候 她如何自處?她蹙眉細想,趁這個當(dāng)口給她們提個醒也好,吩咐阿茸道:“去把金姑子和佛哥傳進來,我有話同她們說?!?/br>
    阿茸領(lǐng)命去了,春渥絞了帕子替她擦臉,低聲道:“昨夜還好罷?你身上還沒干凈呢,不能……”

    “娘別瞎想,什么事都沒發(fā)生?!崩_交領(lǐng)讓她看肩頭,春渥便不再多言了。

    金姑子和佛哥進殿里來,她沉著臉端坐上首,把侍立的人都打發(fā)出去,寒聲道:“宜圣閣出了事,你們聽說了么?”

    金姑子和佛哥忙跪下磕頭,“婢子們知道圣人為什么傳召,請圣人明鑒,婢子就算再愚鈍,斷不會做出這種事來。禁中如今就像這天下,三足鼎立,慶寧宮也占一份。梁貴妃出了差池,最引人懷疑的便是咱們。不瞞圣人,婢子們身手雖不好,要想殺人,未必用毒……”

    她轉(zhuǎn)過臉哼笑,“那是因為你們知道,貴妃身邊的人也不是等閑之輩,貿(mào)然出手,未必有勝算?!?/br>
    金 姑子與佛哥對看一眼,膝行幾步道:“婢子們臨行前曾得太后口諭,圣人的安危才是婢子們的首要職責(zé)。婢子們跟隨圣人入禁庭,圣人便是我們?nèi)康囊劳?。婢子?nbsp;也是血rou長成的,天下誰人不怕死呢。萬一事敗,就算沒人查出來,圣人也不能饒恕我們。所以不得圣人示下,婢子萬萬不敢輕舉妄動。”

    秾 華不說話,只看她們的神色,似乎有幾分可信。她慢慢點頭,“究竟是不是你們做的,我暫且不好下定論。若是,我自己都要被你們害了,更別提保住你們了……但 愿不是吧,畢竟在我身邊這么長時間,我也不忍心看著你們死。從今日起,不許出慶寧宮一步,叫我發(fā)現(xiàn)你們擅自離開,就別怪我不念舊情,可聽明白了?”

    金姑子和佛哥長跪叩首,“婢子遵命?!?/br>
    她擺手叫退她們,歪在引枕上長嘆,“出了這種事,必定要徹查的,首先查的就是慶寧宮?!?/br>
    春渥道:“就算查,也只是暗中罷了。你是中宮,官家不發(fā)話,誰敢明目張膽拿捏你?我瞧你們兩個處得倒好,這禁庭的娘子們?nèi)闪藬[設(shè)。不過你要當(dāng)心,樹大招風(fēng),還是克制些的好?!?/br>
    她嘟囔道:“我也知道,可是他來找我,我有什么辦法?!弊炖镎f著,其實心里得意,臉上全做出來了。

    春渥無奈笑道:“還是孩子脾氣!如今我告誡你一句話,你若不愛聽,就當(dāng)我沒說?!?/br>
    她唔了聲道:“我?guī)讜r不聽你的話了,你說,我記著呢?!?/br>
    春 渥站在榻頭,微含著胸道:“女人能依靠男人固然好,但是這男人太復(fù)雜,自己就得留個心。兩個人談情的時候,誰都挑好聽的說,你是聰明人,不要只圖眼前。我 同你講這些,并不是要你學(xué)會猜忌,是唯恐你陷得深,吃虧。你記著,萬事留個退路,不說占優(yōu),至少別讓自己太狼狽。我以前一直盼著你和官家敦睦,能有個好歸 宿??扇缃衲銈冋娴那橥兑夂狭耍矣謸?dān)心起別的來……”她笑著嘆息,“大概是嫉妒,覺得自己失去了你,不甘心吧!”

    秾華撐起身,兩手環(huán)住她的腰,把臉埋在她懷里,糯聲道:“娘永遠不會失去我,我的心一直和你在一起。”

    春渥是過來人,年輕時也曾有過刻骨銘心的愛情??目慕O絆走了那么多彎路,過去的歲月積累到一定程度變成經(jīng)驗,傳授給下一代。秾華知道她的苦心,只有愛護你的人,才會時時替你擔(dān)憂。然而幸福著,就覺得不幸離得很遠很遠。

    七夕過后立秋,立秋過后就是秋社。禁中總有那么多節(jié)日,一個接一個,供后妃們打發(fā)枯燥乏味的時光。

    秋社有祭土地神的傳統(tǒng),出嫁的女子也要回娘家。民間盛傳這樣的說法,若婆婆還健在,留在婆家過秋社,會與婆婆沖克,折了婆婆的壽元。禁中這項習(xí)俗單獨針對皇后,因為只有皇后才能與太后稱婆媳,其余的娘子們身份夠不上,仍舊要留在大內(nèi),寸步不得相離。

    秾華在鉞國沒有親朋,太后便安排了榮國長公主府邸供皇后過節(jié)。榮國長公主是今上異母的jiejie,早年嫁了太傅的獨子,成婚三年駙馬便過世了,如今一人寡居。

    長 公主是個性情溫和的人,駙馬薨后一心向道,太后幾次勸說她改嫁,都被她婉言謝絕了。秾華第一次見她是在大婚那日,長公主率眾命婦朝見,一身大袖霞帔,端莊 沉穩(wěn)的模樣,讓人想起佛堂里供奉的菩薩。太后覺得她是靠得住的人,且又不與姑舅(公婆)同住,皇后去她府上正合適。

    地方定下了, 出行的鹵簿也都布置起來?;屎蟮膬x伏與今上相似,不過略微減免些,乘輿雕龍,左右近侍小帽紅袍,駕前也有執(zhí)事開道。秾華從窗口望出去,一路上圍子數(shù)重,搭 建出一個寬闊但閉塞的世界。道路兩邊的商鋪行人全不見,觸眼所及皆是灰蒙蒙的厚布,和樹頂扶蘇的枝葉。

    榮國長公主在府外恭候,見鳳輿到了便迎上前來,黃門打起簾子,公主欠身道萬福,“圣人長樂無極?!?/br>
    秾華在她肘上托了一把,“阿姐不必多禮。今日到府上過節(jié),擾了阿姐清靜,是我的罪過?!?/br>
    長公主笑道:“圣人駕到,寒舍蓬蓽生輝,我謝恩都還來不及,豈敢說擾了清靜。”她攜皇后進門,皇后的三寸皓腕搭在她手上,真正的媚骨天成。那日遠遠見過鳳駕,彼時就覺得名不虛傳,如今近看,愈發(fā)舒麗柔美,不可方物了。

    “府里設(shè)了樂棚,差衙前人演雜戲供圣人取樂?!惫饕胝?,一面道,“外命婦們悉知圣人至我宅邸,爭相來與圣人見禮。那日在紫宸殿不得親近,今天到跟前請安,也好與圣人通通情誼?!?/br>
    秾華抬眼看,果真院中侍立了眾多命婦,穿著真紅大袖分列兩旁,她還未走近便紛紛行禮。她是極好說話的人,平時也隨和,抬手叫免禮,請眾位命婦入座。

    長公主說起上次入禁庭,得知皇后與今上斗傀儡戲的事,撫掌道:“消息大約是傳出去了,瓦坊里排了戲中戲,就是以圣人和官家的故事為藍本?!?/br>
    秾華聽了掩口笑,“我卻不曾想到,還有這樣的事?!?/br>
    公主道:“百姓都羨慕禁中,譬如大內(nèi)時興什么花樣的簪環(huán),嬪妃們喜歡什么面料的衣裙,市井中很快便會傳開。圣人曾穿過棲枝飛鶯紋的旋裙,年輕女子爭相效仿,據(jù)說眼下已經(jīng)價值千金了。”

    她依舊抿嘴笑,羨慕禁中,禁中有什么好的。墻外的想到墻內(nèi)來,墻內(nèi)的苦于無門出去罷了。

    臺 上咿咿呀呀唱《蘇幕遮》,那種西域的旋律起先流傳進教坊,后來漸漸普及,許多達官貴人府上配樂班,也常拿這個助興。秾華對文戲不感興趣,勉強坐一會兒,漸 漸有些乏累了,徐尚宮看出來,暗暗示意長公主,長公主忙趨身道:“后院清靜,圣人可去那里小憩。廚司已經(jīng)籌備了社飯,待圣人出來了再分賜給命婦們。”

    秾華道好,請眾人安坐,由長公主陪伴著往后院去了。

    公主宅邸頗大,但辟出來的這個院落精巧玲瓏。長公主引她入內(nèi),到竹簾前示意隨行的人止步,自己親自送皇后入閣。

    “這是我平時悟道的地方,連亡夫都不曾來過,圣人歇在這里,自然能得安定?!惫饕兆?,垂眼擺弄矮幾上香料,狀似不經(jīng)意道,“圣人與官家和親前我就聽說過你?!?/br>
    她哦了聲,“阿姐怎么知道我的?”

    公主眼波在她面上一轉(zhuǎn),“云觀回大鉞后,有一次到我府里做客,恰巧同我提起的。”邊說邊挽袖燃了一爐香,話到這里便打住了,莞爾笑道,“圣人歇著罷,我先回前院去。過會兒指派人通傳我,我再來接你?!?/br>
    她微微頷首,長公主欠個身便退了出去。

    閣中香煙裊裊,聞著很舒心。她也不是真累,是不習(xí)慣應(yīng)酬,人多了頭暈。躲到這里來蠻好,沒人打攪,樂得自在。只是長公主突然提起云觀,叫她心里惘惘的??礃幼釉朴^與她感情不錯,否則不會透露那許多。

    隔院的曲樂悠揚婉轉(zhuǎn),隱約飄到后面來,她闔眼擊節(jié),曲子聽得不甚清楚,但卷簾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她懶懶睜眼一看,不屑道:“故技重施,你果真玩不膩?”

    日光從外面照進來,沌沌的煙霧里站著個人,穿圓領(lǐng)袍,戴饕餮紋面具。

    ☆、第40章

    他慢慢走進來,在她榻前站定,秾華看不到他的臉,但知道他的視線一刻也未離開她。她不由好笑,支著脖子道:“我來長公主府上一天罷了,你這樣跑出來,讓人知道了要笑話的。上次的事你忘記了?亂賊還未拿住,說不定在哪里窺伺著,你獨自離宮不怕危險么?”

    他不說話,只是站著,挺拔的身姿,讓人生出一種奇異的錯覺來。她瞇覷著眼看他,“怎么呢,今日有些古怪?!弊岄_一些,拍拍榻沿道,“來坐下?!?/br>
    他趨身到她面前,廣袖下的手探過來,緊緊覆在她手背上。她覺得稀奇,一味望著他。這個儺面見過幾回,已經(jīng)不再陌生,但是近看還是覺得恐怖。她撼了他一下,“官家,你可是有什么話要同我說,張不開嘴,便戴面具來?是貴妃的事查出頭緒了么?難道與我有關(guān)?”

    他依舊不說話,但是手指顫抖,人微微佝僂著,姿勢變得極痛苦。她心里不由緊張,撐身坐了起來。總有哪里不對,思量半天,忽然想起這個面具早已經(jīng)在福寧宮砸壞了,怎么又找了個同樣的?她遲疑著把手伸過去,“讓我看看你的臉,否則我會害怕……”

    他沒有動,她搬那面具的下頜,一點點往上抬起來……堅毅的唇,挺直的鼻梁,生動的眉眼,一張如詩如畫的臉??墒撬齾s怔住了,以為自己在夢中,努力地、不可思議地瞠大了眼睛。

    “秾華……”

    面具脫手,落在木地板上,磕托一聲悶響。她看著這張臉,一瞬間眼淚凝結(jié)成厚厚的殼,籠罩住了她的視線。她聽見自己大聲的抽泣,氣涌得簡直不能自已,“云……云觀……”

    一語道破,就像鏡面被砸開,所有的自矜都分崩離析了。他兩手扣住她的肩,努力克制,但愈是克制,愈難自控,他哽咽著說:“是我,我回來了。”

    她的思維變得混亂了,他出事后的三年,多少個日夜,她想念他,只能抱著他送她的布偶入睡。因為失去了爹爹和他,她曾經(jīng)覺得生無可戀。現(xiàn)在他活過來了,這幾年就像做了一場春秋大夢,過去的一切變得虛虛實實,不再重要了。她在淚眼模糊里撫摩他的臉頰,溫?zé)岬?,鮮活的。

    “云觀……”她捂住嘴嚎啕,又怕人聽見,極力壓抑了喉嚨,“我以為你死了,再也見不到你了。”

    他 說沒有,替她擦眼淚,自己卻泫然欲泣。畢竟是男人,有他的傲骨,勉力自持,頓了半天才又道:“我沒有辦法,東躲西藏,過著見不得光的日子。一直想去找你, 可惜無能為力,這天下已經(jīng)變了,再也不是我的國了。我在番邦漂泊了三年,前陣子才回大鉞來?!彼o靜看她,目光哀戚,苦笑著搖頭,“我不在中原,但與這里 的探子互通消息。三個月前得知你來和親,我的心……刀割似的。前兩日聽說你要出宮過秋社,我來求了阿姐,安排我見你一面。我想過了,只要能說上幾句話,即 便沒有明天,我也認了?!?/br>
    秾華哭不可遏,只是緊緊抱著他,絮絮道:“云觀……云觀……你還活著,真好?!蓖蝗幌肫饋?,慌忙往外看,低聲說,“你不能來這里,我過公主宅,外面有諸班直把守。萬一他們發(fā)現(xiàn)你,后果不堪設(shè)想?!?/br>
    他捋捋她的發(fā),安撫道:“不要緊,我提前兩日便來了這里,待你走了我再離開,諸班直發(fā)現(xiàn)不了,重光派來暗中監(jiān)視你的人也發(fā)現(xiàn)不了?!?/br>
    她大為驚訝,“監(jiān)視我?”左右尋找,并不見有什么異常,“他派人監(jiān)視我么?”

    云觀嘲訕一哂,“他從來不相信任何人,我們的事他了如指掌,為什么讓你入禁庭?因為他知道,只要你在他手上,就必定能引我出現(xiàn)?!?/br>
    秾華覺得難以置信,“可是你的死訊早就傳遍各國了,你薨于東宮,至今還有黃門在祭奠你?!?/br>
    他嘆了口氣望向別處,“我若不死,他如何登基?要不是當(dāng)初有人頂替我,混淆了他的視聽,我恐怕也不能活命。后來他應(yīng)當(dāng)察覺了,可惜晚了一步,因那時忙于臨朝,便讓我逃出了大鉞。他心里有根底,這三年來從沒放棄找我,我活著對他是個威脅,必要除之而后快?!?/br>
    秾華腦子里亂作一團,云觀的話讓她看到了另一個充滿陰謀和殺戮的世界。她一直知道今上不是個尋常人,可是與他相處兩個月,慢慢覺得他并不那么壞,甚至還有些可愛。難道是她的錯覺么?她心里惶惶無依,因為云觀活著充滿感激,可是自己怎么辦?她究竟陷入了怎樣的境地?

    她繞室游走,胸口賭憋得難受,前途也變得很遠很渺茫。她曾經(jīng)剜rou補瘡,現(xiàn)在問題來了,她從一開始就做錯了。她曾想過自己的不堅定無法面對云觀,誰知擔(dān)心都成為現(xiàn)實,老天真是同她開了個不大不小的玩笑。

    “為什么會這樣……”她喃喃著,感覺背上一陣陣寒將上來,她抓住云觀的衣袖,啞聲問,“你是何時回大鉞的?為什么不早點些來找我?如果提前三個月,也不會是眼下這種局面了?!?/br>
    他垂眼看她,惻然道:“我若有辦法,怎么會讓自己心愛的姑娘嫁給仇敵?我萬般不甘心,終究抵抗不過命運。也許你注定要入主禁庭,不管國君是我,還是重元。”

    秾華覺得委屈,帕子掖住了口,抽泣道:“我請命和親不是為我自己……”

    “我 知道,是為了替我報仇,所以我覺得很對不起你,把你拖進這趟渾水里來。其實我一直在考慮,要不要讓你得知我的消息?;蛘呔彤?dāng)我死了,你去找個好人家,安安 穩(wěn)穩(wěn)的過日子??墒俏艺鏇]想到,你會做這樣的決定?!彼麌@息著,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還是個傻丫頭,冒冒失失的。憑你怎么會是他的對手?我那時與他斗, 只一局便丟盔棄甲了。在綏國逗留得太久,一個被架空了權(quán)力的掛名太子,根本經(jīng)不住他發(fā)力。你呢,自投羅網(wǎng),現(xiàn)在可后悔?”

    她細聲道:“那時崔先生說你死在他手里,死狀多可憐,我心都碎了,所以才立誓要取他性命?!?/br>
    他的唇角籠起一層稀薄的笑,陽光從垂簾間隙照進來,斑斑駁駁落在他的皂靴上。他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初那個澄澈如泉水的少年了,長成了一個男人。高貴鐫刻在他骨血,即便落魄,他依舊是驕傲的。秾華與他多年未見,隱約有些疏離了,然而他一笑,她就覺得那還是他,從來沒有改變。

    “我 是失敗者,崔先生可憐我。”他自嘲地攤了攤手,眼神轉(zhuǎn)而銳利起來,幾乎刺破人的皮囊,“你見過獸園中的廝殺么?其實人與人爭斗,不比野獸好多少。為了權(quán)勢 手足相殘,帝王家司空見慣。彼時先帝病重,已經(jīng)沒有能力主持朝政,我監(jiān)國,他不來上朝,紫宸殿上的坐席便會空出大半。后來他索性控制我的行動,連我母親也 一并軟禁。人一旦嘗到甜頭,欲望便會膨脹得無限大。到頭來他還是不耐煩了,決定除掉我。鉞國沒有了太子,肅王繼位便順理成章。秾華,你還不了解他,他在你面 前展現(xiàn)的,是他作為勝利者從容優(yōu)雅的一面。他的嗜殺、他的殘忍,終有一天會令你刮目相看的?!?/br>
    她有些怕了,“你是說……”

    他輕輕頷首,“他志在天下,綏國和烏戎早晚會落入他掌中。到時候你的母親、高斐,都將是他的階下囚,想殺便殺,想留便留?!?/br>
    這不是她愿意看到的,戰(zhàn)爭會死很多人,會讓富庶的城池血流成河。就算她嫁到大鉞來,綏國依舊是她的故國,那里的當(dāng)權(quán)者是她的母親和兄弟,覆了國,就再也容不得他們了。

    她全沒了主張,扶住案頭說:“我從來沒有想得那么長遠,我只想過有一天殺了他為你報仇,鉞國群龍無首,大綏趁虛而入……”

    他沉默不語,在直欞窗前坐下,臉孔背著光,看不清他的表情。過了很久才,方抬起頭來看她,“秾華,七夕那天重元遇襲,刺殺他的那個人就是我?!?/br>
    既 然他出現(xiàn)了,那之前的一切都好解釋,她雖意外,但并不吃驚,悵然道:“難怪我看那雙眼睛很覺得熟悉,原來是你?!笨纱炭褪撬纸兴执倨饋?。云觀是為了 她才會放棄那么好的機會,若不是她中途出來擋刀,也許今上已經(jīng)被他殺了。她囁嚅了下,“我不知道是你,擾亂了你的計劃,你大概很生我的氣吧!”

    他 沒有立刻作答,只說:“那日是千載難逢的好時機,他帶你游瓦坊,本就是微服,事先也未布置禁軍。那些跳陣舞的都是我過去的部下,不管他身手多了得,落入陣 中便難逃一死。可惜殺出個你來……拿把傘就上來拼命,要真?zhèn)四悖也荒茉徫易约?。我是很生氣,但不是因為被你打亂了計劃,是因為你舍身救他?!彼谱?nbsp;望著她,“秾華,你我的感情還和原來一樣么?我還能抱有希望么?”

    她心里猛然一凜,“你為什么這么問?自然是和原來一樣的?!?/br>
    他仔細端詳她,嘴角微沉,卻仍舊點頭,“那就好,所幸還來得及。我如今回來了,錯過的時光,以后慢慢補償你。我流浪在外時,多少次堅持不下去,你是我全部的支柱。現(xiàn)在我們只有彼此,更應(yīng)該相依為命?!?/br>
    她知道他是聰明人,其實自己有些動搖,他應(yīng)該看出來了。然而不去戳穿,是不忍心,也叫她更加的羞愧。她是怎么了?想了他三年,他真的出現(xiàn)了,她又在猶豫什么?

    她下了決心,蹲在他膝旁央求:“你帶我走吧,我不想再回大內(nèi)了,也不想當(dāng)什么皇后。我只想平平靜靜的,和你在一起?!?/br>
    她還和小時候一樣,托著長腔說話,便有種撒嬌的味道。以前她說什么,他都無條件的答應(yīng),可是今時不同往日了,有太多的無奈,他肩上擔(dān)負的不光是自己,還有那些陪他出死入生的人,他消耗不起。

    他 的手指落在她臉頰上,那樣細嫩的觸感,簡直叫人愛不釋手。他勉強笑了笑,“我們一定會在一起的,但是你得再給我些時間。如果現(xiàn)在帶你走,會引起重元的注 意,汴梁城內(nèi)已經(jīng)戒嚴了,激得他不惜一切代價,我們也會寸步難行。我要奪回原本屬于我的東西,你在禁中等著我,不管江山是否易主,你照舊是大鉞的皇后?,F(xiàn) 在你要做的就是忍耐,全當(dāng)今日沒有見過我,不要讓他看出端倪來。”他的手在她肩頭一壓,溫聲道,“我聽阿姐說,重元多少對你有些情義,你就這樣敷衍著他, 日后有大用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