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蕾絲教他的第一句中文，當然是“我愛你”。

    這倒很簡單，主語對主語，賓語對賓語，動詞對動詞。

    還教了他法語、俄語、日語、西班牙語怎么說“我愛你”，用在床上嬉鬧的時候，效果非常好。

    *

    還有什么呢？

    她說起中文的時候特別迷人，哎，也不能這么說啦，就是——你心愛的人說著你聽不懂的語言，還是像音樂一樣有聲調(diào)的語言，就會憑添一種神秘的異國情調(diào)。有時候他會想，要是那天艾略特家剛搬來，他沒有出門玩，或是出門了但是去了另一個方向，以后還會認識她嗎？

    這是一個玄而又玄的問題，不同的選擇會有不同的人生。

    可能還是會認識她吧，畢竟住的真不遠，但還會不會發(fā)展到現(xiàn)在這樣，那可說不好。

    她說過“或然率”這個問題，一個人的人生軌跡就是由許許多多的“選擇”組成的，命運之河有很多方向，全看當時你選擇了哪一條支流。

    *

    不過到了8月底，格蕾絲的心情可沒那么好了。

    兩人先是為了Tessa大吵了一架，格蕾絲抱怨他養(yǎng)寵物卻不好好收拾狗窩和掉落的狗毛；湯姆就很委屈，說Tessa又不是他一個人的寵物。

    “可我說了我想養(yǎng)貓，我想要一只貓，我不喜歡狗！”她怒氣沖沖的說。

    “你知道我不喜歡貓。”

    “所以呢？我遷就你，養(yǎng)了狗，但你都不肯好好收拾一下！”

    “我不就是忘了嗎？你直接說讓我去做不就好了？”他弄不明白她怎么忽然這么生氣。

    “我又不是你的保姆！”格蕾絲很抓狂，“你養(yǎng)了寵物，就該學會對它（it）負責。”

    “她（she）。”

    她不滿的怒瞪他，“你要是這么一點小事都做不好，我怎么能相信你會跟我一起穩(wěn)定生活幾年、十幾年？”

    湯姆更不懂了，“這怎么能放在一起說？”

    “怎么不能？家庭生活會有更多的問題，無數(shù)問題，你要總是這樣孩子氣，不肯認真負責好你應該做的事情，還談什么‘將來’？”

    他實在不明白她的邏輯，“為了一點狗毛，你就質(zhì)疑我的責任心？”

    “你是不懂嗎？兩個人一起養(yǎng)寵物意味著什么？就是將來一起養(yǎng)育孩子的預演——你是不是從來都沒有想過？”

    他震驚極了，“什么？”寵物和孩子？這是一碼事嗎？

    他想了一下，“可是你平時都不怎么管Tessa——”他迷惑不解：這難道說，格蕾絲對“孩子”缺乏必要的關(guān)心？但寵物跟自己的孩子一定是兩個概念，對吧？

    格蕾絲非常機智的回答：“女人和男人不一樣，女人要懷孕之后才會產(chǎn)生對孩子的愛，但男人不會懷孕，所以不需要改變身體狀態(tài)就能產(chǎn)生必需的化學分子?！?/br>
    咦，好像很有道理！無法反駁！

    他被帶暈了，只好承認，“是我的錯，我應該收拾好。”可是總覺得好像有哪里不對。

    Tessa是斯塔福德郡斗牛梗，披毛短，暗灰藍色，掉毛現(xiàn)象沒有長毛犬那么嚴重，但也還是會掉毛的，格蕾絲不喜歡家里有狗毛，也討厭狗狗身上的氣味，他平時收拾的算是很勤快了，但狗毛這種東西吧，總有遺漏。

    格蕾絲平時不太計較這些小事，所以她忽然計較起來，怎么想都有點不太對。

    他乖乖的認錯，她也就不那么生氣了。過了一會兒，湯姆重新清理完客廳，才后知后覺的問她：“你是不是……你今天去學校了，是學校里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嗎？”

    她剛發(fā)了一通火，這會兒也不好意思繼續(xù)沖他發(fā)火了。她歪在沙發(fā)上，情緒不高，懶洋洋的回答：“不是。”

    “那是因為什么？”他坐到她身邊，膩膩歪歪的貼著她臉龐，“你平時可不是這樣?！?/br>
    “那是因為我性子好，我平時不跟你計較這些瑣事。”

    “對呀，我知道你是最好最溫柔的，所以今天，到底為什么？”

    她先是不肯說，問多幾遍，終于還是說了，“我明年沒法畢業(yè)了，得延后一年?！?/br>
    “為什么？”

    “說是我的公開發(fā)表的論文數(shù)量不足，”她心煩意亂，“我還差一篇論文?！?/br>
    不是很懂，但還是立即表示支持，“只是多上一年，我無所謂。”

    她嘆氣，“我可能是太著急想順利畢業(yè)了。其實碩博連讀通常需要念5年，碩士研究生我少讀了一年，原本想著能早一年拿到博士學位?！?/br>
    “你別太著急了?！彼南胨龔男【鸵磺许樌酝蝗话l(fā)現(xiàn)不能按照原定的計劃提前畢業(yè)，便會感到受挫。唔，所以，她這是因為學業(yè)不順利，把怨氣帶回來了？這就叫“遷怒”，對吧？

    他是有點不悅，但想想，確實他做的也不是很完美，她遷怒他是很不好，可也是他沒有做好家里的清潔工作才讓她有錯處可以挑剔，這么一想，他又覺得自己不該生氣。

    “別著急，”摸摸她的臉，“不就是推遲一年嘛，這不算什么，就是要到2019年你才能畢業(yè)，也很年輕。”

    她又輕嘆，“你不懂啦?！?/br>
    “我是不懂你在焦慮什么，你告訴我?！?/br>
    “總之就是不爽?！?/br>
    “要怎么樣你才能開心一點？去買東西？或者就是出去散散步？”

    “出去吃飯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