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濤沒出聲，推開萬飛，走到床邊，盯著邊南看了很長時間，把手里的一個袋子放在了床頭柜上。

    “刀不是你們帶去的，刀是潘毅峰的，”申濤似乎是在思考，說得很慢，“打的是邱奕，工地對面小賣部老板報的警，潘毅峰到的時候就拿著刀，老板看到刀才報的警。”

    “你說什么廢話！”萬飛在一邊聽得有些著急。

    “他們打的是邱奕，這一點(diǎn)是事實(shí)，”申濤看著邊南，“所以，刀在邱奕手上，就可以往正當(dāng)防衛(wèi)上靠，在你手上，就不一定了，沒人看到你被打?！?/br>
    “cao，所以他就去頂嗎！”邊南愣了半天，“誰他媽這么告訴邱奕的！”

    “沒誰告訴，”申濤說，“我猜的。”

    “你猜？”邊南提高了聲音，“你猜？”

    “我猜邱奕就是這么想的，”申濤指了指桌上的袋子，“他給你的禮物，已經(jīng)壞了，我第二天才去撿回來的?！?/br>
    邊南過了一會兒才伸手過去把袋子拿到了自己面前，突然有點(diǎn)沒勇氣打開，低頭輕輕挑開袋子的時候他的手指莫名其妙地哆嗦得厲害。

    等看清了袋子里的東西時，他的淚水再一次涌了出來。

    袋子里放著一個已經(jīng)碎成了四五塊的小泥人。

    只看局部邊南就知道這是自己，體校的運(yùn)動服，手里小小的網(wǎng)球拍。

    他拿出了小泥人的腦袋，看著自己很q的臉和表情，擦了擦眼淚，樂出了聲，笑了一會兒眼淚再次滑了下來。

    “我cao……”邊南屈起腿，把臉壓在膝蓋上，悶著聲音，“真他媽像我。”

    萬飛第一次見到邊南哭，愣那兒半天不知道該怎么辦，最后走到床沿上坐下，摟著邊南的肩，在他背上輕輕拍著：“乖，不哭……”

    “你大爺?！边吥贤崎_他，想擦擦眼淚，習(xí)慣性抬起右手，全是繃帶，只好抬左手，還扎著針，他只好又抬起右手，用繃帶在眼睛上蹭了蹭。

    “南哥，”萬飛停了一會兒，看看申濤，又轉(zhuǎn)回臉來看著邊南，“申濤今天到學(xué)校找我，是有個事兒。”

    “說?！边吥衔亲印?/br>
    申濤也坐到了床沿上：“邱奕現(xiàn)在在看守所，不管他認(rèn)不認(rèn)，潘毅峰那幫人都已經(jīng)咬死是他捅的，這個事，處理起來還不是太簡單，就是正當(dāng)防衛(wèi)這個線，他過了還是沒過……”

    “是想找個律師么？”邊南馬上問。

    “現(xiàn)在邱奕人在看守所，誰也見不著，只有律師能帶話，我就想找個靠譜的律師……”申濤看著他。

    邊南知道申濤的意思，但找律師這事兒，以老爸之前的態(tài)度，他并不敢確定老爸會幫忙。

    他咬著嘴唇盯著小泥人碎塊兒，很長時間之后才抬起頭：“找邊馨語?！?/br>
    “什么？”萬飛愣了愣。

    “邊馨語……肯定會幫忙去求我爸，她只要開口，我爸基本……沒有不答應(yīng)她的事，”邊南說得有些艱難，“我爸現(xiàn)在對我很惱火，我去求未必管用，有她的話就沒問題。”

    “她應(yīng)該還不知道這個事吧？”申濤問。

    “應(yīng)該不知道，要知道了早鬧起來了?！边吥蠂@了口氣。

    “那我打個電話給她說說？”申濤看著他。

    “嗯。”邊南點(diǎn)點(diǎn)頭。

    “別說頂替的事，”萬飛盯了一句，“要說了邊馨語能把邊南撕了?！?/br>
    “我有數(shù)，”申濤站了起來，“你先養(yǎng)傷吧?！?/br>
    “二寶和邱叔叔……什么情況？”邊南輕聲問，這是他最害怕的事，邱奕出了事，邱彥和邱爸爸會怎么樣。

    “還好，我每天都會去，”申濤說，“二寶哭了一陣兒，現(xiàn)在沒什么事了，過陣邱奕出來了就行了?！?/br>
    申濤和萬飛走了之后，邊南靠在床頭，盯著那個碎了小泥人看了整整一個下午。

    申濤撿得挺細(xì)，有些碎成小片的他也都撿了回來，護(hù)士進(jìn)來把吊完的水撤了，邊南用左手試著拼了一下，大致能拼回原來的樣子。

    老爸一天都沒有離開醫(yī)院，始終在一邊坐著，生意上的電話很多，他來回在走廊和病房之間走著。

    “爸，我沒事兒，你回去歇歇吧。”邊南看著老爸。

    雖然從小跟老爸都沒什么話，有事兒他也不會跟老爸說，更愿意埋在心里，但老爸對他的關(guān)心他還是能感覺到的，哪怕老爸對他的關(guān)心因?yàn)檫^去的那些破事和邊皓邊馨語的不滿而有些糾結(jié)。

    現(xiàn)在看著老爸這樣子他挺不是滋味兒的。

    老爸沒理他，一直沉默地坐在病房里，近視時間結(jié)束之后才站起來，沉默地離開了病房。

    邊南躺在病房里，帶個客廳和陽臺的單人病房很安靜，邊南覺得這種安靜讓人難受，還不如住在普通病房里，聽聽別人說話還能分散一下注意力。

    護(hù)士進(jìn)來的時候，邊南讓她幫著把電視打開了，瞪著電視繼續(xù)發(fā)呆。

    右手有些疼，不強(qiáng)烈，隱隱一下下蹦著疼。

    邱奕在做什么？

    有沒有什么地方的傷跟他一樣也這樣不輕不重地疼著。

    邱奕在想什么？

    邱奕沒有像他這樣沒有知覺地躺了兩天，該想的都想過了吧。

    自己呢，又在想什么……

    想著自己十來年里最神奇的生日，想著自己還沒有收到邱奕的那句生日快樂，想著自己掙扎了一個月最終卻沒能把想說的話說出口。

    想著那個碎了的生日禮物。

    邱奕在他暈過去前說的最后那句話始終在他腦子里瘋狂地回響著。

    邊南按了鈴，叫來了護(hù)士。

    “有安眠藥么？我睡不著覺?！彼f。

    “喲，你這情況可不能吃安眠藥，”護(hù)士笑著說，“現(xiàn)在還沒到十點(diǎn)，睡不著很正常啊，先看看電視。”

    “有吃的嗎？宵夜。”邊南又問。

    “沒有，晚飯沒吃點(diǎn)兒嗎？”護(hù)士還是笑著。

    “吃不下……算了，”邊南活動了一下自己的腿，“再熬一天就出院了?！?/br>
    “要醫(yī)生檢查過之后才知道能不能出院哦，”護(hù)士拍拍他的肩，“你好好休息吧?！?/br>
    其實(shí)邊南叫護(hù)士過來就是想有人說說話，哪怕幾句也好，他一個人呆著實(shí)在有些扛不住。

    滿腦子都是邱奕。

    笑著的邱奕。

    給他做小泥人的邱奕。

    受傷了的邱奕。

    替他頂了事的邱奕……

    他很……喜歡的邱奕。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繼續(xù)。

    一些細(xì)節(jié)我找了幾個朋友問了律師，但是我記憶力和邏輯思維都很那啥，情節(jié)又一直在腦子里改來改去的，所以只能盡量避免出現(xiàn)bug吧，如果有bug請假裝看不見吧，實(shí)在不能總反復(fù)去找別人問，咳。

    另外我驚訝于你們的腦洞，給個開頭就能一路歪著跑下去了，補(bǔ)出各種可怕的后果之后轉(zhuǎn)過頭來盯著作者——你敢這么寫你是要死嗎！

    簡直愛死你們了……

    ☆、第四十八章

    邊南在醫(yī)院呆了一天,老爸再來醫(yī)院的時候他就鬧著要出院。

    醫(yī)生做過檢查之后,認(rèn)為沒什么大問題了，靜養(yǎng)就行，老爸的意思是再觀察幾天,邊南打死不同意，雖然他不想讓老爸擔(dān)心，但還是堅持要出院。

    他在醫(yī)院一小時都呆不下去了。

    最后老爸讓他磨得沒辦法,同意了讓他出院。

    邊南一秒沒耽誤地催著老爸辦了手續(xù)。

    “先帶你去吃點(diǎn)兒東西……”老爸發(fā)動車子。

    邊南拉著安全帶有些猶豫,老爸看了他一眼：“然后你回家換套衣服，想去哪兒我再送你去。”

    “……不用送?！边吥舷岛冒踩珟?老爸在這方面還是挺了解他的,他想去邱奕家,急得不行。

    老爸沒說話，把車開出了停車場。

    車是往回家的方向開的，老爸沒去太遠(yuǎn)，順路帶著他到了小區(qū)旁邊一個小餐廳，點(diǎn)了兩個清淡的菜，又讓服務(wù)員拿了個勺子給邊南。

    邊南有點(diǎn)兒餓，醒了之后他就沒什么胃口，到現(xiàn)在才開始想吃東西了。

    左手拿著勺，挺別扭地埋頭吃了幾口，他發(fā)現(xiàn)老爸沒動筷子，于是也放下了勺子：“你怎么不吃？”

    “小南，”老爸拿起碗盛了點(diǎn)兒湯，“是你讓馨語來找我的嗎？”

    “啊？”邊南愣了愣，頓時有些尷尬，低頭看著碗里的菜，過了一會兒才應(yīng)了一聲，“是，她……怎么說的？”

    “跟我又哭又鬧的，”老爸看著他，“她認(rèn)識你這個朋友？”

    “嗯，”邊南揉揉鼻子，“邱奕給她朋友補(bǔ)課?！?/br>
    “補(bǔ)課？”老爸拿起湯碗喝了一口。

    “是，邱奕……學(xué)習(xí)很好，平時都帶學(xué)生，還去打工……”邊南一想到邱奕就一陣說不上來的難受，“他家條件不太好，但是他特別能干，他家的事兒都是他一個人扛著?！?/br>
    老爸沒說話，慢慢喝著湯，湯喝完以后他才放下碗問了一句：“你為什么不來找我說?！?/br>
    邊南抬起頭，半天才悶聲說：“我怕你……不想管?！?/br>
    老爸重重嘆了口氣：“你都說了他是替你頂?shù)摹氵B問都沒問我就覺得我不想管？在你眼里我就是這樣的爸爸嗎？”

    邊南拿起勺舀了根青菜放在嘴里嚼著，沒吭聲。

    從小到大，他也已經(jīng)習(xí)慣了不提要求，不在家里爭取任何事情，加上雖然惹他過不少麻煩，卻沒惹過這么大的麻煩，老爸之前不滿的語氣讓本來就底氣不足的他跟漏了氣似的……

    “我聯(lián)系了律師，你朋友這個情況正當(dāng)防衛(wèi)問題不大，我會安排，”老爸說，“你別再一沖動讓人知道他是頂?shù)哪?，這樣他這個事性質(zhì)就變了?！?/br>
    “嗯?！边吥系皖^應(yīng)了一聲。

    “小南，”老爸捏捏眉心，“爸爸不知道你心里平時都在想什么……”

    “謝謝爸?！边吥险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