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夜風(fēng)呼嘯而過，營帳中的將士各自散去，柴倩站在空曠的營地上，不遠(yuǎn)處的篝火卷起一陣陣熱浪，夾雜著火星在空中翻騰。

    “三叔，長公主她其實(shí)一早就知道你沒有死，對嗎？”柴倩轉(zhuǎn)過頭來，看著膚色黝黑的柴駿，他如今這身打扮，怎么看都像是山中以打獵為生的樵夫，哪里還有半點(diǎn)當(dāng)意氣風(fēng)發(fā)年少年將軍的氣魄。

    柴駿負(fù)手而立，面朝著帝都的方向，喟然長嘆：“當(dāng)年定河一役，我重傷暈厥，身體隨著河水飄到了下游，是賀蘭山清風(fēng)寨寨主的女兒救了我。他們因?yàn)楹ε鲁⒆方g逃兵，所以隱瞞了我的身份，我一時間也沒有想起自己的身份，等我記得這些事的時候，你三嬸已經(jīng)為我生了一兒一女?！?/br>
    “后來呢？”

    “后來……”柴駿低頭笑了笑，略顯漠落道：“我偷偷回去見了明蕙，她聽了我的事之后，笑著說：柴駿，柴家百年帥府，不能出一個逃兵，我敬惠公主也不能有這樣一個駙馬，你走吧，從今之后，便不要再回京城了?！?/br>
    柴倩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我去長公主府的時候，她故意談到了你，原來是在試探我?？墒侨?，你這次回去有什么打算？”

    “負(fù)荊請罪，讓她休夫?！辈耱E抬起頭，蒼茫的眼神望著遠(yuǎn)處深黑色的天空，臉上的線條冷冽凝重。

    趙青舒醒來的時候，柴倩的先頭人馬已經(jīng)啟程回京。他一臉冷然的坐在榻上，睨了一眼身旁的承影道：“你如今倒是越發(fā)聽她的話了，在你眼里還有沒有我這個主人？”

    承影的笑臉一下子皺成了一團(tuán)，蹙著眉頭小聲道：“jiejie說，我辦好了事，她會給我一個小弟弟玩?！?/br>
    趙青舒忍不住扶額，對柴倩這樣教壞孩子，簡直無語至極。他無奈的看了一眼承影，起身道：“走吧，大軍拔營，不要為了我耽誤時間。”

    田、王兩位將軍先后至營帳請安，趙青舒在眾人的簇?fù)碇?，上了回京的馬車。

    將士們在見過趙青舒之后，紛紛竊竊私語道：“聽說柴將軍昨夜一口氣斬了十七八個人頭，真是沖冠一怒為紅顏啊！”

    將士乙打嘴道：“呸呸，那哪是紅顏，那是藍(lán)顏！”

    將士丙接著道：“柴將軍這是做完了將軍又要當(dāng)皇后啊，這天下這么猛的女人，還真是少見?。　?/br>
    于是，眾人都一起遐想了一下柴倩穿上鳳冠霞帔，頭戴九鳳金步搖，站在趙青舒身側(cè)的樣子。然后一向驍勇善戰(zhàn)的將士們無不在后背冒起了冷汗。

    ※※※※※※

    京城的刑部大牢，幽暗的大牢門口，一個華服的女子正面無表情的站在那里。守門的牢頭將手中的銀票納入懷中，臉上閃過驚喜之色。

    “長公主，長話短說，你也知道，最近呂相那邊管的嚴(yán)格，這天牢重地，是不準(zhǔn)探視的。”

    敬惠長公主略略點(diǎn)了點(diǎn)頭，臉上擠出一絲笑來，只淡淡道：“你應(yīng)該知道本宮的身份，若論起來，本宮也是柴家人，本宮不過就是受人之拖，稍作探視，難道還能做出一些出格的事來嗎？”

    “這……長公主自然不會。”牢頭哈腰點(diǎn)了點(diǎn)頭，領(lǐng)著她往里頭走。這里面都是關(guān)押朝廷重犯的地方，而這一片牢房，則是關(guān)押犯官的地方。牢頭指著最里頭的一間道：“護(hù)國公就在最頂頭那間，長公主快一點(diǎn)?！?/br>
    敬惠長公主默默點(diǎn)頭，獨(dú)自一人往那里面走了過去。陰冷的過道里點(diǎn)著幾盞忽明忽暗的油燈，雖只有短短幾步的距離，她卻走了很長的時間。

    那牢中的人似乎聽見了外面的腳步生，微微抬起頭來，待看見了來人，又緩緩的低下頭去。

    敬惠公主終于走到了牢房的面前，十幾年未見的故人，兩人彼此相見，似乎已是唏噓不已。

    “長公主?！辈裥郾P腿坐在牢房里凌亂的茅草上，抬起雙眸看著她道。

    敬惠公主淺淺一笑，腳步又靠近了牢房一步，看著他道：“柴將軍，你欠我一個答案?！?/br>
    柴雄心里微微一怔，卻不知如何作答，只是看著她似笑非笑的臉龐，久久凝神。

    “柴某自知虧欠了長公主，柴某曾答應(yīng)過長公主，如若三弟出征，柴某必定保他平安無事，是柴某辜負(fù)了長公主的托付。”

    敬惠公主聞言一笑，轉(zhuǎn)身背對著他道：“多余的話就不用說了，我知道柴家不會通敵叛變，與其讓你死在呂相的手中，蒙冤受屈，不如我親自送你一程?！彼f著，轉(zhuǎn)過身來，又往前靠了一步，從袖中拿出一個白瓷小瓶，穿過欄桿，丟到柴雄的懷中。

    柴雄從懷中撿起那個瓶子，想了想道：“大丈夫一諾千金，既然是我沒有做到答應(yīng)你的事情，那我甘愿一死謝罪！”柴雄說著，打開瓷瓶的木塞，仰頭將瓶中的毒液盡數(shù)倒入了喉中。

    敬惠公主往后退后幾步，忽然大笑出聲，聲音穿透冰冷的大牢，讓人陣陣發(fā)顫：“死吧！都去死吧！什么柴家、什么護(hù)國公、你護(hù)的住誰！都是騙子……一群騙子……”

    外面的牢頭聞聲趕來時，只看見跌坐在地上哭笑不得、神智失常的敬惠公主。在轉(zhuǎn)頭看功勛偉岸、常年戍守邊關(guān)的護(hù)國公，早已口吐鮮血，中毒身亡。

    牢頭一個激靈，腳下打滑跌倒在地上，看著敬惠公主道：“長公主，你……你怎么把柴將軍給毒死了呢，你……你這讓小的怎么向呂相交代！”

    敬惠公主扶著牢房的木欄緩緩起身，轉(zhuǎn)身看著那牢頭道：“這天下是姓周的天下，你為何要向呂相交代？這姓柴的是本宮殺的，你盡管讓呂相來抓本宮！”

    不多時，刑部尚書李懷也急沖沖的來到大牢，命仵作驗(yàn)尸。敬惠公主已經(jīng)穩(wěn)住了情緒，神色淡然的坐在那里，臉上似敷了一層寒冰。

    仵作上前，將驗(yàn)尸的結(jié)果告知刑部尚書，確認(rèn)柴雄已死。

    “長公主，護(hù)國公的通敵案還沒有經(jīng)由三司會審，這人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在了刑部大牢，說出去只怕要激起民憤?！?/br>
    “激起民憤？那本宮問你，隱瞞親弟擅自離軍，在外娶親，讓一國長公主孀居十五年，這難道不夠激起民憤嗎？”敬惠公主看著李懷，站起身來一步步往前道：“我不管你們審不審他，我都要?dú)⒘怂?。?/br>
    李懷聞言也不由一驚，抬眸再看敬惠公主一眼，已對她的說法很是信服，倒不是因?yàn)閯e的，只因這長公主是徐太后和先帝最小的女兒，曾經(jīng)就是這樣一副刁蠻任性的脾氣，做事從不按常理出牌。

    “可是……可是……”年邁的刑部尚書被逼問的直抹額頭。

    “沒什么可是的?！本椿莨髡酒鹕韥?，大袖一揮，身后隨即來了幾名身材魁梧的侍衛(wèi)：“把柴雄的尸體送到柴家，本宮要親自問問柴家人，為何如何坑害本宮，本宮這十五年的光陰，難道就這樣被柴家給蹉跎了嗎？”

    老尚書還未來得及阻攔，幾個人已經(jīng)將柴雄的尸體給扛到了肩頭。敬惠公主甩袖看了一眼刑部尚書道：“我姨夫要是怪罪起來，就讓他派禁衛(wèi)軍親自到柴府拿我！”此話一出，李懷瞬間就明白了，他們之間不光是君臣，還是親戚。李懷的神色忽然松泛了下來，想起終于不用擔(dān)心如何執(zhí)行呂相的密令，頓時覺得一身輕松。

    馬車轆轆的行駛在帝都的大道上，不過小半個時辰的光景，已到了柴府的門口。敬惠公主從馬車中緩緩而下，與軟禁柴府的禁衛(wèi)軍統(tǒng)領(lǐng)張鰲對上了一面。

    “長公主這是從哪里來？”

    敬惠公主揚(yáng)眉冷眼看了他一眼道：“從刑部大牢來，把柴雄的尸首送回?！彼f著，跟在后頭的一輛馬車上，幾個侍衛(wèi)已將柴雄的尸體給抬了出來。

    張鰲雖然對呂相的計謀略有所知，但卻不知為何這敬惠公主會插入其中。不由開口道：“呂相有令，閑雜人等，一律不可以進(jìn)柴府探視，長公主你……”

    敬惠公主不等他說完，揮手道：“這就對了，難道你不知道柴家老三是本宮的駙馬嗎？讓開……”

    張鰲還想再阻攔，被緊跟而來的刑部尚書給攔住了道：“這事兒你最好別管，我已經(jīng)派人通知呂相，且在門外看看情況?！?/br>
    敬惠公主順著臺階往上幾步，親自握住柴府大門上的銅環(huán)，重重扣了幾下道：“柴家的人，還不出來開門嗎？”

    門外的眾人都不敢出大氣，看著這位公主完全有失體統(tǒng)的做法。大門很快就開了，正是柴府看門的老人。敬惠公主雖然是柴家的兒媳，可這下人卻從來沒見過她，忍不住問道：“這位夫人，是來找誰的？”

    敬惠公主錯開身來，命兩名侍衛(wèi)把柴雄的尸身拖到門口，冷冷一笑道：“本宮是來給柴家送大禮的，護(hù)國公的尸身，難道你們不要嗎？”

    那看門人雖然不認(rèn)識敬惠公主，但是卻認(rèn)得柴雄，仔細(xì)辨認(rèn)了兩眼，嚇得連連退后幾步，哭喊著往里頭喊人。柴府門口本來沒什么人，這一時間卻聚集了很多看熱鬧的。連潛伏在各處的禁衛(wèi)軍，都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不多時，卻是柴鳴和孔氏兩人迎了出來，柴鳴見了柴雄的尸首，連連往后退了幾步，險些撞倒了身后的孔氏，急忙喚了幾個家丁，從那侍衛(wèi)手中接過了柴雄的尸首。

    趁著眾人忙亂，敬惠公主上前一步，揚(yáng)頭道：“把柴駿交出來，不然本宮絕饒不了你們柴家人！”

    ※※※※※※

    相隔兩條街的敬惠公主府上，柴倩和柴鳴兩人，正坐在一間極為隱秘的偏廳之中。柴倩的手指無節(jié)奏的敲擊著黃花梨茶幾，手邊茶盞中的水已換過了幾次。門外的腳步聲漸漸近了，兩人不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靜待來人。

    門吱呀一聲開了，敬惠公主如釋重負(fù)的站在兩人面前，她那保養(yǎng)得宜的眼梢沒有絲毫的細(xì)痕，顰眉蹙宇之見，依稀還是十幾年前的模樣。她看著柴駿，想來冷若冰霜淡漠的臉上微微一笑，淡然道：“幸不辱命?！?/br>
    ☆、第73章 尾聲

    翌日，護(hù)國公府開門治喪，上門吊唁的人群絡(luò)繹不絕，一時間柴府的大門大開，禁軍嚴(yán)密監(jiān)控的人馬只得隱于圍觀路人之中。

    柴鳴痛心疾首的在前廳迎接著眾人，卻見敬惠公主帶著侍女闖入柴府，那侍女身形修長，仔細(xì)辨認(rèn)之后，不是柴倩卻又是誰呢？

    柴府偏僻的練武場小屋內(nèi)，原本應(yīng)躺在棺槨中的柴雄不知何時正面窗而站，處傳還不時傳來來一陣陣斷斷續(xù)續(xù)的嗩吶聲，擾亂了這小屋中原本安靜的一切。忽然間身后的小門緩緩打開，柴倩從門外閃了進(jìn)來，單膝跪地，低著頭道：“父親。”

    柴雄負(fù)手轉(zhuǎn)過身來，看著跪在他面前的女兒，他忽然覺得，記憶中他曾抱在懷中，寵溺的任她拔胡子的柴倩，他已經(jīng)記不得了。曾幾何時，他只記得她這樣俯身的跪姿，即使低著頭，但仍舊有著挺拔的脊梁。這是武將之家的風(fēng)骨，柴雄知道，他這一生雖然曾殺敵無數(shù)，鎮(zhèn)守一方，但已沒有哪一件事，比生了這樣一個女兒更值得驕傲。

    “逸王殿下現(xiàn)下如何？”柴雄沒有去扶她，如同往日父女兩在陣前商討軍務(wù)一般，嚴(yán)厲的開口。

    柴倩拱手行下軍禮，開口道：“由王將軍一路護(hù)送回京，田將軍的信已經(jīng)拖人送至呂相爺府上，呂相那邊，明日登基儀式照舊，目前看來，并無遺策?！?/br>
    柴雄點(diǎn)了點(diǎn)頭，揮手讓她出去，柴倩起身推了兩步，正要轉(zhuǎn)身出門，忽然又被柴雄給喊住了。他抬起頭，看著柴倩算不上的嬌美白皙的容顏，問道：“倩兒，你恨不恨我？恨不恨我把你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

    柴倩一直低垂的頭忽然抬了起來，臉上是從來未有過的自信笑容，讓人看得不由心中一陣激蕩。

    “如果不是爹，那我就成不了大周的女將軍，護(hù)不住我想護(hù)的人，就算有機(jī)會讓我重新選擇，我也依然會義無反顧的，成為這樣的自己。”

    ※※※※※※

    天聰二十五年五月十三，新帝登基大典，按大周祖制，在正陽門內(nèi)乾坤殿舉行登基大典，太皇太后徐氏宣讀大行皇帝遺詔，迎新帝入太和殿，繼皇帝位。

    經(jīng)過半個月的安排，一應(yīng)登基大典所用的器物、典籍、旌旗、大殿內(nèi)外的人員配備業(yè)已完成。華蓋之下，徐太后安然的坐在首席，臉上神色肅穆，一旁的賢妃一身正紅的霓裳羽衣，年輕的臉上光彩照人。另一旁奶娘的手里，正抱著五個月大的大周新帝，小心翼翼的坐著。孩子在奶娘的懷里睡的很安逸，嘟著小嘴，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命運(yùn)在別人的安排之下，正翻天覆地的變著。

    徐太后緩緩嘆出一口氣，臉上笑意雍容：“瞧他睡的多香啊?！?/br>
    “可不是，今兒特別乖，像是知道有喜事一般?！辟t妃屈起手指，扭頭逗弄了一下小娃娃r(nóng)ou嘟嘟的臉頰，滿臉都是明媚的笑意。

    徐太后沒有接話，方才的笑容漸漸收斂，看著殿前陸陸續(xù)續(xù)的前來的官員，沒頭沒腦道：“今兒人還挺多?！?/br>
    新帝繼位，帝都正四品以上官員，都需入宮見禮。大殿之外，早已黑壓壓的跪成了一片，呂相在群臣之中尤為顯眼，但為了避外戚之嫌，今日的登基大典，特地讓身為三朝元老的太傅傅東樓主持。

    老太傅已近古稀之年，徐太后昔年未進(jìn)宮之時，與他還有一段兄妹之誼，只不過年歲長了，大家似乎都已記不得了。

    大典還未開始，四周仍舊嘈雜，老太傅已將一應(yīng)的事物安排就緒，站在徐太后身邊靜待吉時。

    他忽然側(cè)過頭，撫著自己下頜的美髯，緩緩道：“太后娘娘，老臣還記得，當(dāng)年老臣高中狀元之時，正是你冊封太子冊妃之日?！?/br>
    徐太后回想往事，無不感慨，只澀笑道：“那是哪一年的事情，哀家竟不記得了。”

    老太傅道：“太后不是不記得，是因?yàn)樘蟾垭p全，這一輩子經(jīng)歷的喜事太多了，所以記不清了?！备堤吊玖缩净ò椎拿济^續(xù)道：“后來景德元年，老臣被先帝召回帝都，任中書舍人，擬的第一道圣旨，就是立太后娘娘為后。”

    徐太后似乎被勾起了一些記憶，好像在過往的歲月中，曾經(jīng)有過這樣的經(jīng)歷。她低下頭笑了笑，開口道：“原來那詔書也出自老太傅的手筆，上面寫哀家：柔嘉成性、貞靜持躬、性秉溫莊，度嫻禮法，把哀家寫的這么好，哀家都羞愧了?！?/br>
    老太傅卻坦然一笑道：“太后恩慈，先帝在時，不持寵而嬌，甄用外戚；先帝去時，不結(jié)黨營私，推舉大行皇帝繼位，母慈子孝二十余載，堪為典范，老臣一直在想，太后娘娘對大周貢獻(xiàn)，其不少于先帝與大行皇帝。”

    徐太后端莊的臉上揚(yáng)起淺淺的笑意，她抬眸看了一眼自己身邊的傅太傅，傅老太傅也毫不避諱的看了她一眼，兩人的眸中，似乎都有幽深的笑意。

    雄渾的號角聲幽幽響起，伴隨著鳴鐘鼓樂，登基大典的吉時已到。

    朝廷命婦跪拜的那一片，穿著誥命華服的婦人們屏息跪拜。敬惠長公主和孔氏中間，一個年輕的身影跪拜其中，她不時偷偷抬起頭，靜靜觀察著周圍的一切。

    徐太后起身，一步一步的走上最高的臺階，她舉目四望，仿佛全天下都匍匐于她的足下。一旁的內(nèi)侍將早已準(zhǔn)備好的遺詔緩緩的奉上，徐太后伸出手指，頓了頓。

    內(nèi)侍的眸中透出一股殺戮的金光，老太后的手抖了抖緩緩拿起那一卷明黃色的薄絹，垂眸朗誦：“自朕奉先帝遺詔登基以來，凡軍國重務(wù)，用人行政大端，未至倦勤，不敢自逸。今……”徐太后怔了怔，聲音陡然小了下來。

    而此時，一直跪扣在徐太后身邊的內(nèi)侍，忽然抬起頭來，手指不懂聲色的撥動著攏起的袖口，一根極細(xì)的銀針從順著指縫慢慢露出。

    “太后小心?！便y針?biāo)查g飛射而出，幾乎無人能辨，但此時站在徐太后身邊老眼昏花的傅太傅，卻意外的看見了。

    老人家身手遲鈍，但還是縱身擋在了徐太后的面前，兩人雙雙退后幾步，被身后的太監(jiān)扶起來。

    這時候頭腦敏捷的太監(jiān)以弄清了狀況，大喊道：“有人行刺太后，快快護(hù)駕?！?/br>
    柴倩從人群中一躍而起，在命婦們的驚慌吶喊之中，一路輕功追上去，金蛇鞭如靈蛇一樣，穩(wěn)穩(wěn)的卷住那個內(nèi)侍的腰際，以蠻力將他摔打在九龍臺階之上，揚(yáng)手收鞭之時，那人已氣絕身亡、血濺當(dāng)場。

    銀針上喂著毒，此刻老太傅身上毒已入髓。

    密布在周圍的禁軍蜂擁圍上來，大殿下跪拜著的人瞬間亂了起來。

    老太傅一把抓住徐太后身上的赤金九鳳太后冕服，用盡最后的力氣道：“太后娘娘，老臣可以安心去見先帝和大行皇帝了，娘娘保重……”

    柴倩托住傅太傅慢慢冰冷僵硬的身子，牙咬道：“十萬大軍兩日后就會進(jìn)京，五千輕騎已經(jīng)在帝都城外候命，太后娘娘可有決斷？”

    徐太后退后兩步，花白的鬢邊垂下一縷亂發(fā)，混沌的眸中落下淚來。她緩緩的站起身來，從鳳袍寬大的袖口中，拿出另一封詔書，高舉過自己的螺絲九鳳金步搖，大聲喊道：“皇上要傳的是大皇子趙青舒，不是七皇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