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抵的旗號明顯和常州、無錫的不一樣，那是邊軍，是大同的軍隊！雖知道現(xiàn)在大明上下的官兵都不能和早先相比，但對這種百戰(zhàn)之兵，無論是壽王還是其他將領(lǐng)都心存忌憚。

    “現(xiàn)在的情況諸位已經(jīng)看到了?！边@十幾天壽王對手下的將領(lǐng)發(fā)過脾氣，下過狠心，罵過吵過，在發(fā)現(xiàn)不管他做什么都無礙大局之后，這位從出生就是的天之驕子終于學(xué)會了心平氣和，“若是再攻不下江寧，我軍危矣！”

    下面的幾個統(tǒng)領(lǐng)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終于有一個開口道：“王爺，其實我們雖沒能攻下江寧，卻達(dá)到了最初的目的。一，試出了周邊那些官員的態(tài)度；二，將內(nèi)地的隊伍吸引過來，今日雖只有一個前鋒，想來日后必源源不斷。兵士到了我們這里，蔣王殿下那邊也就容易行事了。”

    一番話說的眾人紛紛點頭。這些天打江寧真是被他們打的疲憊不堪，一隊隊的人馬拉過去，眼看就要攻下了，那江寧竟又守住了?，F(xiàn)在立在城頭的已經(jīng)沒多少是穿著完整鎧甲的兵士了，大多是鄉(xiāng)勇，有的地方甚至上了女人！在最初的日子，江寧城頭的大炮還會響幾下，這幾天都沒有再出聲了，想來是沒了炮彈?？删褪沁@樣，江寧竟還沒被破門！這里面雖有他們彼此扯皮、顧忌等種種原因，但江寧的堅毅也令他們絕望。

    在最初，他們想打下江寧，想著一路高歌猛進(jìn)，將來不僅是從龍的，還有一份拿得出手的功勛，而現(xiàn)在他們則有了不同的看法——既然目的達(dá)到了，那這江寧打下打不下也無所謂，關(guān)鍵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犧牲這么多了，還有必要繼續(xù)犧牲嗎？要是早先的情況也就罷了，但現(xiàn)在可是連邊軍都來了啊！

    這話聽的壽王心中暗恨，雖然這個將領(lǐng)說的是實話，但他卻不是這么想的。他跟著蔣王謀反，可不只是想一個太平王爺！可照此下去，蔣王打下京城，他呢，連一個江寧都拿不下？到時候又比現(xiàn)在好多少？

    但他知道這些將領(lǐng)各有各的心思，而且從心中服的還不是他，因此有再多的火此時也只有壓下：“本王昨日看了，那江寧城頭，拿菜刀的都有了，想來他們也是要彈盡糧絕了。那高知州現(xiàn)在就算是個鐵人，也快被咱們打透了，只要再努把力，江寧必克！”

    幾個統(tǒng)領(lǐng)保持沉默，壽王知道不拿出點真東西是不行了，因此道：“明日，本王會讓中軍率先攻城！此戰(zhàn)，必要全功！”

    他都這么說了，其他幾個將領(lǐng)知道他是下狠心了，紛紛應(yīng)諾。不過在回去后就開始三五成群的商量開了。壽王的中軍這些日子也不是沒開出來過，武器裝備都沒的說，仗卻打的一般般，就算他發(fā)了狠心這城也不見得能破了，要是不破，他們該怎么辦？眾人商討一番覺得此地不宜久留，既然達(dá)到了最初的目的，也可以退回上海了，到時候臨著東海艦隊總是個依仗——李永祥雖然把大部隊帶走了，卻還是留了不少船。

    這么商議了一番，第二天一早起鍋做飯。壽王的軍隊最初吃的不錯，這段日子也漸漸平常了，但今天為了能提高士氣，壽王特意下令給每個士兵補(bǔ)上兩片二指厚的大肥rou，這些rou吃到嘴中，果然士氣大振。壽王穿著鎧甲，鼓動了一番人心，這才下令攻城。他完全不知道遠(yuǎn)在營帳外的朱抵本來已經(jīng)瞄準(zhǔn)了他，后來因為距離的原因不得不罷手。

    “大人，他們要攻城了。”趙旭有些興奮的通報。

    “嗯?！敝斓贮c點頭，“那兩邊已經(jīng)通知好了嗎？”

    “已經(jīng)通知到了，兩邊都說盡力配合，但封千戶說此舉甚為冒險，將軍還要三思?！?/br>
    朱抵一擺手：“打仗哪有不冒險的？想要平安，就縮在家里。這一次，咱們玩?zhèn)€大的！”

    ☆、第104章

    第六十五章

    羅婆子刷完最后一個木碗,站起身，垂著酸痛的腰，向南看去。從她這個距離只能影影綽綽的看到江寧的城墻,其他的卻是看不清了。

    “聽說今天一定要攻下來呢?！逼渌诤舆呄床怂⑼氲钠抛幼h論著。

    “這話已經(jīng)說了好多遍了,我看今天也夠嗆。那個姓高的官，老婆閨女都死了,死到上面也不會讓打下來吧?！?/br>
    聽到這話,羅婆子心中一痛。說起來她同那對母女也沒接觸多久，而且在接觸的那段日子,那個夫人總好找她問話。她雖只是個鄉(xiāng)下婆子也知道那話是不能隨便說的，弄不好要殺頭呢。而且她也是真不知道,在去照顧她們母女之前，她也就是這營地里打雜的,刷個盤子洗個菜，伺候的還是同她一樣被夾裹的百姓。

    那些正規(guī)的兵士在另外的營地里，雖然這些營地都是挨著的，但他們這樣的卻不能隨便走動。像她那段日子，雖要去照顧張氏母女，也還是要在這邊住著，然后每天去那邊應(yīng)差，進(jìn)去前還會被搜身。也虧得她是個老太婆了，也沒什么想法了，要是那些大媳婦，羞也被羞死了。

    當(dāng)然，那些兵士對檢查她也沒什么興趣，不過大概的翻翻身，所以她還能夾帶一些東西進(jìn)去。至于張氏要的紙張，她知道那東西厲害，是怎么也不敢?guī)У摹Ｋ⒉恢缽埵舷胱鍪裁?，但在她的概念中，凡是和讀書人有關(guān)的物品，都是厲害的，所以無論張氏怎么哀求賄賂，甚至把那塊一看就非常貴重的玉牌都塞到她手里了，她也只是搖頭。

    在她想來，張氏就是不知足。她不知道張氏母女犯了什么事，也不知道她們將來要做什么。只是覺得既然那些將軍啊大人啊，待她們還不錯，那就老老實實聽話嘛。她這一輩子見過太多事了，也經(jīng)歷過太多事了。七歲那年鬧災(zāi)荒，她娘把她賣到西頭的大莊子里，當(dāng)時對她說的，就是要聽話。

    她記住了這句話，雖然怕的渾身哆嗦，還是老老實實的聽話，然后她就被分到了廚房里做幫工，那天晚上，她吃到了有生以來第一頓飽飯。而和她同去的鄰居二丫，因為吵鬧著回家，被主家罰跪了一晚上，第二天就得了風(fēng)寒，她在主家沒功沒勞的，主家怎么會為她請郎中？還是她從廚房熬了點蔥姜水與她喝，總算撿回了一條命。

    后來她一直老老實實的在廚房里做工，那二丫卻不甘心，總想攀高枝，后來還真讓她攀上了，結(jié)果卻是被少奶奶打的半死，又被灌下一碗落子湯——二丫是生生的流干了血死的！

    再后來主家犯了事，他們這些仆人有跑的，有自尋出路的，唯獨她和另外幾個老老實實的留下了，到了新主人那里，新主人看她老實，就給了她個恩典，沒要她的贖身銀子就把她放了。

    之后她結(jié)婚、生子，一輩子就這么過去了。她的日子雖說不上多好，卻也和丈夫一起置辦了二十畝地，有了三個孩子，若不是遇到這次的兵禍，她這日子也算不錯了。

    她這輩子總結(jié)的經(jīng)驗就是要聽話，聽上面的話，聽有本事的人的話，聽男人的話。她見過太多聰明的機(jī)靈的漂亮的，就因為不夠聽話，最后都倒了霉——沒那么大的本事，非要有那么大的心！

    “我要早知道她們會落個這下場，就多給她們捎兩塊好rou了?！绷_婆子嘆了口氣，正待她要彎下腰把那些木碗都抱起來的時候，驚駭?shù)陌l(fā)現(xiàn)草叢里不知什么時候，竟站滿了士兵！那些士兵穿著甲衣，拿著長槍，站的筆直，別說他們這些被夾裹的了，就是那些將軍的人馬也少有這么齊整的。

    這是朝廷的天兵！

    羅婆子心中一驚，手中的木碗撒了一地。

    壽王穿著一身鎧甲，騎在馬上，看著對面的江寧城。他既然說了今日必克，總要做個姿態(tài)，所以自今天開始攻城，他就一直站矗在這里。此時天涼，他穿這一身倒也不覺得悶熱，只是他這身鎧甲雖然用的是上好的銅鐵打造，還是有二十多斤，就算他一直騎在馬上，這么一直板著腰也很是辛苦。

    他面色陰冷的盯著河對岸，看著自己的士兵一個個沖上去，又一個個倒下來，臉色越發(fā)難看。

    只差一步，只差一步！

    在他看來，江寧只要再加一點力就可以推到，但這一點力卻不知道用到什么地方。驀地，前方傳來一陣歡呼，只見一個身體彪悍的兵士攀上了城頭，那兵士看樣子也是個小頭目，也是被打惱了，上面的衣服已經(jīng)脫了，此時正光著膀子與城上的人廝殺，那一片早先守在城頭處的兵士已經(jīng)被他砍了，此時是一個瘦弱的鄉(xiāng)勇在抵抗，那鄉(xiāng)勇倒是拿了一把長刀，但兩下就被他的兵士砍翻在地。

    壽王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

    攻城，最難的就在剛登上城頭的那一刻，在那一會兒附近的士兵都會過來，但只要攀上城頭的那個士兵能堅持片刻，待到攻城一方的士兵再上來幾人，形式就會逆轉(zhuǎn)。

    “本王就說嘛，今日必能攻克江寧！”

    而就在這時，只見一個龐然大物撲向最先的那個兵士。不，那是一個婦人，一個身體肥碩的中年婦人，只見她以雷霆之勢向那兵士撲去，那兵士本也是個彪形大漢，可在這婦人面前簡直就像個小孩子。那兵士顯然也沒想到會出來這么一個人物，當(dāng)下就愣了一下，待他回過神，立馬舉刀就砍，一刀正中那婦人的肩膀，鮮血四濺，可那婦人竟仿佛沒有感覺，已把那兵士抱在了懷中，然后大吼一聲丟了出去。

    ……

    這一幕實在是太震撼了，看到的敵我雙方都不約而同的停了一下。壽王瞳孔猛的一縮，不知為何，心中竟有隱隱的有一種不好的感覺。而在此時，那肥碩婦人則轉(zhuǎn)身把早先倒地的瘦弱鄉(xiāng)勇抱在懷里，失聲痛哭起來。

    仇恨。

    在倭寇進(jìn)城肆虐的時候這個仇恨產(chǎn)生了；在壽王叫囂著要把江寧上下變?yōu)辇W粉的時候，這個仇恨加劇了；在張氏母女死在城下的時候，這個仇恨背在了每個人的心頭了；在一個個鄉(xiāng)勇登城而又被砍殺的時候，這個仇恨已經(jīng)無可化解。

    壽王并沒有認(rèn)真的去想過其中的道理，但此時他也是臉如鍋底，眼見士氣有所降落，他招來親兵：“傳我的令，第一個攻下城頭的，賞銀五百兩。今日攻下江寧賞銀八千兩！”

    這是實打?qū)嵉闹刭p，那親兵也是一怔：“殿下？”

    “去！”

    親兵不敢猶豫，縱馬高呼起來。這聲音一傳出，上下一片轟動，本來已經(jīng)有些打不動的壽王軍隊又鼓足了勁。五百兩，足夠回家買五十畝上好的水田，子子孫孫都不愁嚼用了！重兵士發(fā)一聲喊，更拼命的向上沖去。江寧城頭的守衛(wèi)咬著牙的抵抗，但他們本來就是久戰(zhàn)之兵，雖然這些日子在高老爺?shù)恼{(diào)度下，城中各大戶都拿出了糧食，全城上下也都先供著他們，但這些日子的伙食標(biāo)準(zhǔn)也一日日的降了下來。最初的時候，每天還有兩頓rou，厚厚的肥膘，看著都能下飯，現(xiàn)在已只變成rou湯了。當(dāng)然，糙米飯還是管飽的，但這么大的消耗，只是米飯已經(jīng)跟不上了，打到現(xiàn)在很多人已經(jīng)脫力，全憑一口氣在支撐。而現(xiàn)在，他們的氣沒上來，城下的士氣卻逼的他們幾近絕望。

    “大人，今日恐是守不下來了?！睆埱裟昧艘话汛蟮吨г诘厣?，這些日子下來他是完全變了樣子，不說身上，臉上就有一道從右眼角到右下頜的傷疤，那傷已經(jīng)好了，但rou還翻著，可見當(dāng)時受傷之重。

    高老爺點了下頭，他比前段日子更瘦了。過去的高老爺是個美男子，不胖不瘦，豐神俊朗，一把長胡須修剪的非常符合這個時候的審美觀。但現(xiàn)在，他的胡須已經(jīng)被剪斷，只有兩寸長短胡子貼在下巴上，看起來很有些怪異。臉頰深凹，一雙眼里滿是疲憊。他臉上沒有帶傷，但左手掌心卻有一道可怖的燙傷，那是兩天前一個逆兵攻上城頭，其他人也來不及補(bǔ)位，他搶先端著一鍋開水澆下。那個鐵鍋右邊還有木柄，左邊的只剩一個鐵條，平時用的時候要找破布裹纏，當(dāng)時他顧不上，就那么直接端了起來。倒是阻止了攻勢，他的左手卻也被嚴(yán)重燙傷，這么兩天還沒消腫。

    “若真事不可為，將軍就降了吧?！备呃蠣斅拈_口。

    “大人這話我卻不愛聽，我老張雖沒什么文化，良心還是有的。打到這個份上，那什么狗屁壽王就是龜?shù)皟鹤樱夜蛩?，老子寧肯再去殺兩個賊兵！”張千戶說著吐了口痰。江南之地，人物風(fēng)流，就是街上趕車的也愛吟兩句風(fēng)雅，張千戶過去在這里做官，人也變的文縐縐的，這段日子卻是把兵痞氣全逼出來了。

    “我知將軍忠義，只是望將軍為這江寧上下投降。”張千戶一怔，高老爺又道，“若是將軍獻(xiàn)城，那壽王總不至于屠城吧？”

    張千戶沒有出聲。他知道高老爺?shù)囊馑迹虻竭@個份上，他們艱難，壽王也不是太好過，特別是眼看朝廷的增援就要到了，所以不管壽王早先說過什么，但眼看他開城而獻(xiàn)，總會接受一些條件?？扇糇屗娴拇蜻M(jìn)來，這江寧上下立刻就會變成人間地獄！

    “既如此，大人何不與我一起？大人的忠義朝廷必是看到了，就算、就算……”

    高老爺搖搖頭：“我不能對不起二娘子。我死后，家中老母與四姑娘還要靠將軍照拂了?！?/br>
    他說著，轉(zhuǎn)過身直直的看著張千戶，此時他們就在城頭，眾目睽睽之下他不好做什么動作，但他的目光神情卻充滿了托付。這段日子他與張千戶生死與共，倒也不用再說什么客套話了。

    張千戶心中酸苦，大吼一聲：“說著些做什么？今日先殺敵個痛快！”

    他說著，跳出去，一刀劈向一個剛爬上城頭的逆兵，他如此勇猛，也帶的城頭氣勢一振，總歸是漸漸弱了下來。眼見下面登上城頭的逆兵越來越多，鄉(xiāng)勇傷亡越來越大，張千戶心中也產(chǎn)生了一陣絕望：真的不行了嗎？堅持到現(xiàn)在還不可以嗎？援兵不是已經(jīng)來了嗎？他們在做什么??！

    下面的壽王一陣欣喜，快了快了快了，這次是真正的快了！江寧，終于要被他打下來了！

    就在他這么想的時候，身后傳來一陣sao動，一種說不出的聲音越來越大，他有些愕然的回過頭，就見一個百戶慌里慌張的帶著人跑了過來：“殿下大事不好了，雜營炸營了！”

    壽王眼前一黑。他號稱二十萬，其實真正的兵士不過幾萬，下面十多萬都是夾裹的兩地民眾。這些人過去大多都是農(nóng)民，就算有少量的鄉(xiāng)勇，和正規(guī)官兵也不一樣。壽王夾裹這些人，一是為了聲勢，二來也是想讓他們充當(dāng)炮灰。前些日子攻城，他沒少驅(qū)使這些人上前消耗江寧的能量，不過今天為了一戰(zhàn)成功，這才完全換了真正的官兵，怎么也沒想到他們卻炸營了！

    “怎么回事？牛聰呢？宋時呢？他們是做什么吃的？怎么會讓雜營炸了的？”

    這些民眾既然是夾裹的，他自然不會放心，每處夾裹的大營旁都會再設(shè)一處小營，里面駐扎的卻是真正的官兵了。民眾膽小，一個官兵就能震懾著一群百姓，放上幾個百人隊，足以鎮(zhèn)壓一個萬人營。今天他前來攻城，就放了兩個千戶在后面，就算有些動彈，也應(yīng)該能鎮(zhèn)壓下去。

    “牛宋兩位將軍正在鎮(zhèn)壓，但炸營的太多了，好像還有官兵，殿下，速速派人救援??！”

    壽王沒有出聲。

    “殿下！”

    “閉嘴！”壽王咬牙切齒，兩手顫抖。此時他的心中除了憤怒，更有一種說不出的無奈，真的不行嗎？都打到這個份上了，為什么還不行？不，他不服氣，只要再堅持……

    他正想著，耳邊的鼓噪?yún)s越來越大，回過頭，就見幾百個被夾裹的民眾滿臉驚慌的向這邊跑來，明明看到這邊的兵士已經(jīng)舉起了槍也不知躲避，竟就那么直直的撞了上來。

    ☆、第105章

    第六十六章

    人在遭受極度恐懼的時候,身體是不受控制的。很多人其實看到了明晃晃的槍尖,但他們還是像飛蛾似的撲了上來，壽王的督戰(zhàn)隊一連殺了幾十人才止住這種勢頭,但還沒等他松口氣，就看到更多的人向這邊奔來。

    “牛凱,給你三千人,把這些亂民彈壓下來！”壽王皺著眉吩咐，雖然這三千人是預(yù)備部隊，但一來可以替換，二來可以向城頭加壓，這時候撤下，他手中的兵士一下就緊張了,但此時也容不得他有別的選擇了,但他剛把這話說出來，就聽到身后傳來一陣轟轟亂響，那聲音有些像大炮，卻不像炮聲那么震耳，可是連綿不絕竟不知放了多少個，而隨著這聲音西邊竟冒出了一股黑煙，頓時，他的臉更黑了。

    “殿下，好像是糧庫那邊……”

    早先那個百戶開口，但他剛說完，臉上就挨了一馬鞭：“閉嘴！守糧庫的是李千牛，萬不會讓人攻破！”

    “可是……”

    那百戶想說著火的地方就是糧庫，但這一次沒等他說完臉上就又挨了一下：“既然起火了還不快與找人去滅火？”

    那百戶一連被打了兩下，也有些怕了，但還是捂著臉道：“殿下，小的手下不過幾十人，這糧庫若燒了……”

    “沒有人你就去給我找人！這些亂民不是人嗎？都是你滿身帶著晦氣，才致使情形大亂，若你救火不下，本王就把你五馬分尸！”一直到這個時候他還不承認(rèn)是糧庫著火。他也不敢承認(rèn)，就算他再不懂兵事，也知道糧庫若著了意味著什么。

    “不可能著的，不可能著的，守糧庫的是李千牛，怎么也不可能出差錯的！”他心中這么想著，臉色卻是出奇的差。他的親兵想說什么，但見他的臉色也不敢開口了，那個百戶更是不敢再多說什么，匆匆?guī)е约旱膸资俗吡?。壽王抽出自己的佩劍：“令，打下江寧，三天不封刀！?/br>
    這聲音傳出，他的手下都是一怔，隨即則是更大的歡呼。這意味著三天內(nèi)他們可以隨意殺戮搶劫，只要能破開那一戶的門，就能搶走里面所有他想要的東西，更有婦女可供jianyin。

    早先壽王雖說了讓江寧上下皆為齏粉，可那話更像是威脅，而這一次卻是實打?qū)嵉莫剟盍?。攻城一方聲勢更旺，而江寧城頭的守衛(wèi)則一個個殺了個眼紅，他們都知道再也沒有退路。

    而時刻關(guān)注著戰(zhàn)場形勢的朱抵也罵了一句粗話。

    “將軍？”趙旭猶疑的叫了他一聲。

    朱抵一笑：“我這王叔一定是不相信糧庫著了，咱們就再放一把大的。繼續(xù)！”

    原來朱抵知道憑自己這點人要去攻壽王的大營，那是找死。就算這天壽王拉出了大半主力去攻城，他也沒有去嘗試。

    說起來壽王與兵事上雖然一般，但他手下頗有幾個知兵的，所以營寨扎的還是比較穩(wěn)固的。但他壞就壞在夾裹了太多民眾，這些沒經(jīng)過訓(xùn)練的普通百姓在打順風(fēng)仗的時候自然是好幫手，做炮灰也不心疼，可一旦仗打的不順，就是漏洞了。朱抵來后，從封千戶那里得到了足夠的信息，就選了一處雜營作為口子，派了自己的人去正面攻打，又讓常州、無錫兩處的援兵搖旗吶喊，做出漫天遍地都是援兵的架勢。而他自己則另挑了三百名悍勇兵士準(zhǔn)備去燒壽王的糧庫。但糧庫這里卻是重兵把守，統(tǒng)領(lǐng)李千牛又是一個持重的，任外面再有喧囂，只是令自己的士兵嚴(yán)防死守，朱抵的偷襲沒能成功，正面交戰(zhàn)了兩下，也被打了回來。眼看時間來不及，他也不攻了，而是讓士兵把手中的萬人敵一股腦的都砸了出去。

    可憐那李千牛作為一個江南軍人，這輩子大炮沒少見，萬人敵卻一共見的也沒一百個——江南這邊除了叛亂就是倭寇海賊。大明立國百十年，內(nèi)地基本是平穩(wěn)的，叛亂的事情這還真是頭一遭。而倭寇海賊一般則是用船只艦隊對付，雖也用火器，卻是以火炮流星箭為主，這萬人敵卻沒有太多的用武之地，也就是這次壽王謀亂，這才匆匆的趕制了一些，但他們制造這個沒太多經(jīng)驗，成功的不多，待發(fā)現(xiàn)攻城效果也不明顯的時候，也沒有再造。

    而朱抵這邊則不一樣了，對付蒙古兵萬人敵本來就是好物。朱二同學(xué)更是嘗到了其中的甜頭，只要能買到，一向是不吝銀子。所以從大同來的時候身上就帶了一批，在魏陽聽了安姐的話，又忙令自己營地中的工匠試驗。為了讓他們好好干活，他還弄了幾輛馬車，讓他們白天趕路的時候睡覺，晚上扎營之后干活。

    那些工匠被他折騰的痛不欲生，倒是真摸索出來了一些規(guī)律。雖然穩(wěn)定性效果等方面都有待增強(qiáng)，卻是能用了。先前朱抵同人交手兩次就不再攻打，也是怕眾人身后背的萬人敵炸了。

    這三百名士兵，每人身上都帶了四個萬人敵，這一下全部擲出就是一千多個。這些萬人敵有的質(zhì)量不過關(guān)，丟出去沒炸，有的聲音奇小無比，沒多少威力，但大半還是發(fā)揮了自己的作用。

    萬人敵最大的作用是驚擾，真論殺傷力的話倒不是太足，也不是縱火神器，但畢竟是爆炸物，此地又是糧庫，這接二連三的爆炸，有的地方就被點燃了。李千牛倒是有幾分本事，在這種情況下還能保持鎮(zhèn)定，組織士兵，但他那些士兵大多被炸的肝膽欲裂，有倒霉的被直接丟中的自不用說，那走運(yùn)一點，沒被直接丟中的也有被炸聾了耳朵的，炸毀了臉的，有那被萬人敵中的鐵釘打中眼睛，更是滿面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