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

    ……算了, 反正你們馬上就笑不出來了。

    能夠讀取人心的魔女想著。

    魔鏡面前的魔女陰詭地笑了, 她伸出一根沾血的手指, 手指摩擦著鏡面, 寫出幾個血淋淋的字來。

    在她的身后，是垂落的帷幔與寂靜昏暗的房間。房間里很暗，除了魔女什么也沒有。

    ——那是所有玩家最后需要尋找并通向的，藏著鑰匙的魔女的房間。

    “林槐, 在你過去人生的二十多年里你一直以說真話為榮……”魔女柔聲道，“你將真誠作為你人生的座右銘，無論何時都保持著剛正不阿的誠實姿態(tài)……”

    楚天舒虛著眼看了一眼林槐。

    被魔女評價著的林槐突然舉起了手來，并做了一個“我可以發(fā)言嗎”的姿勢。

    提問時間還沒到, 魔女暫時放開了對他的限制。

    林槐于是點點頭道：“你是對的。我有話要說，不過你先等我一下?！?/br>
    說著，他轉(zhuǎn)頭, 抓起楚天舒的手咬了一口。

    魔女：……

    魔女：“有時，你的真話會刺傷別人，但你無怨無悔?！?/br>
    林槐：“其實面對著那些滿臉恐懼的反派npc，我也很愧疚。但我剛正不阿的原則讓我無法說出欺騙他們的話來安慰他們，比如，我不會殺他們，或者，他們會死得很不疼之類的。所以，我會誠實地告訴他們，他們不僅會死, 還會死得很慘?！?/br>
    魔女：……

    ……按照劇本和她所讀到的林槐對自己的自我認(rèn)知發(fā)言的魔女，此刻突然有些后悔。

    林槐：“不過考慮到我的誠實會對他們帶來的傷害，我有時也會愧疚，并且補償一下他們。比如比較詳細(xì)地在動手前對他們描述他們接下來的死因，好讓他們多一點心理準(zhǔn)備。雖然在等待被我傷害的時間里，他們會更加痛苦，不過到了實際被傷害時，他們會不那么痛苦。這是我作為殺戮者的溫柔……”

    魔女：……你閉嘴吧，我怎么感覺你比我更像魔女？

    林槐再次被封上了嘴。

    魔女道：“然而面對你身邊的這個人——你的情人，你卻對他說過許許多多的謊話。你用欺騙逃避著和他之間的諸多問題……”

    林槐：……

    楚天舒：“嘁，開始挑撥離間了?。俊?/br>
    他伸出手要拍拍林槐的肩膀，表情輕松，渾然不在意，直到他發(fā)現(xiàn)……

    原本喋喋不休的、被封住了嘴也在用表情表達(dá)不屑林槐，居然露出了沉默而不語的表情。

    楚天舒：？

    “你偷偷瞞我什么了？”楚天舒在他耳邊輕聲道。

    林槐：……

    魔女笑吟吟道：“這六面鏡子上，只有一面是正確答案……那么……”

    “究竟是哪一面呢？”

    魔女打了一個響指，她的身影消失在第七面鏡子之中。原本映照著血紅身影的鏡子，在頃刻之間便變成了漆黑的顏色。

    與她的消失同時間亮起的，是另外六面鏡子。

    六面鏡子上是六面不同的場景，第一面鏡子上，是林槐握著周盈的手，將他從血紅的湖水里拉出來，林槐看著他，意存憐惜……

    “肯定不是這個?！背焓嬷皇穷┝艘谎劬头胚^了這張鏡子，“只有我們才是刻骨銘心的相愛?！?/br>
    林槐也只看了這個鏡子一眼，就覺得魔女未免挑掐得太沒水平。

    要知道在他的眼里，除了他自己和楚天舒之外，其他人都是各種各樣奇形怪狀的青菜蘿卜。

    他怎么會憐惜一根蘿卜呢？

    說著，楚天舒看向了第二面。

    第二面鏡子里映照著一座屋宇的內(nèi)部。那似乎是一間鄉(xiāng)下的小屋，時間正值深夜，楚天舒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在他的身邊，林槐正坐著看他。林槐手里握著一把小刀，刀光在他的手里晃來晃去，像是翩飛的蝴蝶。他認(rèn)真地盯著楚天舒，臉色陰郁，滿含殺意，似乎在思考什么。

    林槐：……完蛋。

    鏡子里出現(xiàn)的是兩人在江村時同床的場景，也是他在楚天舒睡后做過的事。

    ……這也算是謊言嗎？

    楚天舒也看了一眼鏡子，然后隨口道：“哦，我知道這個場景?！?/br>
    林槐：？！

    看著目瞪口呆的林槐，楚天舒對他笑了笑：“你不會覺得我睡覺時對于外界的環(huán)境，真的是一無所知的吧？”

    林槐：……你看上去不就像是會一無所知地呼呼大睡的人嗎。

    魔女透過鏡子，看見兩人之間漸漸尷尬的氣氛，勾起了嘴角。

    ——還有什么，是比知道自己的戀人……曾經(jīng)想要殺掉自己，更能破壞信任感的呢？

    “其實我當(dāng)時也很緊張?！背焓嬲Z氣很散漫地說著，“夢里感覺自己正被一個人盯著看，眼神很不善，因此我特意判斷了一下你所盯著我身體的位置，并且下意識地……”

    林槐：？

    楚天舒：“忍不住把腿夾緊了一點?！?/br>
    林槐：……

    林槐用眼神表達(dá)著“我看起來是那么變態(tài)的人的嗎”的控訴。

    “然后我很快就放心了。”楚天舒飛快地說著，“因為我發(fā)現(xiàn)你盯著的位置……”

    林槐：？

    楚天舒轉(zhuǎn)過頭來看向他：

    “是我的咽喉。”

    鏡子另一邊的魔女露出了笑容。

    無論是在任何一對情侶身上、任何一部作品的cp之間，戀人中的一方曾想過要殺死另一方，都是如同天降大屎且需要被一遍遍排雷的存在……

    她想著。

    然而楚天舒用手指彈了一下林槐的額頭，爽朗地道：“不過我知道，你不是想殺我?！?/br>
    林槐：？？

    “你應(yīng)該只是想把小刀伸進(jìn)去，然后切掉我的聲帶而已?！背焓骊柟獾匦χ?，“畢竟，我打呼的聲音實在是太大了……”

    林槐：……

    鏡子對面的魔女：……

    她強忍住自己“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切聲帶比割喉還恐怖”的吐槽。

    第三面鏡子是林槐和路錦，路錦坐在人魚島上的大紅樓里，同林槐鬼鬼祟祟地說著楚天舒的壞話，類似于“他不行”“他沒錢”“他對你不好”之類的，在靠近那面鏡子時，林槐甚至還聽見了里面?zhèn)鞒鰜淼淖约旱穆曇簟?/br>
    鏡子里的林槐：“你以為我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當(dāng)然是因為閑得慌啊嘻嘻，對于我而言，他只是一個比較有趣的玩具罷了，我隨時都可以把他扔到一邊……愛誰？不可能愛誰的，這輩子都不可能愛上誰的，只有靠玩火才能維持生活這樣子，嘻嘻。”

    林槐被這個鏡子里自己的綠茶和無恥震驚了。

    第四面鏡子依舊是路錦，依舊是人魚島，林槐沖冠一怒為紅顏，為了寶貝路錦像是敢死隊一樣沖進(jìn)鬼群，渾身浴血，喊著“要死一起死，你活我也活，男友算什么，朋友最重要”之類的口號。這一面鏡子里的畫面因為過于脫離現(xiàn)實與人物性格，林槐居然絲毫不覺得尷尬，只覺得越來越好笑。

    然而讓他疑惑的事情卻是……隨著他的表情越來越愉悅，楚天舒的臉色卻越來越差了。

    原本還在輕松地點評著鏡子中的虛假內(nèi)容的他的話越來越少了，神情也越來越沉默。林槐一路跟在他身后，仰著不能張嘴的頭看他，心里疑惑著他神情的變化。

    到第五面鏡子時，楚天舒終于停下了。

    “應(yīng)該是這面鏡子了……嗎？”

    林槐越過他的肩膀往里面看，在看到鏡子里的場景時，他“……”了一下，然后用力地?fù)u了搖頭。

    楚天舒回頭看他。

    林槐：搖頭搖頭搖頭。

    “好了，”楚天舒又伸手指彈了一下他的腦門，“就是這個了?！?/br>
    林槐：……

    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鏡子里出現(xiàn)的果然是他們從富江副本里第一次出來后的場景。那段時間兩人剛剛確定關(guān)系，林槐卻每天因為繁重的課業(yè)而忙碌不休，每天在圖書館和教學(xué)樓里穿梭，就連接一個吻的時間也沒有留給楚天舒。楚天舒每天則一有空就來學(xué)校接送林槐上下學(xué)，游蕩在校園之中，甚至還在公選課上坐在林槐身后，舉起手來回答了一個問題。

    ——雖然很快就被教授認(rèn)出他不是本班的人，但因為楚天舒回答得還挺好，一貫嚴(yán)苛的教授居然破天荒地地沒把楚天舒這個社會人士驅(qū)逐出境。

    然而在這扇鏡子里……楚天舒卻看到了另外一個場景。

    林槐坐在椅子上，低著頭看電腦。電腦屏幕上一半是論文——在楚天舒回來時打開成全屏的那種，另一半，則是特別無聊的網(wǎng)頁小游戲。

    楚天舒坐在他對面，林槐表情于是愈加心安理得理直氣壯。每當(dāng)楚天舒抬起頭來時，林槐就露出一副因?qū)W習(xí)而焦慮萬分的樣子。每每這時，楚天舒就從座位上起來，到樓下的便利店里買一些零食拿回來從桌子上推給他，然后繼續(xù)在他對面趴著睡覺。

    除此之外，鏡子里還顯示出了那個月里林槐的許多謊言——說是有講座要聽，其實是溜去附近的咖啡廳里玩手機；說是忙到快要頭皮爆炸，其實正癱在宿舍里喝肥宅快樂水；說是打電話的時間都沒有，其實正在無聊消消樂……

    楚天舒：？

    林槐眼觀鼻鼻觀心地把頭扭到了一邊。

    鏡子里的最后，出現(xiàn)了那個月里，林槐握著手機，看著楚天舒的未接來電時的一段自言自語。

    “在游戲里玩我是吧？逗我是吧？開玩笑？想等我先表白？嗯？”鏡子里的林槐看著手機，露出了微妙的笑意，他看著楚天舒打來的電話，輕輕道，“那這個月就讓你好好急一下?！?/br>
    說著，他打開了旁邊電腦里的視頻，并接起了電話。在電腦發(fā)出的電焊機的巨大噪音中，鏡子里的林槐對楚天舒說著：“——在工作，忙，先掛了?！?/br>
    鏡子外的林槐：……

    鏡子外的楚天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