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jié)
她拘謹(jǐn)?shù)鼐局男渥?,額頭抵著他的胸膛,細(xì)聲哽咽:“可是,我舍不得他?!?/br> 楊復(fù)反手捏住她柔軟的小手,黑眸黯了黯,他抬起她的尖細(xì)的小下巴,逼她迎視自己:“淼淼,你還記得昨晚說過什么?” 淼淼搖頭不迭,昨晚說的話太多,她早都忘了:“我說了什么?” 楊復(fù)耐心地告訴她:“你說喜歡本王,要跟我長相廝守?!彼衲托牟东C的黑豹,對他的獵物循循善誘,“所以你不能總想著別人,懂了嗎?” 昨晚她太累了,后面好些事記不清楚。記憶模模糊糊的,好像楊復(fù)再次吻了她,哄著她說了許多話,最后她要喘不過氣了,才哀哀討?zhàn)埱笏∈?。后來,后來她就睡著了…?/br> 淼淼眨了眨水眸,長相廝守?她說過這話? 但見楊復(fù)一臉嚴(yán)肅,不像有假,她才支支吾吾解釋:“我那是夢話,不能當(dāng)真的!” 她知道長相廝守的意思,是以才不敢輕易下承諾,她還有六十天就要走了,拿什么兌現(xiàn)承諾? 楊復(fù)面無表情,逐字咀嚼她的話,“夢話?” 糟了,他生氣了。淼淼頓時忘了苦悶,連忙改口:“不是的,是真心話,我當(dāng)然想跟王爺長相廝守!” 楊復(fù)面色沒有緩和,凝睇著她,不冷不熱地嗯一聲。 “我最喜歡王爺了?!彼钩鋈鍪诛担е鴹顝?fù)的衣袂搖了搖,擺出一副苦兮兮的表情,“王爺不要生我的氣。” 楊復(fù)瞇眸,指尖點了點俊臉。 車輦走得很平穩(wěn),淼淼整個身子都窩在他懷中,不解地看著他的動作:“嗯?” 楊復(fù)唯有跟這個笨丫頭解釋:“親這里?!?/br> 淼淼霎時紅透雙頰,從昨天開始,她便跟活在夢境里似的,飄渺得不真實。她悄悄打量楊復(fù)神情,見他看向窗外,抬頭迅速地在他頰畔落下一吻。 柔軟的觸感尚且殘留在皮膚上,楊復(fù)調(diào)轉(zhuǎn)目光,便見她水眸瀲滟,含羞帶怯地咬著下唇。他的心腸霎時化為一泓清泉,彎起唇角,不由自主地收緊了臂彎。 好乖。 * 元宵節(jié)一出去,便是一天一夜。 淼淼是個小丫鬟,她的行蹤雖無人在意,但同住一個通鋪的丫鬟,總會知道她徹夜未歸。 淼淼頂著三人的注視,雙手背在身后,尷尬地?fù)狭藫鲜中?,“我遇到了一些事,就在客棧過了一夜……王爺是知道的,他也允許了?!?/br> 高月咄咄逼人:“王爺怎么會知道,難不成你們在一塊?” 淼淼撥浪鼓似的搖頭,她才不要告訴她們,否則還要不要在王府過日子了?“不是……是樂山大哥告訴王爺?shù)?,我……?/br> 喜紋在旁打圓場:“好了好了,追究這些有什么意思?!?/br> 褔紋添油加醋,對著高月道:“就是,反正王爺不會正眼瞧你一眼?!?/br> 高月氣得火冒三丈,兩人差點又扭打一團,好在被喜紋及時勸阻。這兩人一得空就吵架,沒完沒了,淼淼這會兒已經(jīng)淡定了,默默地洗漱爬上炕頭。 這兩天的事讓她很疲憊,管家得知衛(wèi)泠的事后,已經(jīng)將在他府上除名了。從此不會有人陪她在海棠樹下說話了,也不會有人教她培育方法了……淼淼握著胸口的石頭,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跟著其他丫鬟進入溶光院,淼淼行將踏入內(nèi)室,里頭便傳來一聲:“其他人都下去,不必進來?!?/br> 王爺不喜歡人多,這是她們都知道,是以將銅盂巾櫛交到淼淼手上,以眼神示意她進去。 淼淼繞過屏風(fēng),把銅盂放在木架上,抬頭看一眼床榻。 楊復(fù)才醒,此刻正倚靠著床頭,發(fā)絲披散在肩頭,灑落在富貴錦被上。他閉了閉目,許是才睡醒的緣故,俊顏帶著幾分倦怠,睜開眼時帶著幾分迷離。他偏頭向淼淼看去,瞇了瞇眸子:“站那么遠(yuǎn)做什么?” 淼淼這才小步踱到他跟前,不好意思說方才是被他的美□□惑了,“王爺,起來洗漱了?!?/br> 未料想楊復(fù)忽然伸手,將她帶到懷中,嗓音低沉,有些慵懶:“昨晚睡的好嗎?” 淼淼猝不及防,一頭扎到他胸膛上,碰得鼻頭發(fā)疼。她揉了揉,甕聲甕氣地:“睡得很好,王爺不必?fù)?dān)心。” 昨天回來后,楊復(fù)說讓她搬到溶光院居住,淼淼當(dāng)然愿意,然而反應(yīng)過來之后連連拒絕。她不怕成為眾矢之的,她怕時候到了,自己會舍不得離開。這樣已經(jīng)很好了,能夠跟他親近,對她來說已然足矣。 她承認(rèn)自己很自私,明知沒結(jié)果,還要守著這來之不易的感情。 楊復(fù)貼著她耳鬢廝磨,聲音溫醇悅耳:“若是受了委屈,都要告訴本王?!?/br> 淼淼點頭,壯著膽子張開雙臂,環(huán)住他結(jié)實的腰,“昨天王爺讓我搬出下人房,是打算讓我住哪?” 楊復(fù)漫不經(jīng)心地應(yīng)道:“自然是同我住一起?!?/br> “……” 淼淼霍地抬眸,一臉悔恨地看向楊復(fù),他怎么不早說! ☆、第三十二日 從溶光院出來后,天氣轉(zhuǎn)而下起了綿綿細(xì)雨,伴著春風(fēng)斜斜打入廊下。淼淼伸手去夠,柔柔雨絲落在掌心,帶來清涼觸感。 院里連翹月季隨風(fēng)擺動,晶瑩剔透的水珠順著花瓣落下,再輕輕砸入土壤,潤物細(xì)無聲。淼淼想起后院的海棠花,她看了看前面的身影,快走兩步:“王爺,我能否不去書房了?” 楊復(fù)駐足,“為何?” 他沒讓其他人跟著,樂山樂水也不在身旁,只叫了淼淼一人前往書房。起初淼淼樂意之極,目下她忽然改變了主意,“我想去海棠園看看,今兒風(fēng)大,說不定會吹壞好多花骨朵兒。” 楊復(fù)看向她,“讓旁人打理不就是了?” 淼淼搖晃螓首,“那是王爺交給我的,怎能讓別人管呢!”何況她也不放心,雖然才相處幾天,她已然將滿園的海棠樹當(dāng)成了所有物。 楊復(fù)微微攢眉,“去吧?!?/br> 淼淼得令,歡快地道一聲“謝謝王爺”,正欲跑開,便被他捉住皓腕:“傘都沒拿,急什么?” 雖然外頭的雨下得不大,但最近倒春寒,依然有可能感染風(fēng)寒。楊復(fù)遞給她一把雙環(huán)油傘,黑瞳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看完就回來。” 淼淼擺手拒絕,“我若是把傘拿走了,王爺去書房怎么辦?” 他說得云淡風(fēng)輕:“本王再讓人送來就是了?!?/br> 涼颼颼的雨絲落到脖子上,淼淼瑟縮了下,乖乖地從他手里接過傘柄,“王爺待我真好。”說罷趁他不備時,踮起腳尖在他下頷印上一吻,笑得像偷油吃的小老鼠。她踅身匆匆走入雨幕,撐開傘步伐輕快地離去。 楊復(fù)立在原地,無奈地淺笑。 * 細(xì)雨紛紛,地上落了不少花瓣,院里積水匯成一道水洼,緩緩?fù)洪T口流去。淼淼繞過濕滑難行的道路,來到她最喜歡的一棵海棠樹下,摸了摸樹干,還好沒被風(fēng)刮倒,她總算放心了。 淼淼試圖舉起傘,奈何只能擋住一點枝葉,一點兒用都沒有。她氣餒地嘆了口氣,忽然想起樹木原本就是要汲取雨水的,是她犯糊涂了。 這里很清凈,平常不會有人前往,更別提這時候了。 淼淼喜歡這棵樹,純粹是因為它花開得茂盛,不必過多得照料,便是這里生長的最好的。她喜歡生命力旺盛的東西,大概自己不能實現(xiàn),所以只能寄托在別的事物上了吧。 雨水順著傘沿滴落,有越下越大的趨勢,泥水濺上她的繡鞋,她懊惱地后退了兩步。正要回頭,忽然聽到身后一聲尖細(xì)的貓叫,雖然在濛濛細(xì)雨中不甚清晰,但依然被她捕捉到了。 淼淼頓時一僵,再也不敢動。 貓咪又叫了兩聲,踩著泥水來到她跟前,正是別院里的那只雪甌。它渾身都被淋濕了,綠幽幽的眸子盯著她,淡定且從容。 不知道它從哪兒跑出來的,自打別院離別后,淼淼就再沒見過它了,它怎么又出現(xiàn)了? 淼淼欲哭無淚,慢吞吞地往后退,企圖離它遠(yuǎn)遠(yuǎn)的??墒沁@貓不知看上她哪兒,偏要跟著她走,姿態(tài)高傲地一步步逼近。 “你、你做什么?”淼淼腿肚子直打哆嗦,生怕它下一瞬就撲上來,將自己撕碎吞吃了。 她現(xiàn)在雖然是人,但骨子里對貓的恐懼仍然在,怎么都改不掉。要是王爺在有好了……也不對,據(jù)說楊復(fù)對這貓極其寵愛,若是讓他在他倆之前選擇,指不定他會選誰呢……淼淼對自己很沒信心。 就在她出神之際,灰貓忽然叫一聲撲了上來,“喵——” 淼淼嚇得嗚哇大叫,丟掉傘柄轉(zhuǎn)頭就跑,一壁跑一壁叫道“不要吃我”。若是被人看到了,指不定怎么嘲笑她,多大的人了,居然怕貓怕成這樣! 直到跑出百步遠(yuǎn),沒聽到身后有任何動靜,她才緩緩?fù)O聛?,惴惴不安地往身后看去。誰知雪甌根本沒追上來,而是躲在她扔掉的油傘下避雨,懶洋洋地舔了舔爪子,根本不屑看她一眼。 淼淼心有余悸地松一口氣,早知道它要的是油傘,她給它就是了!何必要這樣嚇人呢? 這下可好,她連自己在哪兒都不知道了。 剛才無頭蒼蠅似的亂跑,她反而來到了海棠園深處。淼淼回頭,院門口正好在反方向,那只貓還在原地待著,她是不可能回去的。雨滴一顆顆打在身上,淼淼抱臂打了個寒顫,她只能往里面走了,看看還有沒有別的路。 海棠園很深,以前她從未往里面來過,不知道這里別有洞天。繞過一道磚墻,再往前走幾百步,是一片槐樹林,樹上長滿雪白的槐花,在地上落了一片一片。淼淼越走越覺得此處偏僻,像是荒廢許久的園林,早已沒有人跡。 一路上橫七豎八地擺著許多形狀怪異的石頭,還有肆意生長的雜草,淼淼從邊上繞過,繼續(xù)往前走。她琢磨著是不是走過路了,這里根本沒有出口,要不要回去?想一想那只脾氣古怪的貓,她還是膽怯了。 果然如她猜想的一般,園林深處沒有路,是幾株生長繁茂的柳樹,再往前是一個數(shù)丈寬的水池。水下約莫連接著活泉,盡管無人打理,依舊清澈見底。水面上漂浮著白色槐花瓣,雨水打出一圈一圈的漣漪,水下魚兒自由自在地游動,似乎過得頗為愜意。 水池的另一頭是墻壁,四周悄無聲息,如果不是她今天誤闖了,說不定根本不會有人來。 淼淼看得心癢難耐,距離昶園回來好幾天了,她每天只能擦洗身子,一點兒也不痛快。那天在客棧本想等衛(wèi)泠洗過之后,她也試一試浴桶的滋味,誰知楊復(fù)就在外頭等著,最后這個打算就不了了之了。 她看一眼身后,有茂盛柳樹和槐樹的阻擋,即便人來了,也看不到她吧? 淼淼掙扎了很久,還是沒能低檔住水池的誘惑。她緣路折返,白天不能洗,等晚上大家都睡了再過來,更加沒人會發(fā)現(xiàn)她。 如此一想,心情頓時暢快許多,連身上被淋濕也不那么難受了。 她才走出荒敗的院子,便重重地打了個噴嚏。揉了揉鼻子繼續(xù)前行,好在雪甌已經(jīng)離去,那把傘也不見了。 估計是路過的丫鬟將它抱走了,畢竟是王爺?shù)膼蹖?,生病了可不好?/br> * 淼淼及時回屋換了衣裳,沒敢多留便去了書房。 書房就建在溶光院旁,周圍種著挺拔秀麗的竹子,才下過雨的竹葉更顯青翠,透著股清新氣息。 淼淼走在廊下,迎面走來一位小丫鬟,才給楊復(fù)送過茶水,正低著頭往前走。兩人見面,相視一笑,淼淼近來得寵,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的,是以大部分都對她分外客氣。 她推開直欞門,屋內(nèi)熏香淡雅,繞過一道琉璃小插屏,楊復(fù)正坐在翹頭案后,提筆在書上寫字。他側(cè)顏俊美,仿佛坐在云端的仙人,神情淡然,然而筆下卻如行云流水一般,一氣呵成。 淼淼默默地立在原地觀看,不好意思打擾。 少頃他把羊毫筆放回筆架,抬頭向她看來,目光落在她半干的頭發(fā)上,不悅地蹙起眉心,“不是給你傘了?” 不提還好,一提她便滿肚子委屈:“還不是王爺養(yǎng)的大灰貓?!彼锲鹱?,上前告狀。 楊復(fù)若有所思:“雪甌?” 淼淼連連頷首,“就是它!”言訖便打了個阿嚏,她淚眼汪汪地解釋:“那只貓不知從哪里來的,非要跟我爭一把傘,后來我把傘給它了,它才肯罷休?!?/br> 楊復(fù)不由得輕笑,雪甌雖然性情高傲,但不會傷人,怎么就讓這小丫頭怕成這樣? 他走到室內(nèi),彌勒榻上置放著毛氈褥子等。以前經(jīng)常在書房辦公,一天有□□個時辰都在此處,在這里歇息是常有的事,有這些東西并不奇怪。 楊復(fù)取來褥子,對著外頭的淼淼道:“進來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