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楊復(fù)道:“應(yīng)當(dāng)回去了?!?/br> 他的那番話,普通姑娘家大都承受不來。時值傍晚,楊復(fù)正欲命人擺膳,便見屋外進(jìn)來一人,正是一身素色裙衫的姜阿蘭。這身裝扮與府上丫鬟無疑,在眾人怔楞之際,她盈盈走到跟前施禮,“阿蘭來遲了,讓二位王久等?!?/br> 楊復(fù)眸色一沉,正欲開口,楊廷想了想道,“無妨,既然來了便一道用膳吧,待會兒再讓四兄府上的人送你回去?!?/br> 楊廷心思縝密,她特意送來親自做的桃花釀,若就這么回去,是四王府待客不周。反正目下天色尚早,留她用膳未嘗不可。 楊復(fù)不語,偏頭看向淼淼。 小丫頭大約在同他置氣,硬是不肯看他,倔強(qiáng)地盯著前方八仙桌,櫻唇抿成一條線。 明顯是不高興了,她的心思實在好猜,楊復(fù)不由得彎唇。淡淡收回目光,投向堂屋中央的姜阿蘭,“女郎意下如何?” 姜阿蘭垂首,“但憑王爺吩咐?!?/br> 是以晚膳四人同桌,淼淼雖然身份名不正言不順,但卻沒人多說一句。桌上擺著姜阿蘭帶來的桃花釀,每人面前都倒了小半碗,淼淼低頭抿了一口,唇齒間仿佛有桃花瓣化開,甜香醇美。 她頭一回喝酒,只覺得味道還不錯,再加上心情憋悶,沒兩口便咕咚咕咚喝完了。 一桌菜肴都勾不起她的性質(zhì),她只對那一壇桃花釀感興趣。淼淼連著喝了三小碗,正欲再倒,被楊復(fù)按住手背:“不許喝了?!?/br> 她晃晃腦袋,已經(jīng)有些神志不清,“不,我想喝……” 楊復(fù)沉聲:“不許喝。” 他表情太嚴(yán)肅,淼淼委屈地癟癟嘴,眼瞅著便要落淚,“你兇什么?” 楊廷有些看不過去,“這酒喝不醉人,四兄不必?fù)?dān)憂?!闭f著示意丫鬟為她再斟一碗。 淼淼當(dāng)即彎下眉眼:“還是七王最好?!?/br> 楊復(fù)臉色愈發(fā)難看。 事實證明對于淼淼這個沒碰過酒的小姑娘來說,桃花釀也能醉人。一頓飯畢,她已然混混醉醉,伏在圓桌上蜷成一團(tuán),迷迷糊糊地說著胡話。 ☆、第五十二日 席上幾人尚未離去,姜阿蘭也喝得有些多了,雙頰洇上薄薄紅暈,迷離地看向?qū)γ妗?/br> 楊復(fù)眉心深蹙,伸手穩(wěn)住淼淼身軀,“淼淼,你喝醉了?!?/br> 淼淼倏然起身,揮開他的手便往外走,“水……我要水……” 她只覺得渾身都燒得厲害,仿佛置身于火球之中,嗓子干啞,此刻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那便是水,她要到水里去。然而這番話容易引人誤會,楊復(fù)只當(dāng)她要喝水,便命丫鬟倒來茶水,扶著她肩膀喂到嘴邊,“來,喝水?!?/br> 他另外吩咐丫鬟去煮醒酒湯,臉上雖然不大愉悅,但仍無微不至地照顧她。 原來四王不是不懂得關(guān)懷人,而是那人不是她。姜阿蘭目露哀戚,直勾勾地盯著兩人,她有哪點不如那個丫鬟,為何四王喜歡的不是她?她又哪里做得不夠好? 淼淼站在門前,腦袋抵著門板半響沒有動靜。 楊復(fù)板正她肩膀一瞧,竟然不知何時睡著了。他微抿了下唇,眸中閃過一絲無奈,對桌上楊廷道:“我先送她回去,稍后勞煩七弟安頓姜女郎回府。今日一事,就說是在茶肆里發(fā)生的,不得提及王府。”言訖一頓,向姜阿蘭睇去,“姜女郎的衣裳若是干了,便請丫鬟為她重?fù)Q回去。” 將一切交代完畢后,他打橫抱起淼淼,邁過門檻往五桐閣走去。 姜阿蘭尚留存一些神智,直至看不到二人身影,微微咬著下唇:“阿蘭自己能回去,不敢勞駕七王?!?/br> 幾碗桃花釀,不足以醉倒楊廷,他起身命婢仆準(zhǔn)備車輦,“本王命人送你回去吧,姜太傅是本王恩師,豈敢怠慢了女郎?!?/br> 姜阿蘭來時沒乘車,目下天色已晚,獨自回去委實不大安全。她斂眸思索半響,頷首同意:“那便勞煩七王了?!?/br> 說著跟隨楊廷出屋,立在正堂檐下,忍不住楊復(fù)離去的方向看一眼,眸中不甘一閃而過。 * 五桐閣內(nèi),留守的丫鬟見四王抱著一人回來,走近一看,正是淼淼女郎。兩人名喚素月和皓月,分別上前攙扶淼淼,卻聽楊復(fù)道:“不必,你們?nèi)?zhǔn)備醒酒湯便是?!?/br> 二人對視一眼,聽話地離去。王爺待淼淼女郎真?zhèn)€不簡單,簡直能稱得上寵溺,那種溫柔的眼神,即便同她們無關(guān),也難免看得怦然心動。 楊復(fù)抱著淼淼一路來到正堂,正欲轉(zhuǎn)入內(nèi)室,懷里小人兒忽地掙扎下,不知何時醒了。 她水眸半睜,有一瞬間的茫然,腦袋瓜里一片混沌,張口便道:“我要水……” 楊復(fù)轉(zhuǎn)過一道紫檀折屏,“一會就端來了?!?/br> 淼淼搖搖頭,彈著雙腿掙扎兩下,“不是,不要喝……”她攀在楊復(fù)肩頭上咪嗚,伸手虛無地抓了抓,“我要下水,好熱,渾身都熱……” 走了兩步,她依然很不老實,在他懷里扭來扭曲,跟條活蹦亂跳的鯉魚似的。楊復(fù)拿她沒轍,只能先把她放在美人榻上,“哪里熱?” 淼淼蜷縮成一團(tuán),閉著眼睛依偎著他,“這里和那里……” 楊復(fù)低頭凝視她,她一排長睫毛像是翠羽扇子,輕輕一眨,便有清風(fēng)拂過他的心頭?!澳欠讲艦楹魏饶敲炊嗑疲俊?/br> 她的手勾住他衣襟,嘟嘟囔囔地道:“悶……” 楊復(fù)又問:“為何悶?” 她不再說話。 恰好丫鬟進(jìn)來,素月端著醒酒湯上前,略有踟躕:“王爺,醒酒湯煮好了,婢子服侍女郎喝下吧?!?/br> 楊復(fù)親自接過,屏退兩人:“不必了,讓本王來?!?/br> 見多了四王對她好,兩人雖見怪不怪,但仍有些感嘆。歆羨地覷一眼他懷中的人兒,齊聲應(yīng)是。 楊復(fù)拭了拭溫度,一手扶著她,一手喂她喝醒酒湯:“來,先把湯喝了?!?/br> 淼淼別開頭,以為他要喂自己喝藥,下意識便出言拒絕:“嗚,不喝,苦。”送了兩三次仍舊未果,她不喝就是不喝,直至楊復(fù)無可奈何,自己先喝一口,再低頭尋到她唇瓣,撬開她的唇齒緩緩渡進(jìn)去。 一口下肚,淼淼尚未品過來味道,緊接著又被他喂了一口。她嚶嚀一聲,沒來得及說話,一碗醒酒湯便全入了她腹中。櫻唇被他吮得發(fā)麻,淼淼臉頰更行通紅,水光瀲滟的眸子晶晶亮亮,呆愣愣地瞧著他。 楊復(fù)復(fù)又在她唇上輾轉(zhuǎn)親吻,“還喝不喝?” “……”身上更熱了,淼淼有如火燒,推開他踩著腳凳,顧不得穿鞋踉踉蹌蹌地往隔壁沐室走去。 楊復(fù)起身,“你去哪?” 淼淼搖搖腦袋,“下水?!?/br> 好端端的下水做什么?楊復(fù)正欲攔住她,誰知她卻靈活地躲開,嘴里胡言亂語,“沒有水……會死,我離不開水……” 楊復(fù)神情一滯,又是水又是死的,不難讓他想起淼淼落水那一次。只消一想起,心便被人扼住一般,疼得無以復(fù)加。他不顧淼淼掙扎,俯身將她扛在肩頭,手臂扶著她的纖腰大步往室內(nèi)走去。 淼淼只覺得身子猛一懸空,天和地便調(diào)轉(zhuǎn)了遍,旋即被放在軟綿綿的床榻上,頭頂是楊復(fù)冷峻的面容:“王爺?” 楊復(fù)撐在她身體兩側(cè),望進(jìn)她眼中,“淼淼,給本王好嗎?” 淼淼眨了眨眼睛,“給你什么?” 不遑她多想,楊復(fù)已然解開她短衫盤扣,低頭埋入她頸窩,沿著她細(xì)嫩的皮膚緩緩下滑,“所有,只要是你的,本王都想要。” 強(qiáng)烈的不安遇上酒精催化,漸漸演變成濃烈的情.欲。楊復(fù)的呼吸慢慢變得沉重,吻她的力道也越來越深,在她細(xì)致的皮膚上落下深淺不一的紅痕。guntang的手掌放在她腰間,不由自主地向上…… 淼淼被這一連串的舉動驚呆了,睜圓雙目看著他的頭頂,許久才反應(yīng)過來—— “不要!” 她往后一縮,卷起被褥將自己整個裹住,只露出紅撲撲的小臉,氣喘吁吁地重復(fù)了遍:“王爺,不要……” 楊復(fù)撐起身,沒想過她會有如此大的反應(yīng),黑眸有如一泓深沉的潭水,“為何?” 淼淼想不出好的借口,索性蒙住腦袋,甕甕聲音從里面?zhèn)鞒觯骸拔也灰液ε??!?/br> 半響沒有回應(yīng),淼淼心如擂鼓,胸口砰砰直跳,始終不敢去看楊復(fù)的臉。 怎么會害怕呢,她的頭埋得更深一夜,整個人就像燒著的火球,洇出櫻桃般的色澤。能跟他親近,是她夢寐以求的事情,可是這個身體不是她,到了這一步,她才覺得自己沒法不介意。 始終是別人的身體,她過不去心里那道坎兒,是以不能接受楊復(fù)的索求。 外頭靜了片刻,楊復(fù)俯身拉開她頭頂?shù)谋蝗?,抬手停在半空,想了想改放在她頭頂揉了揉,“好好休息,本王不會強(qiáng)迫你?!?/br> 淼淼稍稍抬眸,酒醒了大半,只能看到他玄青色衣袍漸漸遠(yuǎn)離床榻。 楊復(fù)走了之后,淼淼反倒清醒了,睜著眼睛呆望一會兒,直至臉上熱潮散去,才讓外頭守候的丫鬟進(jìn)來。她一身酒氣,想去浴池洗一洗,跟平常一樣支開素月皓月,她這一洗便是一整夜。 * 光怪陸離的夢一個接一個,既有楊復(fù)的面孔,也有衛(wèi)泠的聲音,還有一些模模糊糊的身影。淼淼蹙眉嗚咽一聲,眼皮子困倦得很,想睜卻睜不開。非但如此,腦袋也昏昏沉沉,頭疼得很。 身邊好像有人的氣息,他蹲在淼淼身旁,看了她一會兒:“誰教你喝這么多酒了?” 淼淼只覺得這聲音很熟悉,可是腦子木木的,怎么都想不起來。 他一直沒有走,就陪在她身旁,即便不說話,淼淼也知道他一直都在。他伸手探向她的唇瓣,極輕地婆娑了下,眼眸黯淡。 淼淼抿了抿唇,終于能發(fā)出一點聲音,確實極其微弱喑啞的輕哼。 那人一頓,“怎么睡著了也不安生?” 接著便再無聲響,淼淼繼續(xù)沉沉睡去,一直到辰末,才慢吞吞地睜開雙目。頭腦仍有些刺痛,她從池邊躡手躡腳地爬上來,四下環(huán)顧,并未見到任何人影。 那她聽到的幾句話,當(dāng)真是夢嗎?聲音真像衛(wèi)泠。 思及此,想到昨晚沒有給衛(wèi)泠喂吃的,淼淼趕忙穿戴完畢,一邊系衣帶一邊從偏房跑出。迎面撞見捧著早膳的素月,見托盤里有不錯的點心,便沒多想,端起一碟杏仁豆腐往正室走去。 素月在后頭追趕,“女郎,您昨晚一直在沐室里頭?” 淼淼大清早從沐室出來,頭發(fā)濕漉漉地滴著睡,臉頰晶瑩粉透,渾身都泛著股水霧,一眼便能瞧出來了。 淼淼走得更快了,胡亂編派借口:“昨天喝了些酒,洗著洗著就在里頭睡著了……” 說話間人已來到正室,她三兩步來到木架跟前,正欲跟往常一樣喂食,忽地動作僵住。只見銅盂內(nèi)空空如也,孤零零地留在角落,哪有衛(wèi)泠的蹤影。 她心中驀地不安,恐慌接踵而至,回頭焦急地詢問素月:“我的魚呢?這里養(yǎng)的魚呢?” 素月更是迷惘,“不在里頭嗎?”她探出腦袋一覷,果然沒有哪條灰黑鯉魚,奇怪地咦一聲,“昨兒晚上還在的,怎么不見了?” 淼淼心急如焚,頭一回責(zé)怪起她:“你怎么看的!” 她在房間內(nèi)找了一圈,都沒有看到衛(wèi)泠,忽地想起來往外走,“昨天有誰來過?” 素月低頭跟在她身后,“只有王爺來過一趟,便再無他人了?!?/br> 淼淼停住,昨晚楊復(fù)離去時的背影仍在腦海中,不可能是他,她十分篤定,可是衛(wèi)泠又為何消失?他現(xiàn)在是魚身,一點能力也無,他能到哪去? 人一焦急,便容易失去理智。淼淼心頭惴惴,把皓月叫來也問了一遍,仍舊一無所獲。她們都說不知道,沒見其他人來過,那怎么回事? 既然五桐閣沒有,她便到府內(nèi)尋找。 淼淼快步走在抄手游廊上,正欲找到楊復(fù)求助。迎面走來兩個丫鬟,手持檀木托盤,顯然才送過早膳,施施然向她行過禮后,邊走便道:“七王的酒可是醒了?” 另一個搖搖頭,“才送去姜絲魚湯,這會兒還沒喝呢。不過七王醉得不厲害,應(yīng)當(dāng)無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