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日

    楊復察覺她的緊張，“你知道是誰？”

    淼淼撥浪鼓似地搖頭，連忙否認：“不知道?！闭f完更緊地護住門口，表情將她的情緒泄露無疑，“王爺是不是聽錯了？時候不早了，你是否要回去歇息？”

    日頭尚未落山，明晃晃地照在頭頂，她卻能坦然說出這番話來。楊復若有所思地彎唇，抬手放在她頭頂?shù)拈T板上，輕輕一推，直欞門便吱呀一聲開了。

    淼淼臉色一白，張口欲言，他已舉步邁入室內(nèi)。

    糟了糟了，衛(wèi)泠要被發(fā)現(xiàn)了……

    她沒想過自己如何，第一反應便是衛(wèi)泠的安危。旁的不說，私闖王府內(nèi)宅的后果，她還是知道的。

    淼淼忐忑地跟著進屋，從未覺著腳步如此沉重。她做足了心理準備，可是當看到前方佇立的二人時，仍舊眼前一黑。

    衛(wèi)泠才從水里出來，發(fā)梢濕漉漉地滴著水，從下頷滑落到脖頸，再流入衣襟之中。他不慌不忙地穿上外袍，系好束帶后抬頭，朝著外面睇來一眼。

    楊復面色沉郁，瞇了瞇眸。

    再一看淼淼，她跟傻住了似的，立在原地不會動彈。

    衛(wèi)泠低聲一笑，“四王，久違了。”

    楊復并未答話，冷聲吩咐：“樂山樂水。”

    早已來到門口的兩人應聲，上前一步，“屬下在?！?/br>
    “將此人拿下，押送地牢?！彼餍渥叱鲢迨遥加罾淠?，“擅闖王府，居心叵測，當罪無可赦?！?/br>
    淼淼沒想到他會動這么大的怒，啟唇求情：“王爺，衛(wèi)泠他——”

    楊復眼神覷來，“淼淼，別再惹怒本王?！?/br>
    她驀然噤聲，被他這一眼威懾住了。她擔心地看向衛(wèi)泠，以往樂山樂水不是他的對手，可是現(xiàn)在他重傷未愈，能否抵擋二人？

    誰知衛(wèi)泠沒有掙扎，任由他們左右擒住，挑眉嘲諷，“我倒不知，四王托公報私的喜好?！?/br>
    楊復停住，踅身回視，“除了托公報私，本王更喜歡使用私刑?！毙磾宽加钌?，“將此人嚴加看守，沒有本王吩咐，不得釋放。”

    淼淼被“私刑”二字駭住了，她伸手拽住楊復袖子，“不要，王爺，求求你放……”

    楊復攢眉，抬手捂住她唇瓣，“本王不想聽。”

    眼瞅著樂山樂水要把衛(wèi)泠帶走，淼淼慌了神，不知道他們要把他帶去哪兒，抬腳不管不顧地攔在他們跟前，“不是你們想的那樣，衛(wèi)泠沒有做壞事，他只是、他只是……”

    越著急越解釋不清，淼淼眼眶一紅，抬頭看向衛(wèi)泠，“你為什么不跑??？”

    衛(wèi)泠笑了笑，“六水，你忘了我給過你什么？”

    淼淼一時想不起來，“什么？”

    他嫌她笨，附在她耳邊輕聲：“血石。”

    淼淼睜大眼，“可是這個……”這東西只能跟他說話而已，卻不能救他，有什么用？

    沒來得及多問，衛(wèi)泠便被樂山樂水帶走了，淼淼注視著他們離去方向，情不自禁跟了幾步。沮喪地回頭，發(fā)現(xiàn)楊復正看著她，臉色很不好看。

    *

    難怪丫鬟說她這幾日胃口好，原來是另有原因。他把她困在此處，她卻跟另一個男人朝夕相處。

    楊復闔目，一想到那畫面，便忍不住想將對方碎尸萬段。

    彼時淼淼跟他說起此人時，他沒有任何感覺。怎知幾十日后，他會對此人嫉妒至此。他們曾經(jīng)相處過數(shù)千個日月，是他從未參與的時光。

    在小丫鬟心中，衛(wèi)泠是她最重要的親人。

    最重要，比他還重要？楊復發(fā)現(xiàn)自己不能接受這個結(jié)果。

    他睜開眼，“過來?！?/br>
    淼淼慢吞吞地挪到他跟前，還想為衛(wèi)泠說話：“王爺……”

    楊復問道，“他何時來到府中的？”

    淼淼想了想，如果不算魚身時候，應該是……“三天前?！?/br>
    三天，正是她暴露身份的第二天，這時間未免過于巧合。楊復臉上凝了一層冰霜，烏瞳深邃，“他同你一樣？”

    起初淼淼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好半響才反應過來：“……嗯。”

    同樣不是人么？楊復繼續(xù)逼問：“是什么？”

    每次問到這里，她便裝聾作啞。楊復怒意更甚，“這幾日你搬到溶光院中，去避暑山莊之前，不得踏出院門一步?！?/br>
    淼淼抬頭，“那衛(wèi)泠呢？”

    他凝睇她良久，舉步離去，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淼淼亦步亦趨地跟上，不死心地追問：“王爺，求你……”

    楊復忽地停住，她悶頭撞了上去，唔一聲退開半步。他的聲音從前方傳來：“你若再提他，本王便將他處以死刑?！?/br>
    “……不要！”淼淼張口，旋即捂緊嘴巴。

    他繼續(xù)往前走，淼淼回頭看了眼廊廡另一頭，早已不見衛(wèi)泠身影。她抿唇，隔著衣裳握緊了血石。

    *

    不用淼淼動手，傍晚便有人到五桐閣來，將她的東西全部移到溶光院中。兩位丫鬟將她的東西放在楊復寢室，收拾妥帖后道：“女郎若有別的吩咐，喚我二人名字便是?！?/br>
    說著退到門外，淼淼立在床榻前，恍恍惚惚地，有種不真實感。

    這是她肖想了很多遍的地方，她彎腰摸了摸軟枕，腦中便出現(xiàn)楊復睡在這里的畫面。

    分明離得這么近，可是她又要退縮了。

    淼淼胡亂想著，莫名有些悲傷，她只是想留在他身邊而已，怎么就那么難？他們之間的差距不只是身份，還有種族，有如千溝萬壑，是她永遠也跨不過去的坎兒。

    身后有腳步聲，淼淼回頭，尚未看清來人模樣，便被人覆住了雙唇。

    清冽的氣息傳入鼻端，是她再熟悉不過的味道。淼淼唇齒一松，便被他鉆了空子，不得已仰頭承受他的索吻。

    楊復勾住她的小舌頭，吻得十分兇狠。淼淼舌尖微微發(fā)麻，攢起眉頭嚶嚀一聲，沒想到他非但不收斂，反而狠狠咬了她一口。

    淼淼疼得緊，偏偏又撼動不了他，只覺得唇齒間慢慢溢出腥味兒。

    這樣的楊復令她很不安，她身軀顫抖，幾乎淹沒在他洶涌的浪潮中。

    楊復順勢將她推在床榻，頎長身軀覆上她，隔著衣料都能感受到他guntang的溫度。他終于松開她，貼著她耳鬢廝磨，嗓音黯啞：“淼淼……”

    淼淼嘴唇都發(fā)麻了，暈乎乎地嗯了一聲。

    可是楊復不回答，只是一遍遍低聲喚她的名字，每一聲都帶著nongnong情意。

    淼淼摸了摸嘴巴，拿到眼前一看果真見血了，也不知道他是啃她還是親她，下嘴太狠了。

    腰間一涼，四王的手業(yè)已探入她的短衫，沿著柔軟的腰線上移，覆上她胸口的小包子。淼淼兩頰紅得滴血，“王、王爺？”

    楊復低頭含住，“淼淼，我不想等了。”

    淼淼一愣。

    “無論你是什么，我都想要你?！彼曇舻偷貌幌裨?。

    可是，可是……淼淼差一點就要沉淪其中了，忽然門外傳來樂山的聲音：“王爺，七王來訪?！?/br>
    忽然被人打斷，任誰都不會高興，“何事？”

    樂山不知道里面發(fā)生何事，如實道：“似乎與太子遇刺一事有關(guān)?！?/br>
    此事尚未查明白，圣人本欲將此事交予他辦，被他推拒了，后來便才交給七王。眾多兄弟中，楊廷與他走得最近，有任何事更愿意與他商量。

    楊復撐起身，盯著淼淼看了片刻，起身道：“讓他稍等，本王這就過去。”

    樂山退下后，他下床整理衣冠，臨走前含著她粉唇命令道：“記得本王說的話?！?/br>
    淼淼目送著他離去，思考他究竟指的哪一句話。

    *

    婢仆都守在門外，室內(nèi)僅她一人。

    淼淼心亂如麻，坐在美人榻上耷拉著腦袋，神智早已飛遠。直到脖子上的血石越來越熱，她才反應過怎么回事，連忙掏出來問道：“衛(wèi)泠？”

    那邊的衛(wèi)泠開門見山：“答應他去避暑山莊?！?/br>
    淼淼微一愣，她雖然沒答應，但是楊復已經(jīng)替她做了決定。“怎么了？你沒事吧，他們?yōu)殡y你了嗎？你現(xiàn)在在哪？”

    衛(wèi)泠對她一連串的問題置若罔聞，只是道：“山莊里戒備不如王府森嚴，到了那里我可以帶你離開?！?/br>
    淼淼吃驚：“你可以逃出來？”

    那頭的他嗤笑，“這種牢獄，還困不住我。”

    淼淼總覺得哪里不對，蹙眉想了一會兒，頭腦頓時清明：“你怎么知道王爺要帶我出去？你是不是聽到了我們的對話，你那時候……是故意出聲的？

    許久，衛(wèi)泠道：“是?！?/br>
    可是，“為什么？”

    他條分縷析，“唯有如此才會讓王府的人降低戒備，屆時帶你離開會更容易些?！?/br>
    淼淼沒法反駁，確實沒有他想的周到，“……這樣?！?/br>
    后來衛(wèi)泠告訴她，避暑山莊他也會去，待摸清地形布局后，屆時再同她聯(lián)系。淼淼只顧著點頭，等到他說完最后一句，才細如蚊吶道：“衛(wèi)泠，我一定要離開嗎？我覺得，王爺他好像不怕我……”

    靜了靜，衛(wèi)泠輕笑，“他不怕你，姜阿蘭呢？”

    淼淼不語。

    他又道：“據(jù)我所知，此次避暑山莊一行，姜太傅會攜他的孫女一道前往。六水，你想被當成妖怪火焚嗎？”

    淼淼握著血石的手驀然一僵。

    ☆、第五十六日

    第五十六日

    傍晚淼淼一個人用膳，她咬著筷子沉思，一張小臉擰成苦瓜模樣，滿腦子都是衛(wèi)泠最后那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