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斐琦不禁問自己，悅兒是這樣要強(qiáng)的人嗎？

    印象里的高悅一直是那個即使遇到不公、即使受了委屈也總是站在別人的立場上，將委屈憋在自己心里的小可憐。

    周斐琦一時陷入了沉思，他細(xì)細(xì)回想這兩天高悅的一舉一動：先是侍寢那天獻(xiàn)策，那計策中的各種稀奇古怪的觀點(diǎn)著實令人震驚；再是御花園里設(shè)計想擺脫他這個皇帝，所表現(xiàn)出的布局手段都與他記憶中那個從小到大純良無害的高悅大相徑庭；還有剛剛他揮拳打向自己時的辣爽，也是生平僅見了…

    高悅是什么時候變得這樣有攻擊性了呢？周斐琦承認(rèn)，人是會改變，可造成這種改變的往往是令其極度痛苦的前因。反觀高悅，這兩年在宮里似乎也沒遇到什么令他極度痛苦的事情，難道還是李景另娶他人的后遺癥？！若是這樣，那高悅的變化似乎就不是影衛(wèi)能控制得了的——再不然，就是那兩個影衛(wèi)太廢物，該更新了？

    短短片刻，偏殿里的空氣又雙叒叕緊繃了。高悅和周斐琦此時皆按兵不動，進(jìn)入了一種互相揣測的詭異默契中。

    “你剛剛說，要回景陽宮？”皇帝開口，說這話時，眼中審視愈深。

    高悅沒想到皇帝會突然把話題拐回去，不過與其留在極陽殿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堅守偏殿這塊地盤，能回景陽宮顯然對于他隱藏‘鳩占鵲巢’這一事實更有利，于是，便理直氣壯地道：“沒錯?！?/br>
    皇帝卻突然笑了，這一笑，令高悅瞬間有種自己上檔了的錯覺。

    而皇帝接下來的話，明確告訴高悅那不是錯覺，那就是事實——只聽皇帝道：“那，至少也要侍寢之后，才能走吧？”

    “我——”

    高悅是真沒想到，周斐琦會在這個時候堂而皇之地提這種要求，這簡直就是不要臉無恥沒下限趁火打那個啥呀?。?！還能不能要點(diǎn)兒臉了？?。?！

    高悅?cè)珲喸诤?，說了一個字后就瞪著周斐琦，這回眼眶是真紅了，不過是氣得！

    周斐琦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高悅看，看他的反應(yīng)。憑他對高悅的了解，若是兩年前他提這個要求，高悅就算心理抵觸，但絕不會拒絕。但是，兩年后的今日，即便是他也不確定高悅會如何應(yīng)對。只是，周斐琦看著高悅這會兒眼眶通紅，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心中難免又疼惜又有些失落。不過，事情沒有弄明白之前，周斐琦并不打算就此心軟地松口。

    皇帝顯得耐心很好，等著高悅下一步的動作。當(dāng)他看著高悅微微低下頭，抬手摸到自己的衣襟時，本都以為高悅這是要同意了，心中那點(diǎn)兒失落剛一掃而光，就聽高悅略帶譏嘲的聲音響了起來：“難得陛下不嫌棄，高悅怎能敗了陛下雅興？”

    他說著用力一扯自己衣襟，那領(lǐng)口上血暈的痕跡頃刻又大了一圈兒。這顯然是用力過猛，衣領(lǐng)勒到傷口上，再度導(dǎo)致傷口出血，且這次可比之前厲害得多。就連高悅都明顯感覺到了脖子上有溫?zé)岬囊后w在流淌，可見他剛才那一下有多用力。

    衣襟微敞，周斐琦清晰地看到高悅雪白的胸膛上有鮮紅的液體在滾流而下。那一刻，鎮(zhèn)定的帝王終于繃不住了，他瞳孔驟縮，一步搶上，本是準(zhǔn)備伸手拉人的，卻在看清高悅眼底譏嘲時，那抬起的手生生僵住。之后，帝王甩袖負(fù)手，背過了身，沖門外喊道：“太醫(yī)怎么還沒來？??！”

    帝王隱怒，守在門外的太監(jiān)們聞聲就是一哆嗦，好在這時張公公和小甲子帶著太醫(yī)趕了回來，若是再晚到一會兒，后果將不堪設(shè)想。

    張公公恰好聽到周斐琦那一問，人還沒到門口就連忙高聲回道：“太醫(yī)到了！”

    “還不快帶進(jìn)來！”

    周斐琦氣悶的聲音從殿里傳出。小太監(jiān)們連忙開門，放張公公和太醫(yī)進(jìn)去。有人好奇心作祟，偷偷抬眼往殿里看去，只看了一眼，便倒抽一口涼氣——我的娘啊，高侍君和皇上到底干了什么？怎么，怎么弄得渾身是血啊??！

    這次來的太醫(yī)是個二十歲左右的青年，眉眼下垂，嘴角下彎，長得就是一副喪氣的樣子。周斐琦只瞥了他一眼，便不喜地皺了下眉。

    一旁的張公公見皇上如此，連忙解釋道：“這位赫連太醫(yī)是原太醫(yī)正的孫兒，單名一個野字，今日巧是他執(zhí)勤，奴才便將他帶來了。”

    “嗯?！被实鄄恢每煞?，只盯著赫連野為高悅處理傷口，見他cao作嫻熟，并沒有因自己在旁盯著表現(xiàn)出一丁點(diǎn)慌亂，也就不再管其他，只等他為高悅上藥、包扎。

    高悅這時已在赫連野的建議下，坐到了一旁的凳子上。赫連野為高悅擦凈傷口，又外敷好藥膏，便拿出一卷白色的棉布要纏到他的脖子上，以便包扎得更牢固。這樣一來他自然要將高悅的頭部圈到臂彎里才方便cao作。

    赫連野看了眼高悅，低聲道：“侍君，得罪了。”才上前一步，手還沒伸出去，就聽皇帝陛下開了口，“悅兒，過來。”

    高悅皺眉，赫連野和張公公也紛紛目露疑惑。

    皇帝卻只盯著高悅，重復(fù)道：“悅兒，過來！”

    第11章 行異者必有恃

    皇帝站在五步開外，見高悅遲疑未動，就面無表情地自己走了過來。太醫(yī)和張公公連忙躬身讓到一旁。

    周斐琦走到高悅近前，幾乎緊貼著他，抬手捏住他的下巴，微微彎腰湊近看了看他的傷口，見那藥膏敷上之后果然止住了血，點(diǎn)了點(diǎn)頭，再一抬手卻是伸向赫連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