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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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雷已經(jīng)蓋不住這些聲音了。 天雷徒勞轟響,忽然,姜如遇等全都覺得靈天秘境有什么東西發(fā)生了變化,仍然是剛才一模一樣的樹,一模一樣的景,卻熟悉又陌生。 大道無形,自然降臨。 第96章 驚辱難在遣散四 大道無形,卻無處不在…… 靈天秘境里被天雷波及的妖獸、羽族雖然因鳳凰泣血而復(fù)活, 但大地上仍然纏繞著適才留下來的死氣,那些從妖獸脖子中噴涌而出的guntang鮮血將山河染紅,整個秘境現(xiàn)在更像一個屠宰場。 它們因為什么被屠宰?僅僅是因為天道要殺死丹流和姜如遇, 它們就像地里堆積著不要的西瓜一樣被天雷劈爛。 復(fù)活后的羽族和妖獸們一邊悲鳴, 一邊守在自己剛才被天雷劈飛的殘肢旁邊,低頭望一眼破敗的、已經(jīng)不再屬于它們的殘肢, 抬頭聲嘶力竭地哀嚎泣鳴。它們中有的靈智頗高, 有的只會捉魚吃蟲,魚蟲又隨之吃蝦米泥土, 它們沒有足夠的靈智, 每日只知為生存奔波。 但所有——所有妖獸!再笨再低賤的妖獸羽族也知道那些殘肢碎屑是它們的“尸體”!它們原來的身體被天雷劈得七零八落, 血rou橫飛,靈智低的妖獸羽族還不大習(xí)慣新生的軀體,看見地上躺著的熟悉“身體”時, 歪歪扭扭走過去, 笨拙地想把尸體拼湊成原來的形狀。 它們永遠(yuǎn)不會成功。 這一日,靈天秘境里的修士們會奇怪,為什么他們周圍的妖獸全都整齊而充滿痛苦的嚎叫。 世間好像有什么變了,又好像什么都沒有改變, 這是因為大道降臨,它無形,又無處不在。 大道的“眼”,不從高空高高在上的俯視眾生, 而像是一直陪伴眾生的風(fēng)、水,像無處不在的空氣,像是葉落會歸根,化作春泥再度反哺大樹的生命生存、繁衍之本。 大道的“眼”, 逡巡過這些妖獸羽族的慘狀,片地的羽毛鱗爪,尸山血?!缬鲂闹猩鸬膽n傷、悲憫之情。 姜如遇一頓,她現(xiàn)在不該有任何悲憫之情,她滿心全是悲恨憤怒,所以,這樣的悲天憫人不來自于她,來自于大道? 姜如遇再看地上的丹流,旁邊的妖獸羽族,無論靈智高低,眼中都有悲憫哀傷,確實是大道影響了它們。 姜如遇在這一刻好像有了新的頓悟,她之前一直以為大道無情,因為大道無情,才能不偏不倚地作為世間之道,可現(xiàn)在姜如遇知道自己也許想錯了,大道有情。 世間繁衍是因為有情,母親愛孩子是因為有情,世間的人憎惡無故剝奪別人生命者也是因為有情,世間人厭惡坑、蒙、拐、騙也是因為情,不義者被眾人擊打是因為情,就連修士修習(xí)問道也是因為自己心中對道、對長生的情。 這里的情,不是指愛情,而是更為寬泛的情感,所有人、妖、獸都尊崇這樣的美好,哪怕身陷淤泥、心有麻木者,也會在淤泥深處,窺探陽光,最窮兇極惡的魔頭也有最舍不下的東西。 不只是有靈智之物,就連沒有靈智之物也是如此。樹木受大地滋養(yǎng)茁壯成長,成長途中落下落葉進(jìn)入泥土,化為泥土中的養(yǎng)分,當(dāng)大樹死去時,倒下的軀干也慢慢腐爛在泥土里。 所以,這樣的大道怎么可能無情?姜如遇可能明白了,大道有情,哀而不傷,但有時候,世間也需要“無情”的條例來維持運轉(zhuǎn),于是天道應(yīng)運而生。 事情有可能是這樣的:人族降生之時,弱小的人族面對強大的上古神魔,也就是現(xiàn)在所稱的上古神魔獸毫無還手之力,上古神魔獸太過強大,比如玄蜂一滴毒液就能殺死十萬余人,玄蜂在山巔上呼吸,山巔上狂風(fēng)呼嘯,狂亂的風(fēng)吹走玄蜂呼出的氣息,氣息被風(fēng)帶走吹到人族的國度,整個國度的人族都會被毒死。 玄蜂并非有意殺人,但在強大的上古神魔獸面前,人族的生命脆弱得比紙張還要薄。 照這樣發(fā)展下去,人族的滅亡是時間問題,天道應(yīng)運而生。應(yīng)人族存亡之運而生的天道自然鐘愛人族,便有了后來所發(fā)生的一切。 “無情”的天道因為對人族的鐘愛,所以使人族氣運最高。 那么,神魔獸就真的該一死再死,在遭遇之前的滅族大劫后還要遭遇現(xiàn)在的趕盡殺絕?大道究竟會如何做? 天空之上,云層中閃爍著閃電,這閃電僅僅有光澤,照得周邊云層時隱時滅,它不再有毀天滅地奪人性命的紫雷,更沒有欲要掩蓋一切的響聲,就連這閃電的光澤,也越來越弱,直至全然沒有。 姜如遇感覺到一直壓制在心頭的威脅不見了,周邊的萬事萬物也再度發(fā)生變化,沒來由的,姜如遇心頭浮現(xiàn)一件事:天道的權(quán)力,被剝奪了。 天道權(quán)力被剝奪,意味著現(xiàn)在是上古神魔獸最有喘息機會的時候,沒有天道的故意針對,上古神魔獸不再會遇到像姜如遇這樣的事情。 然而,姜如遇心頭又再浮起一句簡潔的話:天道只是暫時被剝奪權(quán)力,世間不能沒有天道。 這應(yīng)該是大道對姜如遇的提醒。 緊接著,空中凝聚出一柄劍,劍柄和劍鋒均為漆黑色,此劍一出,原本被剝奪權(quán)力都沒有響動的天空忽然響起一個炸雷,這道炸雷還沒放完,卻又像是恐懼著什么般,后半截成了啞屁。 這就是剛才威風(fēng)八面的天道? 天道越不想姜如遇拿這柄劍,姜如遇越要去拿,她伸手接住這柄漆黑的劍,細(xì)細(xì)打量它,這柄劍沒有開劍刃,也就是說,沒有殺人的劍鋒利,它不殺人。 “斬道劍?!苯缬鲂牡赘‖F(xiàn)這三個字,顧名思義,此劍能斬殺天道,也就怪不得天道反應(yīng)這么大。 大道并不徇私,也不會因為死傷者只有半個靈天秘境的妖獸、羽族而放過追究天道的責(zé)任。世間不能離開天道,天道在過去的時日里也有功勞,所以,大道只是短暫地剝奪天道的權(quán)力。天道今日故意降雷致使生靈涂炭,卻也是一個非常壞的開端,大道降下斬道劍給姜如遇,就是為了如果天道恢復(fù)權(quán)力之后仍然失職,那么就用這柄劍,斬殺天道。 這已經(jīng)是一個非常合理的處理方法。 那些遭遇無妄之災(zāi)的妖獸、羽族身上都多了不同程度的靈力,顯然是大道的補償。丹流身上的傷也在慢慢愈合。 姜如遇手中的斬道劍不只沒開劍刃,還在一瞬間布滿斑斑銹跡,斬道劍這樣可斬殺現(xiàn)有天道的神器不可能絲毫不被制約,它身上的銹跡,只有當(dāng)確定天道已經(jīng)完全偏頗失德時,銹跡才會脫落。 作為大道的補償,姜如遇身上的靈力和元氣都在慢慢恢復(fù),她體內(nèi)再度充盈力量,可力量充盈之后,她更感受到深深的疲憊。 鳳凰泣血使得羽族復(fù)活的代價是燃燒自己的壽命和血液里的力量。 姜如遇現(xiàn)在沒有完全覺醒,她的壽命并不多,只有靜元期的千年壽元,區(qū)區(qū)千年壽元,怎么經(jīng)得起消耗?姜如遇原本富有光澤和彈性的手臂、臉頰,迅速蒼老干癟下去,像是行將就木的老人,一頭烏黑的秀發(fā)也變成蓬松雜亂的白發(fā)。 姜如遇體內(nèi)的極冰之焰急得亂竄,可惜極冰之焰具備的是毀滅生機的力量,不是恢復(fù)生機的力量。 大地之力倒是用盡一切想救回姜如遇,可是不夠,它注入的生機再多,壽元不夠也沒有用。 關(guān)鍵時刻,大道抬了一手,姜如遇的手臂、臉頰、一切肌膚和技能全都恢復(fù)到青春狀態(tài),仍舊美不可方物,但和之前不同的是,青絲變成順滑柔軟的白發(fā),像閃爍著雪光,披在姜如遇身后。 姜如遇眉心的冰銀色印記也再度浮現(xiàn),她手捧斬道劍,朝前方行禮——大道救她一命,給了她三天的壽命。 一切塵埃落定。 丹流從畢方變?yōu)槿诵?,仍舊是俊美風(fēng)流的貴公子,他在姜如遇面前,抓住姜如遇的袖子上下打量,確認(rèn)她身上沒有殘留的衰老跡象后才松一口氣,丹流道:“你的頭發(fā)?” 姜如遇把缺乏壽命的事情告訴他,丹流迫不及待問:“你還剩多久壽命?” 姜如遇道:“三天?!?/br> “三天?!”丹流驚呼,他痛恨自己的無能,他覺醒是因為姜如遇的提醒,天劫是靠姜如遇救命,他以為自己覺醒完成后能夠幫助她,卻眼睜睜看著她燃燒壽命,丹流的手猛地攥緊,他脫口而出:“我現(xiàn)在就破開靈天秘境去外面找命修,把我的壽元分給你?!?/br> 反正也是姜如遇多次救回來的命,如果姜如遇死了他還活著,他會一輩子都良心不安。 姜如遇的白發(fā)被風(fēng)吹蕩而起,她道:“我不能出靈天秘境,三天壽元是大道給我的提醒?!?/br> 丹流疑惑地看著她。 姜如遇拿起手中已經(jīng)認(rèn)主的斬道劍:“這是大道給我的神器,已經(jīng)認(rèn)主,如果我真的會這么快死,這柄劍大道就不會給我,而是給你?!?/br> 白色長發(fā)的姜如遇更添一抹清冷,不似修真界人,她稍稍凝眉,眉心印記若隱若現(xiàn):“只要我得到鳳凰的傳承,我就有足夠壽命,不會死去。大道給我三天壽命,就是在提醒我附近一定有適合我的傳承。” 是什么傳承呢? 剛才鳳凰泣血悲鳴,靈天秘境內(nèi)所有妖獸、羽族全都一起鳴叫哀嚎,姜如遇卻完全沒聽到其余鳳凰的聲音。 她看向四周,除開丹流和被天雷劈得焦黑的山體外,這兒還有一只青鸞虛影,青鸞……姜如遇想到了一件被她一直忽略的事:姜扶光的鳳凰火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昧塵說過姜扶光有鳳凰火,還說過姜扶光拿到了青鸞墓里的機緣。 姜如遇以為姜扶光有鳳凰火是因為得到了鳳凰靈血,事實上也的確如此,可是青鸞是青鸞,鳳凰是鳳凰,姜扶光有了鳳凰靈血后怎么還能得到青鸞的機緣? 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姜如遇馬上鎖定,也許她要找的東西就在青鸞墓里。 青鸞虛影振翅高飛,在姜如遇面前親昵地環(huán)繞九圈,表示對她的尊敬和親昵。繼而,它朝青鸞墓里飛去,示意姜如遇跟上來。 姜如遇馬上過去,丹流也想跟著去,姜如遇制止他:“丹流,你不必?fù)?dān)心我,我心中有數(shù)?!彼剡^頭,眼神清冷冷靜:“你去找其余人,如果靈天秘境里還有其余神魔獸血脈的擁有者要覺醒,你可以幫助他們?!?/br> 丹流咬牙:“我現(xiàn)在不想管別人,我并不放心你?!?/br> 姜如遇道:“你擋不住冰鳳的火焰。” 姜如遇唯一能接受的就是冰鳳的傳承,參考丹流覺醒時的漫天紅蓮凈火,到時候如果全是極冰之焰,斷人生機的極冰之焰丹流只要沾到一點兒就沒了。 姜如遇隨著青鸞進(jìn)入主墓室,主墓室的門一下關(guān)上。 丹流懊喪地站在原地,他似乎一直在拖后腿……丹流現(xiàn)在不得不繼續(xù)聽姜如遇的話,轉(zhuǎn)身尋找其余人。 他沒有看到,天空飛來一個容貌如謫仙,卻滿身鮮血雙眼冰冷似雪窟的男人。 趁主墓室石門還剩一點點縫隙時,男人的身形變成一粒水珠,飛入其中。 第97章 驚辱難再遣五 姬清晝發(fā)現(xiàn)她的不對勁…… 青鸞墓在山體內(nèi)部, 墓道崎嶇,多有機關(guān),壁上還畫著一卷卷詭異的圖案, 有在祥云中間翱翔的鳳凰, 還有在地獄深處掙扎著的魔物。 青鸞虛影一直飛在姜如遇旁邊引領(lǐng)著她,用青色的光芒照耀旁邊的壁畫, 示意姜如遇細(xì)看。 姜如遇神情冷凝, 鳳凰掌火,可燒天下邪物, 天下的邪魔都該畏懼鳳凰才是, 但壁畫里的魔物, 在深淵地底張望,拼命朝天探出被濃煙包裹的身子,稱得上饑渴的望著天空翱翔的鳳凰。 以鳳凰之尊, 會無視這種冒犯的惡意? 姜如遇拿出留影石, 把這幅壁畫全部記下來,青鸞這才帶著她朝更深處走去。 姜如遇一路上也在留意四周,如果這里真的是青鸞墓,那么周遭的壁畫應(yīng)該以青鸞為主, 不會以鳳凰和妖魔為主,她更傾向于這個墓地位置神秘,在畢方山體之內(nèi),有青鸞神鳥護(hù)法, 很有可能青鸞是鎮(zhèn)墓獸,而不是真正的墓主。 能讓畢方和青鸞護(hù)法的墓主,除了鳳凰外不作他想。 果然,進(jìn)了主墓室之后, 青鸞主動飛到巨大的玉棺面前,繞飛三圈,姜如遇打開玉棺,玉棺里面寒意逼人,什么都沒有。 應(yīng)該是機關(guān)。 姜如遇不用青鸞提醒,她準(zhǔn)備進(jìn)玉棺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玄機。雖說有青鸞虛影在外守候,姜如遇仍將蘭若劍留在棺外,如果她在玉棺內(nèi)出事,可召蘭若劍同她里應(yīng)外合破開此棺。 姜如遇躺下,她肌膚本就如冰雪般潔白,滿頭雪絲如柔柔垂下的瀑布,額上的冰銀印記更添幾分圣潔。她躺在寒意逼人的玉棺里,玉棺棺蓋緩緩合上。 姜如遇見到,玉棺棺蓋有點類似于鏡子,棺蓋上照出一個和姜如遇一模一樣的美人,“她”和姜如遇一樣美麗得太過分,哪怕一頭和常人不同的雪絲也沒添半分老態(tài),反而美得更加驚心動魄。 慢慢的,棺蓋上的美人發(fā)生變化,明明是姜如遇的臉,但完全不同于她本人的氣質(zhì),她開始變得魅惑邪氣、攝魂奪魄,原本穿的好好的衣服也慢慢滑落下來,露出半拉美人香肩。 “她”在棺蓋上看著姜如遇笑,就連聲音也和姜如遇一樣,只是姜如遇從不會這樣吟哦婉轉(zhuǎn)的嬌吟。 “她”笑吟吟看著姜如遇,陡然間目露兇光,手中升起的赫然是極冰之焰,朝姜如遇的面上而去。極冰之焰是斷人生機的火焰,只要一點沾上姜如遇就夠了。 然而,下一瞬“她”就被姜如遇扣住脈門,“她”看到姜如遇那雙冰涼的眼睛,砰一聲被拉出棺蓋上的鏡面,姜如遇一只手拉住她,另一只手舞動凝冰笛,凝冰笛被姜如遇用極冰之焰淬煉過,能抵擋得住極冰之焰。 同時,棺蓋外的蘭若劍和姜如遇來了個里應(yīng)外合,一劍掀飛棺蓋。 姜如遇飛身而出,接住蘭若劍,一劍抵在鏡美人的脖子上,一劃,鮮血便流了滿地,只要她再重點,鏡美人會馬上死在她的劍下。 “告訴我你知道的一切。”姜如遇冷冷道,“比如,你是什么東西?” 鏡美人妖妖的笑,她用著姜如遇的臉,魅態(tài)天成,干脆風(fēng)情萬種地躺在地上,伸出纖纖玉指,輕輕地在蘭若劍身上撫摸,吃吃道:“你這樣對人家,人家好像愛上你了?!?/br> 她的目光大膽勾著姜如遇,就像在勾引一塊不解風(fēng)情的冰雕。越冰冷,她越喜歡。 姜如遇把劍一轉(zhuǎn),蘭若劍鋒利的劍身頓時割傷鏡美人的手指,差點給她齊齊削斷,姜如遇下最后通牒:“再不說實話,我就殺了你?!?/br> 鏡美人的美手被劃爛,她有些不高興:“你敢殺我嗎?我是你的鏡中人,是你的影子,人沒了影子還怎么活?你要是殺了我,你不也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