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像一個諄諄教誨的長者一般：“可是，世界沒有絕對的公平，你剛才所經(jīng)歷的就是當(dāng)初的世界，你也體會到了，在上古神魔的存在之下，人族就像風(fēng)雨之下無根的浮萍，他們的生死都在上古神魔的鼻息之間?！?/br>
    “我為天道，要的是這個世間的正常運轉(zhuǎn)，而不是對錯?！碧斓赖溃骸斑^強(qiáng)者，終會滅亡。姜如遇，做出你的選擇，你愿意讓所有人的生死都系存于姬清晝一念之間，還是讓這世間變得越來越平衡……”

    天道在誘導(dǎo)姜如遇，姜如遇自小長在人族手中，她對人族也有感情。

    那十世輪回，更讓她能體會到人族的艱辛。

    姜如遇腦海中十世的死亡歷歷在目，她心底閃過為人族時被上古神魔欺壓時的欺辱，閉了閉眼：“沒有你的干預(yù)，世間也會變得越來越平衡?！?/br>
    天道一愣。

    姜如遇握緊斬道劍：“拿鳳凰一族舉例，鳳凰族全盛時不過也只有兩三百只鳳凰，人族卻繁榮昌盛，生生不息，這就是人族的長處。人族誕生時，正值上古神魔全盛，人族憑借自己的力量，發(fā)展自己的族群，這就是人族的力量，你以為人族是什么脆弱的花，沒了你的拔苗助長，人族就會死嗎？你未免太瞧不上人族了?！?/br>
    “在上古，就有人族屠神的事，你看不到嗎？忽視一個種族的長處，只想著滅殺另一個種族，那我告訴你，狂風(fēng)太大，會吹斷人的脊梁，你讓世界上再無狂風(fēng)好了。雨災(zāi)連綿，會損毀人的性命房屋，你滅殺所有雨水罷了。”

    天道已經(jīng)有些詞窮：“癡兒，十世欺凌，你半點不悟。人族所受欺凌難道是假？”

    姜如遇道：“月有陰面，也有陽面，在不同的角度看待事情，當(dāng)然會得到不同的結(jié)論。我投生為人族，受到一些上古神魔獸的欺凌我就要因此厭惡整個神魔獸一族？那么，如果我投生為豬狗，被人族所食，我是否再該滅殺整個人族？”

    她越說，道心越發(fā)清明。

    姜如遇在這個時候真真切切地明白了，也放下了心中一切枷鎖。

    她從來都不需要站在人族的對立面，她只需要殺了走火入魔的天道。

    姜如遇一起殺心，她周遭的環(huán)境就發(fā)生了變化，天道見招安無果，已下決心殺死斬道劍的劍主。

    哪怕它需要付出代價。

    天空中驚雷乍響，紫色的閃電劈在姜如遇身上，她現(xiàn)在被困在天道的空間內(nèi)，與其等著姬清晝來找她，姜如遇更習(xí)慣自己動手。

    劍與雷交織在一起。

    萬劍朝宗的劍被驚雷盡數(shù)劈裂。

    山河劍陣?yán)锏纳綆n被毀，河流阻塞。

    極冰之焰倒是滅絕一切生機(jī)，但是天道無形，姜如遇最大的殺招對于天道毫無作用。

    她只能寄希望于還沒完全解封的斬道劍。

    斬道劍現(xiàn)在全無鋒芒，頂多只能為姜如遇抵擋一些驚雷。天道如今有兩位敵人，一名是姬清晝，另一名是姜如遇，它現(xiàn)在必須殺死姜如遇。

    在天道的全力攻擊下，姜如遇身上被劃了幾十道大大小小的傷口。

    她必須想法離開天道這個空間，才有機(jī)會完全解封斬道劍。姜如遇一劍刺向空間的薄弱處，驚雷也隨之劈往她的脖子處。

    她身形踉蹌，脖子上出現(xiàn)一道血痕，額上的印記也隨之浮現(xiàn)。

    如果姜如遇此時不是神魔獸的身軀，已經(jīng)被天雷殺死。

    饒是如此，她也往下倒去。就在這時，她袖內(nèi)的玉瓶掉落下來，那是……姜不疑拿給她的玉瓶。

    姜如遇記得這個玉瓶拿給了姜不絕，姜不絕從中還拿出了一封信……現(xiàn)在細(xì)想想，姜不絕看信時全神貫注，只拿了信，沒拿玉瓶。

    這玉瓶也就留在姜如遇這兒。

    現(xiàn)在玉瓶碎裂，在陽光下碎片像星星劃過，那些精巧的碧綠瓶身內(nèi)，好像有白色的小字，這些字排列整齊，正是鳳凰語。

    姜如遇脖子中噴出血，她倒下去，將這些字全部看進(jìn)眼里。

    那是冰鳳留下的字。

    冰鳳說，天道無形無跡，非人、神之力能誅。冰鳳原來也從自己的遭遇中回過神來，他說當(dāng)初是天道期瞞了他，他說他自己輕信于天道，害了自己的命是他咎由自取，但麒麟以及其余神魔獸全然無辜。

    冰鳳從天道降下的大劫中看出天道依然喪心病狂，猜測如果哪日天道覆滅，一定是因為惹怒了大道。

    而要殺天道，必然是天道失去了道義，他記錄下天道之前對他所做之事，希望能是一筆助力。

    天道誆騙了冰鳳，它對冰鳳說姬清晝的目的是斷人族氣運，沒了人族，神魔獸就不會被打壓。冰鳳信以為真，他心想，如果天要神魔獸死，那神魔獸就逆天而為，把天捅個窟窿也罷，而不是借覆滅人族來求得自身生存。

    冰鳳找姬清晝對質(zhì)過，當(dāng)時的姬清晝對他要斷絕人族氣運之事供認(rèn)不諱?，F(xiàn)在冰鳳細(xì)想，那次他碰到的人也許根本不是姬清晝，而是姬風(fēng)申。

    天道利用冰鳳的仁慈之心，以極冰之焰對付姬清晝，再在他們兩敗俱傷之際降下大劫，坐收漁翁之利。

    冰鳳不服，天道怎么能這樣？他不認(rèn)為自己的死是天意，認(rèn)為自己是死在魍魎手段上。

    不只他死去，還連帶著麒麟王等神魔獸……如果他們不和姬清晝拼個你死我活，憑借他們的力量，哪怕是大劫降臨，他們也不一定會死。

    看完冰鳳留下的東西，也許是因為這涉及了整個神魔獸的覆滅，哪怕天道及時毀滅了整個玉瓶，斬道劍也徹底解封。

    漆黑的劍身閃爍著神秘冰冷的光澤，姜如遇握緊劍身，也和它有了緊密的聯(lián)系。

    透過斬道劍，她好像看到天空中布滿了金色的脈絡(luò)，這些脈絡(luò)好像就是構(gòu)成天道的規(guī)則條款。

    但是，它們的中心部位纏繞在一起，如同亂麻，代表著此時的天道早就有失偏頗。

    姜如遇用斬道劍去割掉其中一條脈絡(luò)，果不其然，蘭若劍無法做到的事，斬道劍做起來十分簡單。

    空中的驚雷如雨點一樣落下來，落在姜如遇的身上。

    她的結(jié)界早就破碎，這些雷只能生生抗下。

    她還得保持清醒，用斬道劍施展出山河劍陣，把那些脈絡(luò)全部困在山河劍陣之內(nèi)。驚雷仍然想破壞山河劍陣內(nèi)的脈絡(luò)，姜如遇一不做二不休，使用久違的染血之法。

    山河劍陣內(nèi)變成一片血色。

    脈絡(luò)實在是太多，那是天道，不是任何一個人，哪怕是山河劍陣?yán)锶f劍齊發(fā)，一時之間也無法全部清除完這些脈絡(luò)。

    但是，姜如遇的血已經(jīng)快用得差不多了。

    她耳邊甚至聽到了姬清晝讓她先停手的聲音，姬清晝想要打破這個空間進(jìn)來。他聞到了血腥味，也知道姜如遇快撐不下去了。

    能斬天道的只有斬道劍，但是，和姜如遇的命比起來，姬清晝愿意再等另外的時機(jī)。

    他cao縱水蓮破開天道的空間，來到山河劍陣內(nèi)，甩出一道水弦要帶走姜如遇，卻被閃身避開。

    姜如遇朝姬清晝搖頭。

    只差一點點了，她不能前功盡棄。

    見萬劍朝宗仍然不夠，姜如遇再拿著斬道劍，親身一條條脈絡(luò)地刺。姬清晝在一旁為姜如遇抵擋天道的驚雷。

    再沒有一道天雷落在姜如遇身上。

    她身上的傷也被姬清晝快速恢復(fù)，可是斬道劍帶來的消耗比恢復(fù)更快，姜如遇還差三條脈絡(luò)，只要切斷這三條打成死結(jié)的脈絡(luò)，剩下的幾條脈絡(luò)就會自散。

    但姜如遇已經(jīng)雙眼渙散，她沒有力氣了。

    十世的虐殺輪回，她早就心力憔悴……

    姜如遇最后舉起斬道劍，她的手指已經(jīng)在發(fā)抖，用力刺出去，她甚至看不到自己是否準(zhǔn)。

    如果錯了，她和姬清晝可能不會死，但其余神魔獸全都逃不過。

    所有的命系于她一身。

    可惜，劍偏了。

    姜如遇說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覺，她只感覺斬道劍脫手落下，而她想去撿起來，卻無法觸碰到它。

    空中的驚雷仿佛都變得雀躍起來。

    就在這時，一個蒼老的身影從空中劃過，義無反顧朝那三條脈絡(luò)飛去。

    秦山！

    秦山面容剛毅，他好像哭過，手里握著一條嫩綠樹枝，這樹枝……姜如遇覺得有些眼熟，還來不及阻止，秦山就揮動樹枝，朝那三條脈絡(luò)猛擊而去。

    驚雷朝秦山擊打而來。

    姬清晝一手接住姜如遇，一手為秦山筑了一個結(jié)界，但是，秦山主動朝結(jié)界外飛去。

    在樹枝揮斷脈絡(luò)之時，姜如遇感覺世間的一切都變得悄無聲息。

    一種威嚴(yán)逝去了。

    天道的禁錮陡然消失。

    秦山也受到那道驚動天地的天雷擊打，他的骨頭清脆地碎裂，握著的綠色樹枝好像也變成了一個柔美的女子。

    那是雪梧桐，也是百合。

    雪梧桐的殘影溫柔抱著秦山，朝姜如遇投來一瞥告別。

    那樹枝其實是她的根，她雖然被污染了，但是根還留著。萬年雪梧桐的根一樣能傷害天道。這傷害不算多，但是斬斷三根脈絡(luò)她還是做得到。

    只是根碎了，她也徹徹底底不復(fù)存在。雪梧桐是個溫柔的人，她寧死也要殺天道，可見確實被欺負(fù)得狠了。

    兔子急了尚且咬人。

    秦山自然也不愿意獨活，活著真是太苦了，他不要被結(jié)界保護(hù)，他要和百合一起消亡于天地之間。

    他很開心，至少，他為百合報了仇。

    他們二人手拉手，消散在天地之間。

    或許天道永遠(yuǎn)也沒有想到，它沒有覆滅在姬清晝、姜如遇、斬道劍的手上，反而覆滅在人族手上。

    它傷害的不只是神魔獸，這個世界是有情的。

    生靈們會彼此動情，它傷害的不是秦山的敵人雪梧桐，而是他的親密愛人百合。就像之前那場大劫，看似死的只有上古神魔，但那時的上古神魔已經(jīng)和人族通婚。

    它毀滅的是許多的家庭，留下的是無數(shù)遺恨，人族也為那場大劫慟哭。

    幸好，現(xiàn)在一切都結(jié)束了。

    姜如遇意識渙散，長長久久地閉上了眼睛。

    第120章 番外：煙雨青山   情感番外

    月魔界雙月同天, 一輪月色勾玉般純白，另一輪月兒如沁著琉璃血色。

    化蛇背生雙翼，翅膀有力卷動, 抱著雙臂看向血月下那名華美的不速之客：“三百年了, 年年來這兒送東西，我們月魔界要什么沒有, 難道還會冷落了那位？”

    丹流身著紅火羽衣：“我們羽族需要的東西, 你們不一定拿得出來?！?/br>
    丹流手一揮，看準(zhǔn)一個宮殿, 朝里面投擲一枝綠芽和一把金色的土壤。綠芽落地, 變成亭亭的雪梧桐, 雖無靈智，也足夠干凈。

    化蛇看著那綠葉：“這東西我們月魔界倒真沒有。不過我可真好奇，現(xiàn)在神界的實力已經(jīng)到了這樣的地步嗎？連雪梧桐都能被培育出來, 丹流, 你在神界過得自在嗎？受沒受那群人的氣。”

    自從天道消亡、姬風(fēng)申死去，弒神臺再度被封印后，神界群英無首。斬殺天道一戰(zhàn)，姜如遇出力最多, 她和人族關(guān)系匪淺，血脈又是最清正的鳳凰，故而神王的大印主動飛到她的體內(n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