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節(jié)
婦人聰明的沒再問下去,傅云杉趁機提出讓她帶著去跟吃住的地方和剛死去還未來得及掩埋的病人尸體。 征求了病人家人的意見,傅云杉解剖了尸體,衛(wèi)九看的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抬手顫抖抖的指著傅云杉,“你、你……”這是讓人死不能得全尸的事,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九皇子,你可看出端倪了?” “器臟衰竭,心口暗紅,眼角處有充血跡象。這說明什么?”衛(wèi)九雖不曾解刨過人的尸體,但畜生的尸體沒少看,自然知道一些。 傅云杉點頭,“此人臨死之前定十分痛苦,渾身炙熱,俗稱感冒,卻帶了強烈的傳染性!若不能快點找到治病的方法,后果……”她看了一眼三人,“這里的人誰也別想活著離開!” 常寺和衛(wèi)九倒抽一口冷氣,樓重則一臉肅穆,看衛(wèi)九,“老九,你可有什么眉目?” 衛(wèi)九搖頭,他雖得了師傅真?zhèn)鳎珟煾灯缴妒戮褪菍ξ烈咧Y無能為力,他又哪里懂這些。 傅云杉眼神冷凝,一一看過病人的器官縫合完整,又出門詢問了病人發(fā)病的癥狀,得知,此人在臨死前幾天開始高燒,燙的嚇人,還老喊頭痛,顏面潮紅,眼睛充血,身子虛弱無力等等! 傅云杉在心里嘆了口氣,說了一些安慰的話,又問了與小女孩和婦人常在一起的人,得知他們并無此類癥狀后,眉梢一喜,拉了樓重,將三人引到一處僻靜處,慎重道,“已經(jīng)確診是傳染性感冒了。不過……”她臉上露出一抹笑,“這種能快速致人死亡的傳染性感冒現(xiàn)在被染上的人不多!” 她將自己的分析一一說來,樓重和常寺不懂醫(yī)理,都聽了八分明白,衛(wèi)九會醫(yī)術(shù)更能深刻領(lǐng)會傅云杉的意思,不等傅云杉說完,就驚喜道,“你的意思是剩余這些沒有出現(xiàn)癥狀的人其實得的只是普通的疾病,不具傳染性!” “是?!备翟粕键c頭,“我們?nèi)肆τ邢?,不如找些身體素質(zhì)好還未被傳染的人教會他們?nèi)绾畏直媸欠癖粋魅?,好將兩部分人分開治療?!?/br> 樓重附和,“好!常寺,你和老九一起去,我和丫頭一起。” 常寺忙屁顛顛兒的應(yīng)聲,“是,奴才保證完成任務(wù)。” 爺跟他說話了,爺主動跟他說話了!常寺臉上滿是笑容,幾乎是拖著衛(wèi)九離開了。 傅云杉看樓重,伸手從背袋里掏了紙筆,寫了藥草名,遞給樓重,“這是我記得的藥方,你拿出去讓李大人將方子里所需的藥草給我送來。我去找大嬸要一口大鍋熬藥……” 樓重接過藥方看了看,點頭,“我去去就來。” 話落,不等傅云杉開口,就快步離去。 傅云杉蹙眉,看了他一眼,心里默念了句,希望她這個藥方有用!能將瘟疫藥到病除! 不過半刻鐘的功夫,樓重就背著一麻包袋的草藥找到了在婦人家中煮沸水的傅云杉,傅云杉正和婦人說著話,“……告訴他們要每日洗澡,衣服要用滾水煮過才能穿,喝的水也一定要是滾水,另外,再去備一些石灰粉撒在院子里屋里,特別是角落處……” “對,所有死去的生禽和死人的尸體都要挖出來集體焚燒……不行,必須焚燒……瘟疫就是這些尸體滋生的,不焚燒咱們城里的人都會死,到時候還是一樣要焚燒,否則,這場瘟疫就會無止境的繼續(xù)下去!”傅云杉言辭鑿鑿,婦人的臉色很不好看,半響沒有出聲。 樓重走進去,叫傅云杉,“這些是你要的藥草……” 那婦人告辭退了出去,樓重問傅云杉那婦人是不是說焚燒尸體對死者不敬? 傅云杉點頭,從袋子里掏了板藍根放入煮沸的鍋中,頗無奈的笑,“說什么都好,就是一提到要焚燒人的尸體就堅決反對,聽大嬸的意思……怕是不好解決?!?/br> 樓重神色凝重,“一定要燒?” “必須得燒!不燒……”傅云杉抬眸看他,“即使我的藥方能治好瘟疫,也救不活這里的人!因為……那些尸體才是這場瘟疫的罪魁禍首!” 傅云杉沒有說謊,她觀察過那些尸體,散發(fā)著一股怪味,即使掩埋在地底,那股味道也沒有消失!那些尸體不僅污染著空氣還污染了土地,再任由尸體在地底腐爛,將土地毀了,這里的百姓可就一點活路都沒有了! 樓重深深的看了傅云杉一眼,“我明白了?!?/br> 衛(wèi)九和常寺很快找來了人,大多是十七八歲的年輕男女,傅云杉將需要注意的事項說了,又將煮了很多遍的塊狀布拿出來一人分了一塊,“用這個捂住口鼻,將我告訴你們的有這些癥狀的人都請到這里來,懂了嗎?” 一群人面面相覷,一個小伙子撓著頭笑,“傅姑娘,我們都是有瘟疫的人,這東西用不著吧。” “瘟疫和瘟疫也是不一樣的,你們跟他們不同,快戴上,去吧。”傅云杉只說了一句,多的沒說,有些話,說多了反而不好。 一群人接了像傅云杉那樣將口鼻掩了,去找傅云杉所說的那些病人。 不過小半天功夫,就將人請了來。 可是,眾人臉上的表情卻十分奇怪,樓重悄悄將傅云杉擋在身后,迎上最前頭的一個年輕人。 “是誰說要將俺爹的尸體挖出來燒了的?誰他娘的出的這他娘的餿主意?”步行蹣跚,臉上紅彤彤的,瞪著一雙充血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樓重,粗糙guntang的大手啪一聲緊緊抓住樓重的肩膀,“是不是你小子?說!” 那年輕人身后立刻跟上來兩個差不多年歲的人,都是一臉通紅站都站不穩(wěn)的情況,想要將年輕人拉開,“虎子,你快松開這位公子!人家千里迢迢來救咱們,咱們不能恩將仇報!你快松了他,別把瘟疫過度給人家!” 年輕人不依,三扭兩扭脫了那兩人的禁制,“都他娘的給俺閃開!你們要讓他們燒你們親人的尸體俺不管,俺爹的尸體不成!俺就是死也不會讓俺爹死后都不得安生!” “你死了一了百了,也要這遼東府幾千條人命給你陪葬?”樓重動也不動,看著那年輕人赤紅的雙目,“你爹娘就是這么教你為人的?死了也要拖別人當墊背的?!” “你胡說八道,俺哪有……”年輕人出聲反駁。 傅云杉在他身后想要出去,被他緊緊攥住手,動憚不得。 樓重眉眼掃過那婦人,那婦人瑟縮的往人群里躲了躲,抱著自己女兒的手緊了緊。 衛(wèi)九和常寺想上前,皆被他以眼神制止! 只聽樓重繼續(xù)道,“我們已經(jīng)得到了確切的診治結(jié)果,要想杜絕瘟疫的蔓延首先就是將那些腐爛的尸體燒毀,否則……瘟疫永無止境!遼東府最多撐不過一個月……”他鳳眸清冷,唇角帶著譏笑,“你還說你沒有?!” 年輕人氣的攥緊了樓重的肩膀,傅云杉在他身后聽到骨骼發(fā)出的脆響,急的額頭全是汗,卻怎么也脫不開樓重的鉗制,氣的張口在他虎口處狠狠咬下去,她聽到男人倒抽涼氣的聲音,手卻不動如山! “樓重,你放開我!你不能與他接觸過近,你會被傳染的!” 樓重如未聽到,與那年輕人目光對視,良久,那年輕人翻了白眼,手一松,昏倒在地。 常寺立刻沖了上去,緊張的看著樓重的肩膀,“爺,您沒事吧?”回頭狠瞪了那莽撞的年輕人一眼。 樓重搖頭,“無事?!?/br> 常寺不信,他剛才明明聽見了咔嚓聲! “樓重,還不松手!我要替他看??!”傅云杉拿頭去撞樓重的后背,樓重“嘶”了一聲,臉色微微一變,松開了手,傅云杉趁機從他身后出來,看到他微變的臉色,眉間有自己都未察覺的心疼,伸手從背袋中掏出一個瓷瓶,倒了兩顆藥遞給他,“小心一點的好?!?/br> 樓重看了她的眉頭一眼,垂下眸去,臉上全是笑意,傅云杉想將藥丸給他,卻見他低了頭就著她的手將藥丸吞了,還拿那溫潤的舌頭舔了舔自己的手心! 傅云杉的眼睛瞬間瞪大,抬腳狠狠踩了他一腳,這個不學(xué)無術(shù)滿腦子都是黃色跑車的齷齪男人! “傅三姑娘,我家爺替你擋在前面,你怎么還踩……”常寺不干了,衛(wèi)九一把拉過他,“你想死可別拉我當墊背的!” 常寺一驚,看過去便發(fā)現(xiàn)自家爺正看著自己放冷箭,嘴立刻老實了,還沖傅云杉笑了兩聲,“踩的好,踩的好……” 傅云杉又瞪了樓重一眼,樓重順勢瞪給了常寺,常寺苦瓜著臉再不敢吭聲了。 到吃晚飯的時間,婦人囁嚅著將幾塊煮熟的紅薯端了過來,道,“傅……傅姑娘,我……我們都商量好了……”一副絕然的模樣,“我們不治瘟疫了,我們寧愿死也不愿讓死去的親人不得安寧!” 傅云杉半響無聲,看著婦人苦笑了一聲,“大嬸,現(xiàn)在不是你們愿意不愿意的事,是這些尸體必須焚燒,不然……遼東府近萬人的性命不保不說,還有可能擴及到周邊城鎮(zhèn),甚至……引起北涼的覬覦,危害到整個天啟!” 婦人瞪大雙眸,似乎沒有料到事情會這么嚴重,將碗放下,走了出去。 幾人看著地上的紅薯都沒心情吃,現(xiàn)在不光面臨無法將瘟疫蔓延源清楚的困境,還面臨病患不愿治病…… 衛(wèi)九嗤聲,“這些人真是活的不耐煩了,為了死人連活人也不管了!” 常寺想張嘴附和,瞧了樓重和傅三姑娘都沉著臉,也沒敢出聲,衛(wèi)九橫了他一眼。 誰也沒有料到,事情比他們想象的還要復(fù)雜! 婦人離開沒多久,一群百姓將這里包圍了起來,為首的年輕人正是下午質(zhì)問樓重的那個人,他粗狂的嗓音在空曠的空氣中回蕩,“俺們不要你們救,你們都走!” 竟是要把他們攆出去! 說著就動手去扯傅云杉的背袋,另外幾人則拖著那一麻袋的草藥往門外扔,“你們走,我們寧愿死也不燒家人的尸體!” “住手!”樓重霍然起身將傅云杉護在背后,卻不知是起的太猛還是坐的太久,腦子一陣陣的眩暈,人還未反應(yīng)過來,就摟著傅云杉朝地上倒去!他發(fā)現(xiàn)異狀,身子一轉(zhuǎn),以背朝地,將傅云杉牢牢護在懷中。 那幾人看的一愣,年輕人下意識伸出手去扶,卻因自己身子太虛跟著往地上栽去! “樓重!”傅云杉驚駭?shù)陌l(fā)現(xiàn)樓重緊貼著自己的皮膚燙的嚇人,雙眼有著淡淡的血色,他……他這是被傳染了! 傅云杉只覺心口猛抽了一下,疼的她臉色都變了! 眼看兩人要落地,衛(wèi)九和常寺驚呼一聲,飛身過來,扶起二人。 一觸到樓重guntang的身子,衛(wèi)九和常寺的臉色同時變了,不敢置信的去看傅云杉,傅云杉滿目難過,抿著唇點了點頭。 衛(wèi)九瞬間就火了,抬腳將面前的年輕人踹飛到身后的墻上,rou盾在墻上發(fā)出嘭嘭的悶響,一群百姓都變了顏色,要上來跟衛(wèi)九拼命! 衛(wèi)九紅著眼,指著樓重道,“你們知不知道他是誰?他是當今的六皇子元煦!” 眾人的腳步一頓,不敢相信的去看那個一身錦服,面色俊美的男子,皇子?!怎么可能?皇上怎么會讓自己的兒子來這里?他們?nèi)镜奈烈?,是會要人命的?/br> “燒個尸體算什么?為了能保住天啟,為了能護住你們這些百姓,當今皇上犧牲了自己最心愛的女人!現(xiàn)在又送了他最心愛的女人的兒子來這里救你們!可你們……都做了什么?” 衛(wèi)九幾步上前踢了踢口吐鮮血的年輕人,“你很有種,為了護著死去人的尸體跟皇子叫板!不惜將自己染的瘟疫傳染給皇子!你……你們就是這么報答為了救你們千里迢迢趕來的皇子的?!你們可真是我天啟的好百姓!” 眾人都傻在當場,年輕人蜷縮在地上,不停抽搐,口中輕語,“俺……俺不知道……俺也不想的,是王……太醫(yī)說……這樣能嚇走你們……” 衛(wèi)九一怔,從他話中抓到重點,王太醫(yī)?!“帶我去找他!” 衛(wèi)九拎起年輕人,抬腳往外走去,一眾人面面相覷,看了看屋內(nèi)的情況,緩緩?fù)肆顺鋈ァ?/br> 傅云杉抱著樓重坐在床邊,常寺臉色難看的背著樓重瞪傅云杉,帶著咬牙切齒,恨不得早在認識她時就一刀將她結(jié)果了,爺就不會喜歡她,更不會喜歡到為她不惜一切! 忍不住,常寺抬手啪啪扇了自己兩巴掌。 樓重臉色蒼白,額頭有汗冒出,抬手揪著傅云杉的發(fā)辮扯了扯,“放心,禍害遺千年,我不會那么容易死的!” 傅云杉卻笑不出,“你的五毒丹一點作用都沒有……” 樓重卻似想起什么,身子一動,想要掙脫傅云杉的懷抱,傅云杉緊緊抱住他的腰,“別動!” “丫頭,你會被我傳染的!” “傳染就傳染,你死了我回去一定會被你父皇殺了,不如一起死了痛快!” 常寺氣的七竅冒煙,“傅三姑娘,我家爺不會死!”說著動手就要去搶樓重,傅云杉伸手扯出紅綾,將二人捆綁在一起。 常寺憤恨,“你……” 卻見傅云杉低頭,看著樓重的黑眸輕笑,“樓重,為我來遼東,染了瘟疫,你……可后悔?” ------題外話------ 一口氣寫出來的,還沒檢查,偶去堅持,親們先看著,么噠~ ☆、016 福禍相依,無賴 話一出口,自己就愣住了! 她在說什么?她怎么會問出這樣一個問題,傅云杉有些失措的想起身,卻因腰上與樓重緊纏在一起的紅綾而跌坐到男人懷里。 溫軟入懷,樓重伸胳膊摟住女子纖細的腰身,低沉的笑了,微微震動的胸膛在傅云杉臉下,下巴輕放在她的發(fā)頂,緩緩撫順著女子的長發(fā)。 傅云杉扭了扭,想動,卻聽到從男人喉間傳來的輕輕喟嘆聲。 后悔? 樓重狹長的鳳眼瞇起,笑了,纖長白皙的手指緩緩觸碰到眼前人兒柔嫩的臉頰上,薔薇色的唇開合,低沉的嗓音里有傅云杉從未聽到過的認真和堅定,“丫頭,我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