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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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朝名士風(fēng)流,如今的領(lǐng)袖人物當(dāng)推武康沈伊、陳留阮靳。而這些號(hào)稱風(fēng)流不羈的名士大抵各有怪嗜,譬如沈伊貪美酒,阮靳好博弈,天下皆聞。 此刻阮靳言語突兀,蕭少卿倒不驚訝,更有沈伊狂誕至絕的典例在前,他也不覺得阮靳之邀有什么無禮,不過輕輕皺了皺眉,二話不說便起身走到棋盤對面坐下。 阮靳執(zhí)黑先行,淡淡道:“我為荊州,你為鄴都。咱們來下一盤天下之局。若你輸了,華夫子所托我不說也罷;若我輸了――” 他眉梢一揚(yáng),說得煞是輕松:“若我輸了,家兄和謝氏沐堅(jiān)所掌北府兵甘為江州后援,任君調(diào)遣。” 蕭少卿笑道:“好,便依先生。 言罷,白子隨意入盤。 “起勢甚高?!比罱?。 你來我往,不過一刻,局勢漸露。 黑子愈下愈緩,躊躇頗多。白子風(fēng)頭正勁,但一子一子間,仍是不動(dòng)聲色的沉穩(wěn)和淡定。 阮靳唇弧輕輕一彎,邊琢磨棋局,邊隨口道:“我離開華容已有三日。三日之前,我剛自雁蕩谷下山,便見殷桓手下的將軍帶著千人鐵騎包圍了山腳?!?/br> 蕭少卿微微一愣,耳邊“啪嗒”脆響,阮靳將黑子按上棋盤。 “該你了?!比罱仔Φ?。 “如先生說,家?guī)熞驯磺粲谘闶幑??”蕭少卿沉吟片刻,繼續(xù)落子。 阮靳看著那顆白子,目中光華淺淺一曄,黑子隨之落下,口中仍是不輕不淡道:“非被囚于雁蕩谷,卻是被殷桓的人請下了山,邀去了江陵刺史府?!?/br> 蕭少卿臉色微變,夾在指間的白子在半空中頓了一瞬,砰地入局。 “霸道!”阮靳垂眸,思了半響,黑子終于慢慢落定。 蕭少卿抿緊了唇,目光盯在棋局上,白子如風(fēng),一言不發(fā)。 “不過華夫子此刻已不在荊州,”阮靳唇邊笑意愈見深刻,“他已被人送出了東朝。” “該先生下了。”蕭少卿似是渾然聽不見,催促道。 阮靳嘆氣,不得已將游移在棋盤上高舉不定的手覆下。 蕭少卿一子落盤,振袍起身:“先生輸了。”他居高臨下,看著阮靳,揖手道,“請家?guī)熜挪?。?/br> 阮靳目光灼灼:“為何知有信帛?” “先生言必試探,棋以考量,此舉定有深意。想來家?guī)熤捝跏侵匾?,賴為人傳不太明智,唯有寫于信帛之上,才能說個(gè)一清二楚?!?/br> 阮靳擊掌長笑,取出信帛,道:“文成武成,挾劍絕倫,果真是風(fēng)姿無二!” 于高燭下看罷長信,蕭少卿慢慢卷起絲帛,沉思半日,方轉(zhuǎn)身對阮靳道:“有勞先生千里送書。” “東朝局危,我不過盡綿薄之力,”阮靳依舊看著盤上殘局,似是仍在思量不已,口中道,“郡王是這盤局中的中流砥柱,我再辛苦也是當(dāng)?shù)??!?/br> “當(dāng)日先生在雁蕩谷,殷桓所派之人擄走的可僅僅是師父一人?” “是,”阮靳頷首,“遲空未與之隨行。后來我才知道此子機(jī)靈逃脫,并悄悄跟隨在諸人身后。其后華夫子被送出東朝的事,也是他讓人通知我的?!?/br> “這么說遲空如今還跟隨在師父之后?” “應(yīng)當(dāng)如此。” 蕭少卿皺眉,微有擔(dān)憂:“他不過才是十二三歲的幼童。” “年紀(jì)雖小,本事卻大,心思更是冰雪剔透,”阮靳不由一笑,終于自棋盤上回過神來,起身道,“七郎不過也才十四,阿公不是照樣送他來前線?!?/br> 聽到此言,蕭少卿神思猛然一動(dòng),注視著他道:“這一切可都是太傅的安排?” 阮靳笑道:“郡王所言的一切指什么?” “派先生去雁蕩谷見我?guī)煾?,讓先生送信帛至江州,遣七郎來軍營效力……”蕭少卿話語一滯,回頭思了思,卻覺不對,“太傅如何得知我?guī)煾冈谘闶幑龋俊?/br> 阮靳笑而不答,垂首理了理衣袖,問道:“華夫子信中所述殷桓將于月半舉檄文討伐陛下昏庸無道的事,郡王如何看待?” “這本是師父當(dāng)初柬殷桓舉兵的中策,趁江州、豫州沒有防備之時(shí)可讓殷桓的荊州軍踏江而上,直逼鄴都??上Ы駮r(shí)今日卻非當(dāng)初局面,殷桓再以此檄文告令天下無非自尋死路,此乃下下之策。朝中就算有人再想保住他,如今也是保不得了?!?/br> 阮靳道:“所言不差?!?/br> 蕭少卿忽地輕笑:“師父信中讓我親回鄴都說明此事,怕又是太傅之意?!?/br> 阮靳笑起來:“為何這么說?” “先生方才說,你我對弈若你輸了,令兄和謝氏沐堅(jiān)所掌北府兵甘為江州后援。北府兵號(hào)稱傖楚壯士,風(fēng)習(xí)強(qiáng)悍,卻素被朝廷十余年偏于淮北一隅。這次北府兵若要馳援江州,必要取得朝廷首肯,”蕭少卿笑了笑,搖頭道,“可惜,虎符卻仍在太后手中,沈氏掌控下的揚(yáng)州素來忌憚北府兵,豈能輕易讓鐵甲橫馳揚(yáng)州、奔赴江州?太傅之意,該是要借我回鄴都報(bào)殷桓之事的機(jī)會(huì)為陛下奪回軍權(quán),對不對?” 阮靳望著他,笑意深深:“那郡王可愿一行鄴都?” 蕭少卿不語,轉(zhuǎn)過身在帥案后坐下,執(zhí)筆寫了兩封信。 “恪成!”一落筆,他便高聲喚道。 恪成閃入帳中,蕭少卿將信遞過去,道:“火速送去潯陽城云閣。一封至洛都,一封至云中。” “是!” “另外,本王要暫離軍中,傳諸將軍前來帥帳議事?!?/br> 恪成應(yīng)下,快步離去。 蕭少卿轉(zhuǎn)眸看著帳內(nèi),這才發(fā)現(xiàn)早已不見阮靳的身影。 謝粲的藥每隔三個(gè)時(shí)辰就要服一次。營帳里,沐狄揉著不斷下耷的眼皮,面色慵慵地坐在火爐前煎著藥。 忽有一陣濕風(fēng)吹入,火爐里火苗一下竄起,差點(diǎn)燒到沐狄的眉毛。他一嚇驚醒,轉(zhuǎn)過頭去,正見一個(gè)白衣修長的身影走入帳中。 “姑爺!”他壓低了聲,瞥了眼榻上已經(jīng)熟睡的謝粲,笑嘻嘻迎了上去。 “你小子!”阮靳敲了敲他的腦袋,“先前在酒肆里你不是不認(rèn)識(shí)我麼?” “不敢敗姑爺?shù)呐d致不是?”沐狄討好道,“要是讓小侯爺知道了你就是他的姐夫,他怎會(huì)與你賭十局?” 阮靳淡淡一笑:“你父親沐宗那般古板,你小子倒機(jī)靈?!?/br> 他繞過沐狄,走到塌旁,看了看謝粲懨懨無神的睡容,忍不住笑了笑,目光掠過謝粲睡覺也不忘背在身上的長劍,眼神一深,伸手便要去拿。 “姑爺,不要!”沐狄大駭,撲上前將毫不知武功的阮靳飛速拉退三丈。 他的反應(yīng)縱是迅疾,卻也不及玉狼劍出鞘的凌厲。錚嚀一聲,一道白光閃電般劃至眼前,沐狄閉了眼,只覺一抹寒意飄過頭頂,柔軟的發(fā)絲蹭著耳邊,悠悠飄落。 “小侯爺!”他懊惱地睜開眼,看著地上被削落的發(fā)絲,后怕不已。 謝粲跪在榻上,手持玉狼劍,眼睛仍是半睜半閉,猶帶睡意便喝道:“誰敢動(dòng)我的玉狼劍?” “沒人動(dòng),沒人動(dòng)!”沐狄急急道。 “那就好?!敝x粲囈語喃喃。 方才一劍使出了渾身力氣,他筋疲力盡,插劍入鞘,復(fù)又躺了下去。 臀部占上塌,他“哎唷”一聲跳起來,翻了個(gè)身趴在榻上,淚眼汪汪道:“我的屁股……” 沐狄看得砸舌,既憐又怕。 阮靳看得有趣,步上前,自懷中拿出藥瓶倒出一粒藥丸,含笑道:“七郎,吃了它?!?/br> 謝粲早已痛得睡意全無,見了他的笑容不知為何一個(gè)激靈:“什么藥?” 阮靳瞥了眼他的臀部,話語幽幽道:“止痛的,治傷的。” “多謝姐夫?!辫b于此人是自己名正言順的姐夫,謝粲哪里疑它,接過藥便吞下,無力闔目。不過一會(huì),氣息漸漸悠長,似又睡熟。 阮靳微笑,伸手再去拿他背上的劍。 “姑爺!”沐狄跺腳。 “無妨,他不會(huì)再醒了?!比罱呐闹x粲的背,輕松地將玉狼劍捧在手中,上下打量著。 沐狄驚訝上前,意識(shí)到不對,忙問:“姑爺方才給小侯爺吃了什么?” 阮靳懶懶道:“不是說了?止痛治傷的藥?!?/br> 沐狄當(dāng)然不信,但礙于阮靳此刻的冷淡,卻又不敢再問。 拔出長劍,阮靳手指探入劍鞘,摸著劍鞘內(nèi)壁刻著的痕紋,眉尖緊擰。他緩緩插劍還鞘,重系至謝粲背上,坐在塌邊沉思許久,才輕輕出聲道:“這劍七郎自哪里得來的?” “小侯爺入軍,郡主送的?!?/br> “夭紹?”阮靳疑惑。 沐狄又道:“我聽小侯爺提過,據(jù)說郡主這劍是云閣少主所贈(zèng)?!?/br> “云瀾辰?” “是。” 阮靳起身,在帳中來回慢慢踱步,卻不再言語。 清晨時(shí)分,謝粲蘇醒,睜眸便瞧見阮靳坐在對面靜靜看書。 “你一夜未睡?”謝粲出聲問道。雖是第一次見的姐夫,他卻沒由來地甚覺親切。 阮靳看了他一眼,又收回眼光,淡淡道:“你臀部的傷有沒有好些?” 謝粲動(dòng)動(dòng)身子,笑起來:“似真不覺得痛了。姐夫那是什么神藥?”他邊說邊跪起來,想要下地走走時(shí),臀骨間猛地傳來劇烈的刺痛,頓時(shí)臉色煞白,倒吸著冷氣,連叫喊的力氣也沒有了。 “那不是什么神藥。”阮靳嘆氣,扶著謝粲重又伏在榻上,手指靈活地在他背后幾處xue位耐心按壓著。 痛覺漸減,謝粲伸手擦擦額角的汗珠,嘟囔道:“都是蕭少卿?!?/br> “你因賭而違軍令,五十軍杖還是輕的!” 帳外一句話冷冷飄來,謝粲哼了哼,底氣剎那薄如紙。 蕭少卿掀簾入帳,身上的銀袍被雨打得半濕,看到帳中的阮靳他不由一怔,笑道:“少卿還以為先生已先走了?!?/br> 阮靳道:“我與你一起回鄴都。” “也好?!?/br> 蕭少卿上前將手中執(zhí)著的兩卷書簡扔在謝粲面前,盯著他看了幾眼,沒有言語,轉(zhuǎn)身離去。 阮靳亦轉(zhuǎn)身,拿了豎放在帳角的雨傘,兩人正待出帳時(shí),忽聽謝粲一聲歡呼,喊道:“姐夫!” 蕭少卿與阮靳齊齊回頭。 謝粲摸摸腦袋,不好意思地?fù)u搖手中的竹簡,笑容燦爛:“多謝元帥的行軍札記?!?/br> 帳外風(fēng)雨襲來,阮靳縱撐著傘,袍袖頃刻便已濕透。 蕭少卿有意無意地看他一眼,隨口道:“曾聞先生早年習(xí)醫(yī)于郗嶠之夫人門下,看方才先生為七郎按xue的手法,才知世間傳言是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