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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閣中燭光明亮,郗彥的膚色冰寒雪白,幾近透明,本是俊逸的眉宇此刻卻是懨懨無神的頹憊。他垂眸看著夭紹,一雙墨瞳深邃如淵。 半響,他抬手撫了撫她的發(fā),低聲一笑,隨手又鋪開卷帛,提起筆,寫道:“我身上雪魂之毒已入骨髓,如何還知道冷?倒是你,這般抱著我,不冷?” “不冷?!必步B咬著唇,目間水意不受控制地涌起。 郗彥目光掃來,夭紹忙斂眉低目,藏下傷心。 他病成這樣又是誰的過呢? 還不是自己。 夭紹的心一陣絞疼。 再抬起頭時,郗彥已一口氣喝了藥,眸波靜柔,正微笑著望著她。 “藥是不是很苦?”夭紹輕聲問道。 郗彥搖頭,看了她片刻,忽而無奈嘆息,伸手撫摸她的面頰,緩緩擦去了她眼角的淚痕。 夭紹唇弧淺淺一彎,亦微笑起來,松臂放開了他,低頭自袖中取出一方絲帕,拿了一顆甜果子喂到他唇邊。 “這是今夜最后一碗藥了,明日就不用再喝了。”她低聲說,不知是安慰郗彥,還是安慰著自己。 郗彥嚼著甜果,手腕一動,又落筆道:“叫鐘叔他們進來?!?/br> 夭紹本要勸阻讓他歇息片刻,但見他神色認(rèn)真,心知必是要商重要的事,話到嘴邊說不出口,只得收了藥碗,悶悶應(yīng)了一聲,走出閣外。 步下書房外石階,忽覺遠(yuǎn)處有清風(fēng)飄閃,夭紹揚目,月色下,只見一道藍(lán)影迅疾掠過竹林,飛至眼前。 “郡主?!辟蕊L(fēng)手執(zhí)一個玉色錦囊,神色間透著掩不住的歡喜。 夭紹微笑:“何故這般高興?” “族主自鄴都送來的,說里面玉瓶裝著雪魂之毒的解藥?!辟蕊L(fēng)喜不自勝,將手中錦囊遞給夭紹。 “什么?”夭紹驚喜過望,指尖一顫,手中的玉碗啪嗒掉落地上。她也沒心思再管地上碎片,接過錦囊捧在手心,小心翼翼取出藥瓶,端詳片刻,低低笑著說:“一定是憬哥哥……” 恰是此刻,耳邊忽有風(fēng)聲飛散,竹林間隱約傳來衣袂拂葉的悄然聲。 夭紹聽覺敏銳,眉尖不由一蹙。 竹林之畔,碧波清池在月光下銀芒閃爍,浮動搖曳的水光照入夭紹的眼眸,森森雪色一如利鋒之刃的刺眼。 偃風(fēng)這時也察覺到不對,手指扣劍,凝神環(huán)望四周。 將錦囊塞入懷中,夭紹垂手,指尖輕輕撫摸著腰間紫玉鞭,笑盈盈望著竹林深處:“何方貴客到訪云閣?請出來現(xiàn)身一見?!?/br> 夜色沉寂,一聲長嘯驀地劃破竹林幽風(fēng),急促低啞的刀劍出鞘聲快速消散在空氣中,緊隨著,十幾條鬼魅般的身影撲至眼前。 “郡主當(dāng)心!”偃風(fēng)大喝,長劍鳴玉,擋開揮至夭紹面前的犀利刀鋒。 電光一瞬間,夭紹早已抽身飛退三丈。 黑衣人根本不想與偃風(fēng)糾纏,撤了刀勢,復(fù)又朝夭紹攻來。 夭紹微微皺眉,笑道:“看來各位意圖在我。” 音落的瞬間,紫衣驀地提氣飄起,長鞭自腰間飛出,皎潔的紫玉在月下勾出瑩潤優(yōu)雅的弧度。只是姿勢雖美妙,手上力道卻煞是霸道凌厲。 當(dāng)先近身的兩個黑衣人只覺眼前一花,手中長刀被一股引力吸得莫名飛出,紫鞭抽至胸前,火辣辣直入心口的疼痛。 清池畔有黑衣人負(fù)手觀望,與其他黑衣刺客不同的是,他的袖口繡帶一條金色游蛇??粗诘豆鈩τ跋嘛h飛靈動的紫裙,他輕輕搖頭,神色費難:“主上竟沒說――這女子武功這般厲害,如何活捉?” “何人敢闖云閣?”書房門大開,偃真高喝一聲,抽劍擋開夭紹身前的黑衣人,“郡主請回閣中,這些肖小我來解決便是。” 他素來冷面狠心,出手自是毫不留情,劍尖所到處,鮮血淋漓,凄厲的慘叫聲一時不斷入耳。 夭紹既不忍看,亦擔(dān)心郗彥那邊會有不測,忙轉(zhuǎn)身回了書房。 剛?cè)敕恐校瑺T火忽地全熄。 一股陰風(fēng)自黑暗中襲上頭頂,夭紹無心與之相斗,足尖一點,斜身飛退,堪堪避開那道掌風(fēng),飄身入了內(nèi)閣。 “阿彥?”內(nèi)閣里也是漆黑一片,夭紹的心慌慌亂跳,借著灑入閣中的月光尋找郗彥的身影。 閣里窗扇大開,冷風(fēng)灌入,毫無聲息。 夭紹心神一惻,刀劍在前毫不改色的她竟在這一剎那害怕得想要哭出來,口中連連喚道:“阿彥,阿彥?你在哪里?” 幼時得知阿彥不在人世的恐慌在此刻似是重侵心頭,夭紹聲音發(fā)顫,呆立在空無一人的閣中,失魂落魄。 身后有雙手溫柔地?fù)嵘纤募珙^,夭紹哽咽,轉(zhuǎn)過身撲入他懷中,流淚不語。 郗彥抱著她急速退后三步,夭紹背上驀地有涼風(fēng)如刀割過,貂裘碎裂聲傳來,她這才想起方才書房里那偷襲她的人必然是隨她入了里閣。 耳邊掌風(fēng)呼呼作響,夭紹回頭,但見鐘曄已與那人激烈纏斗在室中。 每逢月半便是郗彥身體最虛弱之時,他此刻毫無力氣施展武功,夭紹勉強讓自己冷靜下來,審視四周環(huán)境,暗策解困之法。 黑暗中,郗彥握住她的手,在她掌心迅速劃了幾筆。 “去梅林。” 夭紹恍悟,忙攬住郗彥的腰,兩人自窗口跳出。 腳剛著地,便有黑衣人自屋檐上躍下,長劍揮來,竟是直刺向郗彥。夭紹大急,臂上用力,紫鞭揮去,橫破那人的咽喉。 一縷血絲飛灑出來,腥氣入鼻。 黑衣人渾身抽搐,既而撲倒在地,再無聲息。 夭紹手腳冰涼,怔在當(dāng)?shù)?,目色迷?;艁y,囁嚅道:“阿彥,我……我殺了人……” 郗彥皺眉,忙拉住她的手,將她拖向梅林。 書房后的這片梅林樹木繁密,樹蔭連影,步步皆是五行八卦的迷陣。 步入陣中,郗彥扶著身子不斷顫抖的夭紹坐在梅樹下,彎腰撿起幾顆石子,以樹枝為杖,撐著病累的身體將石子放在地支相沖處。 刀光劍影一時擋在梅林外,郗彥松了口氣,返回樹下時,夭紹正蜷縮成一團緊緊靠著梅樹。月光穿透樹葉間的細(xì)縫照上她蒼白的面龐,但見滿額冷汗。 郗彥心疼而又不忍,蹲下身將她摟入懷中。 “阿彥,我殺了人?!必步B揪著他的衣襟,抽泣不已。 郗彥拍了拍她的背,輕輕撫摸她的鬢發(fā)。 此刻他心中滿是愧疚,卻苦于無法開口說出。 讓她留在自己身邊,或許是錯了。東朝大亂,北朝又何嘗是平安之處?而跟在自己的身邊,更是迷局難測、危機重重。 殺人血腥,她又何曾經(jīng)歷過這些? 郗彥望著懷中瑟瑟發(fā)抖的人,低低嘆了口氣。轉(zhuǎn)念又想起方才那些黑衣人圍困她的情景,今夜此行分明竟是沖她而來―― 念及此處,郗彥不由也是心驚膽戰(zhàn),后怕不已。 “阿彥!”夭紹突然呼道,神色大駭,眸光直視自梅林間如游蛇飛躍而出的劍光,猛地將郗彥推到一旁。 紫玉鞭剛剛?cè)胧?,還未揮起,那道犀利劍光已直入夭紹的右臂。 “啊!”夭紹痛呼,左掌拍出,將黑衣人逼退三尺。 劍光抽離,汩汩血流頓時將紫衣染濕。 郗彥一陣剜心之痛,夭紹咬牙苦忍的模樣讓他全身血液上涌,怒恨難壓。胸口氣息劇烈起伏,竄行體內(nèi)的真氣驀地爆發(fā)而出,衣袂振飛,青影如幽魅般拔地飄起。 黑衣人執(zhí)劍立于梅林陰影處,眸中沾沾自得的笑意還未褪散,便覺梅林間忽起一股濃烈的寒香,落梅如雪紛飛,頃刻迷亂了他的雙目。 胸前一痛,有銳物重重刺入。 黑衣人窒息,周身剎那似被籠罩入嗜骨的寒氣中。 落梅不再,黑衣人喘息,只見軟軟的樹枝筆直如刀劍,戳入了自己的胸膛。他抬頭,眼前青衣修長,俊美如神的姿容朗朗入目,但此刻在他眼中不過如追命修羅一樣恐怖。 “你的武功……”黑衣人一臉的不敢置信,余音咽回,卻是再無力吐出。金色游蛇的袖口下,長劍哐啷落地。 郗彥目色冰寒,執(zhí)著樹枝的手指松開,任那黑衣人緩緩倒地。 “阿彥?”夭紹顫聲喚道。 郗彥轉(zhuǎn)過身,抬起她受傷的手臂正要查看時,卻壓不住胸間愈發(fā)激蕩不受控制的血氣,喉間一甜,猛地吐出一口血來。 “怎么了?”夭紹慌道。 郗彥眼前發(fā)黑,靠著梅樹緩緩坐下,虛弱笑了笑,將夭紹攬至胸前。 “別擔(dān)心,沒事?!?/br> 無聲翕動的唇邊仍有殷紅淌流的血絲,他望著她,笑顏淡然。柔軟的梅花飄上他的眉梢,他突然間覺得有些疲憊,輕輕握住了夭紹的手,慢慢闔起雙目。 作者有話要說: ☆、北上云中 圓月沉沒,一縷晨曦沖淡黑暗,天邊墨灰色的云海正隱隱浮白。 梅林外廝殺半日的刀劍聲逐漸減弱,寒風(fēng)吹入林中,已隱約能聽得露珠自花枝雪瓣上簌簌撲落的細(xì)微聲響。 鐘曄疾步走入梅林,遙見依偎在樹下的青衣紫袍,不由一怔。梅林枝葉繁密,晨光稀稀疏疏灑照于那兩人的身上,冰玉無瑕,明媚卻又縹緲。 恍惚是回到多年前的東山,他不知多少次在傍晚時分要上山去尋找那兩個貪玩不知歸的孩子。那時日暮彤燃,溪水清澈,梅林的大樹下,總能見兩個小小的身影緊緊依偎一起,近前一看,才見他們睡得香甜的容顏。 那時的郗彥往往將夭紹護在懷中,耳畔腳步聲一起,他便警覺睜眸。鐘曄待要說話時,他總揚手止住,小心將夭紹背在身上,慢步沿著溪水往山下走。鐘曄微笑著跟隨其后,暮霞淡卻,他卻覺得眼前的青衣紫袍是愈發(fā)地明媚耀目,溫馨得叫人心底無比柔軟。 時光飛逝,于孤苦悲涼的黑暗中熬過八年,屈辱沒名,重山壓身,提著一口不知何時就會斷裂的氣息,再見眼前此景,讓人不得不心生欣慰。盡管,那欣慰中蘊著太多的凄然和辛酸。 鐘曄定了定神,避過陣中迷霧,輕步走到兩人面前。 “少主?”他低聲喚道。 郗彥睜目,膚如寒冰,雪白得讓人心駭。 鐘曄欲張口詢問,郗彥抬手,搖了搖頭。 看著靠在自己肩頭已經(jīng)睡去的夭紹,他到這時才松了一口氣。目光落在夭紹手中的藥瓶上,郗彥揚起唇,伸手取過,放入袖中。 今夜若不是有阿憬自東朝送來的這瓶藥丸,自己不知還要被那噬骨寒毒折磨多久。 他轉(zhuǎn)過身,抱起夭紹走出梅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