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推開窗,夜晚涼風習習,偶有燭火的微光透出來,像是黑色的錦布上繡的星子。 黑夜的襯托下,第五君的臉白的嚇人。 他緩緩把左手的手套褪下,扣住自己的脈搏——左臂的靈脈,已經斷了三年了。 收了個小徒弟,第五君日子過得舒適得很。 晨起有小徒打來洗臉水,開門有小徒迎來送往,問診有小徒拿藥遞針……更重要的是,小徒的吃飯問題不必他cao心——灸我崖里本就沒有廚房,第五君已是辟谷之人——小徒一日三餐過個街自會找爹爹解決。 大剛是個極聰慧的孩子,打雜了三個月,便懂了不少淺顯門道。 第五君看了只是微微一笑。 一日接診結束,第五君把正擦拭診床的徒弟叫到跟前:“大剛,你過來?!?/br> 大剛放下手巾,蹬蹬蹬跑到師父跟前仰臉瞅著他。 第五君:“明日起,早起半個時辰,我傳你心法。” 大剛:“師父!我終于要修仙了嗎!” 第五君點了點頭:“我收你時雖看你靈氣十足,但能否筑基還要看你的造化。不可懈怠。” 大剛眼睛發(fā)亮,點頭如搗蒜:“是!師父!” 作者有話說: 咕咕咕。 第4章 灸我崖(四) 劉大剛被灸我崖收入門下一事,老劉驕傲得逢人便說,宣傳得沸沸揚揚,整個街坊都羨慕不已。于是乎,包子鋪的老王,賣煙酒的老嚴,胭脂鋪的陸姨,連同夢仙居李老板,陶然亭金老板,云海閣高老板,霧天臺王老板,香里閣管事兒的林少爺,還有那麗景都的老板娘……都帶著自家兒女有意無意地來灸我崖走了一遭——都是借著來看病的名兒,讓第五君瞧瞧自家孩子有沒有資質被收入門下。 是個郎中又如何?是個破落仙門又如何!那也是仙門??!不用吃飯長生不老的??! 然而第五君只瞧了一眼,便利落拒絕。 這里頭的男孩女孩,沒有一個有劉大剛的靈氣資質。 徒弟嘛,貴精不貴多。 蓬萊島東的富商們心中忿忿不平。 蓬萊仙島雖稱仙島,真正修仙的也就一小部分,剩下的都是平民老百姓。各大門派的遴選時機不定、條件不定——比如最強盛的門派玄陵門每八年才招一回門生,以各類鞭子為武器的鞭便匾只招收女弟子,供奉一個不知名使扇子的神仙的善扇山則只收十歲以下的小童…… 尋常人家的孩子,能進入仙門,那真是少之又少,大多都卡在了“資質”這一條玄乎的準則上。 這些富商們心里想:“這茶水攤子的老劉到底給這白面道長灌了什么茶湯子,修來了此等福分!劉大剛那種市井滾大的小子,哪點兒比得上我家的少爺小姐!” 富家子弟的流言碎語傳入了老劉的耳朵里,他也笑呵呵地不理會,該練攤練攤,該帶兒子吃飯就帶兒子吃飯。大剛有福氣,你們就是酸! 劉大剛也知道老爹的日子不太好過。老爹就是擺茶水攤子的,讓富商們嫉妒上了,恐怕會吃啞巴虧。 但他不吭聲,每日乖乖早起練心法——白云朝頂上,甘露灑須彌,一舉一動愈發(fā)有師父的樣子,連說話風格也沾上了點仙氣,只有極其激動的時候才會蹦出來一個“俺”來。 “倒是你這個‘俺’,頗具灸我崖立派宗師的氣質?!钡谖寰龑Υ它c評道。 那日辰時,街坊剛剛蘇醒,大剛已經練完一輪心法,練氣化神,氣沉丹田。他將體內靈氣運行了幾個小周天,周而復始,循環(huán)往復。 小腿幾個倒替,他便站上了灸我崖的屋頂,腳下輕踩瓦片,目不斜視。 灸我街上來來往往的人變多了,大家稍一抬頭便能注意到這吊腳樓頂端立著的孩子。身材瘦小,但很結實,迎著日光,金雞獨立。 往來人群紛紛停下來看。這灸我崖的弟子能有什么絕活? 沒看多久,大剛就從樓頂上一躍而下。 他穿了一件黑色的小布衫,燈籠褲,赤著膊,雙手平舉,姿態(tài)翩遷,從樓頂一躍而起—— 黑色的小身影在空中劃了一道漂亮的弧線,大剛自如得像是踏風似的,在空中轉了好幾個圈,還凌空踩了幾步,最后才一只足尖輕輕點地。 眾人發(fā)出一陣驚呼,贊嘆聲不絕于耳。 可是大剛卻迅速轉身立定,抬頭仰望著灸我崖的樓頂。 眾人不禁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 一個青衣仙人背手立在樓頂,就在剛剛少年的身后,一動不動,仿佛入了定。那人膚白勝雪,唇色淺淡,只有一雙眼睛如兩汪深潭,仿佛蘊藏了極大的力量。 高處風勁,衣袂飄飄,墨發(fā)輕揚,眉眼如畫,眾人這才看出,這就是日日給他們施針看病的小道長,幾個姑娘不禁看呆了。 “原來這位道長,真是仙人哪……” 從前人人都道灸我崖是蓬萊仙島八十八仙門里最大的破落戶,掌門又是個小白臉,閉門不出守著一個危樓;如今這灸我崖開始懸壺濟世,又收新徒——第五君的身姿日頭下這么一現(xiàn),他們再也不敢如此輕看。 再加上灸我崖小徒拜師不過短短數月,輕功就能了得至斯,眾人只在心中暗道,灸我崖真是深藏不露! 大剛在原地站著,依舊仰望著師父,目光里滿是期待。 ——師父你也飛下來嘛!給我做個示范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