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相違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寂靜得心跳聲都湮沒的時間里,有些念頭劃過了相違的腦海。 當上玄陵掌門。 把齊冠踩在腳下。 把那個嬰孩手里的七星羅盤搶過來。 …… 隨著視野內的黑色越來越濃重,這些念頭就像劇毒一樣蔓延,愈演愈烈。他甚至冒出了殺人的念頭,眼前無端生出了幻象,他拿著一把屠刀,地上是齊冠的尸體,那個小嬰兒也在血水里溺斃。 相違猛然打了個冷顫,咬著牙跪在地上,脖頸僵硬,“沒有別的所求。” “呵……”一陣惑人心魄的輕笑。 邪神的聲音忽遠忽近,飄渺地縈繞在相違耳邊:“你是能做大事的,我許你一事?!?/br> “助我重返蓬萊,我會提點你登仙,做我的左膀右臂?!?/br> 黑煙散去的時候,相違成為了邪神信徒。 他從冰冷的地上醒來,心神如重生般清明,他感到有強大的靈流運行在他的四肢百骸,稍一抬手,便有指風升起。 心頭原先困住他的桎梏和底線都消失了。沒有誰是不可以殺的,沒有誰是不應該殺的。人都算什么東西?玄陵掌門又算是什么東西? 相違臉上露出豁然的笑,眉頭松展,胸腔里吸入一口長長的氣,他恨不能仰天長嘯! 等他回神看向銅鏡的時候,他的視線頓住了。 他一身長老道袍,本就是暗紋玄衣,可腰間原本金燦燦的羅盤,此刻變得通體純黑,比他的道袍還要幽深。 他的法器,已經(jīng)變成了邪神之物。 - 第五君冷冷看向相違腰間的黑羅盤。 正是這只羅盤,讓他幾次動搖懷疑齊釋青,最后壓在心里形成了一個個心結。 “你看著已經(jīng)不像人了?!钡谖寰⒁曋噙`,聲音淹沒在雨聲里。 相違聽見了,但只是嘴角揚起的弧度更大了些,越發(fā)像鬼怪。 這張恐怖的面容忽然讓第五君想起無一殿內高聳矗立的邪神神像。 無論邪神如何邪魅詭黠,相貌都是頂好的,這樣一個美艷妖孽的神君,怎么會放任邪神之力以詛咒的形式將他信徒的軀體腐蝕殆盡,讓他們一個個變得人不人鬼不鬼? 除非—— 邪神根本沒打算拯救他的信徒。 “從沒有過任何一個人,經(jīng)過邪神提點直接登仙,這是空口承諾。祝祚狡詐,絕不會守信的?!?/br> 第五君盯著相違的眼睛說,繼而又看向柳相憫。 “祝祚根本不顧你們的死活,他是在利用你們。” 他身軀動彈不得,雙手卻用力向后扭曲地勾著,藏著手心里的尖銳木塊。 兩個墮仙站在第五君咫尺之間。 洞外大雨瓢潑,如同戰(zhàn)鼓。 極短的時間里,第五君的心跳跟雨聲共振,墮仙逼近帶來的壓力讓他幾乎無法呼吸。 “哈哈哈哈……” 詭異的笑聲拍在第五君臉上,柳相憫貼著他的耳朵說:“只有蠢人,才會一直被利用。邪神留了轉移邪咒的法子,只是大多數(shù)墮仙太蠢,沒找到罷了……” 第五君就等著他們近身的這一刻,手中一直藏者的尖利木塊裹挾著他全部的內力,在剎那間射出! 千鈞一發(fā)之際,第五君做到了摘葉傷人。 右手的木塊射中了距離稍遠的相違,在他的喉嚨上開出了一個血洞,相違登時倒地;而左手的暗器因為斷脈的緣故威力降低,只把柳相憫的脖子劃出了一道傷口,卻錯過了動脈—— 柳相憫面目猙獰地捂住脖子,他甚至都不看一眼相違,就迅速撲了上來,掌心重重拍上第五君的胸口! “啊啊啊啊啊——” 凄厲無比、另人毛骨悚然聞之變色的瘋狂哀嚎從一副破鑼一樣的嗓子里發(fā)出。 沒人能想到,這是第五君發(fā)出來的聲音。 第五君像一頭正在被活剝皮的狗熊,被捆住,被釘死,撕心裂肺的疼痛從心臟傳到顱頂傳到腳趾再傳到每一條血管,他的心臟好似正在被生生攪碎,五臟六腑仿佛被沉進了濃酸里,他像一滴遇到了烈火的水,只需要一瞬間就會灰飛煙滅。 從柳相憫的手溢出的黑煙和黑霧如同接連不斷的利箭沒入第五君的心臟,第五君眼球里的細小血管全都破了,眼前的一切都帶上血色。他被一只鋼爪一樣的手固定住心臟,在高高的十字刑架上癲癇一般彈動戰(zhàn)栗著,像一個無法控制自己的瘋子。 讓我死讓我死讓我死! 第五君腦海里只剩下這一個念頭,他像念經(jīng)一樣重復著祈求著,如果這時候誰能一劍殺了他他來世愿給他當牛做馬! 殺了我吧!殺了我——! 他無法抑制自己歇斯底里的嚎叫,每一個關節(jié)都像是碎了,每一條血管都像是斷了,他的靈脈,他的心臟,他的丹田,正在被邪咒侵蝕,在以極快的速度碎裂湮滅。 痛,太痛了,撕心裂肺,肝腸寸斷,蠶食,腐蝕,折斷,碾碎,重壓,針扎,斬首,分尸…… 無數(shù)種痛法在他身上同時上演,第五君像是一個測試刑罰的死囚,死一次不夠還要千百回地鞭尸,他的腦漿都混成一團,卻無法屏蔽耳邊回蕩著的咒語,那是失去人形五官扭曲的柳相憫嘴里的念念有詞。 脖子被洞穿的相違竟然緩緩坐了起來,然后扶著第五君的刑架爬起站直。墮仙的恢復速度異于常人,如果沒能將其斬首,是不可能徹底殺死他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