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劉大剛飛快翻身下馬,一種極其恐怖的預(yù)感襲上心頭,他兩條小短腿沖了過去,卻發(fā)現(xiàn)那血人赫然就是他闊別近一年的師父! “師,師父父……”大剛嚇得渾身發(fā)抖,眼淚唰一下就下來了,他撞到石床邊,膝蓋一軟撲通跪下,然后去摸他師父的脈象,但不知道是他太害怕太焦急還是怎么的,他什么都摸不到,只摸了一手的血。 “師父師父師父師父!!”大剛嘴里停不下來地喊,一邊哭一邊把他的小包袱倒了個底朝天,哆嗦著搶過止血的藥,強行塞進他師父嘴里,然后掐住他喉管上的xue位逼第五君吞了下去。 緊接著他又去抓他的銀針包,抓了兩次才抓起來,銀針一字排開的時候大剛已經(jīng)抖若篩糠,兩只小手濕得抓不住針。 “大剛,下針?!?/br> 無比可怕的傷勢發(fā)生在他師父身上,師父的脈象都摸不到——大剛在嚇傻的邊緣,渾身冷得徹骨指頭僵得彎不起來,腦海里卻驀地響起第五君曾經(jīng)在灸我崖對他說的話。 劉大剛啞著嗓子大哭一聲,然后就顫著牙關(guān),嘶嘶嗚嗚地舉起針,對著一切他記住的止血的xue位扎了下去。 扎下去的地方皮開rou綻,血rou模糊,大剛甚至在那一瞬間懷疑經(jīng)脈到底是否存在——七十八道傷口在第五君的軀干和四肢上蔓延,有些還縱橫交錯,血流滿身,讓大剛的銀針扎都扎不住,往深里去幾乎能扎到骨頭。 大剛哭得喘不上氣,他把所有針全扎完,又逼著第五君吃下他所有止血的藥,生怕已經(jīng)來不及,師父已經(jīng)走了,不要他了。他喊“師父”喊得山洞頂上都簌簌往下落土,童聲撕心裂肺。 但上天又一次垂憐了劉大剛。 過了大概一盞茶的時間,他終于摸到了第五君的脈搏。 血止住了。 劉大剛哆嗦著癱在地上,放聲大哭。 師父那被血染紅了的白發(fā),瘦消凹陷的臉龐,他都不敢再看。 又等了片刻,他把銀針拔了,把已經(jīng)被血浸濕的毯子撕成條,緊緊纏住第五君的軀干和四肢用以固定傷口止血,然后又把針重新扎了下去,換了一半在保命的xue位上。 就這樣,他把第五君拽上了白馬。十三歲的小身板,帶著他重傷昏迷的師父,騎著馬逃下了玳崆山。 第226章 白發(fā)蒼生(三) 劉大剛抽抽嗒嗒地把一路上所有的經(jīng)歷一股腦告訴了第五君,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師父,嗚嗚……” 第五君無力地躺在床上,從嘴巴苦到心里。 他決不想讓大剛見到他這幅樣子的,他一心求死,如果大剛沒有在最后關(guān)頭趕到,他一定就悄無聲息地死了。 在他的設(shè)想里,等他死后,墮仙將他的血rou全部消耗殆盡,蓬萊仙島上就不再有任何能延緩邪咒侵蝕的法子了,墮仙終究會消滅。 如果他不死,反而還有后患。 倘若墮仙一路再追去蓬萊島東…… 第五君微微揚起頭,無聲地嘆了口氣,脆弱的頸項仿佛一折就要斷。 他輕撫大剛的腦袋,想也許老天真的愛護這個孩子,所以連帶著讓他再茍活一段時日。 他垂下眼,低聲說:“師父對不住你?!?/br> 熟悉的師父的嗓音在房間內(nèi)響起,大剛這時才終于安心了一點,他攥著第五君的袖子擤了擤鼻涕,又捏住第五君的一縷頭發(fā),悶悶地說:“師父說話不算數(shù)。” 第五君的眼角紅了。 他什么都沒說,只是一下下安撫地拍著小徒弟的后背。 拍著拍著,大剛的呼吸變得勻長起來。他眼皮合著,卻腫得又燙又亮,在燭火照耀下,活像是被人打的傷。幾日的擔(dān)驚受怕不敢合眼,在此時此刻終于了顯出了后勁兒。 第五君拍著他的速度越來越慢,等大剛趴在榻邊睡熟,才緩緩撐起身子。他吃力地把小孩摟到床上睡,又給他蓋上被子。 一番動作,他身上的傷又裂了一回,但第五君就跟沒有知覺似的。 “如今連大剛也不如了……”第五君想,“我沒了靈力,拎一個小孩子都如此困難,而他這么小,卻能帶我逃出來?!?/br> 第二天,在劉大剛的攙扶下,第五君終于下地走路了。此處仍屬蓬萊島西的地界,并不安全,他們決定立刻啟程趕回灸我崖。 第五君的包袱行囊全都丟在了玳崆山上,現(xiàn)下沒有易容的東西,索性就扮起了老人家。他頭上扣了一頂草帽遮住上半張臉,再系上一塊布巾擋住下半張臉,他本就瘦弱重傷,走路更是顫顫巍巍,每一步都需要人扶著。 第五君本以為要騎馬回去,是以當(dāng)他看見小院里的馬車時,不禁吃了一驚。 他著實沒想到大剛已經(jīng)膽大心細(xì)到這個地步,買馬車的錢可不便宜,說掏就掏了。 “其實不是我啦……”大剛不好意思地說,但還是有點得意地踮了下腳,“我?guī)煾赶律胶?,一時找不到落腳處,師父的傷勢又不能長途奔波,我就投奔了一下善扇山?!?/br> “不過師父放心!”見第五君神色一滯,劉大剛立刻道:“我沒有說我們是灸我崖的人!他們只當(dāng)我們是在玳崆山上遇襲的附近村民,沒有多問,給了我一間屋,還送了我們一輛馬車,善扇山的人看上去都跟我差不多大,人很好呢……” 第五君愣了半晌,虛弱地咳了一陣,然后點點頭道:“沒事,你做得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