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
第五君就特別高興,腳步都輕快起來,銀發(fā)一顛一顛的,如同波浪。他還很想問這五年師父過得好嗎、都去哪兒了,但也知道神仙有太多不可說之事,今日一見,恐怕不能持續(xù)太長時間,就問:“師父,你能在下界呆多久?” 沈旦眼珠一轉(zhuǎn),對第五君苦笑著搖搖頭。 第五君立刻知道這是不能說的意思,便不問了。 走到永豐鎮(zhèn)的第一座邪神廟的時候,沈旦忽然停下腳步。 第五君見狀也停下,說:“師父要進(jìn)去看看嗎?這座應(yīng)該無妨,我已用符咒將邪神的香火轉(zhuǎn)到你那里去了?!?/br> 沈旦唇邊浮現(xiàn)一絲邪笑,他看了兩眼邪神廟,眸子瞇起。 “我知道?!?/br> 第五君以為師父同他一樣憤慨,忍不住說:“邪神陰險狡詐至極,顛倒黑白,讓百姓誤以為邪神是帝君,大肆收斂香火和供奉。整個人間沒有一處正神的廟宇?!?/br> 沈旦微不可察地?fù)P了揚眉,什么都沒說。過了半晌,他忽然輕笑一聲,偏過頭來看第五君:“我的好徒弟,你從哪里學(xué)的這種符咒?” 第五君被“我的好徒弟”這幾個字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但他還是答道:“原來在玄陵門的時候?qū)W的?!?/br> “玄陵門啊……原來如此?!鄙虻┬χh首。 他雙手背在身后,在第五君的盲區(qū)里飛快掐訣,變換了幾式,片刻后,就跟算到了什么令他滿意的天機似的,嘴角提起一抹陰笑。 第五君直覺哪里不對,和師父重逢的喜悅漸漸淡了,莫名覺得占用了沈旦的皮囊的司少康,他不太熟悉。 沈旦臉上一直帶著淡淡的笑容,雙眼閃著精光,四處轉(zhuǎn)頭看著人間,好像十分新奇似的。而第五君則時不時瞥沈旦一眼,心里不住打鼓。 正當(dāng)?shù)谖寰尖庵俑鷰煾刚f點什么的時候,沈旦突然問起了玄陵門的事,尤其是對玄陵門的現(xiàn)任掌門表現(xiàn)出了濃厚的興趣。 第五君嘴巴張開又閉上,情緒滿腹卻不知該如何說。 第五君很難描述他此刻的心情。 印象里,司少康一向是不喜歡聽他提起玄陵門的,常常會強調(diào)“你既已入灸我崖,就跟玄陵門再無干系”。而現(xiàn)在,不愿意提起玄陵門的反倒成了自己。 “師父,當(dāng)年害你的人,是玄陵門大長老相違?!钡谖寰粗媲暗穆罚吐曢_啟話頭:“可我沒能為你報仇?!?/br> 沈旦偏著腦袋,不動聲色、興致勃勃地欣賞著第五君的神情,說:“無妨。” 接著又問:“那齊釋青,后來如何了?” 第五君陷入沉默。 天已經(jīng)徹底亮起來了,永豐鎮(zhèn)最繁華的街道上已經(jīng)有了淺淺的人流,行人過客、老板商販的嗓音還客氣地收著,沒有放到最大,貪睡的孩童因此還在做著好夢。 第五君最終還是沒能直視別人的眼睛說起齊釋青,他望著清晨淡淡的霧氣——這霧比不過蓬萊島東的千分之一——瞳孔微微渙散。 “不如何。”他平淡地說,“和斧福府的少主聯(lián)姻了。” 沈旦眨了眨眼,好似在確認(rèn)一般:“斧福府掌門不是邪神信徒么?那齊釋青也算是拜入邪神門下了?” 第五君緩慢地?fù)u頭。“當(dāng)年邪咒過境,玄陵門幾乎滅門,齊釋青不可能與邪神和解?!?/br> 沈旦睜大眼睛,奇怪道:“那他還跟斧福府少主成親?” 沈旦的追問如同一陣風(fēng),將玳崆山上的那場噩夢好不容易覆上的一層浮沉盡數(shù)吹散,露出底下的傷痕累累。 獨自舔舐傷口,跟暴露在人前,痛感天差地別。 第五君驀然想起他失去靈力前聽到的最后的話,竟然是齊釋青拿他的傳音符告訴他的。三句話里,句句都是柳下惠子。 第五君淺淺一笑。“大概是真喜歡柳下惠子吧?!?/br> 沈旦閉嘴扭頭,因為第五君壓抑的痛苦而笑得眉眼彎彎,狡猾而開心。不過再轉(zhuǎn)過頭來的時候,就又換上了一副關(guān)切的樣子。 “如果是這樣,”沈旦語重心長,“他遲早會拜入邪神門下,成為邪神信徒?!?/br> 第五君面上毫無波瀾,自顧自地往前走。 沈旦嘴唇勾了勾?!澳氵€放不下他么?” 第五君回答道:“沒什么放不下的。” 沈旦笑意更深,眼睛古怪地轉(zhuǎn)動,像是在醞釀什么壞主意。過了半晌,他說:“倘若你們再見,他成了邪神信徒……” 第五君詫異而狐疑地看向沈旦,“再見?他在蓬萊仙島好好地當(dāng)著他的掌門,我在下界做著我的凡人,上哪里再見?” “師父為什么這么在意齊釋青?” 第五君的視線在沈旦臉上來回游移、似在審視,沈旦收斂了神色,又裝得高深莫測。過了許久,第五君才移開視線。 兩人走了一段,沈旦幽幽開口,告誡道:“下界終究是邪神的地盤,人間百姓皆是他的信徒,你不要為了我屢屢犯險?!?/br> 第五君轉(zhuǎn)向沈旦,笑得單純又天真:“師父放心!我以后偷香火會更小心的!” 沈旦額頭青筋跳了兩下,臉上忍住了沒做出任何表情。 第五君仔細(xì)瞧著沈旦,不一會兒淚眼汪汪:“還好師父回來了?!?/br> 沈旦一口氣憋了很久,最后長長地嘆了出來,伸手揉了揉第五君的腦袋。 第五君盯著沈旦的眼睛,難過又自責(zé)地說:“師父,那時你被墮仙所害,臨死前說讓我把你的遺體帶回灸我崖安葬了,可我沒能做到……是不是就因為這個,你才必須得借別人的身體對我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