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0章
哥哥肯定是風(fēng)寒很難受,夜里一個人很難熬。 小秀才嘟著嘴在第五君房門口站了會兒,猶猶豫豫地決定:還是回去睡覺吧。哥哥既然不想讓她發(fā)現(xiàn),她就裝作沒有這回事。 她剛抬起腳,突然就聽見第五君呢喃一樣哭著叫了一聲: “哥哥。” 聲音穿透木門,是那么傷心,小秀才一瞬間鼻子酸了。 她驚愕地盯著門板,但門里的哭泣聲在那之后停了,一切歸于寂靜。 什么聲音都沒再出現(xiàn)。 就連院子里的蟲都不叫了。 好像剛剛那聲“哥哥”只是她的幻覺。 小秀才呆站了好久,直到寂靜的時間太長,長到她的困意重新上涌、打了個哈欠,她才想起要回去睡覺。 而她不知道的是,門里的第五君記憶在一點點被抽離,一個畫面接著一個畫面、一道聲音接著一道聲音,被藥效從腦海里抽起碾碎,好像把血rou從骨頭上剔除。 他是哭著忘記齊釋青的。 隨著最后那聲“哥哥”,第五君的記憶完成了重塑,七情八苦,剎那泯滅。 第279章 忘情(十五) 小秀才對齊釋青說:“后來我問哥哥,他有沒有兄弟姐妹,哥哥說沒有,他從小是個孤兒?!?/br> 齊釋青的臉白如墻紙,坐在診床上都搖搖欲墜。他怕自己的臉色嚇到孩子,就垂下頭低咳幾聲,卻越咳越厲害,沒一會兒就突然用手捂住嘴,咳出來一口血。 小秀才看見齊釋青的指縫染紅了,血淌了出來,嚇得魂不守舍。她拔腿就往外跑,想要找第五君,卻被齊釋青驟然拽回原地。 那只沒有沾血的手如同鷹爪,一把就攥住小孩的手腕,小秀才疼得直冒冷汗,覺得這個哥哥一不小心就會擰斷她的小胳膊。 “別去找他?!饼R釋青咳著說,眼睛都蒙上一層水光,“不準告訴他?!?/br> 小秀才快嚇哭了,哽咽著直點頭。 過了好一陣,齊釋青終于緩緩松手,小秀才在原地站了須臾,給他拿來了帕子。 齊釋青把臉上、手上的血都擦去,問小秀才:“為什么要告訴我。” 小秀才看著齊釋青慘白的臉色,一下被問懵了,她為什么要告訴這個哥哥? 她想了好一會兒,結(jié)巴地說:“因為,因為……我覺得,你好像,你好像是我哥哥的哥哥?!?/br> 齊釋青渾身顫抖,冷汗噼啪滴落,但仍然緊緊盯著小秀才,視線一錯不錯。 他張了張嘴,沒等他問出口,就聽小秀才哭叫道:“因為你們有一樣的玉佩,當時哥哥把他的玉佩當?shù)舻臅r候,我看見了!” 小秀才抹著眼淚,擔(dān)心不已地問齊釋青:“哥哥你怎么了?!你等我哥哥回來,他是神醫(yī),能救你!” 聽到小孩害怕的聲音,齊釋青才意識到自己此刻的狀態(tài)已經(jīng)把小秀才嚇到了,但他無法顧及。 他覺得他的心臟扭曲變形、碎裂了。精神上的痛苦和rou體上的痛苦完全無法分清,他可能是瘋了,也可能是變成了怪物。 耳邊全都是嗡鳴,小秀才拉住他的胳膊還說了些什么,他完全聽不清。 一切都是重影的。他已經(jīng)分不清真實和幻覺。 他盡可能收住力氣把小秀才推開,不顧小孩的阻攔走出了醫(yī)館。 醫(yī)館外是正午熾烈的陽光,齊釋青走在陽光下,如同一個還魂的鬼。 小秀才膽戰(zhàn)心驚地跟著齊釋青的背影,保持了一點距離。 她剛松開門框,走到太陽底下,就見齊釋青突然停下腳步,偏頭看著院墻邊種的一心香葉。 小秀才現(xiàn)在是什么都不敢亂說了,生怕再說句什么,這個哥哥會病得更厲害。 但齊釋青什么都沒有做,他只是看著這些分叉的長葉草,一直看著,然后從他腳邊開始,四下里慢慢卷起陰風(fēng)。 小秀才驚恐地看天看地、看向四面八方,就見原本的盛夏烈日不見了,滴水藍天莫名變成無色而刺目的慘白,繼而更加慘淡地暗了下去,變成了灰黑色,好像轉(zhuǎn)眼就到了日暮。 一時間,草木蕭瑟,門板拍墻,野狗狂吠。 而齊釋青只是看著一心香葉,什么都沒有做。 然后他抬起腳步,向院外走去。 小秀才追到院門口,就不敢繼續(xù)追了,她像只受驚的小獸關(guān)上院門,從門縫里往外看,帶著哭腔念叨著“哥哥快回來”。 在接連的邪神廟被砸事件和鬼縣令的傳聞下,此刻的天色大變更是加劇了人們內(nèi)心的不安。 原本街上的人就少,突如其來的天黑更是讓做生意的人都忙不迭地收攤往家趕,生怕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第五君正坐在酒樓里等菜燒好打包回家,就瞧見外面的天氣一瞬間變了。他把玩了會兒手里的小包裹——那是給齊釋青抓的藥,然后叫來小二催了催菜,得到就快做好的答復(fù)后點了點頭。 他給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地喝著,一派清閑,一點都不擔(dān)心——小秀才是個很乖的孩子,說好的中午之前回家,現(xiàn)在肯定已經(jīng)在家里了;齊釋青被扎了兩針,估計現(xiàn)在還睡著呢,等他回去就叫起來開飯。 真好。 第五君美滋滋地想,自己這個家長做得很是不錯。 幾條街以外,渾書鼎金典當行。 沈旦幾乎琢磨了一宿第五君離奇失憶的事,早上起床的時候臉都是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