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終究還是沒學(xué)會怎么去怪罪別人，世界傷害了莫悔很多，所以她不能再用悲傷或是怨恨再傷害自己一次。

    也好……

    莫悔想，欠給程家的她都還清了，她是干干凈凈的，所以她才能不悲傷也不折磨自己。

    而他們是否還欠她的？

    莫悔對自己說，她不在乎了。

    她有意地忽略了心里那一閃而過的凄涼，緩緩抬起了頭。

    “莫悔……”她用最燦爛的笑容看著程奕揚，鏗鏘有力地說道：“我的名字叫莫悔?！?/br>
    程奕揚的表情在那一刻凝結(jié)了，就像是被人重重揍了一拳似的，他差一點就沒有站穩(wěn)

    “奕揚，你這是怎么了，看美女看呆了么？”

    許優(yōu)優(yōu)察覺到了兩人的異樣，扯了扯程奕揚，故意靠近了些，看著莫悔的眼光已然有些防備。

    程奕揚也像是終于回過神來，臉上的表情回復(fù)了正常，不再看莫悔一眼，微笑著對許優(yōu)優(yōu)說：“剛剛看到莫悔還以為看到我原來認識的一個人了呢，所以有點驚訝而已，認錯了?！?/br>
    許優(yōu)優(yōu)還是一臉的不放心，緊緊摟著程奕揚的胳膊，撒嬌著問：“原來認識的人？我也認識么？”

    “你不認識?！背剔葥P斬釘截鐵地說道。

    許優(yōu)優(yōu)還是不依不饒，瞟了莫悔一眼，才又往程奕揚身上湊了湊，氣呼呼地問：“那是誰？叫什么名字？”

    “不重要的人而已，不值得說。”

    像是有一盆冰水從上而下潑到莫悔的身上，她差點就維持不住臉上那禮貌的笑容了。

    是啊，不重要的人。

    眼前的兩人動作這樣親密無間，看來他早就開始新生活了，而她呢？

    莫悔知道，自己是他人生里最難堪的瘡疤，他一定巴不得這個瘡疤徹底消失就好。

    程奕揚的父親是個極其成功的房地產(chǎn)商人，母親是知名的律師，外公是司法部的部長，外婆是檢察院的*官。

    而莫悔呢？

    她只是個剛剛被釋放出獄的少年犯。

    她的確不值得他說。

    程奕揚冷漠地看著莫悔，卻神色溫柔地答著許優(yōu)優(yōu)的問題，莫悔覺得萬箭穿心也不過如此而已。

    還好，這種滋味她也不是第一回品嘗，總不至于像第一次一樣難過。

    人總是在傷害里堅強起來的。

    莫悔垂了垂眼，輕輕的笑了，方才因為奔跑而有些紅潤的臉在冷冷的夜風(fēng)下透出慘白來，破碎得仿佛是隔了夜的海棠花。

    程奕揚的余光看了一眼莫悔，剛好看到這轉(zhuǎn)瞬即逝的表情，他將目光從許優(yōu)優(yōu)的臉上移開，轉(zhuǎn)過臉微笑地對著莫悔說：“上車吧，說好了要送你的?！?/br>
    許優(yōu)優(yōu)也像是剛剛反應(yīng)過來似的，不好意思地沖著莫悔吐了吐舌頭道：“對不起啊莫悔，跟奕揚說話都把你忘記了，走，我們上車吧?！?/br>
    “不用了。送到這里其實就夠了，我自己回去就好?！?/br>
    莫悔臉上是燦爛的笑容，可只有她自己知道，用了多大力氣她才能笑得出來。

    不過還好，能笑得出來就沒輸。

    “那可不行，你還光著腳呢！怎么能自己走回去！”

    聽到許優(yōu)優(yōu)這么說程奕揚才把目光放在了莫悔的腳上，那雙腳也不知道在地上跑了多久，都已經(jīng)磨出血來了，混著灰狼狽的要死。

    莫悔下意識地想藏，卻發(fā)現(xiàn)無處可藏。

    也罷，她想，她還何必在乎自己在程奕揚眼里是什么樣子呢？

    她大大方方地低頭看了看被磨破的腳丫子，滿不在乎地說道：“這才多大的事兒啊，不打緊的，你們走吧，不用管我，我自己回去就好?！?/br>
    “不行。”程奕揚斬釘截鐵地拒絕，又像是意識到自己的語氣不對，笑了笑說：“優(yōu)優(yōu)都跟你說好了，不送你回去，她要不安的?！?/br>
    許優(yōu)優(yōu)也在一邊猛點頭，“是??！”

    “我男朋友就在附近，我找他就好了?！?/br>
    “男朋友？”程奕揚難掩臉上驚訝的表情。

    許優(yōu)優(yōu)則衣服恍然大悟的樣子，拉了拉程奕揚的手道：“奕揚，莫悔是跟她男朋友吵架跑才出來的，現(xiàn)在估計想通了，是不是讓她去找男朋友比較好？”

    莫悔暗自祈禱程奕揚能夠放過自己，既然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又何必裝什么好人送她？

    她沒有那么好的忍耐力，繼續(xù)陪他演戲。

    她不是演技派，演不出他要的再見還是朋友。

    “我們陪你一起等吧，或者，”程奕揚微笑著拿出手機遞給莫悔道：“你現(xiàn)在打電話叫他來接你，他來了，優(yōu)優(yōu)就安心了，我們才好放心走。”

    莫悔這一回是真的傻了，愣愣地接過手機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辦。

    這大晚上的她去哪里找個男朋友？

    她可以打110么……

    見莫悔拿著電話半天沒動作，許優(yōu)優(yōu)不禁覺得奇怪起來，再看看程奕揚看著莫悔的眼光，之前的擔心就又來了。

    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奕揚露出這種眼神來，他從來都是個爽朗的大哥哥，像是天上的驕陽，她從不曾見到他眼里有這種從心底燒出的怒火。

    可這怒火偏偏又不發(fā)泄出來，只是在體內(nèi)燃燒著，透著一股陰翳。

    “莫悔，你怎么了？”許優(yōu)優(yōu)干笑著看著莫悔，“打吧，別猶豫了，吵架這種事情總是要有個人先服軟的，過去了就好?！?/br>
    許優(yōu)優(yōu)只希望莫悔趕緊離開。

    莫悔也想走，尤其是在程奕揚那仿佛洞察一切的輕蔑目光下，她簡直覺得自己就是一個跳梁小丑。

    握著手機的手都要出汗了，她抬起頭看向程奕揚，可他并沒有放過自己的打算，依舊一動不動地盯著她看。

    就在莫悔決定破罐子破摔承認自己根本沒有什么男朋友的時候，她忽然感覺到背后一暖！

    她驚訝地低頭一看，見到一件大衣被披在了自己身上。

    “怎么穿得這么單薄，竟然光著腳就跑出來了……這是在故意惹我生氣么？你明明明知道我會心疼?！?/br>
    這美麗的聲音只有一個人有。

    莫悔目瞪口呆地看著站在自己身后的沈雪堂，想不通他為何要跳出來拯救自己。

    沈雪堂又笑了起來，輕輕揉了揉她的頭發(fā)道：“怎么又傻了？不生我的氣了？”

    莫悔愣楞地搖了搖頭，這才把目光放到程奕揚跟許優(yōu)優(yōu)身上。

    他們的表情跟莫悔一樣的驚訝，尤其是許優(yōu)優(yōu)，她嘴巴里都能放下一顆雞蛋了。

    “莫悔，你男朋友真的……好帥?。　痹S優(yōu)優(yōu)毫不掩飾地說道。

    雖然莫悔覺得許優(yōu)優(yōu)這么直白有些莽撞，但是也完全同意她的話，也理解她震驚之下的行為。

    第一次見到沈雪堂時，她也被他的相貌震住，幾乎忘記了世界……

    許優(yōu)優(yōu)笑瞇瞇歪著頭看著程奕揚，高興地說道：“現(xiàn)在你該放心了，我們回去吧，再不走一會兒阿姨要打電話過來問的。”

    可是程奕揚還是沒有理許優(yōu)優(yōu)，只是直直地看著莫悔。

    仿佛莫悔才是背叛的那個人……

    沈雪堂早就在一邊看了很久，從莫悔噙著眼淚抬起頭，笑容燦爛地告訴那個男人她的名字叫莫悔開始。

    為了這個人，她竟然可以做到這一步。

    沈雪堂忽然想起她拖著一身傷在地上爬的樣子，想起她蒼白著臉一聲不吭地看著他砍下那三個人的手的樣子，想起她因為暈血倒在街邊仿佛隨時會被風(fēng)吹散的樣子……

    那個時候沈雪堂并沒有管這個一身傷像是快要死掉的女孩，因為他沒有理由也沒有那個閑情逸致去救一個無關(guān)的女孩。

    而更重要的，沈雪堂想，也許他內(nèi)心深處覺得，這樣的女孩子沒那么容易死。

    她不是雜草，她簡直是細菌。

    可剛剛，沈雪堂看見莫悔臉上露出了那樣脆弱的神色。

    這表情他倒是從沒見到過，就連他差點強`暴她時，她臉上也沒有過這樣的神色。

    沈雪堂下意識地伸出手按在了自己的傷口上，忍不住笑了起來。

    那個時候，她不僅沒有流露出一點脆弱的神色，還毫不猶豫地給了他一個下……

    用那樣扭曲而愉悅的表情。

    這還是沈雪堂第一次被人傷。

    現(xiàn)在這個傷了自己的女孩子卻向另一個男人示弱，沈雪堂覺得有些不舒服。

    于是他稍微向前走了一步，擋住莫悔半個身子，微笑著向程奕揚伸出了手。

    “你好，我是沈雪堂，莫悔麻煩你們照顧了?！?/br>
    程奕揚只愣了不到一秒，立刻就伸出手，臉上的表情已經(jīng)恢復(fù)了自然，禮貌地對沈雪堂點點頭。

    “你好，程奕揚。”

    沈雪堂收回手，又向許優(yōu)優(yōu)點頭表示了感謝，然后看向莫悔，神色極其溫柔地說：“現(xiàn)在可以跟我回家了么？”

    莫悔知道這才是沈雪堂拯救自己的真正目的，他是來抓她的。

    可該來的總會來，是躲不過去的，莫悔認命地點了點頭。

    但是她沒有想到的事情是，她剛剛點頭就感覺身子一輕，整個人就被沈雪堂一個公主抱給抱了起來。

    “你干嘛！”

    “你的腳都流血了，還想走路么？乖?！?/br>
    沈雪堂無奈地笑了笑，眼神寵溺地看著莫悔，就像是真的男朋友一樣。

    見到莫悔驚呆了的表情沈雪堂難得愉快地大笑了起來，然后才看向程奕揚與許優(yōu)優(yōu)，對他們點點頭道：“我先帶莫悔回去了，改天一起吃飯，我再好好謝謝你們。”

    “你知道我們是誰？怎么請我們吃飯？”許優(yōu)優(yōu)不依不饒的毛病還是沒有改。

    沈雪堂毫不在意地說：“在這座城市，沒有我想找卻找不到的人?！?/br>
    沈雪堂轉(zhuǎn)身抱著莫悔大步而去，即便是背影也瀟灑得讓人心醉神迷，連許優(yōu)優(yōu)都有些心猿意馬。

    只見到他帶著莫悔走到一個加長豪車邊，立刻就有司機替二人打開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