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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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小言從殿內(nèi)迎了出來,一看顧淵氣色,急得捶胸頓足:“陛下這些天可是把身子糟蹋壞了,人家過正旦是玩熱鬧,就陛下過正旦是宵衣旰食地看奏疏,這不,這不就……” “吵什么。”薄暖的話音淡淡的,聽不出喜怒,“備好熱水,陛下要沐浴?!?/br> 孫小言忙趕去張羅,薄暖將顧淵帶入尚衣軒,解下他染了一天風(fēng)塵的皇袍,他沒有說話,便靜靜地看著她,乖順地或抬手、或轉(zhuǎn)身,由她動作。她將他褪得只剩里衣,面不改色地抱起換下的衣裳往外走,突然他抓住了她伶仃的手腕子,將她一把拽了回去。 他五指收緊,好像抓著茫茫大海中唯一的浮木,她纖白的手腕上都泛出了紅痕。她沒有呼痛,只是茫然睜眼看著他,好像還未理解他眸中突如其來的光焰。他擰了擰眉,遽然不知輕重地吻住她的唇,啃嚙、撕咬、糾纏、放縱,如冷酷的獸在她肌膚上橫行無忌。她感到疼,伸手欲推開他,卻忽然見到他眼底閃爍著晶亮的痕。 她怔住了。 他卻停下,末了,放開了她。 尚衣軒里昏暗逼仄,他一身月白里衣反而是出塵地亮。她不由得問了一句:“冷么?” 他搖了搖頭,轉(zhuǎn)過身去,“你該早些回去。告訴周夫人……” 她輕輕“嗯”了一聲,卻沒有走。 他雙袖負(fù)后,一動不動,背影沉默而僵硬,宛如一尊雕像,只有冰冷的聲音漂浮而來,“事后太皇太后問起,你便推說一概不知?!?/br> 她抿了抿唇,“知道了?!?/br> 他微側(cè)身,目光觸地,“你當(dāng)真知道了?當(dāng)真知道,便趕緊走。便宣室殿里,也隨處是太皇太后的耳目。” 她不言,卻從背后輕輕地?fù)碜×怂K纳碜游⑽⒁徽?,卻沒有動,仿佛是默許了她將自己最柔軟的胸懷來溫暖他孤涼地挺立的背脊。少年衣衫輕薄,擁抱中能感知到胸腔里的悸動,縱然已是無比熟稔的夫妻,這份悸動也從未消失過。 他自心底里涌出一聲不能自已的嘆息。 “等一切都過去了,陛下,為周夫子起祠吧?!彼吐曊f,呼吸濡濕了他背上的衣料。 顧淵閉眼,他有時真是怨恨她這樣懂他?!拔覍⒏闹七@樣的事情交給儒生,或許一開始便錯了?!?/br> “陛下若想保住朱廷尉,便讓他告老去?!北∨D了頓,“亂世博功名,召幾個通世務(wù)的法吏,用一些雷霆手段——陛下,”她的手臂環(huán)過他的腰,與他十指交握,“既已做下決定,便不要再回頭了。回頭便是深淵,往前走,不論有多艱難,橫豎還有我陪你?!?/br> 橫豎還有我陪你。 顧淵將她的手緊緊反握住,沒有說話。 *** 陸容卿在梅慈身邊坐下。 抬頭,思陵上松柏青青,殿闕崔嵬,低頭,初春澌溶的流水恰從足下穿過,潤澤過微微冒出頭來的草尖兒,蜿蜒往遠(yuǎn)方去了。 梅慈側(cè)頭,對她一笑:“在這里望思陵,景致是最好的?!?/br> 陸容卿看著她寂寞的笑影,“太夫人思念先帝么?” 梅慈歪著頭想了想,“我若能與他過一輩子,應(yīng)當(dāng)會比旁人都快活得多吧。” “因為他是皇帝,而你能住在昭陽殿?”陸容卿說得很直白。 梅慈又笑了,容顏嬌媚不減,“不對。他的所有不快活,連帶我的所有不快活,都恰恰是因為他是皇帝啊?!?/br> 陸容卿靜了。 “很久以前,我還以為他喜歡我。”梅慈的話音里帶著嘲笑,也不知是在嘲笑誰,“他總是喚我阿慈,阿慈……總是喚得我心都碎了。后來我才知道,”她轉(zhuǎn)過頭來,目光幽靜,“原來孝愍皇后的名諱是陸玄慈。” 陸容卿低下頭去。她當(dāng)然知道自己姑姑的名諱。但有些已經(jīng)散碎在風(fēng)中的往事,她不能說,不可說,也再沒有機會說了。 思陵之側(cè),八千豪強從長安遷徙過來,破土動工,要形成一座新的陵邑。便是梅慈的幽靜居所旁,也時常聽見不遠(yuǎn)處鋤镈交擊、吏民吆喝的聲音。梅慈聽得出了神,片刻才道:“今上心狠。”話里有歉意,也不知是對陸容卿,還是對那高高的封土堆下的人。 “天下痿痹,總需一劑猛藥?!标懭萸湔f,“陛下是對自己心狠,他寧愿摔個粉身碎骨,也不肯束手待斃。”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泵反任⑽@息,“只怕千秋萬歲后,并無人能知道陛下的這份心思,只會說他是被聶少君那些儒生給騙了?!?/br> 那個名字突兀地闖進(jìn)談話里來,讓陸容卿的表情有些僵冷,“聶少君慣會信口雌黃,但在國事上是認(rèn)真的?!?/br> ——“太子妃未免太誣賴人了?!币粋€懶洋洋的聲音忽然響起。 陸容卿驟然驚起,轉(zhuǎn)身,便見日光正好,聶少君銀印青綬,冠帶濟(jì)楚,正站在數(shù)步開外,笑吟吟地望著她。他的神情懶散,目光卻冷峻,好像能一眼便將她看穿了。 梅慈驚疑不定地站起,想起薄昳的囑托,上前一步擋在了陸容卿身前,“這位是……”她打量他的衣冠,“聶大人?” 聶少君卻不答,只是盯著她身后的陸容卿,“聶某慣會信口雌黃,但聶某從沒對太子妃說過一句假話?!?/br> 陸容卿咬緊了唇,臉色煞白。 “太子妃也不必?fù)?dān)心。”聶少君微微笑了,“我總不會傻到去長信殿通報太子妃在思陵。而況我也活不長了,特來告別一聲,太子妃盡可以當(dāng)我信口雌黃,我也再不會來剖白了?!?/br> 梅慈聽得似懂非懂,然而她感受到了聶少君眼神中的凄楚和話音里的裂隙。她不自覺地往一旁讓開了。 陸容卿的手指攥緊了袖子,“你為陛下辦事,誰敢動你?” 聶少君低笑,訝異中有幾分僅存的歡喜,仿佛是因為她有意無意的關(guān)心,“周丞相前日死在了廷尉寺。” 陸容卿呆住。 “有薄昳護(hù)著你,我倒是絲毫不擔(dān)心?!甭櫳倬龑⑹忠惶?,一只小小藥瓶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落入陸容卿懷中。陸容卿沒有伸手去接,任它摔在了地上。 “大鴻臚,”陸容卿艱澀地說出一個個字,“與我沒有干系?!?/br> 梅慈飛快地掠了陸容卿一眼。 聶少君不置可否地笑笑,“他是個聰明人,比你、比我、比陛下,都要聰明?!?/br> “那又如何?”陸容卿反問。 聶少君不再回答了,轉(zhuǎn)身便走。 一步,兩步,陸容卿的目光低壓,看著他的步伐踏在初春的草莖上,越來越遠(yuǎn),遠(yuǎn)到她留之不住。 “——等等!”她突然開口,“你說,你從沒對我說過假話?” 他停住了。 “你說過你會幫我,你記不記得?”她說。 “我是會幫你,可是你要什么?”他突然回過身來,目光灼灼如日月,“你自己有沒有想清楚過,你到底要什么?” 作者有話要說:阿眠希望大家多多留言嘛gtlt比如,比如都來說一說,背后的**oss是誰,哇咔咔。。。 ☆、第77章 陸容卿一怔。 她要什么? 她的父母家人已經(jīng)不在了,她的家世與地位全都不在了,她的丈夫也不在了……她還能要什么?要復(fù)仇,還是要一世安穩(wěn)?她想不明白,她發(fā)現(xiàn)自己原來是這樣地懦弱,向前亦不能向后亦不能,她竟沒有破釜沉舟的勇氣來回答他這句話。 聶少君的眸光漸漸黯淡了下去。 “我已向陛下請求過,他會為你我指婚。”他慢慢地道,似乎說這些話對他而言也是極艱難的,“你既想不清楚自己要什么便莫再想了,我若能活過這一劫,就帶你走?!?/br> 陸容卿微微踉蹌了一步,抬起蒼白的臉頰,眼神里經(jīng)年層結(jié)的冰仿佛終于裂開了一道罅隙—— “帶你走”。 對于一個女子而言,悲歡愛恨,往往只在數(shù)字之間。 聶少君走了,陸容卿靜默很久,終是低下身去,拾起了那一只青色小瓶,在手心里攥緊了。 *** 聶少君回到宣室殿,顧淵仍在等他。燈火幽微,席前溫了一壺酒,此刻早已涼了。 天色已晚,黑夜將將罩下來,春意初露,星子在鐵幕中探出了微光。聶少君盤膝坐下,顧淵看了他一眼,“今日倒是儀表堂堂?!?/br> 聶少君不言,只取酒來滿滿斟了兩碗。 “周夫人深明大義,”顧淵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將奏簡往前一推,“夫子去了,號稱病歿,她反而上疏請罪。奇女子啊?!?/br> 聶少君終于開口:“這是全家保身之道?!?/br> “你呢?”顧淵抬眼,“你倒沒有家室負(fù)累,但畢竟還有老母在廣川……” “她早當(dāng)我死了?!甭櫳倬男θ轀\淡若無,“我小時候逢人便講明堂封禪,大家都以為我是瘋子,只有阿母,她會對我說,少君啊,此道足以亡身?!?/br> 顧淵聽得大笑,笑聲仿佛能驚了殿外的飛雀,“悔不聽老母之言,嗯?” 聶少君卻拿出了一幅折疊得整整齊齊的帛圖,雙手呈上,“上回陛下已見過,這是大靖江山全圖,臣已畫完了。” 顧淵目光閃爍,“你將它送朕?” “若陛下不能救大靖,則再無人能救大靖。”聶少君后退數(shù)步,以手叩額長跪下去,一字字道,“微臣可死,而此圖不可亡?!?/br> 顧淵接過,紙帛的觸感與竹簡不同,是令人留戀的輕軟和脆弱。 ——“大靖郡國坤輿圖。大正三年,廣川聶少君敬呈御覽?!?/br> 一字字,風(fēng)骨卓絕,宛如鸞鳳引首,竟令他心動神馳。 這是他的江山,他的天下。 顧淵將帛圖收起,默了默,道:“薄家這幾日還未動作,你諸事小心。——你……你若想放棄,便告訴朕,朕會給你安排好?!?/br> 聶少君竟?fàn)柪湫α艘宦暎骸拔⒊既粼诖藭r放棄,那周丞相的死,又算什么?” 顧淵一震,不再言語。 他們,其實早已明白了彼此的選擇,不是么? 聶少君直起身來,又低下了頭去。一瞥之間,帝王容儀如玉,尊嚴(yán)若神,他不能探知,卻仍要勸誡:“陛下,越是前朝多事的時候,越是要留意后廷……陛下若對皇后有心,便不要——” “陛下!”孫小言突然披頭散發(fā)地跑了進(jìn)來,顧淵眼皮猛地一跳,大喝:“做什么!” 孫小言徑自跪了下去拼命磕頭,“陛下看看外邊!椒房殿,椒房殿失火了,陛下!” *** 薄暖這幾日來睡得都不甚踏實。她總會夢見很久以前的事,夢見母親在黎明的窗前做著繡工,偶爾回頭對她淡淡地笑。 小時候,她總會纏著母親問:“阿母阿母,我阿父長什么樣?高嗎?俊嗎?力氣大嗎?會讀書嗎?……” 母親被她纏得無法,最后總是說:“你阿父是世上最好的男人,你見到他便曉得了?!?/br> 她嘟囔,這說了跟沒說一個樣?!翱晌沂裁磿r候才能見到他呀……” 母親的眸中有哀傷,一掠而過,她沒有看清。母親只是寬柔地安慰她:“阿暖快快長大,便能見到阿父了?!?/br> 她開心地拍手笑起來,“好呀好呀,阿母帶我去見阿父!” 母親的表情卻僵在了那張清麗的臉上,“不,阿母不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