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新月點了點頭，“算是吧。”

    “mama，那我還能當(dāng)花童么？像姑姑結(jié)婚那樣在后面撒花瓣，可以么？”蘇雨晴興奮的很，本來她以為可以去給夏冰阿姨做花童的，可是夏冰阿姨最近都不見人影，沒想到丁當(dāng)阿姨也要結(jié)婚了。

    “mama回頭跟丁當(dāng)阿姨說一下，如果她同意，當(dāng)然可以?！?/br>
    胡新月還記得過完年后，丁當(dāng)?shù)谝淮纬霈F(xiàn)在自己家時，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到現(xiàn)在也才半年，她確實在陸航的關(guān)照下過得很好，但是她沒想到，丁當(dāng)會在毫無崔小磊音訊的情況下，這么快就起了結(jié)婚的心思。

    又或許，是她對崔小磊的消失，過度失望了么？

    她到底該不該，把崔小磊坐牢的事兒，告訴丁當(dāng)？

    胡新月拿不定主意，就想跟蘇立誠商量商量，聽聽他的意見，哄了兩個女兒睡，特意等著他回來。

    可偏偏這天晚上，蘇立誠快十點才到家，一進門連鞋也不換，不吭不響的進了臥室，見胡新月沒睡，二話不說拉著她就往外走。

    “出什么事兒了？”胡新月壓低聲音問，她還穿著睡衣呢，不管怎么樣，總得換個衣服吧。

    蘇立誠點了點頭，他也是怕吵醒父母跟孩子們，回身把臥室門關(guān)了起來，才對胡新月道：“胡新寶跟人打架進了醫(yī)院，是劉晶晶告訴的劉歡歡，劉歡歡又跑回店里告訴的我，現(xiàn)在你媽也還不知道，但是聽劉歡歡的意思，胡新月現(xiàn)在在市中心醫(yī)院搶救，讓咱們趕緊過去。”

    胡新月兩腿一軟，差點就坐在了地上，被蘇立誠牢牢扶住胳膊，才穩(wěn)了下來。

    “你先換件衣服，咱們先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兒。”

    胡新月不敢耽擱，換了衣服又從抽屜里取了一千塊錢出來，不論胡新寶有多混賬，可是這人都進了急救室，她不可能不管他。

    晚上的街道空空蕩蕩，蘇立誠一路壓著車速，他雖然也慌，但是知道自己扛著一家人的生計，絕不會干冒險的事兒。

    他們住的地方離魯陽市中心醫(yī)院也不遠，也就十多分鐘的路程，胡新月腦子里亂七八糟的念頭一遍都沒過完，醫(yī)院就到了。

    急救室很好找，但是胡新寶卻不在急救室，他們又順著護士的指引找到了手術(shù)室，終于在手術(shù)室門口，看到了劉晶晶，還有另外一個身上沾了好些血污，頭上還綁著紗布的男人。

    劉晶晶明顯剛哭過，看到胡新月她眼睛一紅，眼淚差點又掉下來，但是她最終沒哭，“大姐，胡新寶從天橋上翻了下來，你們來了就好，我先走了?！闭f完，她跟旁邊那個男人就要走。

    胡新月被這局面搞得一頭霧水，還是蘇立誠攔住了兩個人。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兒，胡新寶怎么會從天橋上翻下來，他翻下來的時候，你們在干嘛？”

    劉晶晶還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一個醫(yī)生從手術(shù)室旁邊的門里走了出來，看到胡新月跟蘇立誠，直接問道：“你們是胡新寶的家屬么？”

    “是，我是他jiejie，他怎么樣了警察同志，要緊么？”

    “問題不大，就是腿骨折了，要看后期恢復(fù)，頭上的傷口是外傷，至于有沒有內(nèi)傷，得等他麻藥過去再看后續(xù)，你們?nèi)グ奄M用交了吧。”醫(yī)生說著，遞給胡新月一張單子。

    胡新月有些猶豫，她對胡新寶，其實沒什么感情了，但是一個陌生人躺在這兒，她也做不到見死不救，可是……

    蘇立誠并不知道胡新月在想什么，他只是覺得人都進了搶救室，既然出了事兒就得先趕緊把事兒解決了，于是從胡新月手里接過單子，趕緊拿著交錢去了。

    蘇立誠一走，劉晶晶跟那男的就又打算溜，好在胡新月眼疾手快給攔了下來，一問之下，這事兒好像還真不怪劉晶晶。

    去年過年之前，劉晶晶就已經(jīng)跟胡新寶分手了，過年的時候，胡新寶還去劉晶晶家里鬧過兩次，都被她大哥拿著笤帚給趕了出來。

    為了避開胡新寶，劉晶晶過完年就上了魯陽來，通過堂姐介紹在市里頭找了個工作，在一家快捷酒店做前臺，每天按時上班按時下班，也過得挺好。

    但是胡新寶不知道從哪里得到的消息，又找到了劉晶晶，那會兒劉晶晶都又談了個對象，就是站在她旁邊這個沾了一身血的男人。

    劉晶晶對胡新寶是徹底死了心的，這個男人又是魯陽市的，標(biāo)準(zhǔn)的城里人，年紀(jì)大了家里還催著結(jié)婚，劉晶晶本來就是想進魯陽當(dāng)個城里人這點奔頭，也就跟家里說了，要結(jié)婚的事兒。

    但是胡新寶不干了，他三天兩頭找劉晶晶鬧，沒辦法她還換了工作，她的新男朋友還攔著胡新寶警告過兩次，昨天晚上，胡新寶不知道怎么又跟上了劉晶晶，當(dāng)時他們剛上天橋，走到半道胡新寶拿著個磚頭追了上來，劉晶晶發(fā)現(xiàn)的時候喊了一聲，男人躲開了要害，也下意識的用胳膊擋了一下，不知道怎么著就把胡新寶從天橋的樓梯欄桿上撥拉了下去，摔得人事不醒，這才打了120送到醫(yī)院來。

    要是胡母在這兒，只怕會抓著劉晶晶說她胡說八道，但是胡新月在這兒，她是絕對相信，胡新寶能辦出這種偷雞不成蝕把米來的蠢事兒。

    這種情況，真要報警，倒霉的只怕還是胡新寶，他這是蓄意傷人，人家算是正當(dāng)防衛(wèi)推了他。

    第86章 醫(yī)院。

    于是劉晶晶要走, 胡新月也沒攔。

    她對劉晶晶這個女人，絕對是半點好感也沒有，上輩子胡新寶在拆遷后做出來那些豬狗不如的混蛋事兒, 不說全是她的責(zé)任, 但這里頭絕對有她劉晶晶的功勞在。

    只是胡新寶這邊在急救室，胡新月再不想管他, 也不能眼睜睜丟下他一個人在醫(yī)院不管，大半夜的又不可能讓胡母來, 想了想, 也只能她留下來守著。

    但是蘇立誠不答應(yīng)。

    “這大半夜的, 你一個女人家家的, 在醫(yī)院里不安全，再說了, 胡新寶到底是個男人，他要是醒了想方便什么的，你在這兒也不方便。”

    “可是他……”

    胡新月對胡新寶的恨意, 摻雜著上輩子的怨氣，可在蘇立誠看來, 小舅子到目前為止, 還沒坑到他頭上, 雖然干了些畜牲不如的事兒, 但是也沒造成什么實質(zhì)性的傷害, 所以他覺得胡新寶這種情況, 他留下來照顧理所應(yīng)當(dāng)。

    “行了, 你快回去吧，萬一爸媽起來發(fā)現(xiàn)咱們都不在家，只怕又得擔(dān)心, 你早點回去睡，這里我等著，明天早上帶點日用品，你再來換我?！碧K立誠說著，把摩托車鑰匙給了胡新月，“這會兒路上沒什么人，你慢慢開，明天早上就騎電動車來吧?！?/br>
    他說著，半推半就把胡新月送到了樓梯口，“對了，你把我的衣服給他收拾一套來，他自己原來的衣服，肯定是不能穿了的?！?/br>
    胡新月無奈，她知道蘇立誠對胡新寶這樣都是為了她，也不再多說，只趕緊回家睡會兒，明早來換蘇立誠。

    胡新月到家的時候，正好蘇母起來起夜，看到他們房門開著燈也亮著，就往里頭瞥了一眼，發(fā)現(xiàn)沒人，正準(zhǔn)備去叫蘇父起來，胡新月回來了。

    “這是去哪兒了，大半夜的？”

    “媽，沒事兒，電動車忘充電了，蘇立誠下去弄，我們一起下去轉(zhuǎn)了圈，快睡吧?！彼绿K母多想擔(dān)心，也沒敢直接說實話。

    蘇母本來睡得迷糊，就也沒多想，又回了屋。

    胡新月滿腹心事躺下，本來以為自己睡不著，可腦袋沾著枕頭就著了。

    她做了一晚上的夢，夢到上輩子胡新寶把胡母丟在醫(yī)院，她領(lǐng)著胡母和胡新芬到胡新寶家，胡新寶避而不見，劉晶晶叉著腰站在樓道口跟她們罵街的景象。

    她氣不過，罵也罵不過，又急又氣，一下子驚醒過來，外頭天已經(jīng)亮了，看了看表，卻才五點多。

    睡了一覺，整個人都清爽多了，胡新月也沒打算多么盡心的伺候胡新寶，就到廚房拿了碗筷勺子用塑料袋提著，正準(zhǔn)備走，聽見動靜的蘇父也起來了。

    “拿著這些，是干嘛去？”

    胡新月也知道瞞不住，“胡新寶跟人打架受了點傷住院了，蘇立誠在那兒守著，我這就去換他回來。”

    蘇父瞪大了眼睛，繼而點了點頭，“他做的很對，不過這事兒，你們倆準(zhǔn)備跟你娘家媽說不？”

    胡新月一愣，她倒是還沒想到這兒。

    “你這弟弟，可是你娘家媽的命根子，他打架住院肯定一身的傷，讓你娘家媽知道了怕是會受刺激，她年紀(jì)大了，要是你們倆上班忙真抽不開身，我跟你媽也能去醫(yī)院幫著招呼招呼?！碧K父是完全站在胡新月的角度上想的。

    胡新月十分感動，“知道了爸，謝謝您。”

    胡新月下樓，在街邊早點攤買了兩份早點，騎著電動車到了醫(yī)院。

    可昨晚她走的時候，胡新寶還在手術(shù)室沒出來，這會兒肯定去了病房，可住在哪一次哪個病房，她壓根兒不知道。

    于是只好找到服務(wù)臺，護士幫她查了半天，才找到了外科病房。

    胡新寶住的是三人間，靠門口的這張床。

    胡新月一進門，就看到蘇立誠趴在床邊打呼嚕，胡新寶倒是沒睡，一眼就看到了她進來，不高興的把臉別了過去。

    胡新月沒說話，也沒往病房里走，直接又拐到走廊找了個凳子坐下來，隔兩分鐘起來看看，直過了小二十分鐘，蘇立誠才醒了過來。

    “你總算是醒了，快把早飯吃了，回家再瞇會兒吧。”胡新月提著早飯遞給蘇立誠一份，另外一份連著碗筷放在了病床邊上的床頭柜上，看都沒看胡新寶一眼。

    蘇立誠轉(zhuǎn)了轉(zhuǎn)僵硬的脖子，起來伸了伸胳膊腿兒，“新寶一晚上也沒醒，我問了護士，說這應(yīng)該是累了不是麻藥勁兒，沒事兒?！?/br>
    胡新月點了點頭，又把杯子打開遞給蘇立誠讓他喝了點熱水，看著他吃完了早飯，趕緊把人攆走了。

    蘇立誠剛走，胡新寶就睜開了眼睛，盯著胡新月陰陽怪氣的來了一句，“我還不知道，原來你這么體貼?！?/br>
    胡新寶的后腦勺上、左邊胳膊肘往上上都包著紗布，左邊的小腿骨折打了石膏，被吊在半空中，整個人基本是不能動彈的姿態(tài)，醫(yī)生的醫(yī)囑也是臥床靜養(yǎng)。

    胡新月沒理他，連白眼都懶得給他一個，把稀飯?zhí)自诩依锬脕淼耐肷希职寻拥乃芰洗篱_放在一邊，就在床邊的凳子上坐了下來。

    一分鐘、兩分鐘……五分鐘后，護士來抽血了，看到他們床頭柜上的早餐，點了點頭，“早飯還是得按時吃，雖然天熱，但是注意不要吃冷飯。”

    護士走后，姐弟倆還是沒說話。

    旁邊病床一個是9歲的小男生胳膊骨折，中間的病床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聽說是在工地干活兒傷了腳踝，整個腳都被石膏裹了起來。

    小男孩的mama就在病房里抱著他睡得，這會兒因為護士做檢查醒了，端著洗臉盆出去打水了，中年男人的老婆不在這兒，他也在床上躺著沒動靜。

    胡新月從隨身的斜挎包里翻出來一本書，是她早上從蘇雨晴的書柜里隨手拿的一本小說，坐在凳子上悠哉悠哉的看了起來，她是有備而來的，雖然決定照顧胡新寶，但是也絕對不會慣著他求著他。

    胡新寶氣得要死，偏偏又不肯低頭，旁邊床的家屬從家里帶飯，做的是雞湯餛飩，鮮香誘人的雞湯味兒彌漫了整個病房，胡新寶的肚子不合時宜的叫了起來。

    然而，胡新月仍然是毫無反應(yīng)。

    氣鼓鼓的胡新寶想用被子把腦袋蒙住，但是他一動，不小心扯到了胳膊上的傷口，疼得呲牙咧嘴額頭冒汗，可胡新月仍舊沒搭理他，眼神都沒分過來一下。

    胡新寶憋不住了。

    “哎！有你這么照顧病人的么，你來這兒干嘛！”

    胡新月小說看得很認(rèn)真，沒理他。

    “你別在這兒了，我看見你煩的很，快滾！”胡新寶氣憤的想摔碗，但是空蕩蕩的胃讓他伸出去的手頓了一下，最終沒有讓碗筷遭殃。

    胡新月也終于把目光從小說里移了出來。

    “我在這兒，只是護士說需要家屬陪護，怕你孤家寡人不明不白死在醫(yī)院，而已?！睆乃竭@兒，胡新寶連句jiejie都沒叫她，還想讓自己上趕著照顧他，做夢呢吧！

    “你……”

    胡新寶的心，被“孤家寡人”四個字深深地刺激到了，他想到了劉晶晶，但是從他醒來到現(xiàn)在，劉晶晶都沒出現(xiàn)，那么她應(yīng)該是不會出現(xiàn)了。

    自己從那么高的地方摔下來，她都無動于衷，可見她是真的不要自己了。

    胡新寶越想越難過，眼眶不由得發(fā)酸泛紅，他慌忙仰著臉去看病床頭的墻壁，努力把眼眶的濕潤咽了回去。

    “你給媽打電話，讓媽來，我不需要你假好心！”胡新寶一點也不肯服軟。

    胡新月卻冷笑一聲，“行啊，你是想讓媽去找劉晶晶撕爛她的臉，還是來醫(yī)院給你喂飯，不過不管你想讓媽干什么，你可要想清楚了，媽身體不好，還把你當(dāng)個寶，她要是突然知道你住了醫(yī)院的事兒，出點什么事兒，我可是絕對不會再在你這病房出現(xiàn)了，包括蘇立誠，他也不會?！?/br>
    胡新寶啞口無言，沒有再說話。

    期間，醫(yī)生還來查了下房，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

    但是，口渴可以忍，餓也可以扛，有些事兒，卻是根本忍不了的，比如某些生理需求，小便一類的。

    胡新月是壓根兒沒想到，胡新寶需要臥床休息他的排泄問題就受限了的事兒，因為她跟蘇立誠上輩子還沒住過院，她自己的親生父親早就不在了，蘇父后來年紀(jì)大了，是在一天夜里睡著就沒再醒過來，她也就在醫(yī)院伺候過自己媽和婆婆媽，沒有照顧男病人的經(jīng)驗。

    而胡新寶卻是憋著一口氣，硬是不吭聲。

    等他感覺自己真的憋不住了示弱開口喊了一聲大姐的時候，胡新月手忙腳亂的想扶他去廁所，但是他腿被吊著也沒有拐杖輪椅根本下不來，旁邊的大姐又提醒她應(yīng)該用尿壺，胡新月就趕緊去護士站打聽哪里買尿壺。

    沒人看出來胡新寶尿特別特別急的表情。

    胡新月前腳剛出了病房門，胡新寶就覺得一股暖流順著他的大腿根部傳遞到了他的大腦，然后他看到自己大腿下面的床單，以rou眼可見的速度被浸潤濡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