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崢臉上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凝固。

    “你再說一次，丁縱?！绷謲樥f。

    “我說，”丁縱一步步走近林崢，“幫我殺掉圣女，從此你就是真媧的圣女。”

    “我做圣女，那你要什么？”林崢嚴肅起來，她十分清楚若非有利可圖，丁縱也不會丟下二十萬兵馬，獨自跑到這邊疆的真媧小族。

    “現(xiàn)任圣女的心臟?！?/br>
    林崢仔細看了看丁縱的表情，才說：“圣女善用蠱蟲，并非你我之力可除之?！?/br>
    丁縱說：“林家不在了，世子那里也永世不得你回去。奪了圣女之位難道不是你最好的選擇？”

    有一抹復(fù)雜的火焰在林崢的眸中跳動。

    丁縱一點都不急，他知道林崢一定會答應(yīng)。

    是夜。

    “圣女，你可見過這個？”林崢站在真媧圣女的身旁，將一個精致的鑲玉金盒打開。

    圣女聞了聞，問：“你們中原人的香料？”

    “正是！”林崢巧笑，“圣女留我在這兒款待許久，特費盡心思尋了這中原的特色香料來給圣女用！”

    圣女淺笑，問：“哦？你自從來了我真媧，從未離開半步，又是怎么費盡心思尋來的呢？”

    林崢笑著說：“當然不是我啦，是我特意囑咐哥哥給您帶來的呢？”

    “你哥哥？”圣女便信了幾分，上午林崢見丁縱的事早有人稟告了她，原來那人竟是她哥哥？

    “是呢，哥哥還說早聞圣女有著傾城容貌，十分想拜會呢。不知道圣女愿不愿意見上一面？”林崢說的真誠。這西疆與中原不同，一族之長都是女子，更是沒有什么中原人的男女大防。

    “那便見見吧?！笔ヅ駪B(tài)便有些傲慢，這些年從各處趕來拜會她的男子可不在少數(shù)。

    少頃，丁縱進來，拱手行禮：“小將丁縱，見過圣女?！?/br>
    “你是丁將軍？”圣女微微驚訝，“勇抗金軍，將軍大名，真可謂如雷貫耳。竟是不知道丁將軍是林崢的哥哥，更是不知道丁將軍有這閑情逸致尋女兒家用的胭脂香料。想來將軍此行不單單是送胭脂的目的吧？”

    圣女聲音溫婉中帶著清涼。一襲話說出，婉轉(zhuǎn)動人。

    “的確還有另外一件要事。”丁縱眉色不動。

    “何事？”圣女仍舊在笑，然而那笑中帶著絲警惕。

    丁縱緩緩抬頭，黑亮的眸子一點點有了光彩，他盯著真媧圣女傾城的臉，說：“挖你的心肝?！?/br>
    話音未落，刀已出鞘。

    圣女飛快轉(zhuǎn)身，盤在頭頂?shù)娜醢l(fā)順勢落下，披散了一肩。圣女的眸子隱隱泛出紅色的光暈，奪人心魄般明艷。

    林崢拔劍，急速刺向圣女后心。

    圣女轉(zhuǎn)身，忽然張口一吐。林崢的劍生生頓住，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襲上心來，她低頭去看，只見幾只黑色的小蟲子爬在她的胸口，咬破了她胸前的衣裳，一陣針扎的疼痛，幾只小蟲子已經(jīng)鉆入她的體內(nèi)！一切不過發(fā)生在瞬息之間，等林崢反應(yīng)過來，想要阻止的時候，小蟲子已經(jīng)完全鉆入了她的體內(nèi)。

    “什么鬼東西??？”林崢猛地抬頭，怒視圣女。

    圣女卻笑得妖嬈，朱唇輕啟：“一種可以讓你死得銷魂的小家伙?！?/br>
    圣女突然又朝丁縱一揮手，幾只紅色的小蟲子立刻飛過去。丁縱提刀就擋，小蟲子撞在刀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手指微動，丁縱低頭去看，只見一只紅色的小蟲子順著刀柄爬到他的手指，鉆了進去。

    丁縱毫不猶豫棄了刀，抽.出腰間的一把匕首直接將自己的食指連根砍去！

    圣女眼睛瞇起來，竟是沒有想到他會這般果斷的自斷手指。不過她可是真媧圣女，蠱蟲這種東西，她可多的是！她剛想再次抬手，突然感覺一陣無力。

    糟糕！那香料有問題！

    不過瞬息之間，丁縱黑亮的眸子已經(jīng)逼近。鮮血滴落的聲音，在圣女腦中炸開。她不可思議地低頭，看見丁縱只有四指的手握著匕首，準確地插在她的心口。他的手腕動了動，竟是直接將她的心臟剜出來！

    圣女，死不瞑目。

    “??！”林崢痛苦地滿地打滾，無數(shù)的小蟲子在她的體內(nèi)啃咬她的心臟，這種疼痛讓她痛不欲生。

    “丁縱！殺了我！殺了我！”林崢沖著丁縱哭喊。

    丁縱臉色慘白，他將圣女的心臟裝進早就準備好的匣子里，又簡單包了斷指，這才看向林崢，面露猶豫。

    “丁縱……”林崢每說一個字，都要費極大的力氣，“能、能不能……告、告訴我……你為什么、么要……她的……心臟……”

    一句話問出來，已經(jīng)是氣喘吁吁。

    丁縱抿了抿唇，望著林崢，終于說：“給世子妃研藥。”

    林崢的喘息停滯了那么一瞬，緊接著，她狂笑起來。她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她怎么都不會想到，自己的死居然是為了那個女人！

    “哈哈哈哈！”林崢狂笑著朝丁縱扔到一旁的刀走去。那把刀上還有許多紅色的小蟲子在爬。她用盡力量，將那把刀捅進自己的身體里。

    黑色和紅色的小蟲子從林崢的身體里爬出來，又轉(zhuǎn)進去，進進出出?？幸ou的聲音，密密麻麻。丁縱終于不忍再看，他握著裝有圣女心臟的匣子急忙離去。

    ·

    “對，就是這樣。”寧玨望著身側(cè)的寧書不住夸獎。

    寧書笑著勒住馬韁，讓馬兒停下來，才對旁邊另一匹馬上的寧玨說：“我居然也會騎馬了?！?/br>
    “你若是想學，哪里還有不會的東西？”寧玨忽然一躍而起，從馬背上站起來，瞬息之間坐在了寧書的馬上，從她手中奪過了馬韁。

    馬兒朝著遠方奔跑起來。

    寧書側(cè)頭回望寧玨，應(yīng)著風大喊：“哥，我們要去哪兒？”

    “去我們該去的地方！”

    重逢私語

    第69章

    站在王府門口的時候，寧書仍有一瞬間的失神。

    “不敢進去？”寧玨拉著馬韁，站在她身旁。

    寧書慢慢垂了眉眼，低聲說：“哥，若我不是你親meimei，你可還會這般待我？”

    寧玨皺眉。

    寧書忽然就慌了，她急忙說：“那、那我們進去吧！”

    “好?！睂帿k不理會寧書剛剛說的話，牽著馬，帶著寧書進去。剛剛進去，就有家丁牽了寧玨的兩匹馬去馬廄安頓。

    “世子妃回來啦？”管家沖著寧書行禮問好，寧書有些木訥地點頭。

    一路往里走，那些一個個熟悉的家丁神態(tài)如常地給她行禮問好。寧書心中疑惑，又不安。熟悉的路，走得那般漫長。

    走到大路的盡頭，是一道月門，拐過月門是兩條兩路，擇了右側(cè)那一條，繼續(xù)走，還有兩道月門。最后視線變得開闊起來，是那一處鯉池。這樣的冬日，池中的荷花自然不會開，只有枯黃的大片荷葉浮在水面上。

    寧書停了腳步，怔怔望著鯉池另一邊。

    匡策一身湖藍的衣袍，正站在鯉池旁一手端著瓷碗，一手撒著魚食。鯉池中的鯉魚似乎少了許多，并沒有如昔日那般竟相爭食。

    匡策這才抬頭看向?qū)帟?/br>
    “回來了？”熟悉而平常的語氣，好似寧書只不過是外出了半晌。

    寧書一怔，而后點頭，緩緩說：“回來了?！?/br>
    “這段日子，給寧家添麻煩了?！笨锊呖聪?qū)帿k。

    “哪里的話，”寧玨笑，“阿書是我妹子，她想在寧家住多久就住多久，豈有麻煩這一說?！?/br>
    “也是?！笨锊邔⒋赏敕旁谝慌裕皬N房早準備了小宴，留下吃飯?！?/br>
    寧玨想拒絕，看了一眼身側(cè)的寧書改了話頭，道：“那便更好不過了，早就餓死了?！?/br>
    寧書低垂的眉眼逐漸抬起來，眼中的怔亂早已不見了蹤影，匡策和寧玨的簡單言語已經(jīng)將她過去這段日子的去向做了定論。心下了然，卻不安定。

    她心中還有疑問，然而似乎也沒有那么重要了。

    寧玨陪匡策吃過晚膳卻并未離府，而是暫且住下。待寧玨離了席，屋子里只有匡策和寧書兩個人時候，氣氛一時詭異。

    寧書安靜地坐在那里，目光低垂，燃著的燭光將她的睫毛投下兩道陰影，一雙眼睛便被遮住了。而匡策坐在她對面淡淡喝著酒。

    屋外有丫鬟行走的細碎腳步聲，還有風吹枝葉的寂寥聲。

    “我很生氣?！笨锊呓K于說出自重逢以來的第二句話。

    寧書的睫毛就微微顫了一下，她抿了抿唇，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一般抬起眉眼望著匡策。她眼中氤氳有淚，帶著破釜沉舟的絕望。

    匡策就皺了皺眉，其他苛責的話再也說不出口。

    “這是做什么，他又沒欺負你?！闭f著，又飲盡一杯酒。

    “也許你說的是對的，我就是那種無用的人。”寧書的聲音有些發(fā)顫。

    “又是什么歪理，我又何時說過你沒用？”匡策覺得自己快聽不懂寧書的話了，不過是分別了一段日子，怎么就連說話都費勁了。

    寧書不答話，屋子里一時又陷入沉寂。

    匡策終于忍不住問：“你是不是有什么話要跟我說？”

    寧書便站起來走到他身前，奪了他手里的酒杯，道：“喝得夠多了。”

    匡策就勢就把她拉到懷里，香玉滿懷，他想念了很久。

    寧書的身子一僵，聲音有些發(fā)顫地問：“世子，你信不信神靈？”

    “不信?！笨锊邘缀跏窍胍膊幌胫苯诱f。

    寧書便又不說話了。

    匡策有些受不了，他搬過寧書的身子，讓她面對自己，問：“對我有什么話要藏著掖著，思前想后？”

    寧書低頭，目光落在匡策握著自己的手上，她便反手握著他的手，微微用力。她抬起頭望著匡策的眼睛，說：“開天辟地的英雄值得人敬佩，不代表碌碌無為的人就是有罪。有的人碌碌無為或許只是沒有機會，若這個時候別人給了他機會，提點了他，指不定就成了你說的那種所謂的有用人。”

    “什么？”匡策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寧書這是在說什么？

    “普如寺上香，婦人，白玉鐲?！彼坪跻驗殚_了口，繼續(xù)說下去也沒有那么艱難了。

    匡策皺眉。

    寧書忽然輕笑，一滴淚就順著眼角淌下來。

    “我是抵死不愿意做妾的，無論是嫁去江家，或是家中混亂的秦家，都比做一個妾強?！睂帟罩锊叩氖衷桨l(fā)用力，像是在尋找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