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香香唔了一聲:“那就好?!?/br> 韓續(xù)洗完臉,起身說:“好好跟他過?!?/br> 香香低下頭:“我會的?!?/br> 韓續(xù)起身離開。 原來,也不是不難過的。 我們大抵會因為什么樣的原因愛上一個人? 我們?nèi)绾畏直?,究竟是愛,還是淺淺的喜歡? 香香不知道,但是看著韓續(xù),心里會有一種隱秘的喜悅。也許是從他往她的藥碗里湯蜜糖的時候吧。那五指修長,持白瓷勺,輕輕攪動藥汁。 也或許是那夜酒醉之后,月光微薰,門后薄紙上映下的、他淺淡的身影? 香香說不清。 她有過一個可稱青梅竹馬的未婚夫婿,從小兩個人就經(jīng)常玩在一處。她知道自己有一天會嫁給他,但這個人跟自己的哥哥也沒什么兩樣。 她有了一個丈夫,她必須跟隨一生的人。他跟她同床共枕,云|雨交|歡,也能取悅她的身體。但她知道,那是個從來不會將她看進眼中的人。他心心念念,永遠都將會是當(dāng)年那一段白月光。 現(xiàn)在,她心之一角又有了另一個影子。這個男人甚至不會愛上她。也許所作的一切,都只是因為她的身份。此戰(zhàn)若功成,他會身居顯位,自有嬌妻美妾,可供千挑萬選。此戰(zhàn)若敗,他身為叛將,當(dāng)以叛國之罪,滿門皆誅。 無論結(jié)局如何,那都是與她毫無關(guān)聯(lián)的未來。 可是那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我不過是眷戀心中那一點溫暖,那一星、會讓人覺得喜悅的輝光。 至于未來…… 這世間有多少愛,有過未來? ……要有多貪心,才敢言未來…… ☆、第27章 無雙 第二十八章:無雙 慕容博跟慕容厲調(diào)集軍隊,現(xiàn)在大薊城以西由慕容厲的軍隊占據(jù),以東仍是太子的勢力。晉陽一直沒有燕王的消息,誰如果輕舉妄動,內(nèi)|戰(zhàn)一觸即發(fā)。 慕容厲每天都在cao練軍隊,將晉陽城的地形圖也看了無數(shù)遍。慕容博負責(zé)軍糧和軍械的籌備調(diào)度。兩個人一直配合良好。 晚上,慕容厲、慕容博等人經(jīng)常跟軍中諸將領(lǐng)們一起吃飯。 萬里黃沙的邊城,寒月如鉤。 營中點起篝火,將軍們圍著火堆喝酒,烤架上烤著金黃的全羊。油汁滴落在火堆里,發(fā)出哧哧的聲響。有兵士在羊rou上撒上孜然,香氣在營中彌漫開來,勾得人直咽口水。 慕容博坐在主位,蘇菁陪坐在他身邊。慕容厲身邊坐著香香,本來按她的位份當(dāng)然是沒資格的,不過問題是這里也沒有比她更有資格坐在慕容厲身邊的女人了。 香香知道今天吃烤rou,早早就調(diào)好醬料,切好花刀,把醬料均勻地涂抹在小羊腿上,腌好。她喜歡自己做吃的,反正閑著也沒事。 這時候她把腌好的小羊腿端出來,拿叉子串好,一邊烤一邊刷蜂蜜。慕容厲等人是沒這個閑心的,一邊喝酒,一邊用小銀刀切著孜然羊rou。 香香很是烤了一陣,蜂蜜上了色,整只小羊腿呈現(xiàn)一種金黃透亮的色澤。韓續(x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總有意無意地看她。見她在暖融融的火堆旁,素手刷醬料,說不出的耐心細致。 冉云舟為她準(zhǔn)備的衣飾,俱都華美無比。然而再價值連城的珠翠,也終不及那螓首低垂的剎那,一縷青絲斜斜地撫過粉頰。 香香偶然抬頭,猝不及防地觸到他的目光。韓續(xù)心頭如被火燙,猛然移開目光,喝了點酒,轉(zhuǎn)過頭跟周卓說話。 香香面紅心跳,他剛才……是在看自己嗎? 她將烤得黃澄澄、油汪汪的小羊腿用小銀刀切開,給慕容厲遞了一份。慕容厲沒在意,香香身邊就是韓續(xù)。她又細細地切了一盤,抿抿唇,遞給身邊的他。 韓續(xù)忙去接,指尖與她指尖微微一觸。兩個人一怔,隨后都若無其事地收回手。 那rou烤得真是好,切得也好。沒有切成薄片,而是小塊。羊rou腌的時候加了點酒,一點也不膻,咬一口滿是蜜汁的甜,羊rou的糯。 韓續(xù)慢慢品嘗,給了一個贊賞的眼神,香香略略揚起螓首,沖他微笑。 韓續(xù)無力回之以微笑,嘴里的甜糯化盡,心中某處溢出酸軟。這樣的女子,就算是嫁給清貧人家,也定然能過得很好吧? 真正的美人,原不需明珠以耀身。自有微笑滌塵,芳心盛花。 原來當(dāng)年晉陽城,我一直期盼、愛慕的女子,不在詩話之中。多年以后,她巧笑倩兮,出現(xiàn)在我眼前。 香香低頭,用小銀刀叉了一小塊羊rou,紅唇微張,含進嘴里。慕容厲沒有向她看,他正跟自己皇兄不知道說著什么。在火焰之尖,仿佛世界都在扭曲晃動。 香香不知道他們說了什么,但身邊的人品嘗著她的手藝,并且贊賞不已。她便欣喜。 離篝火太近,她的臉頰有一種光艷的嫩粉,韓續(xù)很想伸手觸碰一下??纯词遣皇侵灰簧焓?,就會拭下一片花粉。 不……這太危險了。 他不能。 他想起身,隨便去哪,至少離開這里。不要再嗅到她身上奶和花一般的花氣。不要再聽見她的聲音,不要再看見她的微笑,不再迷亂于她面上驚世的容光。 可是他只是這么坐著,原來也會舍不得。為什么……會這樣眷戀一個人呢?明明什么也沒有發(fā)生過。 他深深吸氣,充斥在鼻端的酒香與rou香竟也不能讓人快樂。 香香卻是比他先起身離開了,刷了半天rou,她想出去洗洗手。那刺繡精美的裙角微微掃過他手背,他努力握住拳,才忍著沒有握在手里。 多可怕,她明明已經(jīng)走掉了,可那紛揚的長發(fā),細軟的衣角,就那么張狂飛揚于他的腦海里,揮之不去。 男女之間,到底因何而互相吸引? 這茫茫人海,也曾千帆閱盡。為什么就這樣無端地留戀于你? 我生于市井,追尋名利、財富,一切可以讓我富足安逸的東西。失之我悲,得之我喜,我的悲喜,曾那樣鮮明。 你為什么就能主宰它們,只用一個眼神?讓我神魂皆追逐你,因你去而悲,因你在而喜? 慕容厲沒有往香香離開的方向看上一眼,或許他從不覺得這個女人在與不在有什么區(qū)別。韓續(xù)生平第一次艷羨他,原以為,這世間的東西,只要努力總是會得到的。 可是有些東西你得不到,永遠也得不到。 比如她。 韓續(xù)覺得自己一定是喝醉了,他突然很想要個女人。娶她回家里,能素手為羹,也能像某個女人那樣,用幾乎滴水的眸子凝視他,嫣然一笑,眉眼彎彎。 這次回去,如果腦袋還在,就娶個女人吧。他想。 不,真的不能再想了。他默默地喝酒,不經(jīng)意地轉(zhuǎn)頭,卻又看見她碟子里的小銀刀。想起那素手握刀,一塊一塊,輕輕切著金黃的rou塊。 天啊,為什么還在想著她?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將那柄小銀刀握在手里。 就這樣著了魔。 冉云舟多年來一直為大燕培育戰(zhàn)馬,他父親是胡人,母親是燕人。慕容厲卻非常器重,經(jīng)常委以重任。 這時候他坐到韓續(xù)身邊,拍拍他的肩:“來來,喝酒?!?/br> 韓續(xù)毫不推拒,拿碗倒了酒,跟著他一碰碗沿,仰頭一飲而盡。冉云舟又跟他干了幾碗,然后摟著他:“馬邑城里來了不錯的姑娘,要不要去看看?” 韓續(xù)帶了些酒意:“去啊,把周卓、嚴青都叫上?!?/br> 四個人結(jié)伴出了軍營,這里本就是馬邑城外,騎馬來去也不過一刻多鐘。韓續(xù)騎在馬上,被風(fēng)一吹,倒是清醒了不少。 冉云舟與他并肩而行,問:“酒醒了沒有?” 韓續(xù)抹了一把臉,冷哼:“這才多少一點?我根本就沒醉!” 冉云舟輕描淡寫地說:“我看你醉得不輕!” 韓續(xù)一怔,待轉(zhuǎn)看他,他又什么都不說了。 韓續(xù)跟冉云舟的關(guān)系,又比之周卓等人不同。當(dāng)初冉云舟流落晉陽城,因著大燕跟東胡一直不太對付,他又生得凹目高鼻,一看就是胡人血統(tǒng),沒人愿意雇傭,只混得食不裹腹。 韓續(xù)當(dāng)時只是慕容厲手下的一個親衛(wèi),見他能識馬,將他介紹給管玨。管玨知道慕容厲是個愛馬的,又將他舉薦給慕容厲。 慕容厲與他一番談話,隨手在平度關(guān)為他買了個馬場。 他走那天,身無分文,卻不好跟管玨說。慕容厲那樣的性子,當(dāng)然更不會注意到這些。正窘迫,韓續(xù)心細,給了他一兩銀子作盤纏。 冉云舟將馬場硬生生壯大,絕大部分的大燕戰(zhàn)馬都出自這里。他如今是飛黃騰達了,走在平度關(guān),誰不得點頭哈腰叫聲冉爺?! 然待韓續(xù),始終親厚。 幾個人一路進到馬邑城,城門已關(guān),慕容厲在,城門郎不敢擅開城門。但他們能翻墻,城墻之上守城士兵垂個繩子,他們攀著,眨眼功夫就上墻而去。 馬邑城是邊城,風(fēng)沙重,論繁華當(dāng)然不及晉陽城。但是也另有特色。這時候天色已晚,唯有盈月館還有粉紅的燈籠高高掛著。 韓續(xù)等人走進去,有冉云舟這個土豪在,大家也都不客氣, 里面有人演奏箜篌,濃妝艷抹的女人們戴著金線織就的面紗,嬌軀掩在薄薄的紗衣之下。壁爐燒得極旺,空氣中有一種甜膩的香氣。 冉云舟一進來,立刻有人迎上來。幾個人被帶進一個雅間,老板娘很快就滿面堆笑地帶著幾個姑娘過來。 周卓、嚴青各選了一個,冉云舟在看韓續(xù),韓續(xù)皺著眉頭。冉云舟笑,問老板娘:“沒有良家一點的?” 老板娘當(dāng)即就掩口笑了,飛了他一個媚眼出去。不一會兒,真領(lǐng)著個姑娘進來。 沒化妝,白白凈凈的姑娘,低垂著頭,雙手交握,很有些嬌羞的意思。冉云舟一笑,招手道:“過來過來,陪陪韓爺?!?/br> 那女孩微怔,輕移蓮步來到韓續(xù)身邊,猶豫著坐下。韓續(xù)轉(zhuǎn)頭看她,她低垂著頭,為他倒酒:“韓爺請用?!?/br> 周卓看了一眼,一指那姑娘:“蕓娘,什么意思!為什么那個漂亮那么多?!” 老板娘正是蕓娘,聞言一怔,復(fù)又笑道:“周爺,那是還沒開面的清倌人……” 周卓立刻怒了:“你怕我付不起錢?” 蕓娘知道這幾位都得罪不得,只得連連陪笑。心下也暗暗奇怪,他們這樣的人,素得久了,品味原是最庸俗的。 女人越是sao氣越是夠味。今兒個為什么突然喜歡起良家范來了…… 周卓還在惱怒,那邊韓續(xù)輕聲說:“嚷什么,跟你換換?” 周卓這下子滿意了,把自己身邊的女人推到韓續(xù)那邊去。冉云舟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韓續(xù)跟那個濃妝艷抹的女人喝酒,一杯又一杯。 女人輕輕摩擦他健壯的身子,他微微地側(cè)身。 不,她們都不是那個女人,再相似也不是。 沒有一個人能說清愛情到底是什么樣子,但是當(dāng)愛存在時,那個人…… 她天下無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