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節(jié)
許飛云尖銳的眼睛,看到了朱隸腰間掛著的一個鐵環(huán),上面明顯套了一把鑰匙在上面。 屋里的人,都沒有聲音。只有許飛云注視著朱隸腰間的那把鑰匙。 “那人逃的飛快。”許飛云終于再次開了口,目露疑惑,“我一路追,都很吃驚。那人,好像一點都不在乎會不會有什么東西落在寺院里了?!?/br> “哪怕落在寺院里了,他人都得以逃脫,遭罪的人,也不是他。至于他事后的主子,肯定是知道他吞著這個秘密誰都沒有說。”朱隸這句話,算是道出了所有的玄機。 許飛云縮著圓圓的嘴唇,露出:哦—— 慧光吃了一片陳皮,化著口里的痰液,道:“今兒事情雖然多,但是,老衲已經(jīng)交代了明德和他師父凈遠,今日會有僧人打掃完畢祖廟。明兒,王爺可以帶王妃一同入祖廟祭拜祖先。王爺帶王妃祭拜的時候,那些王爺請來的所有燕都里的名門望族以及有識之士,應(yīng)該是在場有目共睹的?!?/br> “勞煩方丈了?!敝祀`回身,向慧光拱手行了謝禮。 慧光微笑:“王爺與老衲何必客氣?!?/br> “明日什么時辰?”許飛云問。 “老衲看過黃歷,本來最好的時辰是在靖王妃她們上山那日,可是,靖王妃之前并未通知老衲,以致錯過了最好的吉時。老衲讓徒兒蓮生再翻了下老黃歷,剛好明日有個時點,對于王爺王妃的生辰八字來說,也是個不錯的吉時?!被酃庹f到這兒一頓,道,“是未時。” 未時,對的是西洋鐘下午一點以后的時間。 李敏在聽見說明天可以入祖廟祭拜了,而且,時辰定在未時。未時這個用詞,聽起來還真有些頗含深意的樣子。不覺之中,李敏一只手,放在了自己體內(nèi)已經(jīng)裝有孩子的小腹上。 她是不迷信,可是,有時候,人心里總是會莫名地出現(xiàn)一些直覺。按照科學(xué)家解釋,叫做人的磁場與周圍自然界的磁場產(chǎn)生一定反應(yīng)的結(jié)果。所以,不能說所有直覺都是無稽之談。 “或許,你的爺爺曾祖父曾祖母他們,都想保護你呢,小東西?!崩蠲糨p輕地對著肚子里的孩子說。 她現(xiàn)在懷孕周期的節(jié)點未到,胎動還沒有??勺瞿赣H的分明能感應(yīng)到,這話落地以后,體內(nèi)的新陳代謝加快。儼然是肚子里的小東西能聽見她的話。 到了第二天,由于要到中午過后才進祖廟。早上,尤氏讓人拿著赫氏送來的衣服試穿到自己身上。 赫氏這人,也算是老jian巨猾了,早在聽上回自己婆婆趙氏拜訪尤氏后發(fā)現(xiàn)尤氏穿的衣服不好之后,自己給尤氏偷偷先備著一套衣服了。到了這個時機上,剛好拿新衣服向尤氏獻殷勤。 尤氏穿上赫氏獻來的新衣服后,發(fā)現(xiàn)蠻合身的,不由一嘆:“這個寧遠侯的三少奶奶,心思倒也不少。” “那是的,奴婢早聽人說寧遠侯府的三少奶奶是個精明人,特別會做生意?!睂O婆子順著尤氏這話說。 尤氏回頭看了孫婆子一眼,道:“你也是個精明人?!?/br> 說的是,孫婆子昨日總算給她長臉了,在院子里幫她耍的那陣威風(fēng),終于把她兒媳婦那囂張的氣焰給壓住了。 孫婆子誠惶誠恐跪下說:“奴婢不敢當。” 尤氏輕笑,隨意揮了下袖管:“行了。本妃那個在燕都城北新開的鋪子,交給你大孫子打理。” 要說尤氏在燕都里自己的私家財產(chǎn),還是不少的。懷圣公終究是厚待她,給她留了不少鋪子莊子。她回來以后,那些為了巴結(jié)她的人,到她鋪子買東西,生意自然紅火,這不,很快開了另一家鋪子。剛好,孫婆子的大孫子整天在家里無所事事找不到活兒干,倘若主子能給個閑差也好。 孫婆子聽明白了這是尤氏因為昨日院子里發(fā)生的事給她的大賞,感激地猛在地上磕腦袋:“老奴實在太感動了,不知道說什么好?!?/br> “不用說什么,好生給本妃辦事,少不了你們的好處?!庇仁系溃D(zhuǎn)身一身新衣坐在了椅子里,又嘆著說,“真的是好久沒有回北燕了,之前本妃都不知道,原來到太白寺參拜,是要換新衣的規(guī)矩,好在這個寧遠侯府的三少奶奶是個機伶人?!?/br> 說完,尤氏眼珠子轉(zhuǎn)溜時,看到了給自己端茶過來的喜鵲,話繼續(xù)說:“你在本妃這屋里做活的,何必自卑自慚?春梅那個外來的丫頭,哪能和你比。所謂肥水不流外人田,你是護國公府的,春梅那個還不太算是,王爺只要一比較,之前王爺是沒有的比較,才想著春梅一個。孟旗主那樣的好男兒,春梅哪里配得上?!?/br> 聽尤氏這話兒,當真是要把她做主給孟浩明了。喜鵲一瞬間那種激動和喜慶是難以言喻的。大概是第一次做了尤氏的人以后,嘗到了甜頭。 喜鵲跪了下來,嘴唇哆嗦著,過于激動反而真的是什么話都說不出來了。 尤氏看著底下跪著的一個兩個,忽然間發(fā)現(xiàn),自己其實,也沒有怎么不得勢。她的人,跟著她,也不見得真的不受用了。 “你們大少奶奶知不知道要換新衣的事?”尤氏終于想起這個了,想著是不是該提前告訴一聲兒媳婦。 孫婆子聽了,斗膽進言道:“夫人不如和大少奶奶言明。如果,大少奶奶因此失了禮數(shù),也不是夫人的過失了?!?/br> 尤氏想,也是這個道理,這會兒和李敏說,李敏能不能有這個好運像她一樣得到赫氏的援助,值得懷疑。說了,總是不會錯的。最少不會被兒子怨回頭說她沒說,到時候責(zé)任不是在她身上了。 于是,孫婆子跑去隔壁去和李敏說了。 李敏因為懷孕的關(guān)系,再有這兩日忙碌的關(guān)系,有些嗜睡。孫婆子沒有見到李敏,只好把這話告訴給了尚姑姑。 尚姑姑點頭說知道了。 孫婆子看尚姑姑的表情看不出個所以然。這個李敏,究竟是知道,還是不知道。 李敏肯定是知道的,早從紫葉家里人口里得知了這件事,而且,也不準備換新衣服。但是,去祭拜祖廟的時候,肯定是穿一身像樣點的衣服出場的,這套衣服,李敏倒是早叫人備好了。 像寧遠侯府、奉公伯府、柏家、魏府等,因為應(yīng)邀去護國公祖廟面前觀禮,顯得比護國公府一家更為緊張。 ☆、【191】皇帝的新衣 柏家母女倆對比著帶來的新衣服。魏府的三個少奶奶一個對著一個瞪眼。 “她們這是做什么?”秦氏問。 曾氏云氏都表示不知道。 “這樣重大的儀式,你們沒有帶衣服來換嗎?”潘氏問她們。 “我們沒有想到護國公會來。”秦氏說的是實話,要是知道主公會來,怎都得換一身比較好的衣服。 “不對啊?!迸耸现敝杆齻兎赶碌腻e誤,“來太白寺做什么都好,早說是要換新衣服了,花色也有規(guī)定的。” “誰說的?!”秦氏訝叫,她怎么沒有聽說過這回事。 只能說,她們魏府的,很少親自上太白寺,結(jié)果,消息落后了人家一大截。 曾氏聽著眉頭也是不禁一皺,表達出疑問說:“這樣的事情,我自從知道太白寺都沒有聽說過太白寺里有這樣的規(guī)矩?!?/br> “我們也不知道規(guī)矩是從哪兒傳出來的,但確實是,像寧遠侯府、奉公伯府,好多人家都這樣做的。大家都這樣做的事情,那肯定是沒有錯的了?!?/br> 潘氏這樣說,還真有道理。個個都說這樣做了,難道還能說有錯?莫不成全部人都是傻子? 說得,魏府三個少奶奶,全部心慌意亂了,嚇得要死。 “怎么辦?沒有新衣服。”秦氏雙目惶惶地看著另外兩個人,“不如,我們找人下山趕緊到府里拿。” 曾氏反駁她道:“你沒有聽她們說嗎?花色都有規(guī)定的。我們沒有根據(jù)規(guī)定制作出來的花色新衣,叫人回去拿,怎么拿的出來?” 云氏是最冷靜的那一個,想了想,說:“如今,沒有法子,只好穿干凈些,頭發(fā)梳得整齊些,打理好一些,走在最后面,或許沒人發(fā)現(xiàn)?!?/br> “要是人家專門找我們的小辮子呢?”秦氏可不信所有人都那么好心愿意放過她們一馬。是人,都有那份落井下石的心思。 這話說得,曾氏第一個心里頭發(fā)毛。要說想抓她曾氏小辮子的人,林氏算第一個。雖然,朱隸叫她們兩個互相道歉,要和睦,可她不信林氏真有這么好能放棄前嫌,八成,恨不得再借助哪個機會把她曾氏踩到腳底。這人,一旦恩怨產(chǎn)生了,想徹底消除,基本是不可能的。 “柏夫人,你有沒有什么好的主意?”曾氏下了決心,轉(zhuǎn)頭問起了潘氏,想這個潘氏既然都知道了這么多,對太白寺好像很了解,或許能替她們想出一些什么法子出來,于是繼續(xù)說,“柏夫人,你們晚上能在寺里借宿,小姐病了的時候,能有人幫著看病,這可都是我那三弟媳的功勞?!?/br> 秦氏聽了曾氏這話就想,真行,拿老三媳婦出來威嚇別人了,自己都什么忙沒有幫上,老大就是老大,喜歡耍威風(fēng)。 云氏在旁邊反而是沒有話說。 潘氏,卻是有意幫她們這一把的。畢竟這個魏府在護國公心里也是很有地位的,再怎么說,都是燕都里數(shù)一數(shù)二的望族。這時候幫魏府一把,讓魏府惦記自己的情意,總歸是沒有錯的。 “魏府大少奶奶?!迸耸闲σ饕鞯亻_口,“其實法子不是沒有。剛好,我和我女兒這次是帶了三件新衣過來,以防萬一。我看,幾位少奶奶身材與我相差不多。如果幾位少奶奶不嫌棄的話,這些新衣服,我和我女兒都是沒有在外面穿過的,所以,少奶奶們可以試著穿穿我們的衣服,看合適不合適?!?/br> 一句話,算是意料之外的驚喜。 曾氏和秦氏都高高興興的:“柏夫人,你這次準備的新衣服,還真是像司馬先生一樣,有先知的本事,竟然這樣都能被你算到?!?/br> “算的本事,我肯定是不及大師的。只是,平常有這個小習(xí)慣,多帶兩件衣服,兩手準備的習(xí)慣?!迸耸现t虛地說。 曾氏與秦氏一塊,沒有客氣,接過她們母女倆借出來的新衣,馬上試了起來。他人只見,云氏站在角落里一動不動的。對此,秦氏說話了:“三弟媳,你這是怎么了?柏夫人的衣服在這呢?!?/br> 云氏心里是琢磨著,聽都沒有聽說過太白寺有這樣的規(guī)矩,究竟是真是假。是真的話,那肯定是要換的,要是假的呢? 大概,所有人心里面,包括曾氏和秦氏,都會想,哪怕假的,換了身新衣服參加主公的儀式,主公看了也肯定高興,反而,消息是真的話,她們真沒有穿新衣服出來,那肯定是失禮了,要受到重罰的,丟臉的??稍剖喜贿@么想。原因很簡單,她知道的朱隸,可是和一般的主子截然不同。 據(jù)聞,朱隸是繼承了自己父親朱懷圣勤儉節(jié)約的風(fēng)格,對于鋪張浪費之舉是極為厭惡。表現(xiàn)在,曾經(jīng)有一次朱隸參加萬歷爺舉辦的筵席時,當眾謝拒了萬歷爺賜予自己的一件大氅。原因在于,朱隸認為自己從父親那里繼承的大氅沒有壞。懇請皇帝把新衣贈給更需要更換的人。于是,朱隸勤儉的美德,傳遍了民間大街小巷。 故事是真是假不知道,但是,說書先生們在茶樓里如此繪聲繪色地描述著,可謂不是完全沒有根由的事兒,否則怎么編的出來。 云氏想,如果她是隸王,自己勤儉節(jié)約,結(jié)果底下的臣子卻不以身示范,一個個趕著穿新衣鋪張浪費,心里會是什么想法。 “弟媳?”見云氏不動,秦氏推了她一把。 云氏想清楚了,說:“我看這里一共就多了兩間新衣服,這里這么多人,怎么穿都不夠穿。大嫂二嫂,你們穿吧,我臉皮厚,沒有關(guān)系?!?/br> 聽云氏這句話,所有人數(shù)了下新衣服的數(shù)目,真的只是多了兩件出來。那也是,潘氏說是多帶一件未雨綢繆,怎么可能帶那么多,把府里的衣柜都搬過來,是不可能的。而且,這個花色的衣服,不便宜不說,最重要的是,做出來也得時間。 秦氏對曾氏發(fā)去一個眼神:這個老三媳婦,不知道心里還在盤算什么了。 曾氏想,哪怕云氏真盤算什么,真的就那么幾件衣服而已,她們不穿,是給云氏穿了,當然是不劃算了。既然,云氏想當個大好人,給云氏當好了。 大家就此沒有了意見。四個人換上了新衣。云氏則是用心地梳理起頭發(fā),在發(fā)髻上插上了一支沒有花飾的銀簪子。 一群人準備妥當,見時辰差不多,依照次序走出了屋門。對面,奉公伯府、寧遠侯府的人都出來了。果然是,每一個都穿得很漂亮,很規(guī)矩。 這些新衣服,都是差不多的一類花色,素白的白綢布底,加上各式各樣的花樣金線暗紋,滾著金邊的袖口和衣衽,素淡,同時典雅,很顯大方。配著太白寺僧院的氣氛,簡直是天衣無縫的搭配。 秦氏都不禁想,這衣服真是越看越好看,是她至今見過的最好看的。不知道誰設(shè)計出來的花色? 只聽對面寧遠侯府小姐朱湘怡,忽然開了句口,說:“三嫂,你那布莊做出來的布越來越好了,你看,大家穿著三嫂的花布,都是那么好看?!?/br> 曾氏和秦氏驀然被嚇了一跳,原來這個花布,是赫氏設(shè)計的? 柏家母女倆,雖然和寧遠侯府的小姐有那么點競爭關(guān)系,不怎么和睦,可是,終究,赫氏那個布莊,在燕都里真的是很受人追捧。她們不能落于人后,當然是跟著大部隊的潮流走了。 走出院子,要到祖廟的路上,是反而要繞到寺門的中線,再前行,因為,祖廟與太白寺的三個大殿,是在一條直線上的。因為今天是主公在太白寺里重大的日子,太白寺今日并不對公眾開放,從清晨起,已經(jīng)開始清客。從山底下,到通到太白寺山頂?shù)穆飞?,一路,都有僧人和護國公的人把守,閑雜人士不可上山,更不可入寺了。 一匹白馬,以靈巧的腳步,在僧人們打掃干凈的山路上一步步矯捷地往上攀爬。 蘭燕奉了某人的命令走到寺門,對著騎著白馬來到的主子面前,單膝跪下說:“二少爺?!?/br> 隨侍的小廝幫朱理牽拉住了韁繩,朱理從馬鞍上一躍而下,手執(zhí)渾身白得發(fā)光的玉鞭,一襲金紋黑綢袍子,腰系金邊腰帶,中間腰扣上鑲著一塊黑色的絕世寶玉,規(guī)整的發(fā)髻上,戴的玉冠鑲著的與腰扣一樣的黑色寶玉。 一陣風(fēng)襲來,帶著點點飄雪,落在這個美如冠玉的少年身上,宛如畫里面詩情畫意的美人兒欲躍出畫紙一般。落在地上的雪花則被風(fēng)席卷著,在朱理的鹿皮靴周圍翻滾,猶如仙霧團繞。 女子們的低呼聲,抽氣聲,于是從左腳的方位傳了過來。 朱理一雙眼,高貴冷漠地掃視過去,見的是一群貴婦小姐,穿的都是差不多的衣服,一眼望過去給人感覺好像是披麻戴孝的隊伍,給誰唱喪事的。朱理那雙年輕俊秀的眉宇就此一緊,把策馬的玉鞭塞到了自己腰間,對著跪在地上的蘭燕說:“起來吧。” 蘭燕站了起來,站起身的時候,不忘給主子那袍子邊上沾上的灰塵輕輕拍了拍。 朱理擦過她身旁,更是對那群好像木頭樁一樣站在不遠處只瞅著他的那群女人視而不見,徑直往前走過去,問:“我大哥大嫂呢?” “王爺和王妃都已經(jīng)準備好了,只等二少爺來?!贍斒窍热ヒ姺蛉耍俊碧m燕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趨。 佇立在左側(cè),看著朱理的那群貴婦小姐,自然是有柏家母女、寧遠侯府等一群人在。 本來一雙雙死命盯著朱理的眼睛,緊隨朱理的視而不見,還有蘭燕在朱理身后的粘著,終于讓這群人里頭的部分人忍無可忍了。 “那是誰?” “護國公府里的丫鬟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