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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建國后,男主不準成精在線閱讀 - 第23節(jié)

第23節(jié)

    今天這事要他說,都要怪這張老板。當初說要來的也是他,說不去了的他也是他。費了那么多功夫把車子給弄出來,轉頭卻忽然說不去了。有錢人的心思就像這天氣,陰晴不定也難預料,而倒霉的就往往是他們這些苦命的打工仔。

    這么想著,心里難免犯著嘀咕,老丁沒搞明白這一把年紀的男人怎么和他家里那個更年期的老婆似的反反復復,而與此同時,那位年輕的女秘書還在盡力安撫著從剛剛起一聲不吭的張思淼。

    “先生,我把毯子給你拿出來吧,你的身體不好,也受不了凍……”

    說到這里尷尬的住了嘴,女秘書知道張思淼不喜歡聽別人說起自己的身體情況,但是她還是無意中多嘴了,要是平時張思淼肯定得不高興,可是今天他也沒興趣去計較這個了。

    他現(xiàn)在心里堵得難受,剛剛那小子和他說的話讓他心里又是震驚又是氣憤,一時間還真有些五味雜陳。他不相信一個在村子里長大的孩子會故意說謊話騙他,因為也沒那個必要,可是如果事情就真如那個孩子所說的那樣,張思淼心底也不愿意相信,畢竟在他的心底,雖然他一直不愿意承認,可是這個女人還是他青年時代唯一的一點美好記憶。

    沈雪不會騙他,沈雪不會騙他的……她怎么會騙自己呢……

    心里這么反反復復地想著,張思淼面無表情地抿了抿唇,他抬頭看了眼外面的大雨,一時間也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是好。他曾經也在這個村子里生活過一段時間,那個時候這個村子就十分的貧窮。山頭上沒有多少樹木,青壯年也大多出門在外,早幾年山上的生態(tài)環(huán)境就被毀的差不多了,所以動不動就有大大小小的泥石流的發(fā)生??船F(xiàn)在這個情況,張思淼不知道為什么忽然想起了這回事,而還沒等他仔細琢磨清楚,一個炸雷已經在外面響了起來,身旁的秘書也順勢抱著頭就大喊了起來。

    女人的尖叫聲同樣也傳到了張連翹的耳朵里,他先是被嚇了一跳,接著忍不住離那車遠了一點。不久之前他才從沈蒼術聽說了他那個親爹的事,現(xiàn)在看到這不遠處的汽車只覺得莫名的有些排斥。他沒親眼見過沈蒼術的爸爸,但是沈蒼術既然討厭他,那他肯定也是要討厭他的,現(xiàn)在看他們這個情形,應該是被困在大雨里沒法脫身了,而他正這么想著,那車的車門就被猛地推開了。

    大雨中從車里出來個男人,四十歲出頭,穿著氣派。大雨中張連翹也沒辦法看清他的臉,而那男人只是自顧自的拿出一把傘,接著不顧秘書的阻攔就邁步走了出來。

    “我只是快死了,并不是已經死了,你一個小丫頭跟過來干什么?老丁,你和楊秘書在這里等著,我自己一個人去去就回?!?/br>
    這般說著,抬腳就朝山路那邊走了,秘書撐著傘就要追出來卻被他皺著眉趕了回去。年紀大了脾氣越發(fā)陰晴不定的張思淼自己也不明白為什么就要冒著雨往那個山上的村子走,可是在心底,他卻執(zhí)著地想要去驗證些什么,而不得到一個他想要的結果,他就沒辦法好好的去死。

    這么想著,心里莫名的有點挫敗,這來的一路上張思淼都在避免去想起那件讓他心煩的事,但是此時又莫名其妙的想起來了?;奶屏艘簧筋^來他到底也沒能死個痛快。興許是年輕時候孽造多了,張思淼不到五十就得了用錢都看不好的惡疾,勉強支撐著在醫(yī)院住了一段時間,他卻越呆越覺得生無可戀,曾經的小情人來了幾波,一個個哭訴著要照顧他剩余的日子一直到他生命的盡頭,而張思淼光是看著她們那虛偽樣兒,就知道她們惦記的究竟是什么東西。

    也是到了這時,張思淼才算是真正想起來自己還有個孩子。這還不是他主動想起來的,而是有一天他恰好在自己病房外看到了大樹上的一窩鳥。公鳥覓食,母鳥看窩,一顆鳥蛋被他們倆夫妻藏得好好的,光是看著就讓人羨慕。張老板起初只是無聊才盯著那樹上看,可是這看著看著,他就看到了那小鳥破殼的那天,當時那公鳥母鳥的反應他看在眼底,而也是到了那一瞬間,他才覺得……他有點想見見自己的那個兒子了。

    張思淼這只鱷魚在人生的尾巴半真半假地留下了一滴眼淚,帶著和沈雪的美好回憶和對沈蒼術的萬分期待回了這十幾年沒回來的鳥地方,可惜這出師未捷身先死,他先是被自己親生兒子給耍了一通,現(xiàn)在又莫名其妙地和自己較起了勁。不顧身體的異樣,他干脆把秘書給甩在了后面,可是這結果就是,自己也沒能走出多少路就在滿是泥水的路上一腳踩空,不光倒在水坑里還丟了傘,夾在鼻子上的眼鏡也碎了。

    眼前是迷糊的雨水,張思淼的臉上到底露出了中年人的疲態(tài),因為疾病和心理壓力,其實一直以來他的狀態(tài)也不算好,他狼狽地想從地上爬起來繼續(xù)往前走,可是這半天也沒能爬起來,而就在他坐著不知道該怎么辦時,他就聽到耳朵邊上就傳來了一個壓低著的聲音。

    “那個……你現(xiàn)在身后有棵樹,躲進來點吧?!?/br>
    一聽到這聲音就愣了一下,這聲音明顯屬于一個不大的孩子,可是張思淼來回看了看卻沒看到有人在自己旁邊,他莫名的有點心里發(fā)毛,而正蹲在他頭頂那棵樹上的張連翹見狀也不吭聲了。

    “你是……村子里的?”

    這么問著,張思淼的聲音顯得有些疑惑,張連翹沒想暴露自己,因為沈蒼術的緣故他也不想主動救他,可是看他這么倒霉的樣子,他總覺得有點過意不去,于是在想了想之后,他還是壓低著聲音好心提醒道,

    “恩,是的……你別往下面走了,山上要發(fā)泥石流了,你還是快走吧?!?/br>
    張連翹的話讓張思淼愣了一下,他沒想到自己的猜測居然是真的,而這躲在暗處的孩子顯然知道些情況,趕緊定了定神,張思淼想了想還是關心了一下沈雪那個兒子的情況,而在他問出自己的疑問之后,張連翹的回答卻讓他的臉色一下子僵硬了。

    “要發(fā)泥石流了,你們村子的人都跑了嗎?你認識沈蒼術嗎?他怎么樣了?”

    “哦……沈蒼術啊……他跟著他爹沈老六還在村子里呢,怎么著,你認識他們爺倆呀?”

    故意這么開口說著,張連翹挺少撒謊的,所以講起來也有點生硬,偏偏張思淼經過剛剛那件事就已經對這件事有了疑惑,在聽張連翹這么一說,他當下臉都白了。

    胸口劇烈起伏了幾下,光是想到沈雪早成了別人的人,張思淼就覺得心頭劇痛,這么黑燈瞎火的,張連翹也沒看清楚他的表情,而就在他想繼續(xù)添油加醋刺激刺激這個壞老頭時,張思淼卻忽然一下子暈倒在了樹下面,緊接著便人事不省了。

    *

    此時的村子里面,沈蒼術也在經歷著一場硬仗。從他把這件事告訴沈老三之后,村子里家家戶戶的燈就陸續(xù)亮了。

    首先他回來這件事就讓不少人驚訝,畢竟當初說是去城里過好日子了,沒想到現(xiàn)在還能回來,也真是稀奇事一件??墒沁@大半夜的村長把所有人叫來肯定有什么大事,所以一時間各家各戶的男人們也都在耐著性子聽著。

    外頭的雨還在下著,那可怕的雷聲一陣陣的,讓沈蒼術忍不住有點擔心上山的張連翹,他聽著沈老三在那兒復述自己剛剛和他所說的山上的情況,而這么聽著的村民代表們也瞬間沒了睡意,個個都張著嘴一臉沒緩過神的樣子。

    “村長……你剛剛說什么?泥石流?這剛消停了幾年又來了、不可能??!當初把村子遷到高地來的時候縣政府的人不是和咱們保證過嗎……不會出事不會出事,現(xiàn)在這消息又是哪來的啊……”

    有個站在邊上的中年男人這般說著,有些匪夷所思地眨了眨眼睛,其他人的表情大多和他一樣,看上去并不太相信。沈老三見狀回過頭看了沈蒼術一眼,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么解釋,而沈蒼術先是沉默了一下,接著在村長辦公室微弱的燈光下迎著村民的視線緩緩地站了身。

    “這件事是我和三爺爺說的,大伙要是信我,就趕緊現(xiàn)在搬。山上現(xiàn)在動物都跑空了,我剛回來,也不太了解村子的情況,但是大伙想想,這幾天真沒什么不對勁的事情發(fā)生嗎?現(xiàn)在外面這雨就是證據(jù),外面那些叫的和瘋了似的動物就是證據(jù),我還記得上次泥石流那會兒我也才十幾歲,當時村子里半數(shù)的人都在睡夢里,水沖到床頭了都不知道了,那時候村子里沒了多少人大家都忘了嗎?”

    沈蒼術的話讓所有人一時間都陷入沉默,屋子外面整個村子的動物們還在發(fā)出密集而刺耳的尖叫,這真要是用下雨天受了驚來說還真不太說得過去。在場的這些都是些歲數(shù)夠大,這么多年每次發(fā)泥石流他們也都親身經歷了,可是關鍵就是這話是從沈蒼術這么個大小就古里古怪的孩子嘴里說出來的,他們怎么著都有些存疑,再加上這真要是逃肯定要準備好些事,好不容易修起來的新屋子,一跑那就什么都沒了,家里的那些東西都值些錢,這么丟了也怪舍不得的,而見狀的沈蒼術也明白這些村民在想些什么,所以一時間臉上的表情有些陰沉。沈老三在旁邊給他使著眼色,沈蒼術忍了半天還是直接撂下去你們愛信不信就推開門走了。

    回去的路上,沈蒼術的臉色都不太好,等明天天亮了,他還得繼續(xù)勸這些人搬。可是光他一張嘴,要讓人相信根本就無法做到,而就在他一路上冒著雨回到自己的屋子的時候,這一推開門,他便看見了讓他更加火冒三丈的一幕。

    “你把他帶回來干什么?。?!張連翹!!你是要造反了是嗎?。?!”

    ☆、48

    在把張思淼拖回來的路上,張連翹就知道沈蒼術一定會發(fā)火,但是剛剛那個情況,如果他不把張思淼弄回來,那這老頭暈在那兒肯定得丟了性命。

    沈蒼術的憤怒和苦悶他都看在眼里,他又是難受又是心疼,連帶著把張思淼救回來的時候心里都在打鼓,可是讓他眼睜睜地看著這么個活人沒了,他又辦不到。

    張思淼當初那事的確是錯了,沈蒼術不待見他,不理會他這都不算過分,但是凡事講究恩怨分明,今天這事就算是沈蒼術在這兒,張連翹也覺得他會選擇去救人。這種救助當然不是出于什么血緣上的關系,而是一個人做事原則的問題。

    理本來在沈蒼術這里,他就算是這輩子都不認這個父親也理所當然,沈蒼術可以用一千種辦法去證明他就算沒有他這個當?shù)脑?,也能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人,而他肯定也不會因為這種個人恩怨就去眼睜睜地漠視一個人在自己的面前死去。

    這么在心里想著,張連翹這一路上卻難免有點忐忑,因為以他對沈蒼術的了解,這事他雖然心里會和自己想的差不多,但是嘴上肯定還是要咋呼好一會兒的。

    他心里不停地在想著沈蒼術待會兒會怎么發(fā)火,也沒去仔細看張思淼究竟怎么樣了,而腦袋上被套著個塑料袋擋雨的張思淼則像具已經失去知覺的尸體一般任他往村子的方向拖著,一直到連滾帶爬地回到家里的時候,門口的黃狗黃通天先是驚了一下,接著趕緊起身跑了過來。

    “誒!怎么去趟山上還弄回個人呢?連翹,這是誰???”

    老黃是沈蒼術出生之后好幾年才到他們家的,所以并不認識張思淼這個人,張連翹拖了一路也有些氣喘吁吁,被老黃問起這事他也有些尷尬,他也不知道該怎么和老黃解釋這事,只能先讓他幫自己把張思淼給拖進屋子里面去,接著又隨便找了塊繡花床罩就給鋪在了張思淼的身下,這才小聲開口道,

    “哦哦哦……這人啊,這人是我山上隨便撿的,天亮了我就把他放歸大自然啊……那個,黃大爺,我把他藏在你那狗窩去呆一晚上好不好呀?”

    這么說著,張連翹就討好地沖老黃笑了起來,老黃覺得這鳥娃子這神情看上去有些怪怪的,所以也沒敢貿然答應。畢竟他那狗窩可是沈蒼術家除了灶臺之外最豪華的一處小型建筑了,村子養(yǎng)豬大戶家的豬圈都沒他這個狗窩修的好,那落地窗,那采光,那都是一頂一的,可現(xiàn)在讓他把狗窩給個來路不明的中年人占著,他肯定是不太高興的,而就在他們倆這么小聲商量的時候,一路上都淋著雨回來的沈蒼術已經一把推開門走了進來。

    “張連翹?。∧惆阉麕Щ貋砀陕铮?!你要造反了是吧??!”

    一看見那躺在那兒的中年人沈蒼術臉色就陰沉了下來,張連翹和老黃都被他的嗓門嚇了一跳,對視了一眼卻都沒敢開口說話。張連翹低著頭,心里雖然對他這脾氣有數(shù),可是難免有點打鼓,在想了想之后他還是把山上自己看到的那些事都給一點點說了,而聞言的沈蒼術表情也沒緩和下來,反而像是積聚著什么可怕的怒氣似的,好半響才像是怒到極點般的大吼道,

    “用不著你多管閑事!你就不能管好你自己嗎?你這只鳥怎么這么多事!這關你什么事??!要你這么cao心!!”

    “我不是鳥……我是人……而且我……我就想為你cao心……不行嗎……”

    被沈蒼術喊得耳朵都在發(fā)疼,說實話雖然習慣了他這樣的個性,一瞬間張連翹還是有點傷心。他不是那種被別人一吼就軟了的人,相反他的脾氣比倔的像頭驢的沈蒼術也沒好多少。沈蒼術聽了他這話,一時間更來氣了,臉色難看的瞪著張連翹,卻好半響沒開口說一句話。老黃看他們倆吵成這樣也十分的尷尬,咬著沈蒼術的褲腳就想讓他冷靜下來,可是已經氣瘋了的沈蒼術卻什么都聽不進去,直接黑著臉就開口道,

    “你既然愿意救這種人,那你以后就別和我說話了!我的事情你不用管!也不用cao心!”

    這么說著也沒去管地上的張思淼,沈蒼術直接往里屋一走還順帶重重地關上了門,張連翹通紅著眼睛看著他走了,好半響才一屁股坐在地上沉默著擦了擦眼睛。

    “你說說你們這些娃……吵什么呢這是……都是為對方好的心,嘴上卻不愿意退讓……也怪這老混蛋該死啊,當初二伢子沒爹的時候他怎么不來啊?現(xiàn)在自己沒兒子倒要來找他了,哪有這個道理啊……二伢子的媽是個好欺負的,所以才著了這樣的人的道,鳥娃娃,你也得明白他心里的苦啊……他現(xiàn)在想讓村子里的人走,那些人也不聽他的,他是急啊,不是和你生氣啊……”

    老黃這么好心地安慰著張連翹,說著還忍不住踹了那地上的老混蛋一腳,張思淼毫無知覺地躺著,半天也沒什么反應。張連翹聞言點點頭,卻也沒吭聲。他現(xiàn)在也不敢去和沈蒼術說話了,剛剛那些話還在他耳朵邊上響著,沒一會兒他是緩不過來了。

    這是沈蒼術頭一次沖他發(fā)這么大的火,以前就算張連翹再怎么折騰他,他都沒和他真動過怒,可是現(xiàn)在就因為這事兩人弄成了這樣,張連翹心里簡直恨死了自己這多管閑事的毛病,而光是這么想著,他這頭都耷拉了下來。

    這一晚上,張連翹都沒敢回房間睡覺,還暈著的張思淼被他擦了把臉就讓老黃給不情不愿地拖到了狗窩里,而張連翹自己則可憐兮兮地鉆在灶臺底下越想越傷心。

    等到后半夜的時候,張連翹都沒睡著,他閉著眼睛在那兒想東想西的,卻忽然聽見了有什么動靜在耳邊響了起來。微微睜開眼睛一看,沒多久前還在沖自己發(fā)火的某個人正在那兒站著,看到張連翹在灶臺里窩著的時候他的表情有些復雜。不過可能是因為還在生氣,所以也沒吭聲,只是把自己的厚外套給蓋在了張連翹的身上,接著便獨自出了門。

    張連翹眼看著他走出去,還以為他要趁大半夜的把睡在狗窩里的張思淼給丟到山上去,可是等他偷偷出來看一眼之后,才發(fā)現(xiàn)沈蒼術壓根沒去理會狗窩里的張思淼,反而是朝著村子那邊走了過去,而一直到第二天早上的時候,他才知道沈蒼術抹黑出去是干嘛了。

    沈蒼術大半夜的出來當然是有事情做的,畢竟泥石流這事迫在眉睫,不解決了他也睡不著覺。勸不了人類他就要去找動物做工作,因為他是動物戶籍辦事處的工作人員,又在村子里生活很久,很多本來就急的睡不著覺的動物們也愿意他交談了幾句。

    沈蒼術渾身都是雨水,冷的直哆嗦,卻還是挨個把每家每戶都給跑了。他的目的就是想從動物方面著手讓村民們意識到這件事的嚴重性,而等到到快天亮的時候,外面的雨都沒停,反而有越下越大的趨勢,另一方面,村子里的大多數(shù)人也在因為一件事而徹夜難眠。

    本來從沈蒼術那兒知道泥石流說法后,村民們也沒把沈蒼術的這話當回事,可是這說來也邪門,不少人回到家里之后,這甭管什么動物都無一例外地開始鬧起來了,有些情緒激動的直接就開始撞起了籠子,那夾雜著閃電落下來的凄慘哭聲把許多村民們嚇得是覺都睡不著了,有些耳朵好的甚至還隱約能聽出這哭聲居然帶著點竇娥冤的調調。

    “咯咯咯咯——嘎嘎嘎——哞——咩咩咩——旺旺旺——喵!?。?!”

    全體村民:“…………”

    樸實而迷信的勞動人民被嚇得六神無主了,這雞都開口唱竇娥冤了,這肯定是要出大事了??!老話不是講但凡這些動物們開始作祟,就是要天降異象了嗎、之前那些還能說是天氣不好之類的,可是現(xiàn)在這都唱起來了,這還怎么解釋啊……

    心里就這么膽戰(zhàn)心驚地想著,許多人就這么睜著眼睛干躺了一夜。一大清早起來很多人早飯都沒吃就開始默不吭聲地收拾起東西,連帶著看自己家那些本本分分吃飼料,完全不似昨晚那般瘋癲的雞鴨鵝們都多了幾分敬畏。

    沈老三一大早就聯(lián)系了縣政府,不過沒說雞唱戲這出,只是把大雨引起的山體滑坡危險給說明了一下。因為蛤蟆溝子是老災區(qū)了,也不是頭一次出這樣的事了,縣政府也表示會接受村民們暫時躲避,一直到確認沒有危險。于是就這樣,老的小的拎著鍋碗瓢盆坐在牛車上往縣里趕,除了少數(shù)的幾個還在那里猶豫著,總體來說村民們都選擇了配合。

    這眼看著就要過年了,今年這個年大部分村子的人顯然都要這么過了,等臉色難看的沈蒼術找到沈老三的辦公室的時候,便看到三奶奶正蹲在門口趕著雞窩里幾只母雞,見沈蒼術進來了,立馬慈祥地沖他招了招手。

    “二伢子,快過來,幫我趕趕她們……這人來了腿腳都趕不上了喲……”

    嘴里這么喊著,步履蹣跚的老太太停下腳步顯得有些氣喘吁吁,那幾只本來還在滿院子亂跑的雞一見沈蒼術面無表情看過來,就自覺地撲騰著翅膀朝著籠子自己飛了起來。三奶奶見狀一愣,等沈蒼術走到她面前的時候,她才抬起手摸了摸他的頭,沈蒼術沒吭聲,好一會兒這個一把年紀的老太太才轉過頭看了眼面前的這座小院子,輕輕地嘆了口氣。

    “唉,又要搬家了……本來以為能在這兒活到頭的喲……”

    老人家的聲音里有著些許的無奈和傷心,或許村子里的其他人也是和她抱著一樣的想法,所以才會對又一次要遷離住地而感到難以接受。前人栽樹,后人乘涼,前人砍樹,后人遭殃。蛤蟆溝子的村民們一次次又一次地搬家,一次又一次地逃避,到如今,他們又要走了,而這場來自大自然的懲罰,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是個頭。

    這般想著,沈蒼術忍不住抬頭看著不遠處的大山,視線所及的地方沒有丁點的綠色,只有千瘡百孔的土層結構充斥在他的眼底。曾經能讓大家過上安慰的日子是他的心愿,可是如今的這種情況也在無情地說明著,在他有生之年讓這座大山重新恢復生機依然是一個艱難的過程,而他所能做的就是實在是很少很少。

    “我保證……這一次一定是最后一次,我保證?!?/br>
    聲音悶悶的,沈蒼術低著頭這般說著,表情卻很堅定,見狀的老太太先是一愣,接著柔柔地笑起來,像是在看著小孩子似的彎起眉眼,好半響才輕輕地點了點頭。

    “我聽你三爺爺說了,村里的人不知道,但我們清楚……你沒去找你那個混賬爹……唉,說起來……當初我和你三爺爺都勸你去過好日子去,現(xiàn)在想想,卻是我們多事了……你是個好孩子,是個有骨氣的孩子。你外婆和媽在天上看著你,她們會保佑你平平安安,順順利利的,就算咱們沒錢,咱們依舊能過的好……你不和我們說你的近況,但在城里辛苦掙來的錢要省著點話,別再把那些錢一股腦都給我們匯回來了,你以后可還是要娶媳婦的人啊……現(xiàn)在,有相中的人了嗎?”

    “三奶奶……你……”

    一聽這話耳朵都紅了,沈蒼術沒想到會被問到這種事情,一瞬間臉上都有了幾分尷尬,見狀的老太太驚訝地睜大了眼睛,見他這么個反應,立刻就拍拍手高興地笑了起來。

    “看來是你有喜歡的了?是怎么樣的?好看嗎?家在哪邊???性子怎么樣???”

    “……”

    一時間沉默了下來,沈蒼術糾結著臉,實在不知道該怎么和面前的老太太解釋他這個復雜的情況,幾句話把這事隨便敷衍了過去,他幫著老太太把院子里的東西都給搬到了車上,這才自己回了家?;厝サ穆飞?,拖著車過去的沈天笑趁沒主人在邊上便嬉皮笑臉問他要不要吃芋頭車上有,沈蒼術愣了下,想起來某只笨鳥似乎特別喜歡吃這種糯糯的東西,便硬是放了十塊錢在車上又拿了兩個接著往家走,可這一到門口,他還沒看見張連翹在哪兒,便看見自己家門口正停留著好幾輛轎車,而此時正從那車里鉆出來的,赫然就是那昨晚在山上見過的秘書。

    ☆、49

    張思淼此時正坐在門口的小板凳上,一臉憔悴。他這輩子從沒有這么落魄狼狽過,身上的衣服滿是臟污,臉上也鼻青臉腫,十分可憐。

    他的秘書帶著手下的人一大早就進了村子,路上比昨晚還要難走,但是幾個司機愣是給開了進來。照著昨晚收到的短信內容,他們找到了沈蒼術的家,可是這找到這里的時候,他們卻被老板這鄉(xiāng)村老農的造型給嚇壞了。

    看著下屬那尷尬的表情,張思淼立刻不高興了。說實話他到現(xiàn)在都沒搞清楚自己為什么會在這個地方,也不知道昨晚到底是誰把他給救回來的,現(xiàn)在想想,他只隱約記得有個孩子和他說了幾句話??墒堑人缟闲褋碇髤s只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躺在一個狗窩里,門口的地方還有只搖頭擺尾的老黃狗,這屋子的人反而不見了,也不知道去哪兒了。

    張思淼見狀有些疑惑,自己暈暈乎乎地站起來之后就開始在這不大的破屋子里外轉悠。那會兒秘書他們還沒有來,他自己一個人也不知道該去哪兒,旁邊那老黃狗一直在警惕地盯著他,一副生怕他偷東西的表情看著怪嚇人的,張思淼見狀也沒去搭理他,只是自顧自地走進那堂屋里想看看情況,可是這一走進去,他的腳步就頓住了,因為第一眼就看見了擺在那正中央桌上的兩塊牌位,而其中的一塊牌位上赫然寫著一個熟悉到讓他心頭一顫的名字——沈雪。

    兜兜轉轉,竟這樣莫名其妙地找到了沈雪那兒子的家。張思淼一時間心情復雜,腦子里也開始想著是不是那孩子把自己給帶回來的。他到現(xiàn)在都對那個當初在山路上遇到的孩子說的話而存著疑問,偏偏他很久沒到這村子來了,也沒辦法找個人問問情況,等他的秘書和屬下到的時候,就看見從來都運籌帷幄的大老板在門口佝僂著背坐著,張思淼見了他們也沒說什么,只是讓他們先在外面等著,自己要等個人回來,于是當沈蒼術回來的時候,剛走到自己院子門口就看見了那熟悉的轎車和秘書,而當他和坐在門口的張思淼對上視線之后,張思淼先是一愣,接著臉上的表情一下子變了。

    “沈……蒼術?”

    恍然大悟的聲音帶著些怪異的情緒,張思淼總算是明白這之前的事是怎么回事了,心底那些解不開的疑惑也一下子解開了,他忍不住仔細地看了眼面前這個已經見過一面的孩子,從他的眉目到五官,越看越心頭舒展。而另一邊的沈蒼術顯然并沒有他那么多的想法,他只是拿著倆芋頭站在門口,見狀先是面無表情地撇過頭,接著直接推開門走進來沖站在院子里的這些人道,

    “沒事就趕緊走,下午要搬家,沒工夫招待貴客?!?/br>
    他的話讓一邊的秘書露出了皺眉的表情,張思淼聽見這話倒是沒生氣,只是低頭看了眼沈蒼術手里的兩個芋頭,接著露出一副欣慰和氣的表情道,

    “大清早的怎么就出去了?這芋頭哪來的?給我的嗎……恩,我不是很餓,你自己吃吧……昨晚在山里也是你吧?”

    張思淼這般說著,難得露出了些慈愛關懷的模樣,他至今還記得當初頭一次見時沈蒼術對他的態(tài)度,自然也明白這孩子打心眼里不親近他,自己那么多年沒來找他,他自然是有些怨恨的,可是既然他把自己救回來了,大清早的還特意去準備吃的給他這就說明這孩子只是不善于言辭,心底到底還是記掛和在乎著自己這個親生父親的。而這般想著,張思淼忍不住想要走進些沈蒼術,可是他還沒來得及開口,這沈蒼術就徑直走到那狗窩旁邊,先是把那那其中一個芋頭丟進那老黃狗的食盆里,接著把另一個拿在自己手里,挺冷淡地道,

    “對不住,沒準備你的,昨晚也不是我把你弄回來的,助人為樂的在灶臺底下睡著呢,你要是想見見他說聲謝謝,我可以把他拎出來。”

    這般說著,沈蒼術也沒去看張思淼瞬間尷尬僵硬的神色,走進屋子里把灶臺底下的那只鳥給拍醒,又把手里的芋頭給了他。張連翹等了他一晚上都沒等回來他,此時暈暈乎乎地一抬起頭便看到屋子外面站了不少陌生人,而沈蒼術只是俯下身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接著壓低著聲音沒好氣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