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3日晚上，顧鈺墨準備回榮城。唐朦卻在這時開了口，說：“我打算再過幾天回去?！?/br>
    顧鈺墨意外地看向她。

    唐朦朝著他微笑，說：“我任性自由慣了，家里人早已經(jīng)習(xí)慣。你不一樣，你是顧家唯一僅剩的男丁了，你該回去?！?/br>
    顧鈺墨握著她的手，語氣堅決：“我們一起走?！?/br>
    唐朦朝著他微笑。那抹笑沐浴在日光下，是那樣的甜美無憂。

    顧鈺墨一下子就看懂了她的心思，他放下手中的行李，將唐朦輕擁在懷：“你不想嫁進顧家，是不是？”

    唐朦輕輕垂眸：“只要我們一天不談?wù)摶榧?，感情里不會滲進欲望和算計。鈺墨，我沒有那樣的自信，眉生在顧家生活了二十年，到如今依舊是如履薄冰?！?/br>
    她望著窗外暮靄沉沉的天色，“我實在不想過那樣的生活。”

    ☆、有一種相守，叫眉生與亦然

    除夕將近，一年又快過去了。

    孕期的第七周，顧眉生開始有了輕微的妊娠反應(yīng)。真的是一點點，就是她偶爾早晨刷牙時會有輕微的惡心。

    日子過得忙而不亂。

    鴻云里，顧眉生依舊是那個淡然寡語的首席財務(wù)官。她的目光始終緊盯著城北項目。

    1月17日，趙春派了人來悄悄通知顧眉生：“如您所料，果然有人去獄中見過了史文云，他仿佛還打算將史文云救出去?！?/br>
    “誰？”

    那人遲疑了一會兒，答：“您的大伯，顧鴻夏先生?！?/br>
    那一整天，顧眉生不曾見一個客戶，她將自己關(guān)在辦公室里，翻找著所有能夠與顧鴻夏有關(guān)的記錄和資料。

    寥寥。

    顧鴻夏藏得太深了。

    顧鴻夏多年來都只是在證監(jiān)會擔(dān)任中層干部，比起顧鴻華，他既無權(quán)勢，更無財富。顧鴻夏甚至連股票都不買，他將自己完全隔絕在金融圈外。

    誰又會想到他居然是整個城北項目的幕后推手呢？

    這就難怪了。難怪當時劉文的舉止和言行會那樣的反常。

    那一邊，趙春還在靜候著顧眉生的決定。

    她無從決定。

    她簡直不敢深想。

    若細細往下想，上一世顧家的沉淪是不是也與他有關(guān)？外公出事是不是也與他有關(guān)？

    顧鴻夏有沒有與何美琪狼狽為jian？他有沒有借著白沫先的手去斬殺自己的家人？

    他手里的底牌到底有多少？

    顧眉生根本一無所知。

    一月中旬，自從白沫先死后，白氏內(nèi)部一直充斥著權(quán)利斗爭，白氏的股價時漲時跌，內(nèi)部沒有真正的掌權(quán)人，幾大派系互不相讓，各為其主。

    蔣悅?cè)浑m然身為白沫先掛名的妻子，卻根本無人將她一個年紀輕輕又全然沒有金融背景的女子放在眼中。

    白氏，亟待一個長袖善舞的人來掌控大局。

    欒亦然暫時選擇了冷眼旁觀。

    顧眉生此時則終于看清了白氏背后的三大掌權(quán)之人：欒亦然，蔣平南，如今應(yīng)該還要算上一個顧鴻夏。

    如果她沒有猜錯，他們所有的錢如今都投放進了城北項目。所以，欒亦然現(xiàn)在是眾矢之的，蔣平南和顧鴻夏聯(lián)手對付他不過是早晚的事。

    這件事，欒亦然應(yīng)該很早就知道了，所以他悄無聲息地將那筆錢以顧眉生的私人名義存到了西克萊銀行。

    200億美金……

    顧眉生只覺得渾身冷汗潺潺，欒亦然棋行險著，他實在是雄心豹子膽。

    1月19日，離春節(jié)還剩下一周的時間。

    張小曼自從那晚離開秋波弄之后便再也沒有回來過。家里有一半傭人也都回家過節(jié)，秋波弄里冷冷清清。

    唯有賀英慧一個人購買年貨，準備過年的各種食品和菜肴。

    賀英慧和顧鴻夏暫時搬進了秋波弄居住。

    晚上吃過飯，賀英慧在廚房與兩個工人一起做著過年吃的蒸糕。三個人忙忙碌碌，一直到半夜將近一點鐘才終于做好。

    工人們先回房去睡覺了，賀英慧獨自一人在廚房里收拾殘局。

    身后，玻璃窗突然發(fā)出一陣莫名的聲響。賀英慧嚇了一大跳，轉(zhuǎn)身，看到來人時才松了一口氣：“小曼，你走路怎么沒有聲音？嚇得我?！?/br>
    “張小曼”穿著一身純白色的錦緞唐裝，她慢慢從黑暗中走近賀英慧，“這么晚了，你怎么還在忙？”

    賀英慧蹲下身去，用濕潤的紗布蓋住剛剛做好的蒸糕，沒好氣道：“還不是托了你的福，好好的日子不過，你又跟云卿鬧什么呀？這都快過年了，你就別置氣了……”

    她口中的絮叨并沒有機會說完，后腦勺就已經(jīng)被人用搟面杖重重地敲擊了一下。賀英慧悶哼一聲，很快便倒在地上昏了過去。

    夜色里，那穿著白衣的“張小曼”，眸色間一片清寒，面容間彌漫著嚴冬一般的暴戾。

    她的雙手緊緊地握著手中的木制搟面杖，一下，再一下，又一下，毫不留情地打在賀英慧的身上。

    一陣厲風(fēng)刮過，吹得廚房外的那一排玻璃窗拼拼乓乓地直響。

    良久之后，她望著賀英慧頭上汩汩流出的鮮血，仿佛總算是滿意了，將搟面杖隨手扔在了地上，轉(zhuǎn)身離去。

    離開廚房，她去了顧眉生的紅酥閣。

    她在二樓的臥室里，發(fā)現(xiàn)了許多許多屬于欒亦然的痕跡。

    衣帽間里被整整齊齊掛著的一排各式的男裝；盥洗室里，男士用的各種貼身物品；雙人床上那只深藍色的枕頭；梳妝臺上，還有男人遺留下的一塊手表。

    她一邊沉默望著，一邊深深地攥緊了雙拳。

    秋波弄的保安系統(tǒng)非常先進，她看了眼時間，不敢再繼續(xù)多待，隨手拿走了那塊手表，然后轉(zhuǎn)身匆匆離開了紅酥閣。

    半個小時后，有傭人發(fā)現(xiàn)了倒在血泊中渾身是傷的賀英慧，急忙將她送去了急診室。

    1月21日，賀英慧從昏迷中醒來，將矛頭直指張小曼，她的語氣無比地確定：“是張小曼，我肯定?！?/br>
    1月21日下午，正在家中收拾行李的張小曼被突然出現(xiàn)的兩位警察以故意傷人罪帶回了警局暫時拘留。

    無妄之災(zāi)臨門，打得每個人都有些措手不及。

    一個小時后，顧眉生將母親從拘留所保釋出來。張小曼面容憔悴，她握著眉生的手，說：“你去上班吧，我去看看英慧?！?/br>
    顧眉生輕輕頷首，她讓秦年送張小曼回到了秋波弄。

    半個小時后，張小曼走進秋波弄客廳的時候，顧鴻華早已經(jīng)坐在里面等著她了。

    顧鴻華抬眸，深深地凝著她略顯憔悴的容顏：“你看，你始終是要回來的。”

    “回來就好，既然回來了，我就不會再讓你離開了。”

    張小曼明白了，她不敢置信地望著顧鴻華：“你居然用這樣卑劣的手段來騙我！”

    顧鴻華慢慢起身走向她，輕聲嘆息道：“那一夜你看到的那個女人都是顧禮墨精心安排的。我知道，我把水上居弄臟了?！?/br>
    “沒有關(guān)系，我們以后可以換棟房子住。驚鴻院就很好，你說呢？”

    他說著，將張小曼輕輕攬進懷里：“小曼，為了留住你，我什么都是愿意去做的?！?/br>
    張小曼覺得自己像是身在冰窖之中，那種徹骨的冷是從心上散發(fā)出來的。

    她想逃，但她知道她根本無路可逃。這一生，這一世，顧鴻華不知道為什么就是認準了她。他的愛意那樣兇狠，他見不得她離開自己半步。

    張小曼身體僵直著，任由他抱在懷里。那一刻，她的腦中想起了許多的往事。

    她又忍不住地想到了死亡。

    可是，如果她真的死了，顧鴻華與眉生就徹底成了仇。

    她的父親用一世情感就這樣活活地逼死了她的母親，那樣深邃矛盾的疼痛和苦楚，眉生該如何去承受？

    所以她不能死。

    她只能活。

    張小曼從顧鴻華的懷里輕輕掙脫，“我是來看英慧的。”

    顧鴻華凝著她：“我陪你一起去，大嫂情緒有些激動，怕是會令你難堪?！?/br>
    張小曼竭力隱忍著心中的情緒，故作平靜望著他：“不用了，你叫兩個工人，去我父母那里把我貼身衣物都拿回來吧，快過年了?！?/br>
    她說完，轉(zhuǎn)身往客房的方向走去。

    1月21日，是個雪后初晴的天氣，溫度低地令人忍不住瑟瑟發(fā)抖。

    張小曼剛剛走到客房門口，就聽到里面?zhèn)鱽眍欌暷穆曇?，“媽，你確定你那天晚上見到的是嬸嬸嗎？”

    賀英慧說：“當然確定，我跟張小曼認識那么多年，怎么可能認錯？”

    “媽，嬸嬸的為人咱們都知道，她平時連殺雞殺魚都不大敢，怎么可能會對你下手呢……”

    顧鈺墨的話還沒有說話，張小曼已經(jīng)敲響了房門。她推門走進去，看了顧鈺墨，又看了眼躺在床上，頭上包著紗布的賀英慧，道：“你見到的那個人，真的與我長得一模一樣嗎？”

    賀英慧看著突然出現(xiàn)的張小曼，一時也不大確定了，她皺著眉沉吟，說：“當時天黑，我又忙又累，但那樣的五官，那樣的衣著打扮，分明就是你啊?！?/br>
    她說完，又沉默了。在今天張小曼出現(xiàn)之前，賀英慧心里是非?？隙ǖ?，但是現(xiàn)在……

    “那天晚上那個女人好像又要比你高上一些，”她又有些疑惑了：“這世上怎么可能會有那么相像的兩個人呢？”

    張小曼輕聲嘆氣，走到賀英慧身邊坐下：“我們相識二十年，我的個性和為人難道你不清楚？”

    賀英慧凝著她，然后輕輕握住了張小曼的手，輕輕頷首：“小曼，我信你?！?/br>
    顧鈺墨站在她們身后，無聲地松了一口氣。

    張小曼轉(zhuǎn)眸看了眼窗外，然后在賀英慧耳邊小聲道：“但我們還是要設(shè)法將那個人揪出來?！?/br>
    賀英慧望著她，重重地點了點頭。

    顧鈺墨皺了眉，開口道：“不行，這件事我與眉生會處理。媽，嬸嬸，你們不要輕易介入?！?/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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