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節(jié)
他話未說完,眼看著司機大叔臉色變了變,下意識轉頭,病床上的程瑜睜著眼睛,正看著三人。 “媽!” “媽?!?/br> 程思琪和宋望異口同聲喚了句,病床上的程瑜伸手揉揉脖子,抬眼就看見邊上的輸液瓶,一臉疑惑道:“我怎么在這?” “媽,你?”程思琪看她一眼,又看向宋望,說不出話來。 程瑜神色糊涂,卻明顯還認得他們幾個,也不像失憶,可她這反應,似乎有點出人意料。 “你起夜的時候磕到頭了,”宋望伸手握了程思琪胳膊,看著程瑜,探詢道,“媽,你自己還有印象么?” “磕到頭了?”程思琪伸手碰了碰自己額頭,“難怪覺得怪疼的?!?/br> 病房里一眾人安靜地看著她,她定神看一眼程思琪,又朝著邊上的秦浩道:“你也真是的,磕到頭我躺一會就好了,怎么還驚動孩子了?琪琪這還懷著身孕了,行動多不方便。” “媽,”程思琪聲音小小地喚她一聲,“爸他也是擔心你。” “幾點了?”程瑜又似乎突然想到什么,連忙掙扎著要起身,“是不是早上了?你們都來醫(yī)院,阿源和少游怎么辦?孩子還上學呢?!?/br> “您忘了?”宋望溫聲提醒她,“我外公和外婆來了,家里有阿姨,能照顧他們的?!?/br> “哦,老爺子來了。”程瑜松了一口氣,伸手揉著太陽xue,蹙眉道,“可也不好讓老爺子費心?!?/br> 所有人都記得…… 宋望垂眸看了眼程思琪,略微想了想,又重新看向程瑜,笑笑道:“您別著急,這點滴馬上完,完了我們一起回去?!?/br> “這……”程瑜看了眼滴著的藥瓶,只得靠了回去。 司機大叔陪著她,宋望和程思琪出了病房,心事重重地去找值班醫(yī)生。 值班醫(yī)生又給程瑜做了檢查,到了病房外,微笑道:“一切正常,一會點滴掛完可以隨時出院?!?/br> “可是……”程思琪遲疑道,“我媽她好像忘了些事情,她忘了自己怎么進來的?” “嗯?”醫(yī)生挑眉看她一眼,“認人嗎?” “認人,”宋望道,“其他方面都很正常,可她好像不記得出事經過了。” 宋望略微想了想,若有所思道:“又可能不記得單獨的一個人,會不會有這種可能?” “腦震蕩會有些后遺癥,”醫(yī)生想想道,“車禍也可能造成創(chuàng)傷后遺癥,病人潛意識里忘記某件事,或者回避某段回憶,某個人,這些都有可能?!?/br> “以后會想起來嗎?”程思琪道。 “難說,腦部受刺激這個很難說,也許等會就想起來,有可能有些事永遠不想起來,可能性很多?!贬t(yī)生朝病房看了一眼,“如果你們想讓她盡快恢復的話,可以通過聊天的方式多了解她一些,看忘了哪些事,可以適當提醒,也可以用照片舊物等東西給予適當刺激,聽得多看得多了,有助于恢復?!?/br> 值班醫(yī)生人到中年,答話中規(guī)中矩,也沒有往車禍的方面多想。 宋望和程思琪對看一眼,朝著醫(yī)生道謝道:“麻煩您了?!?/br> “沒事?!贬t(yī)生抬手腕看看表,點點頭,先走一步。 程思琪目送他離開,仰頭朝宋望道:“你是覺得她可能忘了……爸爸嗎?” “有可能,”宋望按著眉心道,“也可能是忘了昨晚的事情,現在還不能確定,回家再說吧?!?/br> “嗯。”程思琪神色復雜地答應了一聲。 七點多,程瑜掛完點滴,一眾人離開醫(yī)院,回了家。 顧市長和她的事情也就幾個人知道,彼此心照不宣,回家之后一眾人也都默契地沒有提起。 程瑜和以往一樣,平素大多數時間在家里照顧程思琪,程思琪小心試探了幾次,覺得她似乎連以往和顧市長有關的事情也盡數忘記。 她知道自己和司機大叔是再婚,也記得林凱和趙曉琳等所有人,依舊知道程思琪是她嫁給林凱之前就有的孩子,說起來卻會微微疑惑,她只記得自己是心甘情愿將程思琪拉扯大,卻忘了她的父親是誰。 她問程思琪自己有沒有說過,程思琪說沒有。 這疑惑在她心里盤桓了一會,卻很快散去,畢竟時間太久了,當時那么年輕,也許她很早就不怎么記得那個男人了。 她沒怎么往心里去,程思琪卻好幾次覺得感傷。 他們兩人意外車禍的事情里抹去了程瑜的痕跡,因為宋望的緣故,顧家也三緘其口,她和顧市長的關系,便好像成了知情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以至于,顧市長的追悼會,她和程瑜都沒能親臨現場。 這一天,程思琪午睡醒來,到了客廳里,一抬眸看見程瑜坐在沙發(fā)上,聚精會神地看電視。 程思琪揉揉眼睛到近前,柔聲喚了一句:“媽?!?/br> “醒了?”程瑜看見她,將遙控器放在茶幾上,扶著她坐下,垂眸看了眼她肚子,心疼道,“累不累?我切點水果給你吃?!?/br> “不用?!背趟肩鲾[手道,“我先靠著歇一會,睡覺也好累人?!?/br> “那也行?!背惕ぷ谒吷?,正想關掉電視,畫面里出現了兩排白色的花圈挽聯,云京電視臺一個民生節(jié)目在回放前幾天的本地新聞。 確切地說,有學者上節(jié)目,在回顧顧市長生平政績。 程瑜握著遙控器怔了一下,靜靜看著,一時間沒有說話了。 程思琪看著她,微微抿唇,也不敢說話。 節(jié)目應該有一個多小時,學者和主持人倒序回顧,因而顧市長的追悼會在最前,他的照片被鮮花簇擁在桌面正中間,神色安詳,目光深邃,看上去睿智沉穩(wěn),十分有領導人魅力。 鏡頭在他照片上多停留了幾秒,程瑜多看了兩眼,朝著邊上的程思琪喟嘆道:“一直都沒看過新聞節(jié)目,這個是前市長?” “嗯,”程思琪垂在身側的一只手握了握,“姓顧,單名一個祁字。” “看上去還挺年輕的?!背惕ばα诵?,朝她道,“現在那個市長頭發(fā)都花白了,長相普通個子也低。” “市長嘛,”程思琪一只手輕輕摸著小腹,“又不是明星,要那么好看做什么?” “也是。”程瑜眼看著電視畫面轉回到節(jié)目主持人,變成了政績分析,也不大懂,關了電視。 ------題外話------ 重生的顧市長找到了他的小魚兒,帶著萌萌噠的女兒定居青城,住在了賭王隔壁。 程mama教育三歲的女兒:“寶貝呀,以后不能穿著小內褲和小朋友們玩耍,羞羞的?!?/br> 小琪琪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隔日,鄰居家的宋哥哥來敲門。 琪琪道:“誰啊。” 宋哥哥不耐煩道:“隔壁的,mama讓我給你們家送點花?!?/br> mama愛養(yǎng)花,一大院子真是煩死了好嗎?! 小琪琪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小內褲,轉身跑回去找mama,跑了兩步又靈機一動,果斷脫了內褲,開門道:“我把小內褲脫掉啦,哥哥你可以進來了!” 宋哥哥:“媽呀,新來的小青梅好奔放,太羞恥了!” ☆、214:胎動 她看上去神色如常,程思琪松了一口氣,依舊摸著自己的小腹。 孩子已經有四個多月,她肚子隆起得非常明顯,和正常孕婦七八個月的時候差不多大,身子懶,基本上走幾步都會喘。 按理說應該有胎動了,可眼下三個寶寶依舊很安靜。 胡亂想著,她覺得有點擔心,一只手撐在身側往后面靠了靠,想著讓宋望陪同,明天去醫(yī)院檢查。 “有沒有什么特別想吃的,我去超市買點東西?”她正胡思亂想,邊上程瑜的聲音讓她驟然回神。 “現在?”程思琪意外地看她一眼,“那讓小川陪你去吧?” “不用。”程瑜笑笑道,“最近天氣很好,我散步過去就行。這幾天一直待在家里,出去活動活動?!?/br> 想到她幾乎天天在家里陪著照顧自己,程思琪難免有些過意不去,微笑道:“那好吧,你拿上手機,有什么事記得打電話?!?/br> “知道?!背惕て鹕砜粗?,“你無聊了找阿姨陪你說說話?!?/br> “宋望一會就回來了?!背趟肩餍α诵?,又叮嚀道,“回來東西多的話也記得打電話,我讓小川去接你?!?/br> “還沒當mama就這么嘮叨?!背惕ば戳怂谎?,在門口換了鞋,出門去。 九月下旬,秋高氣爽。 她關上門下了臺階,一路往出走,兩邊整齊的景觀樹都有了些黃葉。 距離那一夜,過去了整整十四天。 十四,一生。 這平穩(wěn)安靜的十四天,好像漫長一生。 程瑜微微低頭,將手機裝進了口袋,走了好一會,才在寬闊寂靜的路口攔了一輛出租車。 “去哪里?”司機看了眼后視鏡,發(fā)問道。 “慶山陵園。”程瑜看著窗外,聲音低而柔,面色平靜。 “挺遠的呀?!彼緳C發(fā)動車子,嘀咕了一句。 程瑜沒有說話,依舊看著窗外,城市的下午車水馬龍,目之所及都是人,吵鬧喧囂,和那一晚的寂靜不一樣。 她其實回家的當晚就想起了所有事情,可眼看著家里所有人都因為她的失憶松了一口氣,便也當做什么都未曾發(fā)生過,做了忘記顧祁的程瑜。 她少年時期看過一本書,知道這世界上有一種鳥,名為荊棘鳥,它一生都在高高的天空中昂著頭飛翔唱歌,直到遇見最美的荊棘才會一頭栽下,用鮮血染紅羽毛,奉獻生命。 她覺得那寓意很美,她是那只鳥,愛情便是那叢荊棘。 她是為愛而生的女孩,無論如何,都倔強執(zhí)拗,追隨所愛。 可這些年下來,她卻覺得自己是鴕鳥。 不是那樣勇敢到不顧一切,讓她羨慕的自由鳥類,而是鴕鳥,遇到事情,便只能埋藏起腦袋,忍耐逃避。 車禍的那一瞬,她害怕死亡。 她在這世界上有太多東西放不下,她的思琪,她的思源,思琪肚子里尚未出生的小寶寶。 她早已經不是當初執(zhí)拗倔強的女孩,而是一個母親。 女孩總是任性的,母親卻是隱忍的。 人常說母愛如水,父愛如山,這些年,她其實做慣了山,矗立在自己孩子的身邊,永不倒塌,也不離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