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節(jié)
他們兩個在耳房的對話,讓她全數(shù)聽了去。 那些話,對她來說,也句句都是傷害。 不然她不會說,有苦衷就明講,不是他跟青蓮兩個在那里偷偷密謀。 她用了密謀兩個字,可見她的失望和心傷。 她說,她只有一個人。 或許她曾將他跟青蓮當做過自己的朋友,卻有一天發(fā)現(xiàn),她愛的男人那么多事情瞞著她,她認為的朋友也幫著那個男人瞞著她,甚至在一起商量如何墮掉她腹中的孩子,怎能不痛心? 不然她不會不讓他近前,也不讓青蓮碰她,她不會癲狂成那樣。 哎呀,樊籬“啪”的一掌拍在自己的腦門上。 今日他都做了些什么? 似乎一直在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當然,他跟青蓮的談話他不敢跟帝王講,被那個女人聽到了,他更是不敢說。 他怕那個男人會殺了他。 所以,這樣深的誤會,這樣失去孩子的她,這樣失去一切,包括男人和朋友的她,又怎么可能還呆在王府,乖乖地跟青蓮去了哪里? 他被自己的這個認知嚇了一跳。 天。 正不知所措間,看到青蓮端著一個瓷碗朝這邊走,他眸光一亮,迎了上去。 “王爺呢?”他問青蓮。 青蓮臉色一變,“不在廂房嗎?” “不在?!?/br> 青蓮手中的瓷碗脫手而出,跌落在地上,瞬間碎裂成幾瓣,里面黑濃的湯汁更是濺得到處都是,夜色和風燈的光亮下,還冒著縷縷熱氣。 也顧不上拾撿,青蓮拔腿就跑。 樊籬連忙跟在后面。 廂房里,帝王坐在桌案邊上,很平靜地看著他們兩人跑進來,面色淡得看不出一絲一毫的情緒。 他問:“又走了,是嗎?” 問完,垂眸,彎唇。 似是問他們,又似是只是告訴他們。 就好像,他根本就知道那個女人沒有跟青蓮一起。 青蓮蹙眉,一顆心又慌又亂,解釋。 “都是奴婢不好,是奴婢大意了,奴婢見她剛剛滑過胎,且大失血,根本走不了,奴婢就去廚房煎藥去了,奴婢應(yīng)該守著她的,就應(yīng)該守著她的……” 青蓮自責得想死。 她是真的沒想到。 她看到她站都站立不住,如何能走? 她是如何走出去的? “是奴婢的錯,請皇上責罰!”青蓮“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她若有心想走,你守著,她也同樣會走掉?!?/br> 男人聲音飄渺得厲害,似是在跟她說,又似是在自言自語。 青蓮跟樊籬皆是一怔。 “起來吧?!?/br> 男人揚袖,示意她起來,而自己也是低低一嘆,從位子上緩緩起身。 那一聲嘆息,那一個撐著桌面起身的動作,就好似承載了千年的風霜。 那么蒼涼,那么疲憊。 “看一下梁子在不在?” 對,青蓮猛地意識過來。 梁子跟她走得近。 青蓮連忙起身出了門。 看著男人走到窗邊,負手而立望著窗外夜色,似是在沉思,又似是只等著青蓮回來回稟的樣子,樊籬蹙了蹙眉。 他了解這個男人。 如果像方才那樣臉色蒼白,或者腿下發(fā)軟,他還覺得好點,畢竟有情緒。 可現(xiàn)在這樣,就可怕了。 完全不著急、不以為意的模樣,他就擔心了。 他不知道,在他方才去找青蓮的那么一會兒時間里,他坐在這里想了些什么。 他只知道,他越是看起來沒事,越是有問題。 青蓮很快回來,急急道:“梁子也不見了?!?/br> 帝王轉(zhuǎn)身,舉步往外走。 經(jīng)過桌邊的時候,隨手將那件血袍拿起,腳步未停,徑直朝門口走去。 “回宮?!彼f。 樊籬跟青蓮都懷疑是自己耳朵聽錯了。 回宮? 不去找人回宮? 那個女人可是剛剛滑胎,還在流著血呢。 樊籬心中擔心更甚,不僅對那個女人,更是擔心這個男人。 男人太反常了。 略一思忖,他追了上去,“既然剛剛滑胎,身子虛得很,應(yīng)該不會走遠,要不,讓隱衛(wèi)快速四散找一下,感覺應(yīng)該很快就能找到?!?/br> “不用了。”男人頭也未回。 “為什么?”樊籬不解。 男人這才頓住腳步,卻依舊沒有回頭,而是微微揚著臉,瞇眸望向凄迷夜色下遠處的天空。 片刻才聽到他蒼啞的聲音傳來。 “朕已經(jīng)逼死了自己的孩子,朕不想逼死她?!?/br> 樊籬渾身一震。 男人已經(jīng)舉步離開。 ****** 僻靜的小道上,馬蹄噠噠,一輛馬車在夜色中前行。 因為是小路,路邊沒有路燈,所幸馬車的車頂?shù)那邦^掛了一盞風燈,正好照明。 雖然光線在廣袤的夜幕下,顯得極其微弱,但是,對于梁子來說,至少勉強可以識路辯物。 他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反正他信任他的主子郁墨夜。 道理他懂得不多,知恩圖報、忠心為主他是知道的。 就像曾經(jīng)幫帝王辦事時一樣,他并不知道對方是帝王,但是他答應(yīng)了幫他辦事,就一定盡心盡力,絕對不會出賣他。 現(xiàn)在也一樣,既然他決定在四王府做事,郁墨夜便是他的主子,上刀山下火海,他就為他效命。 夜里郁墨夜從宮里回來,讓顧詞初先回府了,讓他先駕著馬車帶她去了一個很偏僻的小店,買了幾張人皮面具。 然后又去了醫(yī)館,買了保胎藥。 因為她要買不用煎的,必須是直接服用的丸狀的,或者是粉末狀用水沖服的那種,所以找了好幾家醫(yī)館才買到。 因為夜已深,那小店和醫(yī)館都早已關(guān)門打烊,都是他們敲開的。 當然,最難買的,要數(shù)雞血了。 雖然她說什么血都可以,雞血鴨血狗血都可以,只要新鮮。 可是菜場和屠宰場早已關(guān)門,那種地方人家掌柜也不住在那里,根本沒辦法買到。 他想起王府有雞鴨啊,養(yǎng)了很多,殺一只便是,她說不行,不能動王府的。 沒辦法,最后還是他去敲了一家農(nóng)戶的門,跟人家買了一只雞殺了取了血給她。 他不明白,她要雞血做什么。 他也不明白,買人皮面具做什么,還一買買幾張。 他更不明白,一個大男人買什么保胎藥。 反正她吩咐,他便做。 回府以后,他洗洗準備睡了,她又忽然來找他。 讓他趕車帶她離開,別讓任何人知道。 他也沒有多問,就悄悄去馬圈,將馬車牽了出來。 臨上車的時候,她忽然跟他說,梁子,我只剩下你了,然后又說,不對,還有他。 他當時有些怔住,為她的話。 他不知道她說的他是誰,只知道她說這話的時候很憂傷,很憂傷。 上了馬車,她讓他駕著先去了最近的當鋪。 又是敲門將人家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