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節(jié)
蘇懷復(fù)咬著牙:“葉掌門,并非我危言聳聽。周天廣河鏡的核心都是混亂的時光,當(dāng)初我被狄千樹偷襲,元靈誤入此處,在里面待了幾百年。但等到時之密境因為道君大戰(zhàn)崩毀,我離開這里的時候,外間才只過去了幾天。” 葉舒十分高興:“那敢情好,正好我可以在這里修煉?!?/br> 蘇懷復(fù)差點被氣得吐血:“難道你就不想出去?!” 葉舒挑了挑眉:“那你倒是告訴我,該怎么出去?” 蘇懷復(fù)又一次沉默了,他與葉舒都心知肚明,周天廣河鏡不毀,他們就無法離開這里。要想毀掉周天廣河鏡,需要的是外面那些人的努力。 “眼下發(fā)生的事已經(jīng)和我前世完全不同了,誰知道還會不會有道君混戰(zhàn)?!碧K懷復(fù)恨恨地道。 葉舒倒不擔(dān)心,有蘇于霜在,她自然會想辦法。況且,謝琰那個攪屎棍自從進(jìn)了時光碎片后就銷聲匿跡,說不定在哪個地方憋著壞呢。他的目的十有八.九是周天廣河鏡,怎么可能會不動手。 當(dāng)然,這些都是葉舒推測的退路,是無法可想時的選擇。葉舒從來不是一個坐以待斃的人,在沒有見到棺材之前,她是絕對不會掉一滴眼淚的。 “蘇懷復(fù)?!彼⑽⑿Φ?,“你不是想掌控周天廣河鏡的力量嗎,我如你所愿?!?/br> 蘇懷復(fù)之前想來個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事實證明這法子還是挺有效果的。所以葉舒決定如法炮制,等到自己和暴走的周天廣河鏡對峙時,蘇懷復(fù)就可以吸收其力量,進(jìn)而將其徹底掌控。 不過他們現(xiàn)在處于周天廣河鏡的核心,是廣河鏡力量最強(qiáng)大的地方。葉舒必須得提升自己的實力,才能為蘇懷復(fù)爭取到時間。 打定了主意,她也不著急。先在蘇懷復(fù)的元靈上留了法印,確定這個變態(tài)永遠(yuǎn)也不可能背叛自己。繼而趺坐于地,開始修煉。 此處無天無地、無星無月,葉舒其實是懸浮在虛空中,盤膝而坐。進(jìn)入定中時,元神更是有一種玄妙的感覺。若不是葉舒乃化神真君,元神強(qiáng)大,說不定就要像當(dāng)初的蘇懷復(fù)一樣,被時光之力徹底浸染。 不過如此一來,除了擁有大把大把的時間,葉舒的修煉也更為輕松。尤其她已經(jīng)渡過了前兩重天劫,剩下的兩重分別為心魔劫和塵世劫。 心魔劫顧名思義,考驗的是修士的道心。葉舒的心性一向堅定,但心魔劫十分兇險,一旦修士渡過地火劫后,隨時隨地都有可能降臨。 可是在周天廣河鏡里,葉舒只覺得道心越發(fā)澄凈。自身從元靈到rou身的一點輕微變化,都逃不過她的洞察感知。 塵世劫需要的則是水磨工夫,等到渡過心魔劫后,渡過塵世劫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這么細(xì)細(xì)一盤算,葉舒倒覺得自己被周天廣河鏡吸了進(jìn)來,反而是件大好事。就是蘇于霜一個人待在外面恐怕會擔(dān)心,不過她匆匆趕過來之前,玄塵也緊隨其后。想必那家伙現(xiàn)在也到了龍雁山,一人計短,兩人計長,蘇于霜也能放松些許。 和葉舒預(yù)料的一樣,蘇于霜心急如焚,但又只能看著消失的黑洞干瞪眼。她正在原地打轉(zhuǎn),恨不得把龍雁山給劈開,玄塵恰好趕了過來。 與他一起來的還有敖飛光和尤老頭,他們倆運氣不錯,進(jìn)入時光碎片之后不久就碰見了,否則尤老頭一個阿飄,要是遇上什么不懷好意的大能,說不準(zhǔn)就要撲街。 至于他們倆又是怎么和玄塵結(jié)伴的,尤老頭努了努嘴:“你問龍小子?!?/br> 敖飛光擺著細(xì)細(xì)的尾巴,奶聲奶氣地回答道:“因為他身上有阿舒的味道?!?/br> 蘇于霜:“……”她干咳一聲,“飛光,這句話千萬不要在大師兄面前說,明白了嗎?” 敖飛光大大的眼珠子滴溜溜亂轉(zhuǎn):“放心吧小霜,我知道的。他身上只有一點點,小浚身上的很多,一定是因為小浚和阿舒……嗚嗚……” 蘇于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捂住敖飛光的嘴巴:“好了,我們可以先不討論這個問題,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救師父出來,還有盡快聯(lián)絡(luò)上大師兄?!?/br> 尤老頭道:“小葉子應(yīng)該派她的法身去找了吧,難道現(xiàn)在還沒找到?” “大師兄是和謝琰一起進(jìn)入時光碎片的,而且謝琰似乎對他動過手腳?!碧K于霜面露憂慮之色,“雖然師父能確定大師兄并無性命之憂,但他若是被謝琰擒住了……” 若是謝琰聽到這句話,恐怕不得不苦笑一聲。蘇于霜推測的不錯,時光碎片的入口爆炸后,謝琰確實是和顧浚一同進(jìn)入的。只是他落在了一處峽谷里,并沒有見到顧浚的影蹤。 謝琰修習(xí)的絕聚命道書化魔而生,以魔為食,對心魔最是敏感。他第一次見到顧浚時,就察覺到了顧浚心中的魔念。 尋常修士對心魔畏之若虎,但在謝琰看來,魔念內(nèi)生于心,不管承不承認(rèn),就是修士本身的一部分。如此一來,又有什么除去的必要?而想要解決心魔,唯有兩種方法,要么將其吞噬,要么將其剝離。 一般修士只會想方設(shè)法將心魔剝離出去,謝家卻反其道而行,讓魔念徹底與自己融合,修為借此得到大幅提升。 修習(xí)大真靈法的夏安霍氏其實也采用的是融合法,不過他們只是將心魔鎮(zhèn)壓,實質(zhì)上還是在元神中隔離出一個單獨的空間,將心魔與自身隔絕。 顧浚的母親是霍家人,發(fā)現(xiàn)他似乎修習(xí)了大真靈法,謝琰并不吃驚。他心念一動,隨即想到了一個不錯的法子。若是將被顧浚鎮(zhèn)壓的心魔引動,這位天之驕子又會如何? 謝琰做這件事,并沒有任何目的,他只是純粹覺得有趣。若是顧浚就這么死了,謝琰自然也會欣喜。他沒有預(yù)料到的是,顧浚不僅沒死,竟然還主動找上了自己。 “顧道友。”謝琰慢慢轉(zhuǎn)過身,看清身后的人后,他的瞳孔猛然一縮。 峽谷中有一條湍急的河流,顧浚涉水而來,渾身都濕透了。他的眼眶之中,兩行鮮血緩緩流淌而出?;熘麧M身的河水,顯得殊為可怖。 最糟糕的情況發(fā)生了,在猝不及防之下被自己引動心魔,顧浚卻能將魔念徹底吞噬。 “顧道友?!敝x琰面上的神情不變,“你若是修習(xí)我謝家的絕聚命道書,想必大有可為?!彼f話間,身軀忽然化作汩汩流動的血泉,整個人便如泥沙塑成的雕像,就要在顧浚眼前潰散。 顧浚不緊不慢地朝前走,他每走一步,謝琰潰散的速度就慢上一分。謝琰的血影化身*可以分化出無數(shù)化身,也可以借此迅速遁走。但這門詭異難防的神通竟像是在顧浚面前完全無用,強(qiáng)大的力量壓迫著謝琰,待顧浚走到他面前時,他的身軀已然消失,頭顱卻還來不及逃走。 顧浚伸出手,狠狠地掐住了謝琰的咽喉。 “想殺我?”他的聲音冰冷無波,如平日里因為性格所表現(xiàn)出的淡漠不同,這聲音如同地獄中的幽鬼,透著難言的寒氣。 謝琰依舊帶笑:“那么你呢,也想殺我?” “是啊,我等這一刻很久了?!鳖櫩5?,他手上用力,謝琰的脖子開始發(fā)出骨骼破碎的喀拉聲。 與此同時,流淌的血泉逆轉(zhuǎn)方向,如同鏡頭回放一樣,一點一點重新匯聚成謝琰的身體。他的法力迅速流失,很快,就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般被顧浚捏在了手中。 咔擦。 終于,謝琰的咽喉徹底破碎。他的腦袋軟軟垂下來,脖子以一個詭異的角度彎曲著。眼睛、鼻子、耳朵……鮮血狂涌而出,瞬間就將顧浚的衣袖染得一片赤紅。 “你比我想象的還有趣?!敝x琰張開嘴,齒縫中滿是血色。 顧浚沿著謝琰的脖子,開始一寸寸地捏碎他的骨頭。先是肩膀,接下來是四肢,然后是腹腔…… 他掏出一顆勃勃跳動的心臟,隨手丟在地上。在做這一切的時候,顧浚臉上的神情平靜之極,連呼吸都沒有快上一分。就好像他只是在摘一朵花,而不是虐殺一個人。只有在聽到謝琰喋喋不休的挑釁話語時,顧浚才會不耐地微蹙眉頭,加快手中的動作。 直到謝琰的身軀碎成一灘爛泥,而他也再發(fā)不出任何聲音,顧浚才停了下來。 “你知道我覺得什么最有趣嗎?”顧浚笑了笑,他伸出滿是鮮血的手,捏碎了謝琰的元靈,“那就是殺你。” # 出云天。 作為魔天十地中面積最大的領(lǐng)土,這里是出云謝氏的勢力范圍。在出云天的極西面,有一座高達(dá)千丈的白塔。那白塔從上至下,沒有任何入口。有人說塔里鎮(zhèn)壓著上古妖獸,也有人說,謝家那位神秘莫測的道君就在塔里修煉。 暗無天日的白塔內(nèi),只有點點燭火在黑暗中散發(fā)著幽光。四周寂然無聲,除了一道微不可聞的呼吸聲,似乎沒有任何活著的生靈待在這里。 砰咚一聲脆響,寂靜被打破了。石臺上,一盞青銅小燈碎成了粉末。玄色的衣袖輕拂而過,大手在粉末上方一掃,那些碎屑便飛了起來,投入了另一盞青銅小燈中。 寬敞的石臺上,密密麻麻地擺放著幾百盞燈。有一些已經(jīng)熄滅了,還有一些的燈火顯得十分黯淡。而方才那一盞,是碎掉的第一盞。 “有趣,有趣……”低沉悅耳的聲音乍然響起,在這空蕩蕩的白塔里,顯得格外詭異。男人原本趺坐于地,他的面容隱藏在黑暗中,看的并不分明。直到他站起身,隨手拿起一盞青銅小燈把玩,明亮的燈火下,那張臉方才清晰可見。 他生的俊美無儔,眉眼帶笑,竟與謝琰長的一模一樣。只除了那雙眼睛幽暗混沌,居然是瞎的。 嗤啦,又有一盞燈熄滅了。 “要到了……”他抬起頭,仿佛睡夢中的低喃不斷徘徊,“時間,終于要到了……” ☆、194|5.10城|家 不知多少年過去了,在這無盡的虛無中,時光似乎永無盡頭,又好似從未流動。 無邊無際的黑暗中,藍(lán)衣麗人盤膝趺坐。她雙目緊閉,左手掐訣,右手結(jié)印。一把古樸厚重的長劍懸在她頭頂,周身散發(fā)著熒熒清光。 她的玉宮中,那少女已然長成了十七八歲的模樣。只是她面露痛苦之色,五官時不時地扭曲著,一忽兒滿臉狠辣,一忽兒冷若冰霜,似乎她的心靈正經(jīng)受著無數(shù)拷問。 困龍壺中的蘇懷復(fù)焦躁不安,他雖然看不見外面的光景,但從葉舒身上散發(fā)出的那股恐怖力量,表明葉舒正在渡四九重劫中最困難的心魔劫。 心魔劫兇險非常,十個化神修士里,幾乎有一半都倒在了心魔劫上。雖然他恨葉舒入骨,但自己如今與葉舒休戚相關(guān),要是那女人沒有撐過去,自己可就連元靈都無法保留于世了。 忽然,斬仙劍發(fā)出一聲高亢的長吟。劍身上光芒大作,密密麻麻的劍光將葉舒圍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在一道莊嚴(yán)神圣的氣息中,黑白雙色的輪.盤徐徐升起。 蘇懷復(fù)知道,最關(guān)鍵的時候來了??臻g在這一刻似乎停止了變化,小到一粒微塵、一束幽光,在那幾可壓服萬物、鎮(zhèn)動十方的力量之下,都凝固在了原地。 玉宮中的少女竟然開始變得虛幻起來,她的身形越來越透明,就好像葉舒的元神要迷失在來自心靈的劫難中。 最后關(guān)頭,葉舒的眉心綻出一朵耀目金光。那金光急速衍化,似人、似星、似日、似月。轉(zhuǎn)瞬之間,光亮照處,一切歸于現(xiàn)實。 葉舒睜開眼睛,長舒了一口氣:“總算沒栽在這重天劫上?!?/br> 此時,她的元神無比輕靈,道心澄凈之極,整個人的修為已然到了此境的巔峰。接下來,她只需要穩(wěn)固根基,水到渠成之時,就可引動塵世劫,順利成為返虛修士。 “恭喜葉掌門道君可期。”蘇懷復(fù)忙道。 塵世劫所需要的只是水磨功夫,渡過了心魔劫,已經(jīng)相當(dāng)于踏進(jìn)了返虛境界。 葉舒見他如此知機(jī),忍不住輕哧一聲:“過去多久了?” “已經(jīng)有八百多年了?!碧K懷復(fù)恭恭敬敬地回答,他的元靈在周天廣河鏡的吸收下,正越來越衰弱。葉舒要是再不想辦法離開這里,他可就完蛋了。 “才八百年?”葉舒以手支頤,“還是再修煉一段時間,把塵世劫渡過再說。” 蘇懷復(fù)差點被氣到嘔血,他明白葉舒這是故意的,依舊只能強(qiáng)笑道:“葉掌門說的是,以您的修為,塵世劫不過是抬抬手的功夫。” 葉舒似笑非笑:“你不用著急,我確實不需要多久就能渡劫了,待到我成就返虛,不用你吸收周天廣河鏡我們就能離開這里,豈不更好?” “能為葉掌門效忠,是晚輩的福分?!碧K懷復(fù)的語氣十分懇切,“葉掌門既然能收服周天廣河鏡,晚輩又怎可推脫。” 蘇懷復(fù)心里清楚的很,葉舒雖然嘴上這么說,但周天廣河鏡這種級別的靈寶,既然有機(jī)會收服,怎么可能會棄之不顧。他不由暗自吃驚,葉舒竟然這么快就能渡塵世劫,她的根基未免也太雄厚了。都說乾坤大道乃本源之道,修乾坤真意的修士在根基上會有得天獨厚的優(yōu)勢,看來果然如此。 他在心里盤算著自己的小九九,葉舒也在沉吟。葉舒有把握,只要再給自己一百年的時間,應(yīng)該就能順利渡過塵世劫。 在蘇懷復(fù)前世的時候,龍雁山破碎,周天廣河鏡出世,可是引來了不少道君覬覦。最后一場道君混戰(zhàn),時之密境崩毀,幾大勢力誰也沒討到好。 如今自己有其他人沒有的優(yōu)勢,但就算她能在核心中將廣河鏡掌控,難保不會出岔子。她需要成就返虛,讓事情更穩(wěn)妥一些。 打定了主意,葉舒正準(zhǔn)備入定,忽然輕咦了一聲。她將手一招,斬仙劍就飛到了自己掌中。 劍身之中,一個小小的元靈正沉睡著。她面容稚嫩,眉眼柔和,是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看起來可壓根不像殺氣縱.橫的先天靈寶。 “想不到這一趟意外之旅,不僅我撿了個便宜,更是成全了你這個小家伙?!比~舒笑吟吟地看著斬仙劍的元靈。 當(dāng)初在離合山的時候,葉舒就發(fā)現(xiàn)斬仙劍有了生出元靈的跡象。但那時候元靈尚未成型,不知要耗費多少年月,元靈才能破劍而出。 蘇懷復(fù)又羨又妒:“先天靈寶的元靈……這可真是,葉掌門大喜?!?/br> 在眾多法器之中,只有寶器和靈寶才有產(chǎn)生元靈的可能。尤其是感大道造化而生的先天靈寶,一旦誕生元靈,待到元靈成型后,立刻就能擁有返虛境界的實力。來了一趟時之密境,瀟真派有了兩個返虛修士,就算葉舒最后得不到周天廣河鏡,也賺大發(fā)了。 返虛道君是滄元天目前最高端的戰(zhàn)力,哪怕是狄家那樣傳承久遠(yuǎn)的超級大世家,在世的也只有三位道君。之前瀟真派位列一品,從實力上看還有些名不正言不順,等到葉舒渡過塵世劫后,可就再也沒有人敢質(zhì)疑瀟真派的地位了。 葉舒也是心情大好,她笑瞇瞇地檢視了一遍斬仙劍,稍稍平復(fù)心緒,重又閉上了雙眼。 與此同時,外間忽忽過去了一日。 天早早地黑了下來,原本該一片幽靜的龍雁山,卻顯得有些擾攘。 雖然蘇懷復(fù)搶先進(jìn)入時光碎片,暗中殺了不少蘇家修士,但剩下的一些依然如約趕到了龍雁山。蘇易簡受了重傷,蘇家的那位真君倒是安然無恙。 只是狄家發(fā)現(xiàn)狄平卻不見了,狄氏的哥哥狄千樹雖然在狄家手握大權(quán),但狄平是化神修士,這次進(jìn)入時之密境的人都唯他馬首是瞻。領(lǐng)頭的長老無緣無故失蹤,狄家一時間都有些人心惶惶。